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也沒有變
“我看人很準的, 绫小路。”
太宰治搖着啤酒罐, 朝我的方向看過來。
“你很适合的。”
他把脖子上的圍巾裹得越嚴實, 我就覺得自己會為了他這些話大晚上來吹風的行為就越沒有經過頭腦。
“你說, 我在想什麽呢?”太宰治朝着我的方向, 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他是在問我嗎?
還是在問他自己?
太宰治絲毫沒有垮下自己的表情, 朝着我微笑着。那笑容讓我很奇怪地想起, 在第一條世界線上,那個知道自己無法從森首領那裏得到支援的太宰治, 給我打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的晚上。
我給他講了一個多小時的故事。
對我來說, 是意外地與太宰治平和相處的一個小時。這個時候, 我似乎接觸到了那個時候的太宰治。與其說是在與我對話,但不如說,他因為沒有其他共同有這段記憶的人,可以訴說了。
哪怕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也想要排遣掉心裏強烈的虛無、孤獨與不協調感, 然後從中獲得走下去的力量。
他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朋友。他要是把我當做是他的朋友的話, 這個時候應該是在Lupin才對。
太宰治真是無聊的人。
我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啤酒花苦澀的味道在舌尖纏繞,我到目前為止都不算特別喜歡這種味道。
“為什麽我需要做這種事情呢?”
“你不是不喜歡看到我嗎?如果你贏了,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面,你都沒有笑,那算我輸。我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但是,如果你笑了的話, 你要跟我回港黑當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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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港黑首領,是你想讓別人做,就可以讓別人做的嗎?”
“是啊。”
太宰治輕巧地應道。
“你還是做好準備,不要回偵探社了。”
我又喝了一口酒。
太宰治聽後一陣低笑,說道:“绫小路,要是你成功的話,我再多送你一份禮物,怎麽樣?”
“嗯?”
“你說的話,我一直都有記得哦。”太宰治眯着眼睛笑道。
“是嗎?”
太宰治想了一下,把一張折得不是很齊整的便簽遞給我,說道:“這個是亂步先
生給我的,他說,如果我覺得時機到了,我可以打開來看看,可以幫助我。我把這個時機給你吧。”
我沒有接。
這一瞬間,我不知道在棋盤上,誰比誰多了解對方一步。
“你要是給我,我就立刻就開了。”
太宰治異常爽快:“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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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沒接,還背了一個喝醉酒的人回公寓。太宰治喝了半打啤酒,中間的路上我很擔心他會吐在我身上。第二天早上,他聽說我背他回去的時候,他誇了我一句「绫小路君真溫柔」。
我就在想,當時為什麽不直接把他從高樓天臺往下扔。但我們的打賭确實開始了。
而且——
江戶川也跟着湊起熱鬧……
他的湊熱鬧是直接強求的那種,我也沒有見他多努力。他直接拍着桌子跟我說:“給我笑一個呗。”
要不是我覺得在辦公室彈他額頭,會讓全場震驚。
江戶川現在應該已經蹲在地上捂着頭喊痛了。
最近太過得寸進尺了。
這個江戶川亂步。
就在我正要開口的時候,文員春野绮羅子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绫小路君,能麻煩你去買茶嗎?三十分鐘後會來客人了,那是最後的茶了。”春野绮羅子打開可憐的茶盒給我看。
“可以。”
畢竟我現在做的也是文員的工作,有時候跑腿也是我的工作內容之一。
“那我跟你一起去。”江戶川亂步舉手。
“我又不會給你買東西。”我把他的頭摁在一邊的位子上,轉過頭說道,“需要順便買茶點嗎?”
“等一下過來的是一行外國人,不知道買日式的還是西式比較好?”春野苦惱地說道。
“買日式的吧。”
如果是外國客人,他們對西式甜點不知道吃了多少,已經對他們來說沒什麽新意了。此外,日本的西點是根據本國口味進行改良過了,客人也不一定喜歡改良後的西式甜點。
“羊羹!草莓大福!櫻花餅!”
江戶川在背後叫。
我不為所動地對春野小姐說道:“我先問問店家所有什麽推薦。”
春野來回看着我和江戶川,聽到我這麽說,支支吾吾應下來後,又說道:“要不也給亂步先生買一些甜點回來
吧?”
“他已經吃很多了。”我說着轉向江戶川,問道,“對吧?”
江戶川一副有口難言的表情。我之前和他說清楚,如果他吃外面買的東西,我就會相應地減少給他零食的量。這次有閑暇時間的話,我說帶他做巧克力草莓大福。
他在擔心自己如果多要一些吃的話,我可能會把答應的事情也取消了。
我覺得,有一天吧。
總會有一天,江戶川會厭倦我的。
到時候,如果江戶川再也不想看到我的話,我便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茶店和日式甜品店都是距離商店街有十分鐘的路程,周圍的公交車反倒沒有直達的,所以走路更為方便。在我走不到四五米的時候,身後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聲音并不急,反倒顯得有些輕穩。
在英國心理學家莫裏斯的研究中,越遠離大腦的人體部位越難說謊。一個人的腳步聲也可以體現出這人的性格特點。在我身後的人,性格并不會總是不茍言笑,同時又城府深,警覺高。
這人跟着我走了一分鐘多,時刻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直到我開始不和他賣關子,腳步慢下來後,他便走到我的面前,紫眸閃爍着笑意:“Привет(俄語:早)。”
打招呼的人身上的衣着與行走在街頭的行人明顯格格不入。若非是他天生有着獨特的氣質和清隽的長相,撐得住一身輕暖滑亮的白裝,加上繡有一圈雪狐毛的黑色披風,我可能會假裝他這個人不存在,直接走過去。
“北美異能組織「組合」過來了。”
“我知道。”
在客人來訪登記上,我已經知道今天來訪的人是什麽名頭的。
我頓了頓,口吻平淡地說道:“你怎麽這麽到現在才聯系我?和我約定的在我入武偵社後的三個星期後就會給我回複。結果佐佐城都死了一個星期,我跟着拖延一個星期入社,也沒有你的消息。”
“港口黑手黨突然追查得緊。而且,清隆君随時都可以把事情都處理得那麽好,真的急那麽一時半會嗎?”
跟我搭話的這位年輕人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之前我和太宰治查到的懸賞「人虎」的俄羅斯組織「死屋之鼠」的首領,異能至今都是秘密,只用「罪
與罰」為名。舉止态度有着貴族子弟的教養和高傲,時不時也透出對其他人的輕慢,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
我與他相識的時間遠遠不止是現在的這四年時間。
他的目标是創造一個無異能的世界,雖然目标是如此,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處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搞事階段。兩年前他的目标便是「拿走北美異能組織的資金」,從兩年前用蒼之王的情報與「組合」搭線,但用「書」和「人虎」把人引到橫濱作為主戰場,「死屋之鼠」早就準備好了。
但是,按照陀思的說法,港黑那邊像是懷疑「死屋之鼠」參與懸賞「人虎」的舉動有詐。又或者說,直接一點,就是認為「死屋之鼠」引導了「人虎」懸賞這件事。
理由很簡單。
「死屋之鼠」作為新興組織,雖然是情報組織出身,但是到底是俄羅斯的隔海組織,如何關注得到「橫濱」這個地方。而且,「死屋之鼠」的成員少之又少,他們是i如何得知「人虎」的存在;又如何有大量的現金參與懸賞。
但是如果反過來的話,「死屋之鼠」從一開始就關注橫濱,并且引導了「人虎」的懸賞活動的話,這反倒說得通他們消息源為什麽會來得那麽及時并且全面。
同時也解釋了,「死屋之鼠」樂意花一大筆錢來懸賞。按理說,做情報的,他們對價格背後的操作都特別清楚,就像是明知道商品價格的批發商,他們就不會用高于自己已知的價格購買商品。
但是,如果說,「死屋之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出錢呢?
“港黑的首領果然頭腦精明,在情報網上就開始調查「死屋之鼠」的存在。我也是很難做。”
陀思故作苦惱的表情。
“你安排的殺手什麽時候能動手?”
“這次「組合」過來有很大幾率是不會和偵探社談合,轉去尋找機會和港黑的時候,他應該可以抓住機會動手的。”
言峰绮禮是個擅長暗殺的高手,他不會輕易出手,一出手定是一擊即中,斬草除根。
“我是相當地期待呢。”
“嗯。”
陀思看着我,嘴角噙着笑意道:“最近見你在偵探社如魚得水,刺殺福澤谕吉,挑撥港黑的關系,也可以安排上
?”
“我應該說過,我不殺人吧。”
“但,老實說,你如果不殺人的話,我還是會覺得不放心。仿佛你的心不在我這一樣。”陀思眼底藏着冰冷的算計,那是再熟悉不過的神情。
“這也是你心焦的事,與我無關。不必把你的意志強加在我身上。”
我沒有看陀思的表情,向着茶葉店的方向直直地走過去。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清隆君。”
“彼此彼此,你也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