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黎清皺眉避開冬夏法身毫不留情的一擊, 視線往遠方人群中一掃,便發覺葉鳴玉和白澤越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了蹤影,頓時心中微微一沉。

“你走神?”冬夏法身的嗓音近在咫尺地響了起來, “正好,我也覺得底下似乎有些叫我注意的東西……”

說到後半句時, 她的聲音已經飄得越來越遠。

黎清驟然回神,想也不想地去攔冬夏的法身, 但法身的動作比他快一步地抽身離去,借着這極為微小的時間差直直從雲端縱身躍向了仙域營地。

黎清緊追在後,無需多辨認就知道冬夏法身前往的方向是何處。

——法身當然能察覺到本體!

妖女和黎清的突然移動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但混戰中的仙魔雙方都沒有餘裕擡眼多看。

唯有一個身上染血、卻眼也不眨撒足狂奔的女修焦躁地擡頭看了一眼空中迅速接近的兩道身影,啧了一聲,卯足勁往前奔去。

光是找到一個能附身的仙域女修、再悄無聲息地附身上去, 就已經消耗了比白澤越想象中多的時間。

這前後一折騰, 竟叫黎清誤打誤撞地反應了過來。

白澤越借着距離優勢跑到殷家人營地門口就被幾名殷家的精銳攔住, 他披着女修的皮子跺了跺腳,滿臉焦急地道:“妖女往這處來了, 我們必須将仙尊的道侶快點帶去安全的地方!”

白澤越說着便滿頭大汗地往裏沖, 渾身染血還奮不顧身的模樣還真将殷家人鎮住了, 他們愣了下便也跟着往裏跑去。

白澤越跑在最前面,看見在殷家重重保護之中的冬夏三人、确認冬夏安然無恙四肢健全時,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親眼見到冬夏前, 她當真擔心過冬夏已經被黎清在暗中弄死的可能性。

“冬夏!”白澤越揚聲喚道。

在冬夏疑惑地将視線轉過來的時候,白澤越的手已經撫上了自己的儲物戒。

只要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件東西”交給冬夏,一定能令她恢複記憶!

但說時遲那時快,白澤越還沒來得及激活儲物戒,後頭兩道強橫的氣息便一前一後追至了殷家營地。

白澤越咬咬牙, 将“在黎清面前把壓箱底的東西掏出來拼一把”的沖動壓了下去,收斂氣息站到了殷家人當中。

先到殷家營地的是冬夏的法身,她停足在院子上空,目光第一時間便下意識地凝到了人群中的冬夏身上,眉眼之前流露出一點茫然不解來:“你是誰?”

冬夏卻第一眼就認出了空中的妖女——憑着那張面具。

雖然兩人立足一高一低,可冬夏卻不知怎麽的能從面具镂空處清楚地望見妖女的雙眼。

那是一雙……令冬夏覺得十分熟悉的眼睛。

“……冬夏。”妖女喃喃道。

“對,我是冬夏。”冬夏凝視妖女,“凜冬酷夏的冬夏。”

“——凜冬酷夏的冬夏。”妖女幾乎是在和冬夏同一時間張口說出的這後半句話,她失态地往前邁了一步,肢體動作顯得有些焦急,“你怎麽會——”

妖女的話根本沒來得及說完,黎清的劍氣已經以斷山裂海之勢從她背後洶洶襲來,她不得不立刻擰身回去招架。

浩蕩的真元和魔氣兇猛地對撞在一起,炸出足以讓近距離修士吐血的厚重威壓。

勁風迎面刮來,冬夏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視線在妖女和黎清身上來回轉了兩圈。

黎清冷着臉追至殷家營地便險些聽見冬夏法身說漏了嘴,一記劍氣斬出去截斷她話時幾乎連手指都在抖。

——好在還是趕上了。

這一招是黎清情急之下全力出手,動靜難免失控了些,冬夏法身尚且能擋得住,底下的殷家人卻被壓得一個個噗通跪了下去。

蟄伏了一會兒的白澤越心轉電念,悄悄起身試圖往冬夏的方向挪動。

妖女的神情比之剛才焦躁了許多,她頻繁試圖同黎清拉開距離尋一個說話的間隙,黎清卻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她,劍氣如同狂暴的疾風驟雨一般裹着禦虛劍将她的每次開口嘗試都死死封鎖。

兩人戰成一團,一銀一綠的光芒閃動間全是毀天滅地的架勢。

頭上神仙打架,底下的人叫苦連天,白澤越只挪動了幾步便知道自己根本撐不過這二十來步的距離、摸到冬夏身邊。

既然沒辦法現在接觸到冬夏,那只有破釜沉舟一個辦法了。

法身堅持不了太久,必須得在法身消散之前想辦法對黎清造成傷害。

白澤越皺緊眉将手背到身後,神識從儲物戒中找到了同冬夏法身相連的紅玉碎片。

這些碎片是法身存在的憑依,不過短短一刻鐘時間就已從火紅轉為略帶透明的水紅色,顯然很快便會失效。

白澤越毫不遲疑地将所有碎片裹起,用神識最大的力量将它們擠壓到一塊,渾身別扭又不通暢的真元往其中不要錢地湧了進去。

他沒有控制冬夏法身的能力,但能借這些碎片影響法身,例如——法身自爆。

冬夏站在殷家人陣中,身後護着殷秋水,身前一步遠站着殷長天。

所有人都在神仙鬥法中站也站不穩,冬夏卻仿佛身處另一個空間,沒有受到絲毫幹擾。

黎清和妖女的氣勢對她而言就像是在看一場普普通通的光影,那動辄便将空氣撕裂的劍招在她眼中如同一陣微風。

“冬夏姐姐……”殷秋水不安地抓住冬夏的手。

冬夏被稍稍分散了注意力,她轉頭笑着摸了摸殷秋水的小腦瓜,另一手将警戒的殷長天拉了過來,将兩個孩子都護在了自己身後。

不知道為什麽,冬夏心中篤定自己能護得住他們。

就在冬夏将視線轉開的這短短的片刻間,空中變故頓生。

冬夏腳底的大地臣服一般微微震顫,天穹似乎也不敢直視地昏暗下來,原本還能保持站立的殷秋水低呼一聲軟倒了下去,被殷長天堪堪接住。

四周的動靜另冬夏似有所察地擡頭看向空中,見到黎清和妖女不知道何時停了手,兩人都看着她的方向。

一時間天地萬物對冬夏來說幾乎倏然靜止。

她覺得面具後的妖女似乎有什麽話要對她說,可驟然暴漲的魔氣已席卷了妖女的全身。

“魔氣”對于凡人來說本該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冬夏卻能清清楚楚地明白妖女身旁張狂肆無忌憚的魔氣驟然膨脹又收縮,意味着的是什麽。

那概念就像是天生就刻在她腦中一般浮現了出來。

——“自爆”。

妖女身後不到三尺的地方站着黎清,冬夏能看見他正震驚地睜大眼睛、不顧一切朝自己奔來,好像看見她身後已竄起滔天火海。

那五內俱焚、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太過直白,冬夏也稍稍愣了一下。

這瞬間冬夏甚至覺得自己如果現在當場便喪命于此,黎清絕不會比她多活一息。

這念頭令她不自覺地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靜止的時間轟然回歸。

“她要自爆!”殷家人的驚呼聲傳入冬夏耳中。

一片慌亂之中,殷長天勉力支撐起單薄身軀,轉身用一個狼狽至極的姿勢将殷秋水撲倒在地牢牢護住要害。

而冬夏眼前同時一暗,被人迎面用雙臂死死攔腰抱住,整個人都被一股厚重的寒意裹在了其中,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炸開時,天地似乎都失去了顏色。

飛沙走石中,冬夏下意識地再度閉上眼睛,冷靜地察覺到将自己緊緊抱住的人是剛剛沖過來的黎清。

他毫不猶豫地搶到她面前擋下了妖女自爆引發的滅世之力。

冬夏額頭正抵着黎清胸口,在這天地崩塌的危機之中仍能聽見他兵荒馬亂的心跳聲如戰鼓般擂得震天響。

當真是奮不顧身、悍不畏死。

想來在黎清心中,她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冬夏帶着點漠不關心地想:我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

地面的巨震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漸漸平息下來,天地之間也再度有了光亮。

冬夏睜開眼睛,一擡頭就對上了黎清的雙眸,随即便是一愣。

黎清看她的目光總是很複雜,卻沒有哪一次能和這次比。

硬要說的話,冬夏還以為自己剛剛在黎清面前當場慘死、令他親眼目睹,才能有這萬念俱灰中夾着無窮瘋狂黑暗的眼神。

冬夏和黎清對視半晌,輕描淡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我沒事,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

她說着,鼻尖突然在近處嗅到一點血腥味。

“……你受傷了?”冬夏訝然地問。

黎清垂眸看她,不說是與不是,面容冷俊依舊,只那雙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眸裏寒冰逐漸退去,緩緩露出微不足道的一點委屈來。

冬夏皺了皺眉。

無論如何是為救她才受的傷,于情于理總要付出關心。

她伸手去掰黎清扣在自己腰上的兩只手掌:“先松手,我看看。傷哪裏了?”

黎清沉默着松開雙手,視線追着冬夏移動。

“先找個地方坐——”冬夏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旁殷秋水的大哭打斷了。

“冬夏姐姐,怎麽辦,長天他要死了!”殷秋水雙手抱着不省人事的殷長天嚎啕大哭,下意識向在場最親近的人求助,“他吐血了嗚嗚嗚……”

剛被黎清松開桎梏的冬夏立刻将注意力從黎清的身上分了開去。

她轉身快步去到殷秋水身旁查看殷長天的傷勢,将黎清扔在了腦後。

黎清身前一空,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仍然停滞在半空中。

他沉下眼神,動作極慢地将手指攏回寬大的衣袖裏,一言不發地将喉頭湧上的腥甜氣息強行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白澤越:我,一名成功到沒人能猜到是誰的女裝大佬(點煙)。

六月六號六點的更新,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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