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于成龍一貫是個嫉惡如仇,揉不得沙子的人。不管是貪官污吏還是政務整頓,撞在他手裏他都毫不留情。雖然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卻也進了康熙的眼裏,并大力提拔,因而今日于成龍剛站出來的時候,群臣都以為是康熙的意思。
“皇上,這個魏氏最開始出現是在九年前,臨安東陽大旱,主動救濟的便是魏氏。而後數年,只要是地勢靠近江南地帶,各處災禍的現場都有魏氏的救濟,魏氏名聲越來越大。臣真正注意到的時候,是耿将軍的奏報,提及到了魏氏曾經支援的糧草。作為一個普通的商人,他們是如何得到耿将軍的行進路線,并準确地到達?而在福建水軍作戰的時候,曾有酣戰之時,也有魏氏的主動援助,更別說皇上剛才提及到的塞北邊疆的戰争,臣認為,魏氏的心思可疑,不得不查。”于成龍的語氣并不激烈,緩緩而談,說到最後,已是朝野寂靜,無人不側目而看。
随着于成龍的出列,兵部尚書折爾肯出列奏報:“臣附議,日前整理出來的衆多資料中,光是魏氏二字出現的頻率就高達一百九十三次,而其中更多的是提及到了魏氏的援助。商人逐利,如此行徑實在可疑,望皇上明察。”就連戶部尚書伊桑阿也附議道:“魏氏雖然看着恭順,實則狼子野心,臣懷疑是前朝餘孽在作怪。現下,提及魏氏米鋪無人不知,已經開遍了大江南北,價格公道已經讓民衆完全信服。更別說多次災禍時的援助,更是深得民心。皇上,這不能不查啊!”
康熙不動神色,沉穩地說道:“既然如此,此事等朕商議後再作打算,退朝。”
“喳——皇上退朝——”梁九功迅速地接上皇上的話,拉長的聲音堵住了所有還打算開口的人,只得恭敬地送着皇上離開。梁九功在康熙身邊伺候了這麽久,怎能不知道魏氏身後的人是誰?這是要捅破天啊!
而魏氏被彈劾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魏桐的耳朵裏。宮中侍衛處這些公子哥們,沒事的時候就四下玩鬧,魏桐拒絕掉了所有的邀請後,躲到別處去時聽到了噶康同另一個人在談話。自從噶康跟魏桐比過一次之後,噶康看到魏桐就當沒看見一樣,徑直說話,而魏桐就是在經過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
最開始建立魏氏的初心很簡單,而之後這些事情能成功他也很高興。只不過後來魏氏越做越大,他的确看到了某些隐患,但是因為還在控制中,并有把它交給康熙的打算,并沒有上心。但是現在既然有人把這件事情挖了出來,只能說早已經被盯上了。至于是針對魏氏,還是針對皇上,明日怕是能見分曉。
果不其然,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就有人抓住了魏氏幕後之人的身份窮追猛打,藏藏掖掖,定然有不妥之處。更有人取出了百姓自發送給魏氏的萬民傘的證據,表示其狼子野心早已顯露,不得不防!
康熙高坐殿堂,依舊沒有發表意見。
晚上夢境相見的時候,魏桐便同康熙說道:“于成龍一貫忠心耿耿,這一次作為跳出來的人,該是被利用了。這次群臣沸騰,怕是魏氏觸及到了不少利益。原本魏氏在發展的時候,應該按照慣例層層打通,而魏氏沒有。下扳子的時候也多,但要不被擺平了,要不就是他們出了問題自顧不暇。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魏氏已經紮根了。”護着的人不需要多,正如之前杭州知府等人,只要稍微點頭示意,便沒有任何問題。況且魏氏慷慨,每逢出事便是第一個上前的,因此日後的麻煩的确少了不少。只不過這次,被提起的時候,這些官員才驚覺,這處處都有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局面。
康熙背着手站在窗邊,冷哼了一聲:“若不是看中了那些個白花花的銀子,今日出頭的怕是少了不少。”
魏桐含笑說道:“這可說不準,指不定他們更喜歡知道背後的愛恨情仇。”
這話讓康熙轉過身來,鋒利的眉眼中帶着些許無奈:“他們是恨不得知道背後的人是誰,好讓人真真切切的拉出來批判格殺。現在看來,他們要把魏氏釘死在明朝餘孽上了。”
“然而他們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我同你之後還有聯系,這樣的商人懷揣着什麽目的更是讓人難以釋懷。沒有證據,你切不可強壓下去,只會讓你腹背受敵。”魏桐帶着些許擔憂。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着這樣的聯系,不論是誰都會心生懷疑,更何況是原本便帶着目的的人。
“你好生歇息,不會有事的。”康熙勸慰道:“正好也給我看看,會有誰這麽着急跳出來。”
半個月後,明珠在朝會上出列凱凱而談:“皇上,前日便有人暗送密報到臣府上,臣雖然懷疑卻沒有聲張。而這段時間卻恰恰證明了這密報上的真假。魏氏背後之人名喚魏桐,少有露面。談吐不凡舉止優雅,然而對宮內事務卻十分熟悉,并附上了畫像。前日臣子輪休回府,誤入書房望見此畫,脫口而出此人現在正在皇宮之中!皇上,臣懇請皇上重視,以龍體為重啊!”
康熙在朝廷上一直沒有表态,而針對這件事情,卻已經有了不少說法。有人站出來說此事沒有證據,不能冤枉他人。又有人反駁事有端倪,應該便宜行事。
正在這個争鋒相對的時候,梁九功身後的小內侍戳了戳他的背後,迅速而又小聲地在梁九功身後說着什麽。梁九功臉色驟變,不顧其下明珠還在繼續說話,連忙走到了康熙身邊,附耳快速說了起來。
康熙目光如炬,剎那間落到了順天府尹身上,“昨夜順天府拘留了一個禦前侍衛?”
順天府尹原本今日上朝心中就揣着件煩心事,在聽到明相說話之後更是心頭惶惶,被皇上在這麽一發問當庭跪下:“臣……昨夜的确派人,拘留了一位禦前侍衛。”昨夜報官之後,順天府尹原本以為只是一件簡單的案子,證據确鑿。在派人把人傳來之後,嫌疑人卻拒不認罪,又因為身上有官職在身,也不敢上刑,拖到了現在。
康熙神情嚴肅,看都不看跪倒在地的人,把侍衛首領叫了過來,“禦前的事情輪不到順天府來管,把人送到刑部,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案子,也好讓朕開開眼界。”而後,他又看着底下衆人,鋒芒畢露,毫不留情:“魏氏的事情不用再說了,不論是魏氏還是魏桐,都是朕的人。這件事情若是再讓朕聽到什麽不該有的風聲,也不用在金銮殿上白占位置了。”
而後拂袖而去,留着一群四下對望的朝臣。這段時間安安分分沒有跳出來的自然是松了口氣,而不少人的眼睛暗暗地看了幾眼明珠,心裏不知道在做什麽打算。康熙的話無疑是在殿上扔下了炸彈,炸得人頭昏眼花,又十分驚心。魏氏的發展完全不留痕跡,沒有讓人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妥,而十年之前的康熙不管是十幾歲的少年,就有如此心機,怎能讓他們不驚不怕?皇上到底還留了多少手?
而跪在地上的順天府尹剛剛站起來,就被刑部尚書郭四海瞪了一眼。郭四海心裏窩火,趕忙趕着回刑部,聽着皇上的意思,竟有打算親自旁聽。這讓無事家中坐,禍事天上來的郭四海如何不惱怒,暗暗給順天府尹記了一筆。
魏桐現在的确是在順天府裏。
這段時間康熙的意思他也看明白了,雖然這件事情的起因定然有苗頭,但是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康熙與魏桐的關系,所以才如此聲勢浩大。康熙暗留不發,也是想看清楚渾水摸魚的人有誰。等康熙打算出擊的時候,魏氏到底是魏家的,還是康熙的,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七天輪班回去之後,魏桐抱着白嫩嫩的小柯親了又親,實在是可愛。陸媽媽在旁邊笑着說道:“老爺,小少爺現在不過周歲,卻已經口齒伶俐,可見小少爺的聰慧。”魏桐含笑聽着她的話,心下稍微放心。真的把他放在家裏這麽久,他心裏也十分記挂。
等到他抱着人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陸大卻來回禀,說是門外來了官差。魏桐心裏一突,面上不顯,讓陸大放他們進來。陳宇陳茶二人随着官差們進來,默然站在了門口處。魏桐掃了一眼,溫和說道:“請問幾位來,可有要事?”
為首一人恭敬說道:“魏大人,下午有人報官,言及你與一樁命案有關,卑職奉府尹大人的命令,來請您去順天府一趟。”順天府尹是三品官,雖然傳喚魏桐這個禦前侍衛有點風險,但并不是不能做。
魏桐略微皺起眉,便見到身後陳宇陳茶二人沖着他微微搖頭,面露擔憂,即使是他們兩個,也覺得不對勁,更何況是魏桐。然而魏桐想了一下,還是說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順天府尹的品級比他高,他雖能拒絕這次傳喚,但也容易引起事端。
而等魏桐離開不久,順天府再次來人,強硬帶走了小柯,說是開案需要。陳宇陳茶二人相對一眼,一人帶着孩子去了順天府,一人回皇宮禀告聖上。
而到順天府後,魏桐在得知告官之人所訴案情時,只能用啼笑皆非四個字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