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梁悠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這話的含義了。
現在一切都算是他們的猜測也不能貿然動手, 就只能防着。可這防着也夠難受的, 一顆心一直懸着,時刻都要擔心。白天的時候還好,晚上所有人都是穿着衣服睡的随時警醒着, 就擔心會出什麽狀況。
晚上,聽說了白天梁悠“壯舉”的向瑾托着下巴,好奇的問她, “悠悠,你什麽時候學的開槍啊?”
梁悠想了想,答道:“嗯,小時候吧,十來歲的時候。”
“十來歲的時候啊。”向瑾有些吃驚。又想了想自己十來歲的時候,每天都泡在爸媽任職大學的圖書館裏沉迷于一切和歷史相關的東西, 從來沒想過那些東西。
“那, 是你爺爺教你的?”向瑾想起上次在首都和梁悠去買書時,梁悠家就住在部隊家屬院裏。
“不是的,”梁悠想起了當時的事情, 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是我大哥教我的。”
“你大哥?”這個向瑾倒是沒聽梁悠提起過。
“嗯。”只要一說起家裏的人, 梁悠眼睛就像能發光一樣。“我大哥軍校畢業後去了北疆,他可厲害了。本來他還打算教我擒拿的……”只可惜當晚回家吃晚飯時她擡手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家裏長輩看到後還以為她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一再追問。最後大哥反被知道真相的大伯拿住摔在了地上,連奶奶在不贊同她去做這些會受傷的事情。
梁悠有時候覺得家裏人對她保護太過了, 但又不得不說她其實很喜歡,很眷戀他們對自己的重視。
她小學和高中都在子弟小學上的,同學和她一樣父輩、祖輩都是軍人,所以大多是活潑好動,從小鍛煉的身體素質極好。可梁悠早産出生,小時候病病歪歪的,在同學中算個異類。只是她先有大哥、大姐這兩座靠山,後來又有梁家棟接手。再加上成績好,在學校裏也算過的風聲水起。
唉,時間好快啊。回憶起小時候的那些事情,梁悠忍不住感嘆。
其實她槍法算不上好,就是會用,剛在沙漠裏打了兩槍,看着還挺唬人的,至于準頭就不能保障了。
希望不會用的上吧。梁悠默默祈禱着,祈禱着張定不會生什麽事端,要生等到邊防連的戰士們回來也好啊。他們一個研究所都是文弱書生,抗不住啊。
可惜老天明顯不願意順着梁悠的祈求,或者說張定他們本來也要挑邊防連隊裏沒人的時候。
當晚,吃壞了肚子的美術組趙組長頂着風半夜出宿舍去廁所,正巧看到了十來個人圍着倉庫的鐵門對着鎖頭一通倒騰。
當下本來就腹瀉腿軟的趙組長被驚得話都說不出來,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提神,大聲的喊了起來。
他這麽一嗓子,剛睡下的職工們馬上拿好在屋裏放着的出頭、鐵鍬的跑了出去。梁悠深出了一口氣,拿起了步:槍。
倉庫那邊的人看到他們出來竟然也不慌,還在那兒拆着倉庫的鎖頭。估計是之前在洞窟裏看過了,覺得去那邊搬東西還不如直接從倉庫裏搬方便。
現在整個研究所裏有近三十個人,可三分之一的女同志,還有像季所長這樣一把年紀的,也就十幾個能稱得上青壯年的,主要還是今年新招的小年輕,要是貿然沖過去,恐怕不一定拼得過對面。再加上今天在倉庫值守的人,并沒有提前發出信號,恐怕他們這邊還要減去兩個人給對面加上了。
“別動了,再動我們不客氣了。”周師傅厲聲喊道。
可惜那些人根本不為所動,或許還想着反正已經把人都吵起來,幹脆也不再壓着聲音,直接用斧頭看着門上的鎖頭。
董平早就被季所長交代去邊防連裏找人求助。可看眼前的形勢,門上的鐵鎖頭怕是等不到這個時候了。
梁悠架起槍,看不清前面的目标物,只能看到一個晃動的手電筒光圈。
“在亂動,我就開槍了。”梁悠聲音顫抖的威脅,可惜對方只把這當成了虛張聲勢的話語。
梁悠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想着大哥教她的時候告訴她的,深呼吸,将注意力專注在目标物上,然後……
随着槍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痛呼。
打到人了……梁悠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她以前都是打靶子的,沒想到有一天她的子彈會打到活生生的人身上。這種感覺壓得她胸口憋悶,并不因為她打到的人是好是壞而又一絲改變。
“還不快滾,還想吃槍子嗎?”周師傅吼道。
那邊的動靜停了一會兒,不知道那邊領頭的說了什麽鼓動的話,沒兩分鐘,砸鎖頭的動靜又重新響了起來。
梁悠握住槍的手指緊了緊。她剛才太過緊張,整條手臂都繃着勁,加重了開槍的後坐力帶來的影響,導致現在整條手臂都是麻的,使不上力氣。她希望那群人知道怕了快點跑,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舉的起來手裏的武器。
好在在她硬着頭皮打算再開一槍之前,董平總算是把救兵帶來了。
梁悠膝蓋一軟後退了兩步,被身後的向瑾眼尖的扶住,手裏本來握着的東西早就掉在了地上。
于是,研究所裏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剛才一臉冷酷,冷靜射中目标的梁悠同志,一個沒控制住就哭出了聲。
“向瑾我剛才打到人了,好可怕啊。而且我胳膊好疼啊,你說會不會斷掉啊?!”
向瑾聞言緊張的捏着她的手臂。“哪了哪了,哪裏疼,我幫你看看。”
“就這裏。”梁悠眼裏噙着淚,委屈巴巴指了指。
向瑾又不是真的醫生,只是剛才梁悠哭的慘兮兮的說自己手臂斷了,她也跟着頭一昏。
不過應該不是斷了吧。向瑾捏了捏梁悠的手臂骨,跟之前實習清理墓葬時摸過的墓主人手臂骨的感覺比較了一下,應該沒有大事。
那邊季所長正跟教導員說着到底眼前事情的經過,這邊梁悠确認了自己手臂沒什麽大事,喝下了貼心師弟們送來的熱水壓驚。
“季所長,這麽大的事情您應該早跟我們說的,這麽壓着不說,萬一真出事情了怎麽辦?”教導員不贊同的說道。
季所長解釋道:“那個,我們也是看最近連隊裏的同志們都出任務了。現在隊裏的同志半天要巡邊,晚上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要是……”
“那您也不能不說。就不說這些文物,還有各位老師們的安全問題啊。”教導員說完,又覺得自己剛才太急了,态度不大好。嘆了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又說道:“我知道您這也是擔心麻煩我們,可我們連隊之所以建在這裏,就是因為研究所老師們和文物的安全,也是我們的職責和我們的任務。”
“哎,這次是我的錯,是我想岔了。”季所長也是因為現在日子安穩了,沒想到這群人會這麽瘋魔,連槍聲都不怕了。要說隔壁村子的狀況他也知道一些,并沒有到了餓死人非要铤而走險的地步,所以他一直覺得吓一吓就行,沒料到他們命都不要了。
季所長不知道,張定回來後再村子裏極盡所能的炫耀自己在國外的生活。豪宅豪車,奢華的手表首飾,各種村裏人沒見過的好東西,把村裏那些有野心的人看的眼睛都紅了。然後他又把那群有野心的人聚在了一起,給他們開出了讓他們拒絕不了的空頭支票,這次促成了晚上這一場瘋狂的犯罪行動。
“梁悠老師。”教導員走到梁悠身邊,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您是什麽時候學會開槍的?”教導員問道。
“十幾歲的時候。”梁悠一改之前的可憐樣,臉上挂上了溫和得體的笑容。
“那,是誰教您的?”教導員又問。
梁悠笑了笑,卻沒有答話。她知道這個問題必須要給出一個能讓別人信服的答案,可她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說。
“悠悠。”向瑾看她沒說話,緊張的看了教導員一眼。
季所長知道梁悠的顧忌,指了指他的辦公室,說道:“教導員您看,要不咱們裏面細說。”
教導員自然沒有意見,點了點頭,跟着季所長和梁悠身後進到了辦公室裏。
兩方将前因後果一說,梁悠這才知道季所長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教導員則是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沒想到梁老師是這麽個出身,當下看梁悠的眼神都開始變了。
“梁老師您真是……真是咱們祖國的大好青年,有志之士啊。”教導員誇贊道。
這年代的人誇起人來名頭都大,動不動就是祖國的什麽,民族的什麽的,聽得梁悠直想擺手說自己受不起受不起。
可是教導員明顯覺得這還不夠,又誇了一邊梁家家風正,家教嚴,教出來的孩子都是能吃苦好樣的,沒有一個纨绔子弟。然後又提起了梁悠大伯的名字,委婉的問梁悠兩人的關系。
梁悠誠實的答道:“那是我大伯。”
“啊,那您是梁國紹領導的孩子?”教導員又問。
只是梁悠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我小叔。”
梁悠看到面前教導員的臉色明顯一僵,然後變得鄭重非常。
“您是梁國安烈士的女兒?”
這次倒是說對了,梁悠點點頭,“嗯”了一聲。
當年那場戰争有多慘烈,家裏從來都沒有人提前。縱使梁悠的爺爺和大伯曾經參加過更加慘烈的戰争,還會在飯桌上當成玩笑說起,可卻從來沒人替二十年前爆發在不遠處邊境線上的那一場。
甚至上學後在歷史課上,梁悠能感覺到老師非常迫切的想要快點講完翻頁,講的時候眼神還一直往自己身上瞟。
她自己倒是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前世她的父母忙于各自的生意從來想不起自己有個女兒,她一個人不愁吃不愁喝的,時間久的都覺得自己不需要父母了。
重生一世,梁悠覺得自己心理年齡怎麽都二十多歲了,能有眼前這麽一群關心自己的親人應該知足了,何必還要過多的奢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緣上的牽絆,雖然梁悠從來沒見過這一世的父親,也總是告訴自己不必為此太過介懷。可其實她心底還是有那麽一個遺憾,有一個沒有被填補的空洞,偶爾被人觸碰到了,會讓心髒酸澀的緊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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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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