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
一個落雪的日子, 尚城第四監獄裏, 何庭夕以心理醫生的身份和林楓隔桌而坐,而看守的獄警因為涉及隐私的緣故, 守在了門外。
此時, 何庭夕依舊身着精致剪裁而成的黑色西裝,只是頭發因為外面下雪的原因有些微亂。但不難看出,他原本炯亮的眼睛, 不知是因為遇到了什麽事情而變得沮喪了些。
“恬兒怎麽沒有來,她還好麽?我記得她上次來還是84天前。”林楓兩只手交疊在一起, 有些失望地說。
他今年剛滿52歲, 可卻有一頭與實際年齡不符的白發。他這頭發白的一半, 是因為那些年找尋女兒的心力交瘁, 而另一半則是因為自己因殺人而入獄。不過好在何庭夕拿出了林楓的精神狀況診斷書,證明他因為女兒的變故而出現了精神疾病,且對于Zeoy的遭遇,所有在場聽到的人都深感同情, 而這份同情又怎會不連帶這位可憐的父親,所以基于種種,林楓最終免了死刑。
何庭夕心事重重地看着林楓, 他們雖然年齡相差很多, 但林楓從前是位文學翻譯,主攻的是英國古典文學,後在一次巧遇中,與何庭夕相談甚歡, 竟成了朋友。而且,何庭夕常常會推薦給林楓一些英國剛剛出版的文學佳作,久而久之,兩人便成為了文學上的知己。
“恬兒她很好。”
聽此,原本為女兒感到擔憂的林楓,精神松緩了下來,但他意識到何庭夕情緒上的憂悶,便又問道:“你怎麽了?是出現什麽狀況了麽?”林楓猜或許是公司上的事情。
何庭夕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從裏懷兜裏掏出了戶口本,還是兩本。他将戶口本放到桌上,然後緊張而又沉重地看向林楓。林楓驀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麽,但随之內心的抵觸也如浪湧而來,臉色很快因此而沉了下來。
“你這是要幹什麽?”林楓臉上明顯是帶着排斥的。
何庭夕指尖點在戶口本上,顯的有些艱難說:“我……沒有安全感。”
“什麽?”林楓對何庭夕所要表達的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卻因着猜想到的事情而感到燥郁。
“我說我沒有安全感。”何庭夕低着頭,感到很挫敗地重複這幾個字。
“難道我能給你什麽安全感麽?”林楓有些生氣地将臉轉到一旁。
何庭夕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驕傲地揚起臉。後他又不禁咬了咬下唇,有些無助地看向林楓,說:“今天公司的安保隊長來我辦公室見我,他提醒我有個男人來找過Zeoy。我知道那個男人,是個混黑道的人,Zeoy一個偶然救了他的命……之後,她還不停地哼哼一首歌……”何庭夕顯的的越發不安。
林楓聽到自己的女兒和黑道的人有牽扯,自然是內心猛然一驚,但他瞧着何庭夕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面對林楓的反映,何庭夕惱了的看向他,正色地說:“你将女兒交給我照顧,你說你只信任我,我想我沒有會錯意,你是要将她托付終身給我的。可是恬兒她,她的創傷太重,我即便日日小心呵護,卻還是常常感到慌措不安。我為了她放棄我原本的一切,如今的事業也是為了她而建立的,我富有,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還是那麽全心全意地守護她,可我卻每天活在慌措之中。我怕如果我的言語太冷,會令她感覺不到我的……情意;我又怕如果我表現的太直接,她會出現抵觸。拜托,不要只在心裏偶爾的将我視為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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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該視作你什麽呢?未來的女婿麽?”
“如果你否認這點,我發誓,你監獄裏的一切優待會馬上消失。”
林楓轉臉一笑:“你這樣對待你的未來岳父,可能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岳父”這兩個字讓何庭夕原本緊繃的神經松緩了下來,但很快他的臉再次繃緊,并說:“我知道,你見過我在英國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所以如果不是我救了恬兒,你這輩子都不會同意我們。”說着,他彎身從立在桌旁的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然後放到桌子上,推到林楓的面前。
林楓手搭在文件袋上,問:“這是什麽?”
何庭夕身體湊前,雙手交叉而放,很認真地說:“這是我這幾年的身體檢驗報告,差不多一年四次,很全面,什麽是否吸毒 有沒有淋病 非淋菌性尿道炎 梅毒 艾滋,都有在上面列明。而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證明,我潔身自好,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林楓聽了,臉上的皮膚不禁向上聚湊,他真的是驚訝到整個人都呆滞住了。“你……你每年都做這些檢查,就是為了……為了證明你,變了?可你們不是已經住在一起了麽?”他說着,露出放松一笑,“哦,我知道了,是恬兒,恬兒沒有給你那個機會。”
何庭夕看着林楓得意的樣子,有些發惱,兩眼帶着怨意看向對方。
林楓見此,收起笑意,然後表現出輕松的樣子說:“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我該怎麽做。”
如此,何庭夕才露出久違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了,未來岳父。”
臨走,何庭夕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剎那,他忍不住回頭問道:“未來岳父,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那個人是誰?為什麽他會知道恬兒當初的下落?”
林楓的臉立時因為這個話題而變得晦暗起來,他沒有回答,也打算永遠将那個人埋藏起來。
月13日,下午四點三十分,此時原本人車分流,名為禦林苑的高檔住宅小區,因為B302戶一家四口被殺,而出現了許多的警車。
B302是一棟美式田園風格的別墅,庭院雖然因為季節的原因不能用蔥郁來形容,卻也是規整合宜。雖然如此,成均看向那棟房子,卻只能用幽深神秘來形容。那房子,是深藍色的屋頂下,搭配着紅褐色的牆面,不論是一層還是二層,玻璃窗都是黑漆漆的,尤其是露臺那扇。成均望向二層那個由黑色栅欄圍城的露臺,或許是因為這裏死了人的緣故,他看着不免覺着詭異。
據了解,B302戶原本是五口人,只有孩子得以幸免,其餘的四人,就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全被殘忍的殺害。報案人,是家住兇案現場右側的鄰居。
成均知道裏面的畫面定然是慘不忍睹,因此為了不讓自己的思緒被定格住,他在沒進到兇案現場前就開始了部署。
“樊月,你去看看是否有貴重物品的丢失。戴建國,你去檢查門口和外面的牆壁,是否有可疑的圖案标識。季飛,你去檢查是否有強硬闖入的痕跡。高占山,你配合交通部門,查看這個禦林苑周遭的監控視頻,看在案發期間是否有可疑車輛停在這附近。還有,阿洛,你看這個房子是否有信號幹擾,電話線有沒有被隔斷?”
“是,隊長。”大家異口同聲的回應,很快便四散開了。
這是成均事先看過簡報做出的部署,待這些都安排後,他屏息提氣走了進去……
“四名死者均有多處的刀傷,皆是在腹部。通過刀口的寬度來看,力道都是差不多。除此以外,每個死者的喉部和動脈都被割傷,我想兇手這樣做的目的是要放幹死者身上的血。還有就是,每名死者的雙眼都被挖去,舌頭被割掉,牙齒也都被拔掉,還有就是……雙手皆被砍去,心髒……也被挖了去。”成均走進來後,女法醫一邊面對着靠坐在椅子上的屍體,一邊陳述說。
可聽了這番話,不論是成均,還是在場的痕跡檢驗員們,照相警員,或者是其他警員,都被驚駭到了。因為通過眼睛直觀來看,他們僅僅是四個靠坐在椅子上的四個屍體,當然通過袖子的軟塌程度以及眼角流下的血痕,不難看出殺害他們的兇手的殘忍程度。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閉合的嘴裏,居然舌頭也被割了,牙齒也被拔了;且在幹淨衣服的遮擋下,居然心髒也被挖出來了。這種種的信息,無疑是一個又一個的炸彈投入到在場每個人的頭上,令他們不禁神經随之崩裂。
成均是最先從震驚中抽離出來的人,他先是問道:“四名死者有沒有被捆綁的痕跡?”
還是剛才說話的女法醫,她蹲在屍體旁邊對着成均搖了搖頭。
“阿洛!”成均大聲喚道。
阿洛帶着白手套從樓上跑下來:“隊長,我剛才看過了,樓上的電話有被割斷,雖然現在手機看起來有信號,但我想兇手在的時候一定進行了信號幹擾。”
成均将這些信息存記到腦海中,然後提起另一件事情來:“阿洛,你現在馬上調查一下,這個家裏的成員是否和黑社會有所牽連。”
阿洛一副覺得不大可能的樣子說:“這個家的男主人是家連鎖眼鏡店的老板,就是那家很有名的韋氏眼鏡,女主人是家報社的編輯。至于兩個老人,都是退休的,好像不太可能和黑社會扯上關系。”
成均一副不容置疑的眼神看向阿洛:“你覺得兇手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麽自信地将四個人無聲無息的殺了,會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麽?”
“哦,好,我這就去調查。”阿洛退步幾步說,然後小跑着離開。
成均旋即又掐着腰,身體呈扇形轉動命令道:“待會做筆錄,一定要盡可能的細致,還有一定要錄下視頻,錄下他們的表情,回隊裏的時候好方便側寫。”提到側寫,他即刻想起何庭夕,“怎麽,何庭夕他人呢?怎麽還不來?”成均說着,掐腰望向門外。但沒想到的是,居然是身着白色短款羽絨服,頭戴毛線帽的Zeoy只身前來,還是跑着過來的。
不一會兒,只見氣喘籲籲而來的Zeoy跑了進來,而後對着成均說:“庭夕他人不知道去了哪裏,今天就只有我。”
成均感到很稀奇,沒想到這側寫二人組還有不知道對方去向的時候。
但在此時,Zeoy已經越過成均身旁,雙眼泛光地朝那四具屍體而去。她沒有感到害怕,也沒有被驚到,反而脫口而出的是:“處死,這是處死的方式,兇手是要處決了他們!”
(本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希望這個案子不會讓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