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再給……我……七天……”

傻瓜,藺晨在心裏嘆息了一聲。

他一縱缰繩,駿馬揚蹄,踏雪而出。

其七 醫者心

靜妃坐在素心殿裏看書。

她把門開了半扇,以便書看累了,好看看外面的雪景。

四月突然驟寒,然後大雪接連下了三天不停,将整個金陵城都披上了一層素缟。

早幾天高公公讓人送了火爐,加了暖被。

“高公公費心了。”她感謝道。

“娘娘哪裏的話。”高湛連忙道,“委屈娘娘在這裏多呆兩天,有什麽我能做的娘娘盡管吩咐。”

“沒有什麽了,公公想得很周到了。”

高湛嘆息:“綠袖那件事,老奴只是秉實相告,萬望娘娘原諒。老奴心裏是一直相信娘娘的。如果娘娘是那種争權奪利的人,有害人的心思,哪裏需要

等到現在。”

“高公公不要多慮。”靜妃點點頭,望着漫天飄雪,“天道公理自在人心。”

綠袖死了,紅釵暫時被關了審問,也不在身邊伺候,不過靜妃也沒有覺得有多不便。

她本不是鋪張的人,很多事能夠親力親為便親力親為,有時候煎熬草藥或者給靖王做點心,也寧肯自己看着火候覺得比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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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冷宮裏沒有什麽人來走動,倒也清淨,可以看看書。

就這樣看着書,時間倒是過得快,天色不一會兒就暗了下來,風卷着雪花,不知道是往這蕭索的人間落着,還是往那陰沉的天上飄着。

素心殿外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靜妃拉拉身上的厚袍,打算關門升燈。

卻聽得耳邊的風聲突然猛烈起來。

她擡頭,看見有人乘風踏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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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妃升了火盆,讓藺晨烤火。

藺晨立刻湊到火盆旁邊,一邊搓着手一邊嚷嚷着:“凍死我也。”

靜妃在旁給他倒熱茶,看他那副樣子不禁有些好笑,覺得他像個可愛的大孩子。

“這深宮重地的,也得虧藺晨先生進得來而不被發現。”靜妃笑着搖頭。

“這個世上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只有我不想留的地方。”藺晨滿滿自得,說完又看她,“靜妃娘娘不問問我為什麽入夜而來。”

“藺先生自然是來告訴我景琰的消息。”靜妃說,“先生知道我擔心靖王的病情,可是被關在這裏,消息也不靈通,怕我心焦難安,所以先生才特來告訴

我一聲。”

藺晨看起來有些吃驚,然後笑了起來。

“靜妃娘娘果然冰雪聰明,”他想了想,“不過您那個兒子可是死心眼得很,跟您一點也不像。”

靜妃笑了,将熱茶遞給他:“看來景琰已無大礙。”

“要是治不好他,我哪裏有臉來跟您報告,”藺晨喝了口熱茶,“可憐我衣不解帶,整整看護了他三天,那小子還一點都不聽話……”

藺晨又想起了三天前,他從皇宮裏帶回去一個昏迷的蕭景琰,着實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幸好靖王妃在五重塔吃齋念佛,不在靖王府裏,倒是免得她擔心了。

但是列戰英就像是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只會在屋裏團團轉,藺晨嫌他礙眼,将他轟出去,他便在屋外團團轉。

好不容易藺晨從屋裏出來,他立刻抓了藺晨的胳膊:“藺先生,大家都說你醫術特別高明,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殿下。”

“哼,你啊,我知道你平時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罵我呢,這會兒倒是求起我來了。救他也行,”藺晨抄手,“叫聲爺爺我聽聽。”

列戰英臉漲得通紅,半天憋出來:“爺……”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去去去,給我抓藥去,”藺晨把一張清單塞給他,“按這個上面抓,千萬不要抓錯。”

“是,我這就去。”

庭生站在蕭景琰的房間門口。

“殿下好些了嗎?”仿佛生怕驚動着屋裏的人,他輕聲問藺晨。

“好些了。”藺晨用手背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你看給他累的,“我剛給你家殿下施了針,他的脈象已經穩定了,等過兩天退了燒就好了。”

庭生咬着嘴唇:“真希望生病的是我,如果我能代替殿下……”

藺晨打斷了他。

“這說的什麽話,誰生病都不行。”藺晨生氣,“你們啊,一個兩個都嫌累不死我。”

庭生這才發覺說錯了話:“先生,我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趕緊去給我端碗熱粥來,從昨天到今天,為了伺候你們殿下,我是飯也沒吃口水也沒喝口。現在倒好,你家殿下倒是睡着了,我不僅

沒得睡,還餓得前胸貼後背。”藺晨道,“再不給我口飽飯,我可就罷工了我……”

沒等他說完,庭生立刻道:“先生,我這就去給你盛粥,順便給你準備你愛吃的小菜。”

……然後一溜煙地跑着去了。

因為高熱,蕭景琰睡得并不安穩。到了後半夜尤其如此。

藺晨看他在床上輕輕翻騰着,面色因為高燒泛起潮紅,便給他額頭上換了一條冷毛巾。

傍晚時分他給蕭景琰重新施了一次針,然後又給他背上的傷換了一次草藥。

藺晨大概知道蕭景琰少年時期便經常在外征戰,但是直到看到蕭景琰身上竟然遍布傷痕的時候,戰争的蒼涼和瘡痍之感才深深咬住了他。

這次是舊傷外面又添了新傷,藺晨脫下來他的血衣的時候,血衣已經被凍住了,盡管藺晨萬分小心,依舊是連皮帶肉撕下來。即使在昏迷之中,那般

揪心的疼痛也讓蕭景琰忍不住皺着眉頭,呻吟出聲。

“噓,”藺晨說,“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蕭景琰聽不見,也不知道他是在說給誰聽。

但是有一點藺晨倒是确實知道了:蕭景琰就像是他抱起來那麽瘦。

穿上衣服板板正正,像塊巍峨不倒的鐵板。脫了衣服,除了一身精瘦的肌肉就是骨頭,竟然連一處看起來有福氣的肥肉都找不到。

我是不是也該稍微稍微稍微那麽再清瘦一點點,藺晨不禁産生了自我懷疑。

讓列戰英熬了一下午的藥湯,藺晨算是給他喂了下去,但是沒多久蕭景琰又吐了好些出來,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

如果過了今天晚上高燒沒有再持續的話,就算是熬過去了,藺晨想。

他讓列戰英和庭生都早點回去了,他們兩個呆在這裏除了礙眼之外并沒有多少作用。

他自己留下來守夜。沒辦法,誰叫他是醫生呢。

累了一天一夜,到了後半夜,藺晨有些迷迷糊糊地眯着了,結果又被誰的聲音驚醒了。

……蕭景琰又在高燒裏呢喃什麽。

藺晨看他雙眉緊蹙,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一會兒叫“小殊”,一會兒叫“母妃”,一會兒又啞着聲音喊“祁王哥哥”。

這做的到底是怎樣一個颠倒混亂的苦痛夢境!

藺晨搖了搖頭,想着是不是要給他換一條毛巾,便去摸他的額頭。

突然蕭景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藺晨!”

藺晨被吓了一跳,以為蕭景琰醒了,卻發現蕭景琰仍然雙目緊閉,氣息紊亂。

他居然是在夢裏叫着自己的名字,藺晨突然意識到。

你這家夥,你夢到我做什麽?還連聲招呼也不打,快給我付錢!

這麽想着,有些好笑地搖頭,藺晨想要掰開蕭景琰的手,卻突然發現蕭景琰居然握得那麽緊,仿佛一松手就會失去什麽似的。

“好了好了,我在這兒呢,哪都不去。”

他輕聲說着,也不知道對一個發燒發迷糊的人有沒有用。

可是蕭景琰卻仿佛聽懂了一般,終于慢慢松開了他的手。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給靜妃聽的。

“到了第二天白天殿下的高燒就退了一半,第三天就基本退了,”他只是說,“目前殿下已無大礙,只是身體還非常虛弱,暫時不能見風受寒,再多休息

幾天就好。”

“那就好,藺先生費心了。”

“但是他這身體剛剛才恢複一點,就嚷嚷着要起來為您查案,我給他摁到床上,他還不聽話,硬要起來。我都差點準備叫列戰英拿繩子捆他了,結果他

一下床就暈得七葷八素,站都站不穩,磕在書櫃上狠狠跌了一跤,這才肯讓我重新把他拎上床去。”藺晨說,“您說說,這牛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有藺先生在,我放心,”靜妃說,“先生一定讓那孩子好好休息,無論什麽都等他養好身體再說。”

“我知道,”藺晨道,“只是……陛下只給我們七天時間查案,如今只剩下四天了,娘娘不怕嗎。”

“怕。”靜妃說,“這世上,本不是好人就一定會有好報,關于這點,在祁王被賜死、宸妃姐姐自盡時我便已知道。”然後她笑了,“但是怕也沒有用,不

如不怕。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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