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說出這句話後的幾個呼吸裏, 冬夏都沒把注意力從黎清身上移開。

但凡黎清的心魔還在,他都不可能平和面對這句話。

可出乎冬夏意料之外地,黎清眨了眨眼, 純良又無辜地問:“如果我還是和這次一樣找到了你呢?”

他就像是個剛入學堂的孩子似地這麽提了一個讓冬夏翻白眼的問題。

冬夏:“……那我就打死你。”

黎清又誠實地提醒她:“你試着殺我過了。”

“所以你要是夠聰明,就該滾遠點。”冬夏哼哼着轉了頭繼續往前走, 抛棄了這個話題。

冬夏覺得還是想個辦法出來給黎清洗腦來得容易。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她肆無忌憚地在黎清身上嘗試了各種可能的手法。

無論她往黎清嘴裏喂什麽, 只要是她親手遞過去的,黎清都二話不說張嘴就咽,一個字的質疑也沒有, 眉毛都不會皺一下。

唯獨第一次喂完後冬夏下意識撸了一把黎清的臉,後面每一次吃完稀奇古怪的藥丸蠱蟲,黎清都要眼巴巴地盯着她。

如果冬夏不撸他, 他也不說什麽, 但下次就沒那麽配合了。

除非補了上次欠的一撸。

冬夏覺得黎清不僅掉了點記憶, 還掉了點腦子。

他唯一一件沒丢的東西就是修為了。

黎清的修為仍在他體內,但就像是一塊凍住的堅冰, 既不流動、也不能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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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遇到性命危機時, 才會轟然爆發出來。

譬如當冬夏把奪魂蠱喂到黎清肚子裏之後, 他的本命真元就跟清掃垃圾似的将那只可憐的小蠱蟲在頃刻間碾成了碎末。

動作之快,冬夏甚至還沒來得及把手從黎清的頭上放下來。

黎清在她手底下無辜地眨了眨眼:“怎麽了?”

冬夏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走開,看你就煩。”

——這人怎麽這麽難洗??

一個月的時間裏, 冬夏把兩張紙上可能産生效果的方法都試了個遍,卻都不能在黎清身上起效。

氣得冬夏把紙撕了:欺人太甚!憑什麽黎清能對她用,她對黎清就用不了?

黎清在旁小心翼翼地遞了杯子過來:“消消氣。”

冬夏順手接過杯子喝了個底朝天,才發現裏面竟然不是茶而是酒,頓時皺眉:“你哪來的酒?”

黎清給她看了看手上的須彌戒:“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打開了, 裏面放着很多東西。”

冬夏:“……”黎清的酒居然還有庫存?“酒都拿出來。”

黎清哦了一聲照辦,清一色的白色酒壇頓時堆滿了半個屋子。

“收繳了。”冬夏一揮手,随手召了一壇到手邊拍開,借酒澆愁。

冬夏酒量慣來好,沒修為時都吓人得很,恢複修為之後更是千杯不醉,捧着酒壇就能仰頭喝,一滴都不會浪費。

黎清眼看着她連喝了二十壇,肚子都沒有鼓起來一點兒。

他在旁默不作聲地遞酒壇。

但酒勁上來後,冬夏提着酒壇開始當面罵黎清:“要不是殺你太麻煩,憑你從前對我做的那些事,一個月前見你第一面我就弄死你。”

黎清虛心請教:“我對你做了什麽?”

“你不要說話,”冬夏霸氣地敲了兩下桌子,“你只要知道,你在我這兒死不足惜就夠了。”

“但你還是和我結了合卮契。”黎清淡淡地說,“那是兩個最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冬夏看了他一眼,把匕首拍到桌上:“提醒我了,你還欠我一滴血,現付還是賒賬?”

那正是一個多月前,冬夏親手帶到黎清面前,逼他交出心頭血時用的特制匕首。

黎清垂眼盯了匕首一會兒才拿起來。

冬夏微微虛着眼睛指點:“對着你自己胸口,嗯,再往左半寸。”

黎清笑了笑,他輕輕抛了一下匕首,捏住刀刃尖端部分,将握柄遞到了冬夏面前:“我不會,你來。”

冬夏不假思索地喔了匕首、将其從黎清指間抽了出來。

她嗤笑了下便找準黎清心口位置刺了下去,邊漫不經心地說:“我都試過殺你多少次了?那一次我捅得進去……”

話音還沒落下,冬夏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匕首就像上一次那樣,平穩地刺入了黎清胸膛。

冬夏愣了一下的功夫,血已順着血槽流了出來。

黎清在裝失憶,否則他怎麽能控制最基本的求生欲?

這念頭幾乎瞬間就從冬夏的腦中劃了過去。

但若黎清真是清醒的,又怎麽可能甘願給她機會解開合卮契?

這兩個矛盾的選項即将要打起來時,冬夏的醉意倏然退去,她飛快将匕首抽了出來、保存了這來之不易甚至有點來路不明的心頭血。

黎清捂着胸口,面上并看不出什麽痛苦之色:“感覺有點奇怪。”

冬夏把匕首耍出了花來:“怎麽奇怪?”

她已經想好掉頭就去解合卮契,先把給黎清洗腦的事情扔到一旁。

“我平時好像不會覺得痛。”黎清說得很慢,看表情确實十分疑惑。

“你沒痛覺,大半個靈界都知道。”冬夏把玩膩的匕首往桌上一插,心不在焉地應黎清的話,同時檢查了一番他是不是給自己的血做手腳了才這麽大方。

“可你能讓我痛。”黎清接着說。

冬夏擡頭看了看黎清,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下我想再捅你一刀了。”

黎清思忖片刻,将匕首□□遞給她,姿态從容又乖順。

但冬夏沒時間耗費在黎清身上洩憤,她運轉魔氣消散酒意,站起身來的同時腦中已轉了一整圈解合卮契的材料。

當然了,禮尚往來,她也得找個安全的地方給自己放血。

于是冬夏把黎清扔下時,還不忘捎走了特制匕首。

“你要它有什麽用?”黎清拉住了她。

“取血,”冬夏輕巧地翻轉手腕便脫離他的桎梏,“合卮契是兩頭的。”

黎清欲言又止。

冬夏随手扔了他一顆丹藥便換了地方解契,整個人頗有點神清氣爽。

——直到一刀捅進自己胸口時。

冬夏受過不少傷,向來也就是皺皺眉的事,可這比她經歷過最痛的傷還來得難捱,叫她一下子便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黎清怎麽做到面不改色和她交談的?

兩次?

哦,也對,他不會痛。

冬夏罵罵咧咧地取了自己的心頭血,覺得大概是第一次捅自己,業務不熟練的原因,也沒放在心上,幹脆地按部就班解了合卮契。

白澤越知道靈界實力頂尖的這兩個人做了什麽事後,已經是第二天了。

“?!”白澤越瞳孔地震,“這有多損元氣,您難道不知道嗎?”

“事有輕重緩急,”冬夏理由充足,“這比較急。”

黎清都沒了記憶還能像個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不就是因為合卮契有所感應?

解了契看他還怎麽跟?

“您就沒想過要提前和我商量一聲嗎!”白澤越忍不住提高嗓音,“這之後少說幾個月的時間您都不是全盛……”

“但我還是能一招打死你。”冬夏薄涼地打斷了白澤越的話。

慷慨激昂還有點生氣的白澤越立刻啞了。

他看看黎清,自我安慰:算了,反正另一個能打的現在也是個傻子,不怕仙域。

白澤越能屈能伸,深吸一口氣後換了話題:“那這之後您的打算是?去問天門嗎?”

冬夏想了想,模棱兩可地道:“過幾天吧。問天門現在怎麽樣?”

“在尋人,”白澤越壓低聲音,“他們把黎清不知所蹤的消息封鎖了,除了問天門少數人外,其他人都以為他在閉關。”

冬夏挑了挑眉。

問天門當然不敢把黎清深陷心魔的消息放出來,尤其是在冬夏再次現身的當下。

這對問天門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雖然……

冬夏扭臉看了看黎清,覺得這滅頂之災是無論如何都會降到問天門頭上的。

“不過……”白澤越停頓了一下,說話聲更輕了,“您這幾日也不低調,只怕身邊帶着他的事情也傳到了仙域。”

冬夏托腮想了一會兒,微笑道:“要是有仙域的有識之士敢來搶他回去,不也挺熱鬧?”

白澤越差點給這位跪了:“姑奶奶,您別玩了。”

——上次還不夠玩脫嗎?

後半句話白澤越沒敢說出口來。

白澤越忌憚地看向安安靜靜坐在不遠處的黎清。

雖然對方身上毫無危險的氣息,白澤越看他時總覺得渾身涼飕飕的,像是禦虛劍就正對着自己腦門。

冬夏輕輕地哼笑一聲:“總有一戰,要麽我先動,要麽對方先動。”

孫卓爾這會兒恐怕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着圈兒想辦法找他的救命稻草呢。

“怎麽會找不到?!”孫卓爾急得滿臉通紅,剛高聲呵斥了一句就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将自己硬生生嗆得上氣不接下氣。

祝音立刻皺眉上去看他的傷勢。

岳浮屠只好接話:“黎清走時就跟丢了他,他的劍氣尚在宗內,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昨日起有些暗淡,許是受了傷。”

“他究竟去什麽地方了?”孫卓爾好容易喘勻了氣。

衆人的目光随孫卓爾一起轉向了一位擅長蔔卦的長老。

這位長老的臉色卻很微妙,他張了張嘴又讪讪避開,幾度躊躇後才不太确定地開口:“看軌跡,似乎像是去了……魔域的方向。”

祝音的神情更為擔憂了:“不僅是仙尊,就連冬夏也一起不見。希望他們兩人在一起,否則……”

她和岳浮屠交換了一個眼神。

冬夏要是在魔域受傷、殒命,這事恐怕會鬧得比仙魔大戰還要大。

聽見冬夏的名字,孫卓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魔域近來動蕩,妖女死而複生、高調行走,”又一名長老說,“身旁還帶了一個不知是男寵還是什麽的人,從不離身。”

孫卓爾擡起了頭,他懷疑地眯起眼睛:“什麽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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