第26章

夜色如水,天邊的圓月悄悄隐在了雲層之後。

漆黑的宮殿裏,只聽見幾聲尖叫,一群宮女驚惶地跑出來,聞訊而來的侍衛紛紛圍了過去,又被什麽吓到似地,四下逃竄,宮中一片混亂。

長陵本就淺眠,忽聽不遠處的驚叫聲,他坐起身,看向窗外:“阿月!”

齊冷月原本坐在窗外的桃樹上閉目養神,聽到呼聲,立馬翻窗而入,半跪在床榻上,摸着他的臉,狡黠笑道:

“沒有我,阿陵睡不着啊?”

長陵含笑又佯裝微怒地瞥他一眼:“如此油腔滑調,你就是這般對陳将軍的?”

“沒啊,我只對阿陵這樣。”

青年笑嘻嘻的,長陵卻偏頭不理會,随即披衣出了寝宮,循着驚叫聲剛走幾步,腳步便頓住了。

齊冷月跟在他身後,将下巴擱在他左肩,還朝他耳邊輕輕吹氣:“阿陵為何不走了?”

長陵反手撫他臉,低聲道:“阿月別鬧。”

齊冷月忽然哦了一聲:“那是我母親以前住過的地方。”

長陵擡頭一望,目光所及之處,是……泰安宮。

“你還記得你母親?”

“記不清了,”齊冷月又低聲笑道,“但我記得泰安宮殿外的那株梅樹,阿陵就是在那裏撿到我的。”

想起許久以前的往事,長陵也随即露出微笑來。

“我那時雖小,但聽得懂人語,阿陵嫌我蛇身太醜,我可氣憤了,就想睜眼看看誰這麽說話,我那時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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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陵微微偏頭:“想什麽?”

“若是長得醜還說我醜,我就跳上去咬死它!”齊冷月專注地看着長陵的側臉,“但阿陵長得好,我就跳上去賴在你衣袖裏,怎麽甩也不肯出來……”

西殿。

長昭也被驚叫聲吵醒了,他一向最愛湊熱鬧,一骨碌從床榻上爬起來,跑出殿外,見宮女、侍衛、連神宮的驅魔師和神官也紛紛到場,可見今晚非比尋常。

“怎麽了?”長昭扒開人群,擠到最前面一看,吓得立馬跌落到地上,喃喃道:“泰、泰安姑姑……”

只見半空中漂浮着一個白衣女子,似鬼魂一般,眼眶流血,還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你們逼我……我也要你們不得好死……我兒……我兒……”

那鬼魅一般的女子不僅面容恐怖,法術也了得,在宮中大開殺戒,自泰安宮一路殺至東殿。

見那鬼魅朝正殿飄去,神官大驚:“陛下危急,快!快去請大祭司!”

那鬼魅渾身沾血,飄蕩到了正殿之外,又忽然消失。

等大祭司巫勞聞訊而來,便只看見殿外斑駁血跡,高大的宮牆之上,觸目驚心的八個血淋淋的大字:魔族複興,夏氏必亡。

見巫勞匆匆進了內殿,躲在暗處的真真手指輕輕一點,一簇火焰便燃了起來,火光照着那張冷酷的小臉,他拎着那染血的白衣,面無表情地看着白衣燃燒成一簇灰燼……

丞相府。西廂書房。

般若自矮榻上披衣坐起,走到案牍前,點燃一柱熏香,此香乃妖族的迷魂香,能勾起人藏在心底的恐懼或欲望。

熏香袅袅,淡淡地飄到矮榻,睡夢中的左孟眉頭緊皺,面露痛苦之意,額頭冷汗直冒,到最後竟猛地坐起。

般若裝作被驚醒,也跟着坐起,偎在他懷裏,柔聲問道:“大人,可是做噩夢了?”

左孟擦擦額頭的冷汗,他夢到滿身是血的左承,他的小兒子眼眶帶血,怨恨地質問他:

“父親,你明明知道是誰殺了我,為何不替我報仇?”

他在夢裏回複:“君王有意維護,我又能奈何?”

左承雙目流出血淚,瘋狂地朝他撲來:“我死不瞑目!我要報仇!父親,你要殺了那半魔!你要替我複仇!”

左孟穿好衣物,立刻下床。

聽到左孟在門外召集管家與将士,般若趴回床榻,露出滿意的微笑。

左孟官拜大丞相,其長子為軍中骠騎将軍,其背後的勢力不可小觑。

當年夏真帝舉兵抗魔,跟随夏真帝征戰沙場的有四大氏族,後來人族立國,這四大氏族便延續至今。

西南的陳氏、明氏、北方的殷氏,和京都的左氏,皆是顯赫的權貴大族,歷任三王,家族深厚,而如今帝王尚年輕,登基不過兩載,根基未穩,魔族又在暗處伺機而動,須得倚仗這些世家大族,方可安定民心。

這天夜晚,幾位大臣偷偷被左氏的轎子接來丞相府,只見密閣燈火徹夜長明,也不知在密謀何事,只知道次日,朝堂卻是一致的讨伐之聲:

“陛下,聽聞昨夜王宮有幽靈出沒,此乃不詳之兆,怕是天神在警告我人族,不日将有血光之災!”

“微臣還聽聞那幽靈是已故的泰安公主?早年泰安公主誕下一半魔,按律當交由神宮處決,但先皇仁慈,留他一命。如今京都異象頻發,定與那半魔有關!”

見幾位大臣紛紛痛斥半魔之罪,陳素出列,冷厲的目光掃過那幾位文臣:

“諸位乃禮部之臣,不曾親臨戰場。人妖之戰,月大人也曾立下汗馬功勞,尤其是月光城一役,當日我等被寒光陣圍困,若非月大人出手,人族大軍怕是要全軍覆沒……”

一位大臣立刻笑道:“說起這寒光陣,微臣倒聽說了一傳聞,據說那日大名城魔氣沖天,遮天蔽日,百姓人心惶惶,陳将軍,可有此事?”

陳素怒道:“這能說明什麽?”

“這能說明什麽?”大臣嗤笑,“這說明自那日起,這半魔便是個不祥之兆,随後回京,京都一切異象皆因他而起,昨夜泰安宮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陳素悲憤道:“月大人自幼長于王宮,十四歲便随陛下征戰沙場,斬殺妖魔無數,還曾與明湖君一道收複大名城,就因為這些所謂異象,諸位大臣就能抹殺一位為我人族披荊斬棘的功臣良将?”

“陳将軍,人與魔終究殊途,這半魔身上流着魔族血液,非我族類,怕是早就生了異心,與其坐等他日後對我人族不利,不如趁此殺了他,以絕後患!”

陳素氣極反笑:“諸位大臣,好一手過河拆橋啊!”

殿下之臣,最有聲望者唯有三人,巫勞大祭司緘默不語,大丞相左孟一言不發,而殷侯……殷侯常年駐守瓊海,對魔族本就深惡痛絕。

長陵頭疼地按了下太陽穴,又掃了一眼大殿,心裏卻在暗暗腹诽:這明湖,平素懶得上朝也罷了,關鍵時刻,也不見蹤影,果然宮中禦廚徐大娘不能留在明府!

一向不茍言辭的殷侯忽然出列:“陛下,我朝律例,半魔者當斬,雖先皇留他一命,但如今民間流言四起,臣以為,須得将他驅逐出京都,方可安撫京都百姓!”

滿朝文武大臣紛紛下跪:“臣附議,逐出京都!”

陳素目光焦灼地看向帝座,只見帝座上的長陵目光冷厲,面色陰沉。

見帝王沉默,大祭司巫勞出列:“老夫以為,定将他逐出京都!”

大丞相左孟也跟着出列:“老臣附議,逐出京都!”

滿朝文武大臣又再次叩首:“臣附議,逐出京都!”

年輕的帝王憤然拂袖而去,滿朝文武大臣仍長跪不起,目送帝王走遠,一邊高呼:

“懇請陛下,将此惡魔,逐出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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