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刑部大牢裏,司徒雲若形容枯槁,只有從眉目間和臉部骨骼的組合,依稀可以看出曾經是個俊秀的人物。此時的她,眼神空洞,似微微擡首的樣子。
隔着一睹厚厚的圍牆牢裏卻依稀可以聽見孩子們的笑鬧聲和歡快的童謠聲;“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甜,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其實,今天的天氣并不算好,昏暗的天空帶着絲絲的陰霾,但人們卻比往常歡快許多。因為明天不僅是一年一度的臘八節,更是新帝迎娶皇夫好日子,舉國歡慶。持續了一個多月的宮廷內亂終于結束,帝都百姓撥開雲霧一掃陰霾,終于能夠出門置辦佳節物品,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的聲音。就連一向人煙稀少的刑部大牢,也多了那麽幾個人。
刑部大牢外一個面色蒼白女子,一身青綠罩紗雲錦長袍,拿着手裏的金牌讓牢頭看過,在獄卒的引領下穿過一張張鐵門一步步走向天字號牢房。天字號牢房,顧名思義,在這裏關押的犯人,大都是身犯重型的朝廷命官和皇親國戚,但凡進到這裏幾乎沒有人能活着出去。
離牢房越來越近,身穿官服的女人似乎越發顯得有些緊張,藏在衣袖裏的青白手指緊緊握住,深吸一口氣,然後又面色如常。
“葉大人,這裏就是了。”獄卒打開最後一扇牢門,回身笑得一臉殷勤。誰都知道大理寺卿葉青随龍有功,如今更是女帝身邊一等一的大紅人,若得她青眼不愁飛黃騰達無望。
女子松開緊握住的手,在牢門外稍停了半刻,才起步進去。
進去的時候,司徒雲若正靠着牆壁坐在角落,微微擡首的模樣,淩亂的頭發遮住面容看不清神情。
這個時候,圍牆外面的童謠似乎還未唱完,咿咿呀呀的聲音帶着孩子們特有的稚氣與青澀……
“是你!呵~”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說話了,原本清冷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粗糙。司徒雲若微微轉過有些僵硬的脖子,看着這個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他已經沒有當初的厭惡,如今身為階下囚自然是誰都可以踩一腳……
“陛下明日迎娶皇夫,特派微臣來帶殿下準備準備,以便明日前去,觀禮!”葉青并未與司徒雲若廢話,一邊嘴角微提,似笑非笑的模樣卻帶着一臉的刻薄惡毒相。只不過在火把照耀到葉青眼睛的一瞬間,葉青的瞳眸中閃耀出一抹詭異的青褐色光芒,那顏色極深已接近黑色,若無光芒映射是極難發覺的,就是被發覺也是一剎那之間的事情,即使看到了大多人都會以為這是錯覺。
然而,身為大将軍兼辰王殿下的司徒雲若雖然多日消沉,卻還是把那一瞬間的變化捕捉的徹底。
帝都的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新皇夫與辰王司徒雲若兩情相悅已五年有餘,如今陛下讓辰王觀禮,無疑是羞辱。
果真,司徒雲若聽到皇夫二字,原本整理好的思緒,卻在這一刻被打亂,眼神裏閃過的是錯愕的震驚和了然的無奈,琥珀色的眸子裏像是閃過很多東西卻又在同一時刻碎裂殘缺。
“皇夫……他,當真……做了皇夫……”像是喃喃自語般,一句話說到最後已經顫抖的不成樣子。她想說什麽,最後終是垂下頭,只剩下苦澀的笑。
司徒雲若眸光微閃,忽然想起,從涼州回來時:雲澤一臉擔憂“此去兇險務必帶上青雲七十二鐵騎,以備萬全之策。”她卻爽朗一笑“這軍營上下哪個又是我的對手。再說,青雲七十二鐵騎可是商洛國最為神秘的一支殺人隊伍,不過是回帝都一趟,怎麽如此勞師動衆,如今帝都一片海晏河清,皇姐坐鎮東宮,母皇指點江山。阿澤你顧慮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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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令她不顧一切也要回帝都的緣由不過只因一封家信,說是王君臨盆在即,因思念王爺去長絕山祈福,回來的路上卻動了胎氣……就這樣一句話,她便再坐立不住,連涼州的戰事都顧及不上,連夜策馬趕回帝都,一路的車馬奔騰,一路的擔心恐慌,更多的卻是滿腔的相思之情……
之後呢,之後怎樣了……
司徒雲若緊閉雙眼,她不想回憶那天的情景,不想面對這件事!
在牢獄裏的每一天就那樣緊緊地抱着自己,蜷縮在天牢裏的某個角落,眼神空洞,面容蒼白,肩膀上被穿破的琵琶骨汩汩的流着鮮血,而她卻像一個布偶娃娃,沒有任何疼痛,沒有任何感覺,摒棄了全世界,摒棄了所有的一切……
有些事不想就不會存在……
有些人不念就不會懷戀……
有些話不聽就不會心疼……
你看不到我的愛有多少,夜太早,心痛的睡不着……
在牢裏的一個多月裏,司徒雲若一直都是像個木偶人一樣。但是,女皇陛下沒有下令處死辰王殿下,刑部大牢裏自有的是辦法讓她活着,拿着漏勺掰開嘴強行把搜飯關進他嘴裏,司徒雲若仍是一動不動的任由他們施為。
牢獄裏,牢頭們喝醉了酒經常說一些平日裏好奇而又忌諱的事情: “寧王殿下這出美人計用的絕啊,誰能想到辰王君與宸王殿下多年的情愛竟是寧王殿下設的一場局!要說啊太女和辰王經營多年,當年宸王殿下不惜犧牲色相贏得了靖南王的兵權,最後活活把那韓小公子逼死,啧啧,真不愧是姐妹啊,連計謀都大似相同,不過最後還是這寧王殿下還真是棋高一着。女帝猝死,太女失蹤,辰王被囚,這天下就是寧王殿下的樓~”
“你小聲點,牢裏的這位可是……”
“怕什麽!能進來這裏的有幾個能活着出去的,寧王殿下讓她活着,無疑是讓她受辱罷了!”
……
“你們說,這太女殿下失蹤了,還是……”
“你沒聽說嗎,女皇猝死的那一晚,辰王君與寧王殿下裏應外合包圍皇宮,那是插翅也難飛啊,據說當晚太女便被逼死在東宮,”
“噓,小聲點,這種事情,讓人聽到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當日為何,辰王君會出現在皇宮之內?”
“是啊,辰王君不應該身在辰王府嗎?”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因這辰王殿下外出打仗,又恐辰王府的奴才們照顧得不夠仔細,所以拖了太女把辰王君接近皇宮照料。這本是辰王殿下愛夫情切,卻造成了一場大禍。”
“你們說,那辰王君與辰王夫妻多年,這辰王君,怎麽就會背叛辰王殿下那?”
“喂,小二子,你傻了吧,自古最毒男人心。那男人所求的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位子。辰王君在金尊玉貴過那也只是個王君,哪有皇夫君後的位置來的誘人……”
……
雖然司徒雲若在牢獄裏一直都是一副死人模樣,獄卒們的那些話,都是他能想到的,只是當關于皇姐(太女)的消息時,雖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只是那雙空洞而荒蕪的眼睛裏會有一串串什麽晶瑩的東西悄然滑落。有時候黑暗無際的腦海裏會偶然浮現一個身穿青綠色錦緞的少年,只是面容卻是模糊不清,還有那個少年滿身鮮血離開辰王府時的情景,這樣的身影 卻也不過是悄然縱逝,太多的時候司徒雲若都沉積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想起的是那個讓她深陷至此的男人。
也許太多時候,人只有真正的經歷了一些事情後,才會懂得将心比心。
大牢裏,獄卒識趣的點燃火把,然後又點頭哈腰的站在葉青身側,火光下,司徒雲若長發披散,面容早已青白的不成樣子,就連身上那襲上好的雲錦織就得黑色長袍,也早已破爛不堪,露出內裏沾滿血跡的白色裏衣,狼狽的哪裏還有一絲辰王殿下風流天下的模樣。看着這樣的司徒雲若,葉青的眼裏卻閃過一瞬滄桑的感覺。
“辰王殿下自身難保,還有心挂念別人!當真不愧是風流殿下,多情種啊!”女子的聲音說不出的清冷,言語間嘲諷味更濃,不經意間女子眼眸裏似閃過幾分悲哀,仿若一陣風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中,只剩下冷然清寒的模樣。
司徒雲若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眼前的女子,已然察覺出了幾份的異常,葉青一向自負清高斷然不屑與她廢話。只是還未等她看清那人,那人卻已轉身離開。
“帶上她,走!”女子轉身吩咐身後的兩個人,順着來時的路路,徑直向大牢外走去。
獄卒們并沒有阻攔,畢竟帶着皇上的金牌,又有葉大人本人親自出面,沒有人會懷疑。
出了刑部大牢,葉青一等人上了一輛馬車,便疾馳般向城外敢去。
皇宮裏。
一抹身影一瞬間便飛入紫陽宮“啓禀皇上,逆賊已被一個易容成葉大人模樣的女子帶走,馬車正駛向城門的方向。”
禦座上是一個一身明黃龍袍的女子清淺如畫的眉眼,女子擡起一只手微撐起下巴,嘴角似一抹清單溫柔的笑,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潤清淺“哦,魚兒上鈎了,按計劃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