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奉天承運,诏曰——三等侍衛魏桐替朕分憂,削藩中功勞甚大,助益頗多,朕心甚慰。特晉升魏桐為一等侍衛,賞黃馬褂,黃金萬兩,并賜園林一座,欽此!”

清晨,在第一道光輝将将沖破雲霧之時,太監略帶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竟是梁九功親自而來。彼時正是魏桐輪值的時候,整個院子的人都已經起來,夜班的人也剛剛踏入院門,在聽到梁九功到來的時候,他們還沒想到是為了何事。而魏桐在察覺到梁九功的視線隐晦的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心裏一毛。

梁九功不驕不躁地展開了聖旨,面對着跪倒一地的黃馬褂,說出了如上的聖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魏桐起身接旨的時候,在這樣一個短短的片段中已經同梁九功眼神厮殺地了數次。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呆着,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這是沒事找事幹?】

魏桐裝傻中。

【皇上都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在重臣面前怒斥構陷的行徑,把人給吓個夠嗆,原來是為了你造勢。】

魏桐裝傻中。

【今日朝會之上,連明相都讨不到好處,被斥責之後還罰俸祿,就為了你現在這個小小的侍衛,你就不能給自己找點安穩的事情?】

……魏桐繼續裝傻中。

索性兩個人也就打了照面,在魏桐接旨之後,梁九功就徑直回去了。只不過魏桐能看得出來他可是被他氣得夠嗆了。無奈搖搖頭,他知道梁九功是為了他好,就像最開始的時候誤會他跟康熙的關系,也是明裏暗裏的跟他暗示讓他要早點找到退路。

他拿着聖旨剛轉身,一下子就被布達從身後抱住,“啊啊啊啊啊魏桐你居然落跑,一下子就晉升為一等侍衛了,升得比我還快!而且聖旨上說的事情,你居然從來都不透露,太不是兄弟了。”聖旨上雖然說得模糊,但是魏桐知道第一件事指的是魏氏,第二件事倒也表示得清楚,只不過他從來沒打算以此邀功,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公布出來。他拍了拍布達,沉聲說道:“這件事情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哪裏值得說道?”

布達跳到他面前來,背着手搖搖頭,很是不滿:“怎麽能夠這麽說,這可是大事。撤藩這事是朝廷重事,你竟然也在裏頭有所助益,怎麽不叫人驚訝欣喜,不行不行,不說完,你可就別想走了!”顯然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大家年歲相同,又都是習武少年,性情都比較豪爽,當即就有幾個聚到了魏桐身邊。魏桐無奈之下只得簡單地講了一遍,具體的事情可是一件都沒有講清楚,而後在不經意間從圈子裏擠了出來,如同游魚一般一下子溜走了。

其實魏氏跟耿精忠這件事情,魏桐沒想到康熙會以此來升官,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先是聖駕駕臨刑部,後又是賞賜加身,康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對魏桐的重視。

不過捏着手裏頭的聖旨,魏桐心裏不禁想到了康熙,也想到了魏寧。康熙離開之後,魏桐帶着小柯立刻回了魏府,見到了先行一步離開的魏寧。陸大站在旁邊不停說道:“老爺,他們是直接闖進來的,無論小的怎麽說都不肯出去……”魏桐笑着止住了陸大的話頭,說了一句:“沒事的,這是我妹妹。”

魏寧早已經忍不住撲了過來,靠在他懷裏哭得難以自制。

魏桐抱着妹妹瘦弱的肩膀,眼裏也帶着點點淚光,終究是壓制了下來,輕聲勸道:“我的妹妹那麽漂亮,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哥哥可就傷心極了。”魏寧在大哭之後,情緒算是安穩了些許,哽咽着說道:“這麽多年不見,哥哥受了這麽多苦,我卻一直沒有在你身邊陪着你,反而是沉浸在不知所謂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延誤了這麽多年,實在是不該。”

兩人都同樣的難受,卻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只要想到魏寧這些年都在痛苦中度日,魏桐就覺得心眼發酸,十分難受。

他溫柔地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世事如此,能活下來已是萬幸,能相見也是幸事,不要再拘泥于之前的事情了,放開來,好好看着以後,也就沒事了。”而後他擡眼看着站在不遠處一直溫情脈脈看着魏寧的男子,從他身上魏桐察覺出了他對魏寧的關切。

即使已經從康熙的密報中知道這個人是誰,魏桐還是低下頭去看着魏寧,“阿寧,這位是……”情緒穩定之後魏寧已經從魏桐懷裏退開,即使兩人是兄妹,但古代這種男女授受不親的時候,下意識還是規避了。她淚眼茫茫擡起頭來,看着陳淳,而後有些羞怯地說道:“哥哥,這位是我的夫君陳淳。”

即使知道是這個結局,魏桐心裏還是免不了有些失落,自己的妹妹是多好的人,十年不見,現在已是他人婦,想想就有點磨牙。

魏寧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意,撲哧一聲笑出來,倒是大方了起來,拉着魏桐走到了陳淳面前,陳淳連忙見禮,“陳淳見過大哥。”魏寧白了他一眼,嬌嗔說道:“還沒過門呢,這哥哥就叫上了。”

魏桐心下一松,還未成婚洞房便罷。他原本便不是古代束縛的性子,也沒有什麽媒妁之言的要求,只要妹妹自己喜歡就可以了。至于陳淳,之前救她出宮,十年間又任着她多方維護她,魏桐心裏也有些認可。不管再怎麽樣,古代對待一個二十四歲還未成婚的女子總是苛刻的,而陳淳一直守着她到了現在,也算是不錯。

而在之後坐定下來,魏寧才向魏桐講述了這些年的事情。

在魏桐出事之後,的确先後有趙河梁九功來給她說過此事。可是宮內浩浩蕩蕩的流言同無數描述魏桐死狀的話語,終于還是壓垮了那時年紀尚幼的魏寧。趙河梁九功迫于情況不可能說得明白,而她又如何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魏桐真的沒有死去?種種事情壓迫下,魏寧最終找上了陳淳,請她幫她出宮。

陳淳原本便是有這樣的打算,一聽之下大喜過望,兩人尋了法子詐死出宮,一路到了雲南。說到此處的時候,魏寧有些羞愧,“因為一直怨恨着哥哥在宮中被害死去的事情,因此在陳淳被人勸着去參軍的時候,我是同意了的。”陳淳原本便是雲南的探子,在撤出宮外之後原本是有機會脫身,然而最後還是重新紮入了這個漩渦。

雲南敗兵之後,魏寧被陳淳護着離開了雲南,一路向着福建而去,因為福建有着明鄭的存在。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自己的确是被了眼睛,總覺得皇上是害死哥哥的兇手,既然如此,這個朝廷便是罪大惡極。所以一門心思總是往着那些地方鑽。直到幾個月前被皇上的人找到之後,帶來了哥哥的親筆信,我才知道原來哥哥一直在世。”

“親筆信?”魏桐愣住了,什麽親筆信?

魏寧被魏桐的話也驚驚呀住了,從袖口處取出了一封信,這封信一直被她貼身帶着,“這難不成不是哥哥的字跡嗎?”魏桐雖然沒在魏寧面前寫過字,但是偶爾送給她的東西還是夾雜着一兩張紙條。雖然看過之後魏寧會立刻銷毀,但是那漸漸進步的字跡風骨還是留在了記憶中,因此在看到字跡的時候,心裏還是不免升起了一絲希望,因而才會沒有抵抗地跟着回來。

魏桐拆開信封,看着信紙上熟悉的字跡,這的确是他每天都會出現在筆下的文字,然而他的的确确也沒有寫過這封信,就連魏寧出現的地方,也是康熙告訴他的……玄,魏桐心口一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輕聲說道,“這不是我寫的,不過,這的确是我寫的。”魏寧不明白魏桐的意思,魏桐卻不打算解釋。

他把信還給魏寧,輕聲說道:“你們就安心住下來吧,原本便是因我之過害你們奔波勞累,等到日子安定之後,再給你們舉行婚禮,我的妹妹,總不能委屈了她。”

陳淳也是這個意思,他喜歡魏寧喜歡了十餘年,風雨都過來了,總不是不能再等待的。更何況他現在無權無勢,如果就這樣娶了魏寧,也是委屈了她。

魏桐親自把兩人送到各自屋內去安歇之後,魏寧在猶豫了幾許之後,轉身便出了屋子去找陳淳。陳淳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魏桐去而複返,沒想到打開門卻看到了滿臉擔心的魏寧。他同魏寧相處了這麽久,一下子便看出了魏寧現在心裏一定十分慌張,才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

魏寧一向堅韌,陳淳生怕出了什麽事,也顧不上魏桐會不會因為這樣的舉動給他打上輕浮的标簽,帶着魏寧進來了。魏寧坐在椅上,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說道:“我總覺得,皇上對哥哥的态度,不太正常。”魏桐是什麽身份,陳淳同魏寧心裏都是清楚,若說最開始的時候魏桐跟康熙有什麽主仆情誼這還好說,但是冒着危險從孝莊眼皮子底下搶人,千裏迢迢尋到了魏寧,赦免了陳淳,又帶着人回到了京城,更別說今日康熙為了魏桐親臨刑部……

魏寧的出現并不是什麽偶然,而是在有人帶着他們疾馳,才會在早晨堪堪趕到,路上便有人同他們說了此事,又教她如何應對。只不過那女子的心理防線在見到真魏寧之後就被攻破,才會兵敗如山倒,一下子都坦白了。

那是一個主子對奴才的态度嗎?那簡直是無微不至的關懷,幾近強勢的保護籠罩着魏桐,而魏桐又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還有魏桐抱在手裏,在他們談話過程中一直恬靜可愛沉睡着的孩子……那孩子,又是怎麽一回事?雖然魏桐有介紹這是他收養的孩子,可是那孩子跟魏桐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魏寧的擔憂記挂,魏桐現在并不知道。在升任一等侍衛之後,魏桐該做的事情又大有不同。一等侍衛的人數并沒有滿額,但都是有真材實料的,一部分分管各等級的侍衛,一部分環繞在皇上身邊保護皇上的安全。也自然是後一種人更容易得到皇上的重視親賴,魏桐也被安排在其中。

把令牌與服飾更換之後,魏桐轉身便碰到了納蘭性德。魏桐只覺得有些尴尬,按照梁九功的意思,今日朝會他父親還因為他的關系被斥責,而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正是升任了一等侍衛,以後要日日相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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