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郎不止一次對她直言嫉妒。
能夠學會日之呼吸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初始呼吸衍生出來的其他劍法,這九個月的時間鬼殺隊出現了很多五花八門的呼吸法。
[啓敬桔子小姐。時值暖陽之春,小姐若無恙則喜,還望珍重。]
北川桔子看着信箋抽了抽嘴角,這家夥的本質莫非真的是複讀機,寫信都是複制粘貼。
上一封是問候她冬天,上上封是問候她秋天,上上上封問候她夏天。加上這一封一年四季齊活,真不愧是繼國緣一。
她提筆回信。
[問緣一君安,見到你的來信才意識到我來到這已有一年光景,感謝上個月你讓人捎帶來的糖果,以及感謝這次随書信而來的江米糕。我最近還好,你也一定要保重身體。]
思及冬天又生了一場大病的主公,她想着再添一句問候,但猶豫了一會還是放棄。身為醫者卻只能看着自己的病人一天天衰弱下去,想必他心裏也不好受。
鬼舞辻無慘遲遲不現身,主公的身體不一定能撐到那個時候。她煩躁地将筆重重擱置在桌上,将信疊好交給信使後就離開了紫藤花之家。
眼下離落日還有很長時間,她離開城鎮選擇了一條山路,想着爬到高處散散心。前幾天剛下過雨,前路崎岖泥濘有些難走,她走到半山腰就歇了繼續向上爬的心思。
半山腰有孩子在采藥,背着有他半個人高的藥簍,男孩穿着滿是補丁的麻衣,腳上踩着一雙破爛的草鞋。
北川桔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下次聽到尖叫聲望過去的時候,那孩子從崖邊踩空,眼看就要滾下山。
她連忙沖過去抓住他,本來能把人拉上來,但正好木屐踩到了一塊草皮上,草皮下面是滑溜溜的黑泥,她重心不穩再加上下面拽着人,整個人就被拉了下去。
“靠……”
她只能抱住那孩子一路碾壓着山石和灌木滾下山,雖然盡力避開了尖銳的石頭,但因為要護着人,等下滑的趨勢停下後她痛到眼冒金星,哆嗦着讓小黑去喊人救命。
狐之助在醫師來之間幫她做了緊急處理,嘴不停地數落了她半個小時,她是在狐之助氣急敗壞的聲音裏暈過去的。
這次意外讓她渾身多處骨折,将養了一個月。那孩子雖然有她護着,但也傷到了右腿,北川桔子留他在藤屋修養了一段時間。
然後對方就賴着不走,死活要報答她的恩情。北川桔子懷疑他是想趁機碰瓷吃大戶,冷酷無情的北川大人一點也不想留下他。但藤屋的那位女侍的心比較軟,接受了對方太多照顧的北川桔子不好拒絕她的請求,只能默認留下那孩子。
由于那小屁孩真的很煩,天天在她面前北川大人北川大人的叫,北川桔子幹脆把日之呼吸的刀法秘籍扔給了他,給他找點事幹省得有事沒事在她眼前晃。
養傷期間她一直在擔心鬼舞辻無慘會在她行動不便時出手,精神高度緊張,直到右臂徹底恢複才松了口氣。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麽輕易就被鬼舞辻無慘抓住,她就是心血來潮去花柳街喝了一次花酒。
事情是這樣的……唉算了具體的也沒啥可說的,總結為一句話就是,美色誤人。
#你永遠不知道你看到的美人是不是女裝大佬,除非你扒下他的褲子#
特麽的天那麽黑,燭火又朦朦胧胧,北川桔子是真沒認出來那個迷的衆人神魂颠倒、比她北川大人還好看的葵姬是鬼舞辻無慘。
她絕對不會承認她就是因為對方太好看,才像個癡漢一樣尾随對方,又因為腳滑等一系列意外從房頂上摔下來落到美人面前,還沒偷到香就被掐住了脖子,最脆弱的地方被指甲捅了個對穿。
她以為她任務失敗可以退場了,沒想到還能睜開眼,雖然模樣凄慘但還活着,手腳被廢,雙手被束縛在柱子上,傷口處浸着鬼舞辻無慘的血液。
鬼舞辻無慘想把她也變成食人鬼。
“北川大人你怎麽樣。”狐之助現身,它的皮毛髒兮兮的,眼裏滿是焦急,“我本來想開啓傳送,但當時你在他手裏。”
那樣是沒法進行傳送的。
狐之助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啓傳送陣,它眼睜睜看着鬼舞辻無慘折斷了北川大人的手腳,在北川大人身上劃開數道傷口放血,把他肮髒的血液注入北川大人身體。
“我現在馬上開始傳送。”狐之助忍住淚意。
“不用。”北川桔子咬牙,“你回本丸,我要試試封印陣法。”
那是以血法封印血之眷屬的方法,符文刻印的靈感來自克勞斯的布雷格利德流血鬥術。
“不行,那需要付出大量的鮮血和魔力,你本來就失血過多。”狐之助堅決不同意,“我們現在應該放棄這個節點。”
就算這是最後一個任務節點,它一樣會建議北川大人放棄,不僅是因為她的生命對時之政府來說很重要,更是因為她對它狐之助來說重于一切。
“聽我說,狐之助,我在天守閣留下了兩個陣法,一個用來封印,一個是回複符文,你要實在擔心我,那就等兩個法陣的魔力都蓄滿再開啓封印陣。”
“可是那樣需要很長時間。”狐之助搖頭,“您撐不住的。”
“沒事,我會等你。”北川桔子眨眼,語氣帶着輕松和俏皮,“你忘啦,我也是不死的存在。”
可你會疼啊……狐之助眼淚嘩嘩往下掉,“我給您用了各種藥劑,但是沒用,那混蛋的血就在傷口處覆着。”
“放心,光明系的回複魔法會有用的。”北川桔子垂下眼眸,“即使沒用,只要他死了,一切都會結束。”
狐之助走後,北川桔子爬起來看着小腿上的牙印皺眉,那家夥不僅心理變态,口味也很奇怪。
按理來說人身上最好吃的地方不應該是……啊呸,北川桔子臉驀地變黑,她難道已經被傳染成變态了嗎?還是藥吃多了,腦子壞掉了?
門被推開,月光下款款走來的女人美得驚心動魄,眼尾勾人奪目,紅唇涼薄風流,說出來的話卻冷的透骨,“都這樣了你還死不了。”
這是什麽小心眼的垃圾鬼!
“讓你失望了。”她不甘示弱的回道,“我卻是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女人。”
“這得多謝你,如果不是你贈予我的那一千刀,我又何須躲藏幾百年。”鬼舞辻無慘聲音淡然,但北川桔子聽出了裏面壓抑的憎惡。
“我記得我當初沒朝你那處動手。”北川桔子露出虛僞的假笑,視線下移到某處,“總不能是你膽子太小自己吓掉的。”
要是狐之助在這裏能被它的北川大人吓哭,她真是一點階下囚的自覺都沒有,不要命了什麽都敢說。
面對她滿是惡意的挑釁,鬼舞辻無慘不怒反笑,“你不知道鬼可以任意拟态嗎?”
話語裏的高人一等和傲氣表露無疑,跟桔子以前見過的狂信徒一模一樣,看來只有“死”這個字眼能讓他變成可憐的狗。
“青色彼岸花在哪裏。” 他走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北川桔子覺得他很可悲,覺得曾經對将死之人的滿腔惡意自己無比醜陋。
“我不知道,回頭吧鬼舞辻無慘,近宮君不希望你變成這樣。”
“收起你對弱者的悲憫吧,輸的是你。從六百年前我贏了你所謂天命開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
他循循勸誘道,“把青色彼岸花交給我,我可以向你保證,所有的食人鬼都會消失。”
北川桔子眸光微動,“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就算知道我也不會相信你。”
一個嫉妒心發作連兄長都能下手的人有什麽信譽可言,他是很可憐,但近宮滕十郎更可憐,這世間無人不可憐。
鬼舞辻無慘怒而甩袖,一手抓住她的頭發,眼裏猩紅一片,“那我就讓鬼殺隊的所有人先你一步去死。”
“我自己都落到了你手裏,難道我還能阻止你。”北川桔子不為所動,她神情淡然地坐在那裏,即使被施/虐神色也沒絲毫變化。
她靜靜看着那個通過暴力來昭示自己瘋狂的鬼物,他冰冷好似無機質的獸瞳裏浸滿了人間最惡的惡意。
明明是非人之物卻有那麽存粹的人類惡。
這樣下去即使她現在感覺不到疼痛,也會因為失血過多當場死亡。
“你想重新變回人類嗎。”她沙啞着嗓子開口,“作為人類走到死亡的終點。”
鞭子抽打皮肉的聲音停了下來。
鬼舞辻無慘看向倒在血泊裏笑的女孩,那雙澄淨的藍眼睛裏沒有痛楚、也沒有幽深窺探不到的隐秘。
真是幹淨到讓人想毀掉。
鬼舞辻無慘收回手臂化成的鞭子,甜膩的血香在屋裏四散開,他皺眉壓下心裏的沖動,“怎麽,桔子小姐在死亡面前也會害怕,也會拼命祈求自己能夠活下去?”
幾百年前的事颠倒了個,不由得讓人覺得諷刺和無奈。她對鬼舞辻無慘有太多的偏見,或者說一開始她就沒有公平的看待他。
對将死之人心懷同情,但對死後會變成惡鬼的人又滿心厭惡,這種矛盾的心理讓她成了鬼舞辻無慘眼裏的催命惡鬼。惡意會催生惡意,那之後發生的悲劇裏有她的一份。
“人活着是為了吃飯,除此之外別無所求,親情、愛情如此種種,都只是錦上添花。可你放棄了做人那就意味着放棄了全部,哪怕你再活幾千年也是一樣。”北川桔子撐住逐漸不清明的意識,聲音微弱到近乎喃喃自語,“告訴我,無慘君,你到底想要什麽。”
“如果陽光和永生只能選擇其一,你選擇……哪一個?”
戰國篇[十八]
眼前又出現了近宮滕十郎的身影,丁香一樣的面容,石竹花一樣的裙擺。北川桔子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手掌卻無力地垂了下來,眼前漫天的血色變成了黑沙驟起的夜。
她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裏,就像破破爛爛的人偶娃娃一樣,身上交錯的鞭痕和血跡刺激着鬼舞辻無慘的感官,他壓下自己的欲望和興奮,喚守在門口的珠世進來。
“那是我的獵物。”他警告因聞到稀血的味道眼睛變紅的珠世,“幫她處理傷口。”
珠世應下,動手檢查女孩的傷口。在發現鬼舞辻無慘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後,她只好當着他的面撕開女孩的衣服,先是給鞭痕和刺傷處上藥,然後檢查斷掉的手腕和腳腕。
“無慘大人,如果您不将自己的血液取出來,她将無法恢複。”珠世謹慎地開口,生怕哪句話說不對惹怒到他,他會直接要了這女孩的命。
“為什麽我的血無法将她變成鬼。”
“那是因為您的血與她的不相融。”珠世的手在鬼舞辻無慘看不到的地方顫抖了一下。
鬼舞辻無慘揮手示意她離開,珠世只好按下心裏的怨憤,努力祈求那個女孩能夠活下來。
拜托了,茍活也好,一定要活下來。
臨走前被狐之助喂了很多補血藥材的北川桔子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感受到了渾身被碾壓過一樣的疼痛。
疼到抽氣差點咬到舌頭。
眼淚頓時湧出來,她啜泣着咒罵自己色迷心竅,發誓自己日後絕對不再看臉識人。左手經過狐之助的治療已經稍稍能使勁,她忍着疼痛拿出狐之助藏在床板間的止疼藥,就着唾沫咽下去,粗糙的藥片刮過她幹涸的喉嚨,身體又開始戰栗起來。
匆匆吃完藥和補充體力的兵糧丸,北川桔子支撐不住又陷入了沉睡,她必須有足夠多的體力才能撐到最後。不管鬼舞辻無慘的答案是什麽,她的決定都不會變。
……
“她怎麽還沒醒。”鬼舞辻無慘看向一旁的珠世,眼裏閃過冰冷的殺意。
這種廢物留着有什麽用。
“這是失血過多産生的後遺症,”珠世低頭回答,“因為無慘大人的血還在她身體裏。”
下一秒她就被鬼舞辻無慘掐住脖子提了起來,男人狹長的眼眸裏滿是野獸般的殘忍,“去引一個鬼殺隊的人來這裏。”
說完後他将女鬼狠狠甩向門板。
床上裝暈的北川桔子忍不住腹議,就這種老板遲早有一天會被下屬推翻幹掉。鬼舞辻無慘到底有多怕死,才會不停的增加手下食人鬼的數量,但只允許有十二個小隊長。
嗯,這個課題可以研究一下。
當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摩挲她唇部的時候,呼吸差點亂掉,整個人演技差點垮了。
靠,這該死的男鬼在幹嘛。北川桔子驚恐的發現她有失身的風險,但她卻不能反抗。
對方冰冷的唇一碰到她,她後背就開始冒冷汗,透骨而來的涼意在她五脹六腑裏亂竄。蛇芯舔舐着她的唇,她覺得回去時政不給她升職加薪都對不起她被揩的油。
突如其來的劇痛從小腹傳來,她咬牙抑制住悶哼聲,抽出枕頭下面的小刀狠狠一劃,抓住頭的同時擡腳把鬼舞辻無慘踹了下去。
但她的腳腕還沒好全,只踢了這一下韌帶就又裂開了,一着地就生疼。
北川桔子一手提着鬼舞辻無慘的頭,一手持刀警惕着地上的無頭鬼無慘,心裏忍不住罵娘,失策了虧死了,這家夥能好好幹那種事才怪,他可是個變态抖S。
剛開始就該砍了他的頭!北川桔子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短刀用的跟日輪刀一樣的材質,在她手裏也是血一樣的紅色,在黑暗裏發出剔透的如水晶一樣的光澤。
“人類就是一種美麗但是脆弱的東西,近宮滕十郎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無頭屍從地上爬起來,說話的是她手裏的頭。
面對這樣詭異的場景北川桔子依舊很淡定,“我就知道即使被日輪刀砍下頭你也不會死。”
沒用的,人類根本就殺不死他,能夠殺死他的只有永恒的太陽。雖然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心裏有道聲音告訴她,也許有個人能做到。
血肉化成利刃刺破她的血肉,短刀落到地上,被他用腳碾成粉末。重新把頭顱放回身體的男人上下轉動瞳孔,嘴角勾起惡質的笑,“你這樣與我當初有何區別,明明連揮刀的力氣都沒有,卻想着反抗已經注定的命運。”
“唯一的區別是我是僞善者,而你是惡。”北川桔子擡手抹掉嘴上的鮮血,她神情變得哀切,眸底有水光劃過,“告訴我,為什麽是滕十郎。”
“你對他有多少了解?”鬼舞辻無慘反問,“因為我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醫師,他從那之後再也沒來過鬼舞辻宅邸。倘若他知道我變成了鬼,你猜他會不會去陰陽寮請陰陽師。”
北川桔子怔住,近宮滕十郎會嗎?
近宮滕十郎會。
如果弟弟變成了吃人的怪物,他無論如何都會阻止,他會拼盡全力将鬼舞辻無慘從地獄裏拉出來。
哪怕為此付出生命。
北川桔子心口抽疼,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想近宮君會不會怨恨鬼無慘,現在她知道了,恐怕近宮君更怨恨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的死亡将鬼舞辻無慘徹底推向了無可挽回的深淵。
鬼舞辻無慘永遠無法被救贖,永遠無法被原諒。
“我已經在地獄裏了,不需要任何人擋在我前面。”他的聲音冷漠而尖銳,“我是掌控黑夜的王,憑什麽只有太陽不肯向我低頭。”
冰冷的指節捏住她下巴,一寸寸縮緊,“不管是永生還是陽光。”他掃過北川桔子染血的唇,“我全部都要。”
北川桔子疲憊地閉上眼,她聽到自己又問了一遍,“你想變回人類嗎?”
回應她的是對方冷冷丢下的一句話,“告訴我青色彼岸花在哪裏,不然每晚我都會當着你的面虐殺獵鬼人。”
“這不是你說的嗎,人類可以死于天災和疾病,但唯獨不能死在食人鬼的手裏。”
鬼舞辻無慘踢開被他切割成幾十塊的屍體,北川桔子眼前全是鮮血和碎肉,她渾渾噩噩地聽着鬼舞辻無慘宛如惡魔一樣的低語。
“人的價值在于是人,而不是其他的東西,你覺得這些東西還是人嗎?”
“他只是個普通的隊員,所以沒有被你拯救的價值對嗎?”
“歸根結底,你和我沒有什麽不同。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他的理由是被你否定的。”
北川桔子在十二鬼月、在鬼舞辻無慘面前說過的話被他一句句還了回來,連同她那些惡毒的咒罵一起淹沒空無一物的荒原裏。
殺人先誅心。
鬼舞辻無慘伸向她的眼睛,在觸及到她不停顫抖的睫羽時,他眼中的狠厲化成虛假的溫柔,但溫柔很快消失不見變成了憎惡,“這是你教給我的,桔子小姐。”
他愉快的看着縮成一團顫抖的北川桔子,看着她失去以往的明媚顏色,臉色慘敗變得和當初死氣沉沉的他別無二致。
“可我當初也說過,讓你在我回來之前好好活着。”北川桔子眼睛通紅的看向他,猶如走投無路的困獸,“我說過的。”
“嗯,對,你說過。”鬼舞辻無慘露出詭谲的微笑,“所以我才殺了那個治不好我的醫師,所以我才會選擇用兄長的血肉續命啊桔子小姐。為了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北川桔子發出嗚咽聲,她悲鳴道,“不對,你那樣不叫活着。你已經死了,早在六百年前你就已經死了!”
“那麽見死不救的桔子小姐,一個人想活下去他有錯嗎,為什麽在你眼裏我就罪大惡極。”鬼舞辻無慘把手指抵在她眉心上,尖銳的指甲刺破了脆弱的表皮。他只需要輕輕一用力,北川桔子就會化成一攤血肉。
這雙眼睛再也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挖下來放到瓶子裏會腐爛,只有徹底毀掉才能永遠存在。
見死不救嗎……北川桔子神情有些恍惚,她做的不就是各種見死不救的工作。
“我不喜歡美麗但脆弱的東西,那樣的東西會讓我想毀掉。”他輕笑,“除非足夠美麗,這樣才有收藏的價值。”
“我們明晚再見,桔子小姐。希望你能盡快做出選擇,你知道的我一向沒有耐心。”他玩味的笑笑,唇線宛若利刃般鋒利。
“相比于痛恨我,其實你更怨恨你自己。”
他走後,北川桔子在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擡頭,眼神清明不複之前的恍惚,她喃喃自語道,“不是這樣的,那個醫師确實救了你,如果你沒殺他,他會幫你找到青色彼岸花。”
一切因果,都是咎由自取。鬼無慘是,北川桔子也是。
他們都會付出代價。
比如北川桔子又被同一只鬼捅了一刀,現在還在抽疼的腎。
戰國篇[十九]
鬼舞辻無慘是真的腦子有問題,時不時抽風過來捅她幾下也就罷了,每次還用那種想把她吞吃殆盡的兇光盯着她看。
她不僅身體受到了各種損害,精神更是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別說北川桔子還真怕他用傳說中的審訊絕招——親身上—法。
雖然她十有八九反抗不了只能任其施為,但是鬼的身體構造真的和人類相同嗎,北川桔子對此持懷疑态度。
“北川大人請你認真嚴肅一點,萬一真被那啥了你就哭去吧。”
北川桔子視線開始飄忽,“我倒不是怕這個,我就怕幹那事的時候冷不丁突然給我一刀,這會給我以後的幸福生活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說着說着北川桔子都要把自己說哭了,“長的那麽好看卻是個變态,白瞎他那幅好皮囊。”
“你可吸取教訓吧北川大人,這不是你第一次吃虧了,你還記得那一年的土方歲三嗎,讓你保護他,結果你跟人家太夫聊到半夜,差點讓時間溯行軍鑽了空子。如果我不攔着你,你是不是要跟她回去睡覺。”
北川桔子:“……”
我的狐你有些躁,你怎麽那麽騷了呢。
“咳咳,這倒不至于,頂多喝喝茶聊聊天。”她直言道。
狐之助瞪她,“你還想幹什麽!”
看着狐之助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北川桔子一陣心虛,“這也不能怪我嘛,我長得那麽好看……”別人喜歡跟我睡覺不很正常。
已經習慣自家主公大人自戀的狐之助也是服氣,它耐心囑咐道,“如果撐不住就先用回複符文。”
北川桔子含糊應下,還有兩天,她熬得住。
[我們會下地獄的。]這是一個眼睜睜看着京都大火奪去無數生命的審神者說過的話。
[我們無權改變別人的過去。]這也是審神者。
在正常的歷史裏改變過去會遇到可怕的歷史修正力,也就是說即使你救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人,那個人早晚也會因為其他原因死去,或者其他不該死的人會代替那人死去。
會讓刀劍男士痛苦的是在面對原來主人死亡結局時的無能為力,但讓審神者痛苦的是,明明有能力救人卻不能去救。
所以審神者一般不出戰,都是呆在本丸等着刀劍男士出陣和遠征歸來。像北川桔子這樣的需要自己帶刀出陣的審神者,時不時就得去時政的醫院跟心理醫生扯扯屁。
北川桔子覺得這樣下去等她退休,心理醫生這個職位她也可以勝任。
……
北川桔子看着從容赴死的獵鬼人,哪怕被砍斷了腿他依然用刀支撐着身體爬向鬼舞辻無慘,“北川大人,惡鬼滅殺!”
他這麽嘶吼着,直到喉嚨被血刺洞穿咽氣。
她閉上眼睛,卻被鬼舞辻無慘強行撐開眼皮,強迫着對上他幽深晦暗的視線。
那裏面的厭恨和憎惡、瘋狂和偏執就像毒酒表面泛出的泡沫,高高在上的同時又在引着別人堕落。
男人的面色蒼白,即使變成鬼也是弱不經風的樣子,端是一副不經世事的貴公子模樣。但北川桔子知道他的外表有多優雅,內心就有多暴戾。
如果把青色彼岸花交給鬼舞辻無慘,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那恐怕不出百年,整個日本都會籠罩在名為鬼舞辻無慘的陰影下。
“呵,惡鬼滅殺。”他冷笑,“如果告訴這些獵鬼人,變成惡鬼就能殺了我,他們會樂意嗎?”
嘶,此鬼竟然如此歹毒。北川桔子震驚。
“你當我們傻?”她誠懇發問,“你那麽怕死,怎麽可能允許食人鬼脫離你的掌控。”
如果真能那麽幹的話,她早就那麽幹了,然而事實是就算是她的血,對這只惡鬼依然沒什麽淨化效果。
“把你的血放幹,再給你我的血,這樣的話……”鬼舞辻無慘眯起眼睛,扯開嘴角笑了笑。
那笑容裏滿滿的不懷好意。
“還沒等你放完,我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北川桔子一點也不慫,她怎麽都不可能變成食人鬼,頂多死的慘一點。
鬼舞辻無慘站起來俯視她,月光慘淡地落在她臉上,在眼窩處留下了濃厚的陰影。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轉身離開了這片屠宰場。
北川桔子看着他的背影,月光融入他玄黑色羽織裏,那上面用金線勾勒的圖案在猙獰地吐露鋒芒。
血霧未散盡。
“你可知他為什麽對我那麽有耐心。”北川桔子輕笑,“珠世。”
被她點名的女鬼從灌木後面的陰影裏走出來,“不知道。”
珠世看着狼狽蹲在地上的女孩,鬼舞辻無慘動動手指就能殺死她,真想把女孩轉化成食人鬼的話,手指也沒捅進她的眉心或者太陽穴。
畢竟那樣一來女孩必死無疑。
因為是脆弱的人類,所以鬼舞辻無慘拿她毫無辦法。
“因為他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的話,會什麽都得不到。”
北川桔子伸手碰蔓延到身邊的鮮血,粘稠的曾經溫熱現在冰涼的同袍的血液。
她勾起嘴角,“等着瞧吧,我會讓他見到太陽。”
月亮和女鬼都沉默不語。
……
北川桔子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以前想過如果鬼舞辻無慘遇到繼國緣一,輸的會是誰。
但絕對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被人打斷了“好事”的北川桔子和鬼舞辻無慘見到那個推門和月光一起進來的人,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瘋狂和殺意從鬼舞辻無慘身上湧出,肉刺朝着來人呼嘯而去。
北川桔子在他的目光下動都不敢動。她有預感,如果她敢做任何多餘的事,那些肉刺也會連帶着把她攪成肉泥。
“交出青色彼岸花,不然的話你知道我會做什麽。”
見她還是咬着唇不肯吭聲,鬼舞辻無慘諷刺的開口,“桔子小姐果然硬氣,就是不知道—”
他還沒說完就被近在咫尺的刀光打斷,鬼舞辻無慘翻身躲過朝着心髒而來的一刀,但也因此離開了床邊。
繼國緣一連揮兩刀将鬼無慘逼的更遠,這才跟北川桔子對上視線。
被人目睹了剛剛那一幕,北川桔子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她神色如常的開口,“殺了鬼舞辻無慘。”
女孩躺在床上,不管是春光還是傷痕都沒有任何遮擋,但眼裏依然清明的無任何陰霾。
繼國緣一松氣,“沒事就好。”他艱難地擠出這麽一句話。
北川桔子覺得自己像極了狗血苦情戲的女主角,繼國緣一就是那個救美的英雄。
但她不承認!
她龇牙咧嘴咆哮,“老子這像沒事嗎!”
鬼舞辻無慘的攻擊襲來,他們兩個被困在了肉網裏面。由于屋內過于狹窄,很多劍招都施展不開,繼國緣一只能被動防禦,還得順帶着保護她這個累贅。
“真是太糟糕了。”她嘆氣,“你應該等他出去再打。”
這麽矮小的房間裏打室內戰這不是鬧着玩呢。
繼國緣一沒吭聲,直接用劍招拆了整個屋子。
灰塵過後,真.披星戴月的北川桔子深感羞恥,終于想起來穿上衣服遮擋一二。她抓住狐之助扔給她的日輪刀,順勢滾進草叢裏把戰場留給繼國緣一。
“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北川桔子看向纏鬥的人和鬼。
占上風的明明是繼國緣一,他的赫刀逼的鬼舞辻無慘不停地後退,随着被切的塊數越來越多,鬼舞辻無慘重組的速度越來越慢。
“有必要使用封印符文嗎。”她皺眉苦惱,一時間頗為進退兩難。
“算了,為了保險還是用—”
北川桔子突然戰栗,身上還沒愈合的傷口被撕開,傷口處開始冒出血的同時,有東西在往她血肉裏鑽。
藍瞳裏全是向四周蔓延的死線。
北川桔子忍住痛呼聲,上下牙不停地打顫。突然從後頸傳來尖銳的疼痛,她抓了一手鮮血。
“啊!”她發出短促的尖叫,抱着頭開始翻滾,有東西在朝她的腦子裏鑽。
這些都是鬼舞辻無慘在她身上留下的血液。
被鬼舞辻無慘掐住脖頸的她預感成真,尖銳的疼痛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冥想,陣法符文無論如何都刻印不完整。
“殺了他……我……死不了……不死。”她斷斷續續地開口,像一條瀕死的狗。
被鬼舞辻無慘威脅的繼國緣一只能被動防禦,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北川桔子的眼睛越來越紅。
眼前血色和濃重的黑色交替,北川桔子幾乎快失去意識。下次清醒的時候,她看到繼國緣一跪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日輪刀。
刀镡是漆亮的紅色。
那是她的一生懸命。
鬼舞辻無慘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現在能告訴我青色彼岸花在哪裏嗎。”
北川桔子閉眼,她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朝他冷冷一笑,“下地獄去吧。”
符文終于建構完成,從時之縫隙裏湧出的魔力以她為基點降臨在這裏,巨大的血色牢籠将鬼舞辻無慘緊緊束縛住,他錯愕的眉眼并沒有取悅到北川桔子。
她站在他面前,神情冷漠仿若神明。
北川桔子轉身走到繼國緣一身邊,她蹲下來扶住他的肩膀,對上他有些渙散的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流出的血太紅,繼國緣一額前的赫斑顏色變淡了一些,就像快要枯萎的鳶尾花,漸漸失去了生機。
“桔子小姐。”
繼國緣一眼底荟萃着将明的天光,他伸出手去碰她額前的碎發,極輕地彎了彎嘴角,“好久不見。”
北川桔子,“好久不見。”
“忍着點。”她安撫道,咬着牙抽出繼國緣一腹部的日輪刀,皮肉和骨頭摩擦刀身的咔嚓聲讓她握刀的手有些不穩。
繼國緣一悶痛出聲,瞳孔因疼痛而睜大,身體無力地向前倒去。
鮮血順着刀身滑落,刀滾落到草地上。
北川桔子連忙扶住他,動作卻不敢太大。身後突然傳來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
她心一沉顧不得回頭,連忙催動第二個符文陣法。金色的藤蔓将她和繼國緣一包裹住,她透過光的屏障看到了正在一點點掙脫外部牢籠的鬼舞辻無慘,他的身體重組成了獵奇的怪物,歪着頭朝她獰笑。
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牙齒。
“我靠!”北川桔子忍不住爆粗口。
“北川大人,他們破壞了陣法!”腦海裏傳來狐之助的尖叫聲。
又是一道紫光升起,雙重陣法的沖擊讓她昏了過去。
江戶篇[一]
上次從天而降砸塌了寺廟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