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兩人久違地一起用過了早餐,亨利開始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草拟章程。

首先,他将皇權與教權在大方向上劃清了界限,由此減少教皇幹涉世俗政務的可能。比如“教皇無權左右帝國軍政大臣的任免”“教會不可無故侵占國有土地”等。

其次,亨利梳理了許多細枝末節,以防日後希爾德布蘭尋隙生事。像“教廷騎士不可與皇室親衛發生沖突”以及“教會不得包庇罪臣”之類。

當然,他也有做出讓步,至少神職人員的任免權始終還是轉移過去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無足輕重的蠅頭小利,為了不讓整份章程看起來一邊倒,他特地将這部分細碎地拆分開來,使得它飽滿地呈現在文本中。

亨利一共寫了整整十頁紙,希爾德布蘭接過随意掃了幾眼就把名字簽了上去。

“這麽爽快?”亨利挑眉。

“收好了,這可是我的聘禮。”希爾德布蘭貌似鄭重地把他交到亨利手上。

亨利掃了他兩眼,也不說話,只嗤笑一聲便拿過新的冊子繼續寫起來。

“還有?”

亨利奮筆疾書了幾行才淡淡道:“禮尚往來是基本的禮數,既然你這麽大方,朕自然要給你回禮。”

希爾德布蘭支在一旁默默注視着他,剛才亨利硬是讓他多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是以他們現在正并排分坐着。不過這并沒有讓他的目光減去多少熱度。

亨利努力讓自己在這陣灼人的目光中保持鎮定,手上的羽毛筆不像在紙上滑動,倒似搔刮在他的心頭。自昨日起便解除了冰封狀态的心房雖然依舊堅韌,但被他這樣看着怕是抵擋不了多久。

隐藏在寬松衣袍下的下身已然有些微微擡頭了。

好不容易平定下來,亨利發覺自己寫錯了一行字。只見上數兩行的文字間平白冒出了一串前言不搭後語的字符——

不許看朕。

希爾德布蘭見他神色有異,不由湊過來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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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立時擋住,并用力把那串字母劃掉。只可惜希爾德布蘭向來目力極佳,早在他擋上之前就瞥清了紙上的內容。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亨利只得草草收尾把冊子丢給他:“好了。”

希爾德布蘭一把接住,卻沒有馬上翻閱,而是先扣住亨利後頸把他拉過來輕輕吻了吻。亨利半阖起眼,反客為主地吮住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視線和唇瓣相觸一瞬,卻都沒有深入,很快就分開了。

末了,希爾德布蘭的視線又在他臉上繞了個圈,待把他淡然的神情收歸眼底後才打開手中的冊子。亨利自從重新接納他之後就一直沒什麽表情,似乎還沒想好要用什麽樣的面貌和自己相處。

不過,相信他會慢慢習慣的,但願很快就能再次見到他真心的笑容。

在希爾德布蘭浏覽冊子上的條例時,又輪到亨利支在一旁看他,他只是想知道當他看見這些條約之後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不許幹涉朕的政務……不許對朕抱有欺瞞之心……不許強迫朕做不喜歡的事……”希爾德布蘭逐字逐句地将條約輕聲念了出來,他的神情一直十分平靜,直到最後語調才有些微微上揚,“未經朕同意不許進入朕房間?”

亨利颔首道:“有問題?”

希爾德布蘭意味深長地說:“我以為那會是‘我們的房間’。”

“你不能一直住在皇宮裏。”

“為什麽?”

“你分明知道,”亨利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這不合适。”

“不,是大家都知道,對于一些不合适的話他們應該做到緘口不言。”希爾德布蘭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把冊子翻回去詢問別的,“不能欺瞞你是指無論任何事?可是這樣會減少很多情趣,因為我總想給你驚喜,讓你開心。”

“也許一個真正稱職的情人無需采取欺瞞的手段也能給人帶來驚喜,你覺得呢?”

希爾德布蘭若有所思:“看來我還要繼續學習。”接着他又指向另一條,“不能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但如果那是為了你好呢?比如你總是挑食,作息有時也不規律,還有在床上的時候你明明是喜歡的卻總說不要……”

亨利終于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全部包括在內!”

“好吧,”希爾德布蘭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會努力讓你承認喜歡的。”這下他終于沒有問題了,再一次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亨利心滿意足地收起冊子:“希望你能認真遵守,不然朕可是有處罰措施的。”

“嗯?”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其實亨利不過就是這麽一說,具體細節他還沒想好呢,“走吧,陪朕練劍。”

希爾德布蘭起身跟在他後面,意有所指道:“那我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亨利輕嗤一聲,沒有回應。

今日不像昨日那般大雪封山,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落到身上,雖然并沒感受到多少熱度,心卻仿佛漸漸變得柔軟。

卡諾莎城堡原是一位伯爵的資産,後來不知怎的落到了希爾德布蘭手上,這位伯爵偏好劍術,是以城堡裏設有一間專門用來歸置各國奇兵的收藏室。

亨利挑了把重量稍輕的,雖然他傷在左臂并且傷口已經愈合完全,但早上醒來時他發現希爾德布蘭昨晚似乎一直握着他的手睡,再加上方才又寫了不少字,是以手腕還有些酸脹。

希爾德布蘭倒不挑剔,随手拿了把離得近的就和亨利一起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厚厚的積雪都被宮人們掃到了一邊,露出原本素雅的青石磚,角落裏盛放着幾簇耐寒的花草,在寒風中悠然地擺動花枝。兩人揮退了本就為數不多的宮人,讓這方天地顯得愈發清幽。

亨利熟練地拔劍出鞘:“開始吧。”

希爾德布蘭象征性地握着劍柄向他颔首示意,似乎并不擔心自己會輸。亨利眯起眼迅速地朝他攻去——

亨利小時候曾經系統地習過一陣劍術,但在希爾德布蘭入宮不久之後便将它放下了,因為當時這個男人跟他說他學的劍術不過耍着好看,距離真正上陣殺敵的程度還很遠,于是後來他就一邊纏着希爾德布蘭教他,一邊應付式地上劍術課。

他們的小動作自然沒有瞞過先皇的耳目,很快就暴露了。只可惜,他還來不及追究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锵”,希爾德布蘭輕松地攔截了他的攻勢,目光相觸時忍不住勾了勾唇。亨利這個出劍的習慣一直以來都沒有改變,甚至開始時的幾招都大同小異,迅疾有餘,卻往往使得後勁不足。

兩人相繼過了十幾招,兵刃相接之聲不斷響起,為這座幽靜的小院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希爾德布蘭至今尚未主動出過招,一直都在游刃有餘地閃避,甚至還出言激道:“你在戰場上就是這樣對敵的?!”

果然,亨利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眸中似是劃過一抹銳光,盡管虎口經過多次劈砍已然有些發麻,手腕也愈發酸痛,他仍然按捺下不适,尋到空擋就朝對面再一次攻去。這一次他全然認真起來,手下的攻勢也不再留情。

希爾德布蘭見狀也專心了不少,一邊應付他來勢洶洶的劍招一邊觀察他動作中的破綻,如此又過了幾十招後,亨利在希爾德布蘭難得的一次主動出招中敗下陣來,再也無力握住的劍刃被挑到半空中,“當”地落到青石板上。

亨利不自覺地甩了甩手,緩下了那陣鑽心的酸楚後才過去把劍撿起來:“朕輸了。”他以為自己在戰場上歷練過就能成功勝過希爾德布蘭,沒想到不過只多堅持了幾招而已。而且,他怕是只出了五成的力。

希爾德布蘭接過他的劍,擡手替他擦去額上的細汗,一向整潔的袖口由此沾上汗水也不在意:“累了?”見他無意識地捏着手腕,便拉起他的手細細察看起來。亨利一向白皙細膩手掌此時一片通紅,掌心處還有幾道劍柄的壓痕,虎口也有些微微破皮,“這劍不好,回去我給你挑把好使的。”

亨利現在不像從前那麽嬌氣了,因此只覺他有些大題小做:“破點皮怎麽了,你難道就沒有?”說着翻過他的手一看,只見上面幹幹淨淨的,不見一絲傷口,別說破皮了,就連泛紅都不像他那麽厲害,“……”

希爾德布蘭笑着牽住他:“我早習慣了。走吧,回去給你上藥。”

“不用。”他也要開始學着習慣傷痛才行,帝國不需要一個軟弱怕事的君主,在戰場上別說手酸了,就是斷了也要在落到地上之前把刀插進敵人胸膛裏。怕希爾德布蘭不肯妥協他還特地提醒道,“別忘了你剛才簽下的條約。”

“我知道了。”希爾德布蘭嘆息一聲,“你總是喜歡讓我心疼。”

亨利慣常地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道:“希爾德布蘭,朕是男人,你不要把對付女人那套用在朕身上。”

“我對待女人可不是這個态度,想想伯莎你就該明白這點。況且,這又不是什麽甜言蜜語,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亨利把臉撇到一邊,狀似在觀察樓梯間的畫像:“朕沒有不好意思。”

“嗯?那亨利也這麽對我說一句?”希爾德布蘭湊到他耳邊不懷好意道。

亨利甩開他的手,捂住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有些麻癢的耳尖快步上了樓梯:“你總是讓朕想把你那該死的嘴縫起來!”寂靜無人的空間裏霎時蕩起一陣回音。

希爾德布蘭趕在他把房門鎖起來之前跟了上去:“昨天是誰一直在我嘴裏不舍得出來,縫住可就享受不到了。”

“你不要總把床上那點事挂在嘴邊!”

希爾德布蘭把價值連城的寶劍随手往旁邊一丢,摁着亨利就吻了過去。“砰”,亨利被他用力壓在門板上,背部貼着冰涼的木材,身前卻感受着男人緊致有度的肌理。由于事出突然他并沒有多少防備,齒關被輕易地挑開,濕滑的舌尖長驅直入,狠烈地在他口腔內來回掃蕩。

亨利的身體熟悉他的味道,在這個霸道強勢的懷抱裏它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歡愉,因此此時它就像是自動認主一般,在希爾德布蘭貼過來的同時自動卸下防備,甚至有些綿軟。

希爾德布蘭直将亨利的下唇吮得紅腫不堪了才舍得放開他:“以後我不說了,直接做好不好?”

亨利靠在門上把氣喘勻之後立時伸手推他:“離朕遠點。”卻一不小心扯到手腕上的肌腱,眉頭緊緊地蹙起。

希爾德布蘭這才發現他其實是手腕疼:“剛才練劍的時候扭到了?”說着向他投來一個略帶責備的眼神,似是在怪他不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扭傷,也不好形容這種感覺。你不是會醫術嗎,等朕把你的手捆在床頭,讓你就這麽睡一晚,你可能就理解了。”

希爾德布蘭從他別扭的話語中聽出了關鍵:“這是我弄的?!”

其實亨利不過只是随口一提,他根本沒打算追究,現在只想趕快換身衣服。然而希爾德布蘭卻突然側頭吻上他的手腕,甚至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亨利被他攥着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以示抗議:“你……髒不髒。”

“亨利不喜歡上藥,那這樣總可以吧。”

“別舔!”亨利曲起腿想把他踢開。

希爾德布蘭壓下他的腿,舌尖在他手腕上繞了一圈,又順着掌心吻上去……最後在指尖上輕咬了一口,為自己昨夜的反常解釋道:“我昨晚夢到你又一次離開了。”

亨利突然有種他這是在向自己讨一個承諾的感覺,假如自己不說些什麽他是不是就要每夜都拉着自己睡了?猶豫片刻,他說了句:“朕不希望每天醒來都手疼。”

希爾德布蘭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于是霎時認真起來:“不會了,以後都是別的地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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