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希爾德布蘭扯下他的手,漠然道:“誰準你這麽叫我的?”
海因裏希不安地攥着衣角:“抱歉,教、教皇大人。”接着又急急道,“腓特烈不是什麽好人!你不要相信他,我就是因為太過相信他才會被他抓來這裏。”
希爾德布蘭不置可否,只說:“跟我走吧。”
海因裏希瞬間欣喜起來,忙不疊地點頭跟上去。
希爾德布蘭走出房間後對腓特烈微一颔首:“仔細談談吧,你想怎麽做。”
腓特烈自負一笑,似乎料定了希爾德布蘭會對自己的提議動心,勝券在握似的将希爾德布蘭引到書房,同時命人把海因裏希帶到隔壁看管起來。
“教皇大人,有了海因裏希您就可以順利進入亨利的城堡,屆時我的人會扮成神官混入您的随從之中,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雇傭軍,我會讓他們尋找時機放下城門,接着我便能以亨利挾持了您作為借口,光明正大地攻進去,把您‘解救’出來。如此一來,開除他的教籍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希爾德布蘭邊聽邊靜靜地思索着,腓特烈打鐵趁熱地保證道:“當然,我的人也會誓死保衛您的安全,絕不讓您委屈分毫。”
“亨利熟悉我身邊神官的樣子,你的人要是混進去他一眼就能發現。”希爾德布蘭雙手支在桌上交握起來,“讓他們僞裝成薩克森的主教吧。”
腓特烈想了想發現這樣似乎更好,主教身份高于神官,相信到時候受到的限制也會更小:“就這麽說定了。”
“好了,我該走了。”見敲定了細節希爾德布蘭便打算離開。
“教皇大人不留下吃一頓飯?”
“不了,我還要去教區看看,更何況到那邊轉一圈再去見亨利,他比較沒那麽容易對你的人起疑。”
“是是是!”腓特烈一想發覺确實是這個道理,“我送您。”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腓特烈看着遠遠駛離的神聖車架,碧色的眼中閃爍出算計的精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毫不懷疑希爾德布蘭會無視自己合作的請求,而且就算他中途反悔,自己也留有後手。
現在他只要靜候佳音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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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布蘭在教區短暫地停留一陣,帶走了兩位主教。
“教皇大人,你能不能讓我走,我要回法國。”海因裏希縮在馬車的角落裏小聲地說。
希爾德布蘭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眼皮都不動一下:“放你走,然後再讓腓特烈抓一次?乖乖待在亨利那裏,等戰事平息再說。”
“我只是這次出門沒帶夠人手,又輕信了那個小人才會中計的。”海因裏希撇着嘴反駁道,“那一會兒讓皇兄借我點人就是了。”
希爾德布蘭沒再說話。
海因裏希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他,視線從刀削斧刻般的英俊面容慢慢向下游移,流連過寬闊健壯的胸膛、勁瘦的腰身,再到……
他的臉“唰”一下紅了。
希爾德布蘭對此恍若未覺。
當馬車行進到城堡外圍的時候,正在城樓上站崗的士兵高聲讓他們停下,與此同時暗探也趕去亨利那裏報告了這一消息。
亨利匆忙步上城樓,卻看到一架熟悉的馬車。
希爾德布蘭?!
果然下一秒亨利就見車門被推開,希爾德布蘭微微探身出來仰望着他。
亨利無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幾個月不見,那人似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也可能是因為距離尚有些遙遠,看不太清。
總之,他不想再見到這人。
正欲開口把人遣回,只見馬車裏又鑽出一個人來,那人有着一頭茶金色碎發,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十分打眼。
“皇兄!”那人朝着他激動地大喊。
“……”海因裏希?!意識到不妥的亨利連忙揮手道,“開門!”
希爾德布蘭的車架緩緩駛了進來,城門剛一落下,亨利就朝周圍比了個手勢——
訓練有素的軍士立刻将希爾德布蘭一行人層層圍住。
“亨利,你就是這麽待客的?”希爾德布蘭推開車門,悠然步下馬車,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亨利面對他的質問采取了一種防備的姿态:“海因裏希,過來。”
海因裏希一下車就被這架勢弄懵了:“皇兄?”
“閉嘴!”亨利一邊示意心腹把弟弟保護起來,一邊拔出佩劍指向希爾德布蘭一字一句道,“既然來了,不如就在這多住幾天。”
“你不說我也是這麽打算的。”希爾德布蘭并沒有反抗,盡管他瞬間就能奪過亨利的佩劍并把他拉到身前挾持起來。
亨利聞言眯起眼睛,一路把人逼到城堡的客房裏。
路上海因裏希幾次想說話都找不到機會開口,欲言又止地被送回了房間。
“來人,拿兩條鎖鏈過來。”亨利指着男人的劍絲毫不敢放松,哪怕對方正一臉無害地坐在床上仰視着他。
鎖鏈很快就被送來了,亨利示意心腹把希爾德布蘭的雙手铐到床頭上。
“亨利,鎖我可以,但必須你來。”希爾德布蘭瞥了他的心腹一眼,目光中似帶有刀子,刮得人身上泛起一陣不适。
亨利嗤笑一聲,一屋子的人看着也不怕他做什麽,放心地把劍收回,親自拿過鎖鏈铐住他。
在這過程中,希爾德布蘭不安分地捏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
亨利倏地瞪向他,把一米長的鐵鏈收短成半米,原本希爾德布蘭的手還能舒服地垂到床面,這麽一來只能艱難地吊在床架上。
等他兩只手都被成功鎖上之後,亨利才命令道:“你們出去。”
屋內十幾個将士瞬間退出門外,并把門輕輕掩上,既保證了兩人對話的私密性,也能在亨利遭遇不測時第一時間得知。
“說吧,你來做什麽?”亨利坐在床邊随意地跷着腿,卻不再看希爾德布蘭一眼。
“亨利,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怕我。”希爾德布蘭慵懶地靠在床上,輕笑一聲,“不但把我鎖了起來,就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少廢話!朕的人說你去了腓特烈那裏,怎麽,想和他聯合起來對付朕?”這時亨利才目光銳利地掃了他一眼。
希爾德布蘭定定地看了亨利半晌,答非所問道:“你瘦了。”
“……”亨利微微揚起下巴,“看來你是想讓朕的侍衛長來問話。”說着就要起身。
希爾德布蘭見狀息下和他聯絡感情的心思,沉聲道:“假如我說,我是去替你試探他的,你信嗎?”
亨利過了幾秒才輕笑一聲:“你憑什麽會這麽做,朕現在已經給不了你絲毫好處了。”
“我說過,帝國的皇帝只能是你。”希爾德布蘭長嘆一聲,“答應你的我總會做到。”
亨利目光閃爍一下,再次避開他的眼神:“那你試探出什麽了?”
“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語亨利再也端持不住,站了起來:“你以為你不說朕就會輸?!”
希爾德布蘭晃了晃手,一指粗的鐵鏈碰在床架上,叮當作響:“松一松總可以吧。”
“你先說。”亨利站在床邊俯視着他,大有他再耍花樣就一走了之的姿态。
希爾德布蘭換上一副正經的表情,坐直身子:“他想争取我的支持,暗示我罷免你,還想讓人混進我的随從裏和他裏應外合。不過不得不說,他開出的條件還算不錯。”
希爾德布蘭輕易地把腓特烈賣了個幹淨,亨利聽完立刻就要出去把他的随從處理掉,盡管他們已經被自己的人監管起來,卻不得不再謹慎一些。
“亨利。”希爾德布蘭叫住他,向他示意自己被捆住的手。
“等着!”
“急什麽,你以為我真的會讓他的人混進來?”希爾德布蘭氣定神閑地說。
亨利聞言頓住腳步,回過身問道:“既然他的條件那麽好,你為什麽不答應他?”
希爾德布蘭聞言知道他雖然面上不顯,但心裏已經放松了對自己的防備,這樣就好,慢慢來吧。
于是他當即理所當然地說:“我們是什麽關系,我當然向着你。”
亨利淡淡道:“你還挺顧念舊情。”
希爾德布蘭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情不自禁道:“我很想你。”
“那又如何。”亨利對此無動于衷,現在他盡量讓自己無視男人的話,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顯得冷靜一點。
希爾德布蘭嘆了口氣:“你沒必要對我如此防備,整座城堡裏都是你的人,我恐怕連這個房間都走不出去,再說,我不會傷害你。”
“所以?”
“你能不能給我解了這個東西。”希爾德布蘭還記着之前亨利指責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過霸道,于是此時他的語調再輕柔不過。
亨利思量片刻,颔首道:“假如你說的情況屬實,朕會放開你的。”
鑒于他的态度還算配合,亨利替他把鎖鏈放松下來,讓他的手得以垂到床上。
見希爾德布蘭沒什麽要說的了,亨利轉身就走。這次希爾德布蘭沒再攔他,只目光沉沉地追随着他離去的身影。
幾個月不見他好像長高了一些,從前可能因為經常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即使他有什麽細微的變化自己都沒辦法第一時間察覺,這樣的感覺還挺新奇。
只是,和之前那渾身帶刺的樣子不同,現在亨利整個人冷冰冰的,油鹽不進,他要怎麽做才能重新把人追回來?
希爾德布蘭揉揉眉心,慢慢地躺下,看着手腕上的鐐铐沉思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因為一直以來他愛的就是亨利這個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也無所謂将來他還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是亨利似乎誤會了。
希爾德布蘭也是在他走後才發覺了這一點,不然他一定不會讓人就這樣離開,就算亨利把劍插進他的胸膛,他也非把人留下不可。
這次薩克森爆發的戰亂在希爾德布蘭看來是一個絕佳的挽回亨利的時機,所以他來了。
亨利在用過晚餐之後才讓人給希爾德布蘭把吃的送去,自己則鑽進書房裏和幾個心腹商議戰事。
“陛下。”之前查探希爾德布蘭和腓特烈信件往來的心腹有了結果,湊到亨利身側低聲向他回禀這件事。
亨利聽完他的話後眸色漸漸深沉下來,像是湛藍的海水中驟然暈開一滴墨色:“你覺得……朕該懷疑他嗎?”
心腹低下頭恭敬道:“屬下認為還是謹慎一些為好,至于其他,相信陛下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亨利狠狠閉了閉眼:“撤走他房外的守衛,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
亨利心想假如希爾德布蘭告訴他的事是真的,那麽這兩天腓特烈那邊估計不會再有動靜,于是在處理完政事之後他就回了房間。
不知道為什麽,盡管他和希爾德布蘭已經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在某些事情上他卻依然對那個男人抱有隐隐的信任。
洗漱完的亨利躺在床上并沒有入睡,而是在黑暗中靜靜地沉思着什麽。
然而,一個小時後他突然聽到隔壁房門悄然打開的聲音,随即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那人走路很輕,但在悠長的走廊上仍不可避免地洩漏出些許聲響。
亨利過了片刻才步出卧室,面無表情地走到希爾德布蘭房門前,擡手轉動門把,卻發現門被鎖上了。
“叩叩叩。”這還是亨利第一次敲門。
屋內靜默無聲,半晌後房門才被緩緩打開。
亨利看到一個和他同樣擁有一頭耀眼金發的人垂着頭,縮在門後局促不安地低聲叫道:“皇、皇兄。”
亨利往裏瞥了一眼,看見靠在床上的男人衣襟有些淩亂,嘲諷般地扯了扯唇:“朕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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