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一鞠躬 再鞠躬 幹休每個看文的妹子 吼吼
帝都城裏流言四起,有人說,康寧郡王失憶了,有人說康寧郡王性情大變,有人說康寧郡王變傻了,各種謠言都離不開康寧郡王這四個字,不管事實究竟是怎麽樣,帝都城的百姓是知道了康寧小郡王已不複從前的聰穎明慧,衆人中,有惋惜的,有慶幸的,更有冷眼旁觀看大戲的。
帝卿府自然也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更不用提昨日看到定遠侯府的侍婢慌慌張張來帝卿府的下人。此事在帝卿府已是人盡皆知。
雖殿下已經下令不準議論二小姐的事情,但私下裏的人都知道傾華帝卿與這位二小姐雖有父女名分,卻也只限于父女名分,關于這位二小姐的事情殿下從來都是不怎麽過問的,如今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總不能肆意這些留言亂飛,是以私下裏仍有不少人談論這件事。
回到帝卿府,青蕊路過花園,看到交頭接耳小聲談論的侍婢們,并不在意,只是停下來撫撫頭上傾斜的玉簪花,唇角一抹輕笑,繼續搖搖擺擺一路前去。
有些事主子們都不甚在意,像他們這些做奴才不過是靠着主子的恩寵過日子,自然是要順着主子的心意的,他又何必插手一腳,枉做好人。
殿下的心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一些局外人能看清的。青蕊突然想起了那個從生下來沒多久就送去定遠侯府的女孩,那樣小就被送走,恐怕殿下也怕是相處久了會有感情的吧。
這些年來不管那孩子怎樣讨殿下開心,殿下總是無動于衷,太多的時候連身邊的奴仆都看不下去了,都覺得殿下未免太過無情,而他卻是明白,有些東西明知道結果痛徹心扉,不如一開始就不靠近,也許這樣對彼此都好。
他是跟在帝卿殿下的老人,從宮裏出來的人,自然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恩怨情仇。誰又沒些過往,只是不提就不會覺得痛罷了。他擡起頭,頭頂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那些過往的事情如深夜的露水在陽光綻放的那一霎那,化為灰燼。他輕輕的笑着,仍舊是一副明媚風騷的模樣。
……
木槿苑,書案前不過十來歲的小女孩,心裏好像裝着什麽事眼睛一直盯着門外,心不在焉的拿起書案上的書籍又放下來來回回反複幾次。
一旁伺候的侍婢終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幾步拿過夏侯瑾手中的書籍疊放整齊的放在書案上,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今天的天氣較為涼爽,聽院裏的素影說花園裏的紅妝素裹,十三太保,八寶妝竟在這幾日都一起開了花,小姐平日裏不就喜歡這些,現如今讀書讀乏了何不去花園裏賞看賞看,舒緩一下心情想必也是好的。”
那少年擡頭看了看自家無動于衷小姐,繼而又接着說道“小姐的病才剛好,倘若再悶出什麽病來殿下又得擔心了。”夏侯瑾平日裏最孝敬殿下,果不其然聽了這句話就有了反應。
夏侯瑾心中默默嘆一口氣,從書案上站起來,頗為無奈的說道“那好吧,咱們就去花園裏轉轉。”走了幾步又停下身來,像是想到了什麽,回首問身邊的素饒“父親今日有沒有去看阿音?”
素饒心下疑惑小姐為什麽會問起這句話,雖然小姐與二小姐一直分府而居,關系卻還不錯,雖沒有平常姐妹那麽親密,卻也算得上是和樂融融。但小姐卻又一段時間沒有問起過二小姐的事情了,一個月前因為有人提起二小姐的事情而大發雷霆,而這次二小姐落水是大小姐救上來的,便也說明了畢竟姐妹情深,之前不過是兩人之間的小別扭而已,如今二小姐大病初愈關心一下也是自然,想到這裏,素饒心裏的疑惑便迎刃而解。恭敬回道“沒有,剛不久聽殿下院裏的人說殿下讓青蕊哥哥去的定遠侯府,想必此時也應該回來了。”
夏侯瑾聽到如此,心裏卻是更加煩躁起來,阿音昏迷這麽多天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父親卻沒有去過一趟,未免太過冷情了。想到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後打聽父親的喜好的妹妹,夏侯瑾的心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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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走到花園內,看着那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只是那一汪碧水裏的睡蓮卻讓她看的入迷,眼前朦朦胧胧全是那日阿音落下水的情景:
小小的身影跟在夏侯瑾的身後,看到滿院的櫻花肉肉的小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姐姐,這裏就是爹爹以前住的地方麽,好漂亮啊。這種花我以前怎麽沒見過,姐姐見過麽?這就是爹爹最喜歡的花麽,我去樹上摘一些帶回去爹爹肯定會喜歡的……”
“那阿音在這裏摘櫻花,姐姐去那女那裏商量點事情,一會就回,阿音不要亂跑哦。”她有些猶豫的回答道。
“知道啦,知道啦,阿音是不會亂跑的,姐姐去忙吧。”明明比她小五歲的年紀,性格确實少有的乖巧懂事。
她捏緊自己的手指,一路回頭看了好幾次,直到到了太女宮仍舊是心不在焉,只覺得滿心的慌亂,最終還是放心不下,急急忙忙的跑去傾華宮,最終卻還是遲了。
她的眼前全都是阿音落在水裏浮浮沉沉的身影,她跳進水裏,抱着那個小小的身體從未有過的恐懼與害怕。
回憶像一個無底洞不停地把夏侯瑾一點一點的侵蝕,原本秀氣溫暖的面容上逐漸形成一個複雜扭曲的表情。
……
從思絮苑出來的兩個侍婢,交頭接耳絮絮叨叨的談論着什麽。
左邊的侍婢輕聲說道“二小姐失憶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一直是謠傳那。”
右邊的那個侍婢露出驚訝的眼光“你聽誰說的,外邊那些人說也就說了,這種事咱們可不能亂說。”
左邊那個侍婢不以為意“我是那亂嚼舌根的人麽?我可是剛才跟殿下送糕點的時候聽殿下身邊的青蕊親口說的。一大早殿下就派青蕊去定遠侯府的事情阖府都知道,我總不會拿這事來騙你。”
右邊的侍婢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那二小姐不複以前聰明靈慧,把往日裏的那些才華學識也忘了的事情也是真的?”
左邊的那個侍婢眉頭輕皺“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真的吧,昨天夏侯府的奴才來想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夏侯瑾一行人正巧被幾棵梧桐樹遮擋的嚴實,那兩個侍婢并沒有發現,然而夏侯瑾卻把他們兩人的話聽得清楚,心下更是不安,原本就擔心的心情如今更是容不得半點猶豫,擡步走向長廊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備車,去定遠侯府。”
……
夏侯瑾在奴婢的帶領下,走進定遠侯府,對這裏她并不陌生。
曾有一段時間,她很佩服她的現任母親夏侯英這個馳騁沙場,勇悍無敵的鎮遠将軍,幾乎每天都纏着這個人教她武功,那段時間想起來很快樂。夏侯英并不像父親那樣偏見,對她和阿音都是一樣的一視同仁,她曾經不明白,為什麽父親那麽不喜歡的夏侯将軍,即使她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對他們也是一樣的好。
如今想來,卻也明白了父親的苦楚。只是阿音,她的妹妹,身處在這個位置未免太過無辜,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裏不管最後誰勝誰負,傷害最深的只有阿音。她有時候挺怕父親的涼薄,她不知道如果阿音的位置換成自己,自己會怎麽辦,會不會像她一樣樂此不疲的讨父親歡心。
只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夏侯瑾看着眼前的阿音,和以往一樣的玉雪可愛的容顏,只是因為生病太久略顯蒼白的小臉,原本圓圓的小下巴已經有些尖尖的趨勢,一雙鳳眼睜得的大大的,只是那雙眼睛裏再沒有以往的親切,滿眼都是好奇的眼光。看到這樣的阿音,夏侯瑾一時原本滿滿的話卻不知如何讓開口,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阿音,身體可好些了?”她不知道如果父親看到這樣的阿音會作何感想。
夏侯音打量着眼前的人,明眸皓齒,美如冠玉,淺青衣衫,烏發如檀,比記憶力的那個緋色慌忙的身影更加清晰更加沉穩一些,雖然年紀尚小已經能看出将來迷倒萬千兒郎的趨勢。這個就是她的姐姐夏侯瑾,集她那個涼薄的父親所有寵愛的孩子,在更遙遠的記憶中似乎自己總是跟在她的身後,打探着那位父親的喜好。縱然過往再熟悉也不過是以前的事情,如今她已前塵盡忘,面前的夏侯瑾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見過幾面的陌生人,只是點點頭笑道“已經無礙了,煩勞姐姐擔心了,大夫說再休養幾天想必就大好了。聽玉書說,那天是姐姐把我從碧波湖救上來的,阿音真是感激不盡。”
“原本就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如今阿音再如此,姐姐我真是無地自容了。”幾句話說的分外客套,一時間竟相對無言,夏侯瑾每碩一字一詞都感到分外的艱難。她甚至有些錯覺眼前的這個人還是是不是她那個乖巧的妹妹。
站在一旁的玉書似乎也感覺到了眼前的窘境,只得站出來開口道“大小姐不要見怪,二小姐大病初愈,雖身子無礙以前的記憶卻不怎麽記得了。”
“果真如此。”直到這一刻夏侯瑾的心裏還報着一絲僥幸,希望那些胡言亂語不是真的,明明一切都是那樣明顯,她還是情願相信阿音只是怪她,怪她為何只留她一個人讓她無故落于水中。
然而玉書接下來的話,卻讓夏侯瑾如置冰窖“正是,不僅如此,連從前學過的那些詩詞文賦也全然不記得了。”
夏侯瑾雙手一抖,原本捧在手心裏的青花瓷茶盅卻在一時間“啪”的一聲,碎在地上,滾燙的茶水落了一身也尤不自知。心裏的自責更像潮水泛濫一般水漲船高,滿目歉疚的目光看着夏侯音“是姐姐沒有看護好你。”
夏侯音看着夏侯瑾滿目自責的樣子,心裏很是疑惑,這個姐姐反應未免太大了吧,她不得不懷疑關于她失足落水的事情是不是和夏侯瑾有關,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如果兇手是她,為何又要那樣奮不顧身的救她?這未免自相矛盾,心中的疑惑更濃。
因為夏侯音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且又有些心不在焉,夏侯瑾沒留一會就走了。
夏侯音送夏侯瑾到門外,因為知道夏侯音喜好名花,玉書特地讓人從後院的花園一來一盆開着十八朵顏色各異的十八學士茶花,讓夏侯瑾帶回帝卿府。說起喜歡花草,姐妹倆卻是有着這唯一的共同愛好,只是夏侯瑾喜歡各種名花異草,而夏侯音卻唯愛十八學士這種茶花,然而像這種開滿了十八朵顏色各異的茶花更是世間少有,然而夏侯音卻更愛那種學吧的花瓣上一抹胭脂紅的十八學士,清麗妖嬈美不勝收。
侯府裏的小厮端着花盆走來,卻不想腳下一滑,整個花盆直向夏侯瑾的方向抛來,閃躲已是來不及,夏侯音雖對夏侯瑾原沒有什麽太過熱切的感情,只是身體卻是像本能的反應一樣推開夏侯瑾,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什麽地方出來的黑衣勁裝女人,只見一個淩空翻,一腳踢開了那個花盆。
夏侯音眼前銀光一閃,眼前的危機已經解除,待仔細望去,才知那是那女子手上的純銀手環經過陽光的照射發出來的光芒,夏侯音只覺這一幕非常熟悉,直到夏侯瑾帶着一應奴婢走出好遠還一直看着那個女人。
……
是夜,帝卿府。
夏侯瑾放下手中的碗筷,擡頭看了看對面的正在飲食的傾華帝卿的,久久才出聲道“父親,阿音醒了。”
傾華帝卿亦放下手中的碗筷,接過小厮遞過來的絲帕,輕輕擦一擦嘴角,頗有些疑惑的看着對面的女兒,神情氣度仍舊是波瀾不興“我已經讓青蕊去定遠侯府看過了,沒什麽大礙,你不是也去了?”
“什麽叫沒什麽大礙,父親您為什麽對阿音那麽狠心,不管咱們與夏侯英有什麽仇恨,阿音都是無辜的啊,她也是您生的女兒啊。那麽多年了,您為什麽不肯去好好的看看她。她失憶了,不記得我了,我想她大概也不會怎麽記得父親了,難道這都沒關系嗎?難道這一切對于您都是一些無動于衷的小事?”夏侯瑾終于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憤怒,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其他一些別的什麽,她搞不明白,也并不想弄明白,或許只是因為滿心的難過想找一個發洩口。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無動于衷嗎?難道你不會比我更明白致使這一切的後果的人是誰?我記得我從來都沒教過你對于自己造成的後果遷怒于別人。”趙懷寧看着面前自己的女兒,神色淡淡目光裏是說不清楚的複雜與黑暗還有淡淡的嘲諷。
夏侯瑾一時間臉色變得煞白,她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是窒息,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靜靜。
夜依舊是那麽黑,只是在這樣的黑夜裏注定要有太多人要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