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的屋舍,存粹是因為住宿環境太差,她心裏很絕望。她滿意的丢給小厮一些碎銀子,打發他去給自己買點吃的。
“今晚住這裏,明天開始還是夜裏行動,白天睡覺。”她又得開始晝夜颠倒的生活,想起來就覺得牙疼嘴要上火起泡。
一夜好眠,睜眼的時候陽光入斜窗,有東西铿铿的在外面敲着窗扇。
“起來了懶貨,有任務了懶貨。”晦澀難聽的聲音響起,伴随着撲棱翅膀摩擦木頭的聲音,北川桔子掏了掏耳朵。
“什麽玩意?”她打開窗戶,一個黑黢黢的東西迎面而來,她眼疾手快的抓住,定睛一看是只油光水滑的烏鴉。
因為羽毛太滑了,差點讓它從手裏溜走。
北川桔子一手掐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敲了敲它鋒利的鳥喙。
“看起來有點兇,你看它還瞪我!”北川桔子細細端詳,“這大概就是鬼殺隊派給我的黑鳥?看來鬼殺隊夥食很好,不然也不能那麽肥。”
狐之助:人家那叫信鴉?鎹鴉?不管了反正就是一只烏鴉。
北川桔子掐了一會才放開它。
鎹鴉被掐的頭昏腦漲,半天沒站穩,最後用翅膀撐着地,黑漆漆的瞳孔對準了北川桔子。
“懶貨。”
“啧。”北川桔子拿着盤子裏的堅果就往它頭上砸,“你們沒有入職培訓的嗎,嘴賤會被串成叉燒烏鴉的明白嗎小黑。”
然而鎹鴉無所畏懼它高冷的仰視她,“有任務,下西村有惡鬼害人。”
北川桔子帶着一狐貍一烏鴉開始西行,一路跋山涉水抄近道,終于在三天之後趕到了那個什麽下西村。
她站在村橋頭的路碑那裏,看着前方破敗的村落心裏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大白天村子裏沒有人煙,也沒有一點聲音,看起來十分詭異。
“日,不會來晚了吧。”她幾乎沒怎麽休息,眼睛熬的通紅,心裏賊恨這交通不方便的古代,她不會又是因為趕路沒趕上吧。
她走過倒塌的房屋,踩着草皮上沉積的鮮血,推開一戶半敞着的門,屋裏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散着,地板上有深可見木茬的爪痕,凝着一灘褐色的血跡,但唯獨沒有屍體。不僅這一戶沒有,北川桔子挨家挨戶進去翻了,連米缸水缸都探頭進去瞅了,榻榻米她都給挑開看了,一具屍體都沒有。
連耗子都沒有一只,村落标配大黃狗也沒見一條。
別告訴她是鬧鬼了。
北川桔子又去村子後面的墳地,一個墳頭一個墳頭的看過去,确定沒有新墳,舊墳也沒有被挖開的跡象。
青天白日,她的心情蕭索如寒冬,墓碑林地,土包上野草橫生,枯黃草皮上有新綠鼓出,全無踩踏痕跡,也就說鬧鬼這一條可以排除。
眼下只見村不見人的場景看起來萬分詭異,但細想起來也就只有兩種可能性。但不管哪種可能,有一點是确定的,她們來遲了,這個村子已經被食人鬼毀了。
“為什麽不叫距離這裏更近的鬼殺隊隊員來這裏。”北川桔子平靜的詢問,“或者多派幾名隊員來這裏。”
烏鴉解釋,聲音依舊難聽刺耳,“你是距離最近的隊員,食人鬼很少在西京出現,負責這一片區域的隊員很少,并且跟食人鬼比起來,鬼殺隊劍士的數量太少。”
所以總會有趕不上救不到人的情況,所以總會有人死在沒人救援的夜裏。這樣的夜晚,已經持續了好幾百年。
殺意在北川桔子心頭激蕩,她緊緊抿住雙唇,朝着身前的墓地彎腰,而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這個地方。
村頭的柳樹老到快要腐爛,上面稀疏的布着綠芽,在風裏微微晃動着。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村裏人全部都被鬼吃了,第二種,村裏人全部變成鬼了。”她說着第二種可能牙有些疼,這下是真上火了。
“小黑,食人鬼吃人習慣吃幾口就扔還是會吃的一點不剩?”北川桔子踏進村裏,看着路口雜亂的腳印皺眉,蹲下來一摸,泥土還是濕的,應該就是這幾天留下來的。
“不一定,它們有的喜歡吃人手,有的喜歡吃人心,也有喜歡眼珠子的,吃人一般不會吃幹淨。”
草,真他媽浪費。
北川桔子氣到狂拔草皮,這肯定是遺傳鬼舞辻無慘那個傻逼玩意,吃什麽都喜歡剩下一多半。
“你要小心上弦鬼和下弦鬼,只有他們能把鬼舞辻無慘的血液分出去制造新的食屍鬼。”烏鴉提醒她,“它們的血鬼術十分強大,碰到它們最好不要單打獨鬥。”
“你們之間的消息是共享的對吧,我要怎麽獲得現在已知的十二鬼月的信息,還有鬼舞辻無慘的目擊報告。”
“去最近的藤屋,每個藤屋裏都會有一份食屍鬼的信息。”
北川桔子從地上站起來,“等我把這個任務解決了再去藤屋。”
“任務?”狐之助疑惑,任務不是已經失敗了嗎。
“嗯啊,這麽多的鬼跑出去,放着不管的話周圍的村落會遭殃。我真的感謝前天下的那場雨,也得感謝鄉間黃土路。”
狐之助:前天下雨的時候你差點摔泥坑裏,你又罵天又罵地,順便罵鬼無慘那個狗比屑。
它眼睛一亮,“北川大人你的意思是沿着腳印走。”
“嗯,走吧。早點砍完早點睡覺,再繼續下去我就要猝死了。”趕路全靠腳,認路全靠地圖,北川桔子無比想念現代科技。
越走北川桔子心裏越疑惑,腳印一直沒分散,這浩浩蕩蕩的它們是要集體搬家不成?
等等食人鬼是群居的?
北川桔子心裏一陣惡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戰國篇[五]
北川桔子站在分叉口皺眉。食人鬼的腳印從這裏開始分散,左邊是被踩的亂七八糟的麥田,右邊是荒草叢生的野地,前方倒是隐約可以看到炊煙,但距離她現在的位置還有很遠。
“可惡。”她暗罵,她只能選擇一個方向。
“通知其他劍士,我繼續向前。”
鎹鴉盤旋着飛上天,北川桔子加快速度,太陽快落山了她要抓緊時間。陰陽交界之際,北川桔子踏進小鎮,腳下的空氣開始躁動不安。
雨後殘留的土腥味和血氣混合在一起,尖叫聲和撕扯聲劃破寂靜的夜晚,食屍鬼的歡宴已經開始了。
北川桔子到的時候食屍鬼正抓着一個女孩啃食,鮮血染紅了身上半藍的和服,她的手臂無力的垂在地上,身體已經沒有了起伏。
作為牙狩的成員,她親手屠戮過幾十個小島,死在她手下的死徒少說也有好幾百,按理來說她應該早就習慣了屍山血海,但每次看見這種考驗人理的食人場景,她還是覺得不可原諒。
身體裏激蕩的殺意讓她惡心的想吐,但她只能拔刀向前,不管身上濺到了多少髒污的東西,她都不能停下來。
食人的惡鬼,該殺。哪怕他們曾經是人類。
她拔出日輪刀,幽藍之眼睜開,刀刃在夜裏劃過一道冷光,撕裂擋在身前的風,毫不留情的割下食人鬼的頭顱。
上弦月高懸,彎如利器,清冷如神明的眉眼,含笑看着人世間。
對着線劃一刀很簡單,北川桔子看着煙灰升騰,火焰焚盡鬼面,頭顱落淚如泉湧,唇角微動好像說的是一聲謝謝。
她心頭越發悲恸,一刀又一刀毫不遲疑的劃下去,惡鬼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啃咬她的血肉,手舞足蹈瘋狂哭笑。
她不躲不避只是專注于手裏的刀和眼裏的線。
她是稀血體質,這個城鎮裏到處都是惡鬼,與其一只只找過去,不如以身誘惡鬼,借由她源源不斷流出來的血誘使惡鬼放棄其他人類朝她這裏聚攏。
這是上策。
這些毫無理智可言的東西異常的好殺,但是湧過來的數量太多她差點被淹沒在裏面。
這裏到底有多少食人鬼,北川桔子震驚于他們的數量。
難道遭殃的不止一個下西村?
食人鬼大範圍增加同類到底想幹什麽。
跳出包圍圈,她扔出手裏的刀,刀身劃了個漂亮的圓弧,惡鬼的頭顱啪啪落了一地。她一刀一刀的劃着,眉眼愈發冷峻。
31—
32—
33—
全部都是些毫無理智的惡鬼,大概是因為剛變成食人鬼的原因,他們壓根不會使用任何血鬼術,随便撲上來的後果就是被她解決掉。
這場單方面的屠殺持續了十幾分鐘,結束後她顧不得處理傷口,提着刀走上空無一人的街道,四處搜尋剩下的食人鬼。
小鎮家家戶戶都木門緊閉,整個小鎮一點光亮都沒有,月光下被風雨吹打出裂紋的屋脊瓦片看起來更加慘白破敗。
這個時代的人們夜裏都會關好門窗,求生欲極其強,只要不是着火了外面發生天大的事都不會出來湊熱鬧,這倒是給夜間行動的鬼殺隊省了不少功夫。
北川桔子只要聽着尖叫聲找過去,就能抓到正在行兇或者行兇結束的食人鬼。她翻進一戶人家,看着院子裏零碎的屍體握緊了拳頭。
“先處理傷口吧,北川大人。”狐之助眼裏滿是心疼。
北川桔子渾身是血,為了低調換的一身普通藏青色棉麻長着已經破的不成樣子,腿上的傷口一直在往外滲血,順着小腿肚滑到腳腕,染紅了腳底的木屐板。
遠處有搖鈴聲響起,一震一震沙沙作響,擔心是有人在外面閑逛,她連忙聽着聲音找過去。
頭越來越沉,她走路有些搖晃,手裏的刀也變得很沉很沉,手腕幾乎使不上力氣。一個踉跄差點絆倒,她用日輪刀支撐住身體,臉上慘白,額頭上全是虛汗。
“這不對勁。”北川桔子猛甩腦袋,鈴聲無孔不入的糾纏着她,壓的她的背脊咯吱作響,渾身的骨頭就像生鏽了一樣,動一下都生澀的發顫。
沙沙沙—
恰恰恰—
寂靜的街道上回蕩着喈喈聲,如同鬼魅的竊竊私語,搖曳的腳步聲漸漸接近。
鈴聲越來越近,北川桔子幾乎快失去意識,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日輪刀上,強撐着眼皮看向來人。
風停了—
是金發的惡鬼,他瞳孔裏的上弦數字五,可以給人最深的絕望。
北川桔子心裏确實很絕望,這是催眠類型的血鬼術,長時間沒接觸過魔術她已經連對催眠最基本的抗性都沒有了。
她跪在那裏,連蜷縮手指的力量都積聚不起來。
食人鬼臉上挂着勝券在握的笑容,眼裏滿是興味,“種了我的血鬼術竟然還能撐到現在,那麽你是我要找的人嗎—”
他深吸一口氣,動了動鼻子,“竟然是上等的稀血。”
“看來我運氣很好,吃了你我就能再往上挪兩個位置。”
“那麽,親愛的小姐,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北川桔子。”她擡頭看着他的眼睛,透過那雙像牲畜一樣毫無感情的眸子看到了另一個人,他在破敗的神社裏站着,腳下踩是五芒星的牌匾。
這只亵渎神明的惡鬼。
“鬼舞辻無慘。”她輕笑,舔了舔咬破滲出血的嘴唇,“我回來了。”
對面的食人鬼一震,他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他的身體走近前跪地上的女人,蹲下來跟她對視。
“我找了你六百多年。”這一句話溫柔到近乎情人耳語,他喟嘆着捏碎了北川桔子手臂。
骨頭碎裂的疼痛讓她從混沌中清醒了一些,她幽泉一樣的瞳孔凝視面前的男人,複雜的情緒翻滾着快要湧出。
“我喜歡這只眼睛。”
他快要探上右眼的時候北川桔子向後一避,“可我不喜歡你的眼睛。”
“它殘忍,冷血如蛇類,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惡心的東西。”
她又是冷笑,“你派這些東西過來是為了找我?”
“不,我是為了找青色彼岸花。”男鬼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瞳孔是金色的,北川桔子卻看到了像子規血一樣濃重的紅色,是野獸面對獵物時睜開的豎瞳。
“那是什麽東西。”北川桔子嘲諷的勾起嘴角,“為了找一朵花,你就要害死那麽多的人。你也曾活的艱難怎麽都不肯死去,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就不是嗎。”
“這個問題我早在六百年就回答過你,難道人類會把食物當同類嗎。”
【人總是會死于各種天災和疾病,被鬼殺死也好,病死也好,反正都是死,有什麽不一樣。】
他耐心的跟她解釋這個問題。
“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遠渡重洋來到這裏的四書五經沒能教會你仁義道德,六百年前你挨的那一千刀也沒能喚醒你的良知,能夠讓你忏悔的只有對死亡的恐懼。”
“你那麽不想死,可你注定會死。”
“因為我不會放過你,滕十郎不會放過你,被你殺死的那些人不會放過你。”
食人惡鬼面露悲憫,他接過身體的掌控權,“那位大人讓我把你切成一千塊帶回去。”
北川桔子心裏默念咒語,“縱使英靈永無王座,汝等之命運将附之于吾劍。”
她曾經也是冠位,哪怕現在身負封印指定,她依舊可以利用本丸的靈力轉換裝置抽取魔力。在發現中招的那一刻她就立刻讓狐之助回本丸幫她開啓靈力轉換裝置,跟鬼舞辻無慘說了那麽多廢話之後魔力終于抽調完成。
食人鬼沾着污血的指甲突然伸長化成閃着青光利刃,劃破粘稠的空氣朝她壓下來。
北川桔子伸出的五指指腹上面浮現出黑色的紋路,碰到日輪刀刀柄上的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食人鬼從上方拽了下來,狠狠将他拍在了地上,壓的他壓根動彈不得。
北川桔子往旁邊一滾,用最後的力氣爬過去拿着刀把食人鬼的頭剁了下來。
是真的剁。
因為她連擡手砍的力氣都沒有了。
上弦五一死,他的血鬼術這才解除。
北川桔子躺在泥土路上,身上的鮮血和黃土融在了一起,她雙目無神的看着從陰雲裏露出頭的月亮,身體雖然恢複了力量但是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罷工。
啊—好想睡覺啊—
反正已經髒成這樣了不如就這麽睡吧,省得弄髒被子。
狐之助都快急瘋了,“北川大人,有食人鬼往這裏來了!”
北川桔子握緊日輪刀,慢慢舉起來發現刀身搖搖欲斷風一吹可能就會徹底報廢,她眨了眨眼睛暴怒出聲,“我特麽就知道遇見那傻逼沒什麽好事草!”
小鎮空蕩蕩,北川桔子的心也空落落。
她的刀啊—
她的命啊!!!!
戰國篇[六]
如果不是某位醫師大人行醫經過這裏的話,北川桔子今晚就會命喪小鎮,鬼舞辻無慘離離如願以償只差一步。但天不收惡鬼自然由人送它們下地獄,有些人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出生的。
北川桔子見到了極為特別的一劍,跟自己用刀橫割縱切的粗魯蠻橫不同,繼國緣一的刀溫柔到會讓人想起春夏之交時午後的日光。
事後北川桔子躺在幹幹淨淨的被子上面,感動到差點想要對繼國緣一以身相許,但殘留的理智提醒她不要跨時空戀愛。
她在繼國緣一和兩儀式之間權衡了一秒鐘,果斷選擇了後者,還是跟繼國緣一當兄弟吧,男人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
“緣一大兄弟,你真是個好人!”北川桔子無比慶幸,“你要再晚來一會,我就要跟我如花似玉的臉袋說再見了。”
繼國緣一神色平靜的把磨好的草藥放到她身邊,墨玉一樣的眸子裏浸了些溫潤笑意,“傷口可以自己處理?”
北川桔子連忙點頭趕人,“我自己來就行,緣一你去休息吧。”
青年被她折騰的大概也很累,北川桔子到了客棧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洗澡,這麽晚了這個鎮子又不繁華所以客棧裏沒有仆人守夜,所以燒水這件事是繼國緣一幹的。
繼國緣一離開後,北川桔子眼一閉就失去了意識,她實在是累到一秒都撐不住了。
狐之助嘆着氣伸出爪子幫北川桔子抹時之政府出品的藥膏,繼國緣一作為醫師的水平不差,但是他和現代醫療技術差了好幾百年。
它的北川大人不能将就。
……
繼國緣一出門去藥鋪補充一味藥材,藥鋪門上貼着白底黑字的訃告,從門口可以聽見屋內的哭聲和咒罵聲。
跟夜晚詭異的寂靜不一樣,白天的小鎮陽光燦爛,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一早哭喪聲一陣接着一陣,外面到處飄着卷着邊的白紙,有些混在泥土裏被車輪碾的稀爛。
混着黑泥和鮮血的白色過于刺眼,繼國緣一加快了腳步。白布蓋在屍體上就成了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即使是醫師在死亡面前依舊無能無力。
他想起昨晚的場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食人鬼,它面目猙獰的露出獠牙,青黑的身體上血管暴起,伸長利爪朝着地上的女人撲過去。
北川桔子無比痛恨這些東西,哪怕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惡鬼撲過來撕扯她的血肉,她都沒松開手裏的刀。
遍布裂紋的刀身發出哀鳴聲,她砍下撲在自己身上啃咬的惡鬼的頭顱,笑的愉悅又肆意。黛藍色的眼睛裏滿是深邃的光,如同月光下波紋跳躍泛起漣漪的湖面。
萬分狼狽的躺在地上笑容還能那麽燦爛,看的繼國緣一心神一滞。除了眼睛以外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連傷口都被泥土糊了一層,她以前可是連小幾上有灰塵都要跟桃次郎争論半天。
【我要殺盡惡鬼,結束六百年的噩夢。】在馬鞍寺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但笑容達不到眼底就被風雪凍住。春天到了,她卻還在冰封的荒原裏徘徊。
但現在冰原有了裂縫,活水不斷湧出來,裏面總算有了生機。
繼國緣一不喜歡殺人的刀,但對殺鬼救人的刀他并不讨厭。以前沒有見過惡鬼他可以無動于衷,但現在既然見到了他就不會再袖手旁觀。夜色降臨之後他拿着刀出門去尋找剩下的惡鬼。
北川桔子醒的時候狐之助正在幫她換藥,拿着毛刷子刷一層綠色的藥膏再糊一層繼國緣一鼓搗的草藥,狐貍臉上滿是認真嚴肅,像是在做高級料理一樣。被如此認真的對待北川桔子抱過它就是一頓揉捏。
得知自己睡了兩天後她眨眨眼睛,指着外面明亮的天大叫糟糕,狐之助讓她不用擔心,繼國緣一昨晚在外面轉悠了一夜。
“因為沒有日輪刀所以太陽出來以後才回來,現在應該還在休息。”狐之助彙報他的動向,末了又加了一句,“日輪刀真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發明。”
北川桔子一聽心情頓時戚戚然,她的那把日輪刀壓根沒挺過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直接塵歸塵土歸土連刀柄都沒剩下。由此可見制作日輪刀的材料并不适合做煉金材料,下次絕對不能直接以它為媒介溝通魔法陣。
她痛定思痛,栽在血鬼術手裏這樣的體驗一次就夠了,以後絕對不能小瞧鬼舞辻無慘和他的鬼小弟。
“小黑回來了沒有。”她環顧四周沒找到那只聒噪的黑鳥,她還想找它詢問些事情,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太妙。
狐之助:“回來了一趟,然後又走了。說讓你在新的日輪刀打造好之前原地待命,或者前往最近的藤屋。”
“它可真忙。”北川桔子撇嘴,“我懷疑這只烏鴉身份不一般,話說這些信鴉應該是妖怪吧,它們可是會說話哎,或者是式神也不一定。鬼殺隊竟然有陰陽師麽,還有他們的主公難道是神官家系。”
看着喋喋不休的北川桔子,狐之助有些發愁,果然它最擔心的事發生了,不想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北川大人就會開始計較其他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是啊,北川大人其實心裏清楚的,她所背負的東西更重了。
“那……狐之助。”她重新躺下來盯着滿是灰塵的頂棚皺眉,眉頭越皺越緊壓的眼眶發漲,最後實在忍不住就閉上了眼睛。
“鬼舞辻無慘之所以會派食人鬼來西京是為了找青色彼岸花,他之所以會發現青色彼岸花在西京是因為我拿他的血做了實驗對吧。”
狐之助摸摸她的腦袋,“這不能怪您。”
“我可真蠢,他會把血液分給其他食人鬼是因為他能夠通過血液控制那些食人鬼,大概不管在哪裏他都能感應到自己的血液。”她喃喃自語。
“鬼舞辻無慘在找青色彼岸花。”
“造成下西村慘案的□□其實是我。”她咬住下嘴唇,傷口結痂還沒脫落又被咬破了。沿着齒縫蔓延進嘴裏的血液又腥又苦,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狐之助打斷她的自怨自艾,“不是北川大人,是食人鬼,只要它們存在一天,這個世界就永遠看不到希望。這個時代紛争不斷,戰争輕易就能摧毀無數個家庭,死于貧窮和疾病人數不勝數,但這些不能成為食人鬼恣意妄為的理由。它們從來不是什麽天災,而是應該被解決的人禍。”
說完它緊張的看向北川桔子,書上說這叫仇恨轉移法,希望能有點用。哪怕它并不希望北川大人沉浸在這些無用的仇恨之中,但也比她把一切歸咎于自己要好。
狐之助:北川大人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這個世界!
“我沒事。”北川桔子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每次屠島後她都會去醫院找心理醫生聊天,偶爾也會跟萊布拉的成員抱怨外圍的工作一點也不比LZ裏面的輕松,次數多了她自己就能調節戰後心理創傷。
她現在不僅是個莫得感情的吸血鬼獵人,還是個心狠手辣的監獄長。對和錯對她來說,都沒有完成任務重要。
誠然當初是為了式才選擇拿起刀,但現在她已經沒法放下了。蒼崎橙子一直擔心被封印了才能的她找不到活着的意義,但她卻覺得成為破壞者比一眼看的到頭的創造者要有意義的多。
她創造者的才能在十歲那年就到了極限,從此不可能在魔術上有任何建樹,她永遠到不了世界的裏側。這就是神代後裔,在門口卻永遠進不去的可悲宿命。當她從死中到達根源之生後,她的魔術師生涯徹底終結。
魔術的盡頭是什麽……根源是什麽……這些都跟她不再有任何關系。跟她有關系的是哪個游戲出了最新版,哪家餐廳的什麽東西好吃以及這個任務結束她要申請三個月的假期!
太虐了這個任務,虐的她心肝脾肺哪哪都疼,心靈和精神都受到了重創,要是到最後她的長勝記錄沒保持住,第二百五十個任務以失敗而告終,那她就真的是個二百五!
“我們重新分析一下。”她輕吐出一口氣,“鬼舞辻無慘應該是通過六百年前他留在我身體裏的血液感知到了青色彼岸花的存在,但由于種種原因他只能得知一個大概方向,這裏是西京往西南方向,再往前就是大阪府,食人鬼分散的三個方向其實都在遠離西京西郊,也就是說他壓根不知道具體位置。”
“因為不知道具體位置,在西京附近活動的食人鬼又太少,所以他才會大量增加同類。”狐之助點頭,“還好當時立刻就燒幹了拿來做實驗的那滴血,要不然不僅是青色彼岸花連我們都會直接暴露,這些吸血生物的技能真是太惡心了。”
“可不是嘛,六百年前的初始血液他還能有感應,這不是變态是什麽。對了你幫我找找史蒂芬先生的論文,我記得他說過有一篇專門研究不死族血液的。”北川桔子一邊說一邊往自己身上纏繃帶,她打算在小鎮再呆一晚看看還有沒有漏下的食人鬼,然後就離開這裏去最近的藤屋。
狐之助攤開光屏搜索,“《關于吸血生物血液中DNA的結構解析》這個?”
北川桔子湊過去看了一眼,看着滿屏的專業英語她尴尬的眨眨眼,“也許是?”
從小在時鐘塔長大,英語是她的母語不假,但這麽多醫學專業詞彙高中都沒上過幾次課的她真的不認識啊—
她也曾是學霸,但那是十歲之前,之後的七年她完全是在吃過去的老本,現在是個空有美貌沒有文化的草包。
狐之助盡職盡責的跟她解釋論文的內容,“大體上就是吸血生物的血液成分很複雜,它能夠吞噬其他生物的血液,血液融合的時候DNA結構也會發生變化,生物學上稱之為進化。也就是說只要吸血生物活的時間足夠長,那它就會成為殺不死只能封印的存在。”
狐之助掏出眼鏡架在鼻梁上,又拿出一根草莖叼着,它學着蒼崎橙子開始分析,“DNA是一種記憶序列,不管鬼舞辻無慘融合了多少其他生物的血液,想必最初對死亡的恐懼還是牢牢刻在他體內。可能是有什麽東西喚醒了他的恐懼,這才使得他注意到了來自六百年前的血液。當然這只是猜測,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血液和青色彼岸花花汁發生了一些化學反應,DNA序列發生了改變,類似于天啓或者是深層次感應這些玄學類的東西,反正結果就是我們被發現了。”
“額……大概本來要找的是青色彼岸花,順帶找到了我和你,就他的重度疑心病人設,現在估計在懷疑青色彼岸花在我手裏。”北川桔子無語撇嘴,她以前就非常佩服鬼舞辻無慘的求生欲,現在又見到了他對食人鬼的絕對控制,這個男人比以前更加病态了。
狐之助也忍不住吐槽,“接下來他一會繼續派十二鬼月來送死,在摸清你的實力之前他大概不會親自來。”
北川桔子深以為然,鬼舞辻無慘不僅怕死更厭煩她咒他死,在沒有足夠的把握讓她再也開不了口之前,他只會透過別的食人鬼的眼睛注視着她。
“卧槽,好變态啊—”北川桔子打了個寒戰,她伸出手安撫自己暴起的雞皮疙瘩,“這是什麽變态任務啊!”
“北川大人,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單憑你的劍術是奈何不了鬼舞辻無慘的。天守閣的靈力轉換裝置轉換速度太慢,不建議列入戰鬥力體系。”
“我懂,所以最好團戰對吧,先把十二鬼月一個個除掉然後逼他現身,最後和鬼殺隊的人一起圍剿他。”她愉快的制定接下來的計劃,“接下來就是北川桔子的狩獵戰!”
狐之助潑她涼水,“我覺得您那麽莽,最好還是找個隊友比較好,這次還好繼國緣一路過,下次不一定有那麽好的運氣。”
聽到它提起繼國緣一,北川桔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鬼舞辻無慘以為他找到了天啓,其實找到天啓的是我才對。”
戰國篇[七]
繼國緣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北川桔子的狐貍正在房間裏吃東西,聞到香味後他聽到自己肚子叫了一聲。
動靜很大,狐之助從油豆腐中擡頭看了他一眼。
一向淡然的繼國緣一在狐貍眼下依舊淡定,他把目光投向狐之助手裏的油豆腐。
狐之助立刻警惕,它尾巴一擡,拿爪子按住自己剩下的油豆腐。
這種護食的模樣讓繼國緣一愣了愣,随即他低笑出聲,本來有些冷清的眉眼多了一些生氣。
狐之助扭過頭,堅決不受他的美色蠱惑。
外面傳來翅膀拍打窗扇的聲音,狐之助瞥了一眼格窗,低頭死守着自己的油豆腐,幾口吃掉爪子裏的又飛快地把盤子裏剩下的一掃而空。
繼國緣一起身掀起格窗,有東西從他掀開的那條縫裏鑽了進來,繼國緣一精準地掐住了它的脖子。
鎹鴉:???又來
鎹鴉把腦袋轉向趴在屏風前面打飽嗝的狐之助,目光深沉像是在看叛徒。
正舔着爪子的狐之助:……
“烏鴉。”繼國緣一思考,白天出現烏鴉是有沒人處理的屍體嗎?氣溫會越來越高,不盡快處理的話屍體很快就會發臭。
他把烏鴉頭掰正對準自己,認真掃視它的身體查看它是不是什麽特殊物種。
鎹鴉被他看的靈魂深處一涼,掙紮着想要逃走。然而繼國緣一掐住了它的命脈,并從它屁股上拔了一根毛。
凄厲的叫聲震的牆皮開始掉灰,沙沙落在花鳥屏風上。
狐之助用爪子捂住雙眼,從爪縫裏偷偷往外看,太可憐了小黑。但是活該誰讓你罵北川大人懶貨。
“臭狐貍!”鎹鴉尖叫着進行狐身攻擊,“快讓他放開我!!”
狐之助嘆氣,它慢吞吞挪到繼國緣一身邊,伸出爪子拍拍他的腿示意讓他放鳥。
北川桔子回來看到一人一狐一鳥圍成了三角形,彼此之間呈無聲對峙局面。
她懷裏抱了很多東西也顧不得拉紙門,當下蹬掉木屐進來把東西扔在榻榻米上,叮叮當當的震得地板都抖了一下。
有一個圓形的東西滾到繼國緣一腳邊,他撿起來一看是個雛人偶,做工粗糙人臉醜到像能吓哭小孩的大黑天。
“很可愛吧。”北川桔子回頭挑眉,“因為太可愛所以就買了一個。”
繼國緣一恭敬的把人偶放到柳木桌臺上,認真的找了一會它到底可愛在哪裏,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北川桔子的審美可能與他有些偏差。
“來,我買了一些牡丹餅你先墊墊肚子,等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