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奶來說是比什麽都珍貴的東西。”
周巧言點頭,對那位老人說謝謝。
老人們領着他倆往休息室走。那位剛剛跟周巧言搭過話的老奶奶又來問了一次周巧言多大了?蔣偉君替她答了,老奶奶走開後,他對周巧言說:“人老了,會健忘的。”
周巧言微笑表示她能理解。
蔣偉君給老人們剝桔子,周巧言幫他們沏茶。
蔣偉君掃視了一圈,問:“何奶奶呢?”
一位老爺爺說:“走啦,頭兩個月就走啦。”
蔣偉君楞了一下,點了點頭。
老爺爺又說:“半夜睡覺的時候走的,沒痛苦。”
蔣偉君眼圈有點紅,說:“那就好。我還記得何奶奶以前針線活做得可好了,有次我爸帶我來,我在院子裏玩,褲子被劃破了,何奶奶幫我補好,還繡了圖案,我媽過了好久跟我說,那褲子買的時候明明不帶花紋的。”
人走了,把過去的所有也就帶走了。
中午,蔣偉君和周巧言幫廚房給老人們做飯,包餃子。周巧言第一次動手包餃子,捏出來的形狀怪怪的,蔣偉君包的也不十分好,把廚房的阿姨逗得哈哈直笑。
蔣偉君說:“很多看着我長大的老人都不在了。”
周巧言說:“你別難過了。”
蔣偉君搖頭說:“經歷得多了,多少看開些。起碼在那些老人活着的時候,我陪他們聊聊天,給他們寂寞的晚年生活增添一點點樂趣,我覺得挺滿足的。”
周巧言說:“我覺得特別偉大。”
蔣偉君笑了,說:“這不是偉大的事,其實很普通。這裏的老人也都是很普通的老人。就像我老家的外公外婆一樣,會吵、會鬧,也會像小孩子那樣撒嬌。他們都挺可愛的。”
周巧言點頭,也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特別好看。
蔣偉君說:“雖然我沒有爺爺疼,但是你看,這裏這麽多爺爺奶奶,我覺得我也挺幸福的。”
周巧言歪着頭,問他:“你爺爺為什麽不要你?”
蔣偉君說:“據說我爺爺不喜歡我媽媽,我爸是賓大雙學士,我媽只是個護校畢業的普通護士。我爸媽結婚的時候我爺爺反對得很,之後就不來往了。”
周巧言說:“那你爸爸的事,你爺爺知道嗎?”
蔣偉君說:“知道吧。我也不十分清楚,那時我還小,家裏總是來讨債的,我媽就讓我去學校。我爸那塊墓地挺貴的,反正我們家買不起。我記得那個時候要債的就說,你們家有錢買墓地就有錢賠償,我媽實在沒辦法,就把房子賣了。”
周巧言聽他說完,想了一會兒,擡手摸了摸蔣偉君的頭,就像他每次摸自己那樣。蔣偉君楞了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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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蔣偉君答應帶周巧言回自己家吃餃子,一路上,他向周巧言吹噓了一通他媽媽包的餃子如何如何好吃,說得周巧言食指大動,結果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蔣媽媽給蔣偉君打電話,說要到醫院加班,讓他自己吃飯。
周巧言:“……”
蔣偉君:“……”
周巧言說:“我明天再去吃吧。”
蔣偉君說:“明天初二吃面條……”
周巧言說:“……”
蔣偉君說:“我請你去外面吃吧。”
周巧言說:“我請你吃吧,到我家,我來做。”
蔣偉君奇道:“你會做飯?”
“當然。”周巧言說,“雖然賣相不太好,但是味道不差的。”
帶着期待和好奇,蔣偉君再次來到薔薇花園周巧言的家。
門口堆着幾個塑料袋,兩個人看了看,都是進口水果和零食。
周巧言說:“我爸來過了。一會兒你帶點回去吃,你媽媽加班那麽辛苦。”
蔣偉君只是微笑。
周巧言開門進家,蔣偉君幫她把東西都搬進去。
周巧言說:“我爸上午打電話,要帶我出去吃飯,結果又吵起來了。”
蔣偉君說:“你還是不想見你爸爸?”
周巧言說:“不是不想見他,問題是見他幹嘛?祝他新婚快樂還是恭喜他再當爹?他小孩兒剛剛出生,如果吃到一半,那女人來電話叫他回家,我不更尴尬。而且,我太了解我爸,就像他了解我一樣,我只要初一答應跟他去吃飯,他十五再找我吃飯肯定會帶着那女的。他就想要我跟那女人的關系變好,哪怕只是表面上變好。所以我絕對不會讓步。看到他們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蔣偉君無奈地笑了,說:“你真的開心嗎?”
周巧言停頓了一下,說:“我無所謂,真的,最艱難的時候我都撐過去了,現在真的不算什麽,起碼我還有房子,還有我媽,我能照顧自己。”
“你還有我。”說完這句,蔣偉君卻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開始打量她家廚房說,“你想做什麽?我可以幫你切菜,我的刀功得到過專業人士肯定的。”
周巧言覺得自己過于依賴蔣偉君,有些連明媚都不能說的話都能随口對他說了,而他總是很溫柔地替她着想。她挺怕的,不是怕愛上一個人,而是怕受傷。如今的她有一種“傷不起”之感,在她的潛意識裏,想不受傷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去愛。
而蔣偉君對她的态度又讓她有一種被寵溺的感覺,那并不是像以前周康的那種父親對女兒的寵溺。他的寵溺并沒有那種與生俱來的理所當然,而是一種溫和的陪伴和彼此的扶持。就像他也會向她講自己的事,帶她認識自己的朋友和圈子,讓她在這點滴間覺得自己很充盈,并不是她需要他,抑或相反,而是他們互相需要。
周巧言進廚房的時候,蔣偉君已經在洗蔬菜了,他對她說:“其實我也會做菜,我們每人做一個,看看誰的手藝更好。”
周巧言以為蔣偉君說的“會做菜”僅僅是把菜做熟,沒想到味道還可以。
“還行,”周巧言夾了一筷子,評價說,“比我想的好。”
“我也嘗嘗你做的。” 蔣偉君嘗了一下,說,“嗯,不錯不錯,真不錯。等張哥的酒樓開張,推薦你去幫廚。”
周巧言笑。
蔣偉君說:“我說真的,我以前就很想去他二叔的酒店打工,直到他二叔嘗過我做的菜,對我說,‘嗯,刀功還可以’。”
周巧言笑着說:“被婉轉地拒絕了?”
蔣偉君說:“是啊,那個時候小,也沒見過大廚是怎麽做飯的,後來張哥帶我到他們後廚參觀了一次,立刻放棄當廚師的想法。”
周巧言說:“還好你放棄了,不然張哥的酒樓要被你搞砸了。”
蔣偉君說:“不會的,他說不讓我進廚房,但是可以收我當門童。”
腦補了一下蔣偉君頂着一張精英臉在豪華大酒樓前代客泊車的樣子,周巧言笑得停不下來。
飯後,蔣偉君幫着刷碗,周巧言沏了茶端出來,看到蔣偉君正在看她媽媽的照片。
周巧言說:“喝點茶吧。”
蔣偉君轉身過來,說:“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
周巧言說:“所有人都這麽說。我覺得我媽媽更漂亮一些。”
蔣偉君說:“你媽媽的笑容很自信。”
周巧言笑了,說:“我媽媽是女強人,當初她和我爸一起開公司,很多決策都是我媽來做的,後來我出生之後,她一邊幫我爸打理公司,一邊還要照顧我,直到生病。”
蔣偉君點頭。
周巧言說:“上次去你家看到你爸爸的照片,你和你爸爸長得也很像。”
蔣偉君搖頭說:“我媽說我氣質比我爸差遠了。她說我爸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醫院的時候,好多人都看呆了。”
周巧言好奇地問:“你爸爸媽媽感情這麽好,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蔣偉君說:“他們很少說往事,就是很普通的夫妻,很普通地過日子。”
周巧言苦笑着說:“我爸以前倒是常常說起跟我媽大學時的事,現在還不是這樣了,感情深不深,深到什麽程度,跟說不說出來關系不大。”
蔣偉君點頭表示同意,他說:“我印象裏只有一次,那時我還很小,我爸帶我去給我媽送飯,有個護士推着一輛輪椅跟我們擦身而過,我爸突然對我說,他第一次注意到我媽,是在他以前住院的時候,偶然在樓道裏看見我媽推着一個小姑娘去做檢查,當時是冬天,我媽拿了條毯子給小姑娘蓋在腿上,不是随便地蓋上,而是半跪在地上,很仔細地把毯子圍好。我爸說,他當時覺得,我媽是個既善良又細心的人。”
當繁華看盡,歷經千帆,最打動人心的,偏偏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初二的那天,蔣偉君終于實現承諾,帶周巧言到他家吃蔣媽媽做的飯。蔣媽媽知道周巧言家裏的事,也心疼這個孩子,一個勁兒叫她多吃。
周巧言已經好久沒吃過家常的飯菜,不是在快餐店吃員工餐就是在學校吃食堂,這一刻她真心覺得,有人給做飯吃的感覺真好。
家不是單純居住的地方。你知道有人在那裏等你,做你喜歡的飯菜,随時有熱水喝,家是晚歸時客廳裏開着的那盞燈,是最後的溫暖和希望。
周康帶走了她的溫暖,毀滅了她的希望。周巧言曾一度覺得她的那個家只是房子而已,幸虧蔣偉君對她說了“家裏還有媽媽”那句話,不然她也不會急急要求周康把那房子劃到她的名下。
那是她媽留給她的東西,也是她對她媽最後的念想。她的守護跟房子本身的價值沒有關系,而是一份回憶,足以讓她支撐下去的回憶。
破五之後,走親訪友基本結束,接下來幾乎都是同學聚會。
周巧言和蔣偉君高中時的班長梁超組織同班同學吃飯,同學們只有一個要求,堅決不吃麻辣小龍蝦了。
這次來的人比較齊整,除了全家出門旅游的,只有出國留學的幾個同學沒有回來。
有個同學舉杯說:“來,為了紀念我們身在異國他鄉的同窗們,我提議,這第一杯我們把它撒在地上。”
衆人:“滾滾滾。”
另一個同學說:“都不如為了紀念班長大人終于大發善心沒有讓我們吃麻小。”
上次聚會沒有參加的同學不明就裏,開始詢問。
周巧言心有餘悸地說:“那之後好一段時間我都不太吃辣了。”
許多同學還是不相信,班長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只是有些嚴肅而已,怎麽吃個飯把他們吓成這樣。
梁超微微一笑,說:“下次你們誰來北京記得找我,帶你們去吃‘麻辣誘惑’。”
衆人紛紛表示:“班長饒命。”
梁超扶了扶眼鏡,又說:“那來說說你們這學期的收獲。過四級的有幾個?過六級的有幾個?”
衆人:“服務員,來盤香辣蟹。”
蔣偉君舉起手對梁超說:“報告班長,我六級過了!”
還有幾個過了四六級的同學不甘示弱地舉起了手。
另外那些人不幹了,說:“班長,我們只是沒報名啊,你要相信我們的實力……”
梁超這才把手一揮,說:“大家吃飯。”
一群人就這麽聊着、笑着,一直鬧到很晚。
假期結束後,迎來了春天以及新學期。
春天萬物複蘇,樹木抽新吐綠,一派欣欣向榮。
周巧言和蔣偉君也重新回到快餐店報到。只是這學期周巧言開始有夜課,打工的時間減少了一些。蔣偉君倒是不在意,他本來就不贊成周巧言排太多晚上的班。
剛進入5月,有天晚上蔣偉君打工下班,正往宿舍走,接到蔣媽媽的電話。
蔣媽媽說:“偉偉,你現在回來一趟。”
蔣偉君看了看表,說:“現在?已經快9點了,沒有回學校的車了,我明天早上還有課。媽,有急事?”
蔣媽媽似是猶豫了一下,說:“你別先別管那些,先回來再說吧。”
蔣偉君挂了電話,心裏覺得奇怪,但還是向車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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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晚間路上車少人稀,即使如此,蔣偉君到家的時候也已經10點多。樓下停着一輛很大的商務轎車,蔣偉君吓了一跳,他們小區的入口很窄,都不知道這車是怎麽開進來了。
他上樓開門進屋,一邊換鞋一邊說:“媽,突然叫我回來有急事嗎?”
房子很小,在門口一轉身就看到客廳全貌。
唯一的那組沙發上坐着三個人,蔣媽媽、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男人。老人身後還站着位穿護士服的年輕女性。
蔣媽媽的表情挺不自在,那位老人雙手撐着根拐杖,擺一張嚴肅的臉,看到蔣偉君,表情松動了些。中年人看上去很穩重,倒是沒什麽特別。
蔣偉君确定沒見過他們。
“媽?”蔣偉君疑惑地看着他媽。
蔣媽媽看了看老人,又看向兒子,說:“偉偉,你爺爺來看你了。”
蔣偉君一時沒反應過來,問:“誰?”
老人手中的拐杖與地面發出一聲輕微磕碰的聲音,他緩緩開口說:“和家海長得很像。”
蔣偉君其實已經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了,又聽對方說出自己父親的名字。可是他與父親那邊的親人關系疏離,此時楞在那裏,不知如何反應。
蔣媽媽朝蔣偉君招了招手,說:“過來,到你爺爺這邊來。”
蔣偉君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作,走到老人面前站好。
蔣媽媽對他說:“偉偉,叫人啊。”
蔣偉君顯然還接受不了,看了眼他媽,木木地叫了聲:“爺爺。”
蔣老先生“嗯”了聲,對蔣媽媽說:“這孩子可比家海差遠了。”
蔣偉君注意到他媽媽的臉色變得不太好,他知道自己的爺爺不喜歡他媽媽,這麽說似乎有責怪他媽媽沒有把他帶好的意思。他媽以前也說過他的氣質、學識都不及他爸,同時會自責沒有能力給蔣偉君更好的環境。但是這話從自小沒相處過的爺爺口中說出,總覺得不順耳。
蔣老先生說:“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老了,身體不好,家海也不在了,他是我唯一的兒子,這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孫子,以前的事,就那樣吧,讓孩子……回家來吧。”
所有人都看着蔣偉君,蔣偉君看着他媽媽。客廳陷入一種微妙的靜谧。
蔣老先生又說:“繁英也回來吧。”
話一出口,蔣媽媽立刻吃驚地看着蔣老先生。在她的記憶裏,這位公公從來沒拿正眼看過她一次,更別說叫她的名字。當初蔣偉君的爸爸帶着她在蔣老先生面前下跪,依舊沒能得到他的首肯,她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被承認。
蔣偉君心中更多的則是莫名其妙。從他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向他透露過,自己的婚姻沒有得到爺爺的祝福,而他本人也不被爺爺承認,但這并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與“失去”相比,“不曾擁有”的遺憾趨近于零。
而現在,突然出現的爺爺倒像是天賜的一份禮物,讓他父親唯一的遺憾得到撫慰。而他母親也能得到認可,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婚姻,都不再有缺憾。
蔣媽媽眼睛通紅,顫聲說:“蔣先生……”
蔣老先生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說:“叫爸爸吧。”
“爸爸”兩個字出口的時候,蔣媽媽早已淚流滿面。長久的等待,終于喚出這個稱呼,本該是合家團圓的喜樂,但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那個原本在這個漩渦中心的人,在父親與妻子之間、在親情與愛情之間,選擇了後者的那個男人。在他離家後,直到過世之前的那些年裏,一直懷着對父親的愧疚和想念,如果,他能親耳聽到父親的這句話,該會是如何的欣喜。
然而他卻沒能等到這一天。
蔣偉君扯了紙巾遞給他媽媽。他并沒有父母的那些經歷,這些年來,父母也沒有特意給他講起過,但是他還是知道的,父親偶爾出神後的輕嘆,父親至死的遺憾,他身為兒子都是懂的。這使他對蔣老先生生出一種親近感,因為這個人是父親的父親,是父親一直在放不下的家人,是和自己血濃于水的親人。
蔣媽媽輕輕抽泣着,然後起身去洗臉,留下這祖孫倆面對面坐着。
蔣老先生又仔細端詳了蔣偉君一會兒,說:“你跟你爸爸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
蔣偉君微笑了一下,說:“媽媽說我不如爸爸。”
蔣老先生點頭,環視了一下這套小小的單元房,說:“回家住吧。”
蔣偉君說:“我聽媽媽的。”
蔣老先生知道自己的孫子由他媽媽帶大,自然感情親厚,他正是明白這點,才會讓步,連兒媳一起接受。
蔣老先生說:“我年前做了個小手術,在醫院裏走了一遭,什麽都看開了。”
蔣偉君問:“您……身體沒事吧。”他沒和爺爺相處過,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關切,也不知表達到什麽程度才恰當。
蔣老先生說:“上了年紀,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小問題。不說這個了。你現在在A大讀書?”
蔣偉君點頭。
蔣老先生示意了一下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他向蔣老先生點頭,開口對蔣偉君說:“蔣先生你好,我是蔣總的助理兼律師,我姓樓。”
蔣老先生說:“小樓跟着我十幾年了,你要叫樓叔叔。”
蔣偉君會意,說:“樓叔叔,您好。”
樓助理說:“蔣先生……”
蔣偉君忙說:“樓叔叔您叫我偉君就可以了。”
樓助理點頭,繼續說:“我冒昧地打聽了一下你的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蔣偉君默默聽着,摸不透他想幹什麽。
樓助理又說:“你的英語怎麽樣?”
蔣偉君說:“去年年底過了六級。”
樓助理說:“大一就能過六級還是挺厲害的,不過比起應試的成績,我更想知道你的口語和聽力水平如何?能聽懂英文授課嗎?”
蔣偉君滿腦袋問號,說:“差不多吧……”
樓助理和蔣老先生對視了一眼,說:“偉君想不想到國外深造?蔣總的意思是送你去美國讀書,回來之後回家裏的公司上班。”
蔣偉君說:“我不去。”
樓助理一楞,根本沒想到蔣偉君會拒絕得如此迅速。
樓助理問:“為什麽?”
蔣偉君說:“我要照顧我媽媽,不能去太遠的地方。”
蔣老先生說:“你覺得蔣家還照顧不了你媽媽嗎?”
蔣偉君說:“我……”
樓助理笑了一下,說:“偉君,你父母是不是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家裏的事情?”
蔣偉君緩緩搖了搖頭。
樓助理略一沉吟,說:“你知道鼎盛集團嗎?”
蔣偉君點頭。
鼎盛集團,當地久負盛名的大企業。經過幾十年的經營,由小做大,如今在全國也是能排得上名號的。集團的寫字樓更是城市的地标式建築。
樓助理說:“鼎盛集團的所有人就是蔣總,也就是說,鼎盛是你家的。”
蔣偉君頓時懵了,那棟位于市中心的氣派大樓,他倒是路過過幾回,但從沒想過跟自己有什麽關聯。
樓助理說:“所以你不用擔心你媽媽以後的生活。蔣總的意思,你到國外學習幾年,然後回來公司就職。”
換句話說,将來公司就是蔣偉君的。
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令蔣偉君措手不及。如果說得到爺爺的承認是一種驚喜,那麽爺爺的家世簡直就像顆重磅炸彈,轟得蔣偉君暈頭轉向。
他原本只是想依照他媽媽的意思讀所質量好的大學,念個更容易就業的專業,将來找到工作,他媽媽的晚年也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
蔣偉君從沒覺得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他跟周巧言的情況不一樣,周巧言出生的時候,家裏的公司已經開了,那是她的責任和義務,是她必須接手的工作。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變故,那就是她要走的路。而自己本沒有那樣的打算,自己只是個護士的兒子,過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平凡日子而已。
就在這個晚上,他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一間集團公司的繼承人。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蔣老先生說:“留學的事也不急,A大也是不錯的,你現在不想走,就在我身邊待些日子,等過幾年再去也是可以的。”蔣老先生再次做出了讓步。
樓助理點點頭,不再堅持,而是用一種長輩的親切口吻說:“偉君啊,你就不想去你爸爸生活過的地方看看麽?”
并不是不想,而是以前不敢奢望。蔣偉君體諒他媽媽的辛勞,從來不做過分的要求。要知道,即使申請到獎學金,大筆的生活費同樣是不小的負擔,何況,他并不想和媽媽分開。現在不同了,只要蔣老先生首肯,他媽媽可以到美國伴讀,并不是他需要照顧,而是他知道,比起自己,他媽媽更想到他爸爸生活過的地方看看。
蔣偉君只好對蔣老先生說:“請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
蔣老先生沒再說什麽,時間已經很晚,他身體不好,也累了。離開之前囑咐蔣偉君盡快搬回家住,他還說,如果對這裏有了感情,那就買下來,偶爾回來住住也是沒問題的,只要蔣偉君喜歡。
可以說,蔣老先生對自己這初次見面的孫子付出了極大的耐心。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這個真的是總裁文啊……正經豪門貴公子有木有【←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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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周巧言伸手在蔣偉君眼前晃了晃,說:“你怎麽了?”
蔣偉君回過神,說:“沒怎麽啊。”
周巧言放下筷子,說:“我總覺得你最近有心事。”
正是吃工作餐的時間,客人不多,兩個人坐在快餐店的角落裏,邊吃邊聊天。
“其實,”蔣偉君說,“我爺爺來找我了,他叫我回家。”
周巧言說:“你想回去嗎?”
蔣偉君點頭。
周巧言:“那很好啊,一家團圓,恭喜你。”
蔣偉君說:“我爺爺想讓我去念賓大。”
周巧言楞了一下。
蔣偉君問:“你還想去美國嗎?”
周巧言說:“我沒錢。”
蔣偉君說:“我……”卻發現自己沒立場。
周巧言說:“我已經不想去了,沒動力了。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蔣偉君沉默。
周巧言說:“去吧,如果有這個機會,出去看看,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蔣偉君看着周巧言,心裏的問題百轉千回,卻不知該如何發問。
終于,他說:“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等我?”唯獨這件事,他太不确定。他說過會等到周巧言願意敞開心扉的那一天,可是如果那一天到了,他卻不在她身邊可怎麽辦?他想要前途,也想要周巧言。
周巧言垂下眼,沒有回答。承諾太沉重,一旦出口就要做到。可是她無法承諾,承諾的前提是接受,她就是因為不能接受才一直覺得有愧于對方。她忽然想,蔣偉君出國的話也沒什麽不好,既然自己不能回應,就該放他離開,而自己也借此機會學會一個人面對,不然,總是想依賴蔣偉君,越來越離不開他,卻始終無法回應他,這對他太不公平。
兩個人各懷心思,吃過了飯,繼續去工作。
春天過得飛快,氣溫适宜的日子沒幾天,就開始有點燥熱。
蔣偉君并沒什麽變化,上課、下課、打工,周末的時候回家看他爺爺,有時跟他媽媽一起去,有時則是一個人。蔣老先生要司機接他,他拒絕了,說不想在學校太招搖,蔣老先生也就沒堅持。
他沒跟同學吹噓過突然有了個特有錢的爺爺,就連周巧言,他也只是說爺爺家的家境還不錯。周巧言也沒多問,若是以前,如果知道對方家裏是做生意的,少不得要打聽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成為生意夥伴的可能性,現在她對那方面也沒興趣,也就不會問。
蔣老先生愛喝茶,會讓蔣偉君陪他下圍棋,蔣偉君不會,蔣老先生就教他。蔣偉君才知道,蔣家是儒商,祖上幾代都是讀書人,後來才經商,蔣家的人不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像他這種一樣不會的也确實說不過去。難怪他爺爺、他媽媽都說他比不上他爸爸,氣質和底蘊是要靠經年的積累而成,而他沒有那份積累。以前他還不太明白,現在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無法成為他爸爸那樣的人,有些經歷缺失了就是缺失了。如果他爸爸還在,或許可以教教他,可惜他爸爸去得太早。
蔣老先生倒是說沒什麽,聽說蔣偉君喜歡打籃球,他覺得這個挺好的,說:“你爸爸讀書很在行,但是身體不太好,這點像我。以前就總住院,不然也不會認識你媽。”
蔣偉君就笑。
蔣老先生說:“頭次見時,我就覺得你這孩子精精神神的,這挺好,身體健康多重要啊。”
蔣偉君之前才從樓助理那裏聽說,他爺爺去年做了個心髒方面的手術,當時情況挺危險的。老爺子家大業大的,生病期間卻只有下屬和幾個遠房親戚偶爾過來探望,正因此,才覺得親情的可貴,決定要把蔣偉君母子找回來。
蔣老先生品了口茶,說:“其實當年,你爸爸帶你媽媽來的時候,看着你爸的眼神,我就知道,擋不住了。他這點也像我,說得好聽點是執着,其實就是個死心眼兒。”老人倚在藤椅上,仿佛陷入回憶中。
這件事蔣偉君也聽說了一點。蔣偉君的爺爺和奶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後來結了婚,卻一直沒有小孩兒,好不容易夫人懷孕,卻難産死在手術臺上,那之後,蔣老先生始終無法忘懷發妻,怎麽也不肯續弦,獨自把兒子撫養長大,更是把他送去國外深造。兒子回國不久,有次生病住院,認識了蔣偉君的媽媽,相愛了。但是兩家家世相差太大,蔣老先生無論如何無法接受。于是蔣偉君的爸爸為了跟他媽媽結婚,離開了蔣家。
蔣老先生嘆了口氣,說:“其實當年我就知道,你爸爸絕對不會回頭的。我那時只想着讓他去過幾年苦日子,自己就會回來了,沒想到他們倆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後來就有了你。可還沒等我想好接下來怎麽辦,他人就沒了。”
老來喪子的巨痛,至今仍折磨着這位老人,讓他常常夜不能寐,想兒子,想亡妻,想過去的點點滴滴。會自責,後悔不該那麽強硬,把兒子逼得離開家。有時又有點埋怨兒子,若不是他不肯低頭,非要離家,又怎麽出那種事。還會埋怨蔣偉君的媽媽,覺得她沒把兒子照顧好。歸根究底,就是心裏放不下。
直到生過一場大病,才下了這個決心。走出這一步并不那麽困難,得到的卻如此之多,自己的孫子,可能是跟着媽媽長大的緣故,這孩子格外的細膩貼心,又聰明又懂禮,怎麽看怎麽喜歡。同時會為曾經錯過的日子遺憾,沒能看着這孩子長大,沒能親自教導他。于是更加疼惜,想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他,不讓他再吃苦。
“偉君啊。”蔣老先生看着一旁正在對着棋譜擺棋子的孫子。
蔣偉君并沒擡頭,說:“什麽事,爺爺?”
蔣老先生微笑,這句“爺爺”什麽時候聽都覺得舒坦。他說:“上次跟你說過留學的事,你是怎麽考慮的?”
蔣偉君放下書,認真地說:“爺爺,我想去。”
蔣老先生點頭。
蔣偉君又說:“我仔細想了一下,再開學我就大二了,如果現在出去,學校不一定承認我在國內的學分,到時又要重新開始。”
蔣老先生說:“你能考慮到這方面,這很好。不過這些你都不用擔心。去多久、學幾年,都不是問題。我聽小樓說,你正在準備考托福?這也好。你想去,随時都可以去。”
蔣偉君點頭,但心裏還沒底。他知道自己随時都可以去,去多久都行,但是得不到周巧言的一句回答,他總也下不定決心。
下午跟蔣老先生打過招呼,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出來的時候碰上樓助理。
蔣偉君說:“樓叔叔您好。”
樓助理點頭,送他下樓時掏出一張卡,說:“你爺爺聽說你在打工,是錢不夠花嗎?這卡拿着,你爺爺給的。”
蔣偉君擺手說:“不,我打工的錢夠我開銷了。我也是想鍛煉一下自己。”
樓助理點頭,說:“明白,但你也得拿着,你爺爺的心意。”
蔣偉君想了想,接了過來。蔣老先生并不在乎給蔣偉君多少零花錢,他又不缺錢,倒是蔣偉君如果堅持不要,老先生反而覺得他生分。
樓助理問:“偉君,有女朋友了嗎?”
蔣偉君想周巧言還沒答應呢,于是說:“沒有。”
樓助理又問:“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
蔣偉君笑了,說:“長得漂亮的。”
樓助理一楞,随即也笑了起來。
其實這個問題蔣偉君在高中的時候就跟張碩碩讨論過,那時他發現自己喜歡上周巧言,就問他自己這樣算不算好色之徒?
張哥說:“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劉東方要是長得不好看我當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