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巧言接受他的婚姻和新家庭,買與周巧言的關系還像以前一樣,那麽多少錢他都願意付。然而事實卻是,周康給了周巧言家裏的房子、公司一半的股份,她還是不開心,還是無法原諒周康。錢在周巧言這裏,已經買不到任何周康想要的東西了。

各懷心思地吃完了飯,周康說:“你李妍阿姨發現了一家養生會館,過幾天我帶你們過去試試。”

果然,周巧言心想,只要她肯跟周康出來吃飯,下一步,周康就要着手改善她和繼母的感情。

周巧言說:“你老婆就你老婆,別跟我扯關系。我想起來了,上次誰讓你帶她過來見我的?見她一次我就夠鬧心的了,再見一次,我不敢保證不把養生湯扣她頭上。”

周康一笑,說:“你不會的,我相信你的教養。”

周巧言說:“哦,你是欺負我有教養?別不告訴你,這些年我一個人生活,早就是修得了電腦、打得了流氓的女漢子了,糊一碗養生湯真不在話下。”

周康知道周巧言不會那麽做,她這麽說也是想表明不想見李妍的決心。周康說:“弟弟也不想見?你弟弟很可愛的,肉敦敦,粉嫩粉嫩的。”

周巧言已經拎包站起身來,說:“行了行了,她就算給你生一個加強連,也別跟我顯擺,沒興趣。”

小孩子都很可愛,可是周巧言那麽讨厭孩子他媽,她不敢保證自己見到他不會遷怒。小孩子是無辜的,不去傷害就是她這個血緣關系上的姐姐所能給出的最好的疼惜了。

把周康送走,周巧言轉身又回了名揚,這一次是去樓上的辦公室。

劉東方一擡頭看見她進來,馬上說:“你爸可真帥。”

周巧言把包放在桌上,從裏面往外掏資料,邊說:“他要不是長成那樣,還沒那麽多女的惦記。”

張哥把資料接過去看,接了句:“男人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頂天立地,說一不二才是真爺們兒。”

劉東方扭頭看張哥,說:“我怎麽記得剛開始跟你談戀愛的時候,你說将來結婚,送我一個10克拉的鑽戒?我記錯了?”

張哥手一頓,馬上說:“你記錯了。”

劉東方一臉吃驚,說:“張碩碩,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啊。”

張哥說:“我怎麽說瞎話呢,你自己想想,10克拉的鑽石是什麽尺寸的?你帶着那麽大一塊石頭,還怎麽幹活啊?”

劉東方怒道:“你娶我回來就是給你幹活的?”她轉臉對周巧言說,“巧言你評評理,這還沒結婚了,就開始琢磨着剝削我的勞動力了。退婚,我要退婚。”

張哥頭大,趕快解釋,劉東方根本不聽。

周巧言被這倆人逗得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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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大三下學期,張哥的店開張了,取名“名碩飯莊”,目标定位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年輕消費群體。這個年齡層的人,樂于嘗鮮,并善于發現新場所。飯莊地點不是最佳,停車場較遠,但是他們的食客也大多還沒到自己買車的年紀,而且飯莊門口就是公交車站,彌補了交通上的不足。

周巧言的實習并不怎麽順利,不是推薦之後被擠掉,就是沒有好單位推薦。她幹脆放棄學校的推薦,到名碩幫忙,照樣可以取得實習分。

兩個月的實習期,正是名碩剛開業最忙的時候,除了在店裏幫忙,周巧言還要和張哥他們一起,琢磨促銷舉措,再到各種社交網站、同城會論壇,給名碩打廣告。

名碩的廚房班底簡直是名揚的翻版,張哥的二叔特意把自己的廚師長派過來指導他們,所以可以說,名碩的菜品風格和名揚一樣,但價格卻低廉不少,更是加入了時下最火的燒烤作為賣點,風頭一時無兩。張哥在樓上專門裝修了兩間KTV包廂,給食客積分,積到一定分數,可以免費唱歌,還贈送果盤。

張哥朋友多,自從飯莊開業就好多人捧場,吃了滿意回去跟朋友介紹,一傳十十傳百,賓客絡繹不絕。可苦了劉東方和周巧言,每天招待客人笑得腮幫子疼。

實習結束的時候,張哥拉着周巧言激動地說:“巧言,你暑假的時候一定再來幫哥的忙,哥按領班待遇給你開工資。”

時光荏苒,我們在這一路上得到了什麽,又遺失了什麽。同年參加高考的孩子們,帶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希冀,走上或迷茫或堅持的那條路。如今,先一年畢業的人們,比如張哥,已經領回了畢業證書,華麗轉身成為真正的社會人,一個新科小老板,每天累死累活地為自己打工,卻樂此不疲。

身邊的人,還有以前常常跟張哥一起吃飯的朋友,都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揮霍青春,旅行,戀愛,尋找夢想,祈禱希望。

周康最近也常常跟周巧言探讨出路問題,鼓勵她考研,繼續讀書。周巧言卻不想再讀下去,大學四年,她花的是她媽媽留給她那張卡裏的錢,再讀三年,就要自己掙學費,不然就伸手找周康要?她要周康當然願意給。所以她才不要。

周巧言想回家了。那間她從小住到大的房子。雖然大學期間偶爾也會回去,但也只是假期住上一段時間。她想念那裏,想天天都能回去,打掃、做飯,而不是住幾天就離開。

“再說吧,”周巧言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根本不喜歡讀書。”

周康說:“胡說,你從小讀書那麽刻苦。”

周巧言說:“我那還不是為了你,我成績好你有面子呗。”

周康說:“讀書不都是為自己,哪有為別人讀書的?”

周巧言說:“我傻嘛,傻了18年才想明白自己其實根本不愛讀書。”

周康靜了一會兒,又說:“那你更要為了自己繼續深造,你基礎那麽好,不讀書可惜了。”

周巧言說:“不想讀。”

周康說:“你是不是擔心錢?錢不是問題,爸爸給你出。”

周巧言說:“你現在還有財政支配權嗎?”

周康說:“那當然。”

周巧言說:“哎呦,不容易。”

周康說:“不要轉移話題。爸爸送你去美國讀研吧,還去你以前想去的那個學校。”

周巧言沉默了。美國嗎?現在那裏不再是“飲恨”的代名詞,它代表了一個名字,蔣偉君,那個驟然從她生活中消失的男生,卻留下一池至今都未散去的漣漪。他在那裏,讓她等他回來。那麽自己該去嗎?找他?

時至今日,越來越少的人提起蔣偉君,包括張哥。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個名字與她相處,仿佛那個人只是曾經的一個幻覺,或者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周巧言知道,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在漸失信心。畢竟他們沒有海誓山盟過,只有一個唯有他們倆才知道的約定。畢竟他那麽久都沒有消息,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巧言?”長久的靜默之後,電話那頭的周康開口,“你在聽?”

周巧言回過神,說:“不,不去美國。也不讀研。”

大四的課程明顯減少,只剩下些專業課。同學們都在為自己找出路,準備考研的整天泡在自習室,準備出社會就職的到處撒簡歷。

周巧言同寝的幾個人,陸露的父母已經幫她決定,回家鄉考公務員,寄給她不少考試的資料讓她準備。孫之鴻則加入了考研大軍,每天都在啃書。最不聲不響的陳琪,據說她家裏已經在家鄉為她安排好了工作,只等她畢業後回去了。

“真好啊,”明媚抱着零食,坐在周巧言的床邊感嘆,“我到底做什麽呢?”

陸露說:“有什麽好,未來都被限制住了,你還可以有很多選擇呢。”

明媚說:“我還沒想好。”

陸露說:“不然你跟孫之鴻一起考研吧。我想考研,可以再玩三年,可是我爸媽說女孩子不要讀那麽多書,會嫁不出去。”

明媚說:“我不想考研啊,又要讀書。”說完扭頭問周巧言,“巧巧你會考研嗎?”

周巧言放下手裏的高中英語練習冊,說:“我不考。”

明媚湊過來,說:“那我們一起去找工作?”

周巧言說:“好啊。”

明媚皺眉想了想,說:“可是你不回家裏的公司嗎?”

周巧言說:“不回。”

明媚說:“叔叔沒讓你回去嗎?”

周巧言說:“他跟我提過,我拒絕了。”

明媚說:“你不回去,真要把公司給那個女人的孩子嗎?”

周巧言說:“其實我對經商沒什麽興趣,以前被我爸期待着,不行也得行,現在不用管那麽多,我可以過些自己喜歡的生活。”

明媚說:“你喜歡什麽樣的生活?”

周巧言說:“找份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閑暇的時候可以看書,也可以去旅游,到處去看看風土人情什麽的。”

明媚眼睛亮了起來,說:“我也喜歡旅游,到時我們一起去!”

周巧言點頭,說:“好。”

明媚随手翻了翻周巧言現在教的那個高中女生的作業,說:“巧巧,我覺得你現在不一樣了。”

周巧言問:“怎麽不一樣?”

明媚說:“以前你總是很忙碌,怎麽說呢,就是感覺總在往前沖,而現在卻是停了下來。”

周巧言說:“嗯,以前是為了我爸爸,為了将來接手公司,不得不努力。而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有什麽可急的呢。”

一直坐在一旁修指甲的陸露說:“周巧言這樣不也挺好。我一直覺得,不是說一定要事業如何如何成功才是成功,而是能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才是成功。”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陳琪,“你工作之後呢?還有什麽打算?”

陳琪說:“結婚吧。過年回家的時候,我爸媽介紹了個男生跟我認識,我們還挺聊得來,可能過幾年就結婚了。”

陸露的指甲锉落在桌上,一臉憂傷地說:“我也想結婚。”

明媚吐了吐舌頭,說:“現在考慮結婚,會不會太早?”

陳琪說:“不早了啊,昨天看新聞還說一個在校研究生跟一個在校大學生領證了,在學校裏辦的婚禮呢。”

明媚呆了半天,扭頭問周巧言:“巧巧,你想過結婚麽?”

周巧言笑了,說:“還沒。”

明媚看着她的眼睛,想了想,輕聲問:“你還在等他回來?”

周巧言說:“那你現在還相信他會回來嗎?”

明媚有些遲疑,但仍然說:“我還是信的。”

周巧言笑了,眼睛彎了起來,很漂亮,說:“我也是信的。”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人會相信蔣偉君說過的話,那一定是周巧言,即使她因為周康不再相信愛情,但她依舊相信蔣偉君。這就是她的選擇。

轉眼到了期末,大學生活只剩下最後一個學期。最先找到工作的一批同學已經離開學校就職去了。本地的同學紛紛收拾行李回家,下學期每周來學校一次,找導師溝通論文就可以了。外地生,像陸露和陳琪,在家鄉工作或者有出路的,要到論文論文答辯和畢業典禮才會回來。孫之鴻會回來,她要等考研的成績,這個倔強的川妹子決定,即使這次沒考過,也不會回家,而是留下來繼續備考。

像當初入學時一樣,明媚的父親開着她家那輛經濟适用型小轎車來接她們,四年的光陰眨眼而過,而人卻長大。那一年的夏天,那個站在B學院門口等候的男生,陽光照在他身上,他笑着,接過她們的行李,陪她們一起走進那段青蔥歲月的入口。

再也不會回到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周巧言的世界是灰色的,絕望得仿佛再也照不進陽光,是蔣偉君從未放棄,一直守護着她,渡過那段一生中最難的時光。

過年前,周康給周巧言打電話,說要給她介紹男朋友,是李妍的娘家侄子。從一所二流大學畢業,目前在一家投資公司做銷售。

周康說:“我見過那孩子,脾氣很好,人品也不錯。”

周巧言說:“你竟然想給我介紹她們家的人?你真風趣。”

周康說:“這不是知根知底的嘛,先見一面,相處看看嘛。你這脾氣,就得找個随和的。”

周巧言說:“我脾氣怎麽了?”

周康說:“你看你看,又要生氣不是。”

周巧言沒說話。

周康說:“不然你喜歡什麽樣的?爸爸幫你留意。還是說,你喜歡爸爸這樣的?哈哈。”

周巧言說:“拉倒吧,我就算嫁不出去也絕對不找你這樣的。”

周康頓時尴尬,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那見見這個孩子吧,爸爸來安排。你們兩個要是合得來,等過一陣子爸爸讓他到公司幫忙。”

周巧言一聽就怒了,說:“我不見!另外,你別往公司塞她們家的人,你敢塞我跟你沒完!”

本來用她媽公司賺的錢養那個女人和她生的孩子就夠堵心的了,現在還想往公司塞她們家的人?本來還想跟周康吃頓飯的,現在完全沒那想法了,約上明媚到九寨溝旅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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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畢業前夕,周巧言和明媚也工作了。兩個人還真的進了同家公司,在一家私企做銷售客服,一個售前、一個售後。成天加班,有時周末也要過來上班。

最開始的新鮮勁兒過去之後,明媚開始喊累。周巧言安慰她,說工作就是這樣的。

是的,工作就是這樣的。當初在百福她也沒少見識周康如何壓榨員工,現在只不過是換了自己被壓榨。周巧言也不會去跟周康抱怨,她早就過了什麽都跟爸爸說的階段。周康不找她,她也想不起來主動去聯系。

臨近畢業,周康給周巧言打電話,很開心地告訴她說特意買了新西裝,準備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周巧言想像了一下李妍的品味,突然連畢業典禮都不想去了。

事實上,周巧言也确實沒去成。同期進公司的應屆畢業生們,輪流請假回學校,主管已經很煩了,等到明媚請完,周巧言再去的時候,主管說不能所有人都走,于是,周巧言的假沒有批。

周巧言倒沒什麽所謂,不去就不去吧,正好不想周康出現在她的畢業典禮上。

周康聽說之後挺生氣,說:“別做了,別做了,畢業典禮這麽重要的事,竟然不能批假,這什麽公司啊?別做了,回爸爸這裏來。”

周巧言說:“你自己也是私企老板,你有什麽資格說人家。”

周康說:“我怎麽了?”

周巧言說:“我記得你以前有個業務員,祖父過世了要請喪假,你呢?你怎麽都不請給人家,按事假扣人家錢不說,還把全勤獎扣了。”

周康說:“我是按照員工守則辦事的。”

周巧言說:“我現在的老板也是按照員工守則辦事的啊。”

周康生氣了,說:“你、你……你辭不辭職?”

周巧言說:“不辭。”

周康說:“不去參加畢業典禮,你将來一定會後悔。”

周巧言說:“我又何止大學畢業典禮不參加,我高中畢業典禮也沒參加呢。我後悔得過來麽。”

周康無語了。周巧言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正是與他冷戰的階段,根本沒告訴他,而他當時正在籌備自己的婚禮,等想起來這事兒,已經開完了。周巧言自己也沒去。

也許有為了彌補遺憾的想法在裏面,周康等周巧言大學畢業已經等了四年,結果,周巧言此時告訴他,不參加了。

周康說:“沒能參加你的高中畢業典禮,爸爸至今都很遺憾,所以才更想參加你大學的畢業典禮。”

周巧言說:“你遺憾我就得辭職?你知道現在找工作多難嗎?行了,我得回去上班了,不然一會兒被主管看見又要扣獎金了。”

說完,周巧言挂了電話。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什麽彌補高中畢業典禮的遺憾,高中畢業典禮不可能再舉行一次,遺憾永遠都是遺憾。或許對周康來說,去參加完大學畢業典禮,然後心裏的遺憾得到彌補,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可是對周巧言來說,兩場畢業典禮的意義根本不一樣,不是說彌補就真的能彌補的。

有些事情是再也彌補不了的,比如周康再婚對周巧言的傷害,比如周巧言留學失敗、高考失利。時間這東西,一旦過去就再也回不到原點,根本不可能重來一遍。

正式進入社會,上班、加班、下班,在日複一日的辛勞中,耗盡曾經對未來的所有幻想和激情,與其說人變得務實,不如說是屈服于這生活。能一直保持旺盛戰鬥力和進取心的人都是英雄。

英雄的張哥始終是他們這些人最後的壁壘,張哥的名碩則是他們最後的港灣。名碩的大門永遠向所有朋友敞開,啤酒或是燙過的二兩白酒,就着老板親手拌的涼菜,還有老板娘溫柔耐心的傾聽和安慰。

在這裏,你可以罵公司、罵老板、罵主管,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唱卡拉OK通宵,到明天,又是活生生的一條好漢,繼續沖進紅塵喧嚣的戰場。

剛畢業的時候時常聯系的同學因為各自的忙碌漸漸疏離,每年的同學聚會能來的人也越來越少。曾經堅信不會改變的東西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面目全非。我們學會了欺騙,騙別人說我很好,騙父母說我很好,騙自己說我很好。直到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早上的鬧鐘叫都叫不醒,最大的願望是讓我睡上一整天。

所以當周末的清晨,周巧言被手機鈴聲吵醒,可以知道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惡劣。

周康說:“陪爸爸去釣魚好不好啊?”

周巧言說:“讓你老婆陪你去。”

周康說:“她還沒有起床。”

周巧言說:“我也還沒有起床!”

周康說:“年輕人,賴床可不好啊。”

周巧言說:“我要睡覺,你不要吵我。”

周康說:“不要睡覺了,陪爸爸去釣魚,爸爸請你吃海鮮。”

周巧言說:“去你叫老婆陪你,不然你娶她回家幹嘛!”

周康說:“你想見她?爸爸可以幫忙安排。”

周巧言直接挂斷電話。

周康馬上又打進來。

周巧言對着手機喊:“我昨天加班到深夜,現在很困,你讓我安靜地睡一會兒!”

周康說:“太辛苦就回爸爸的公司吧。”

周巧言說:“我、不、去。”

關了手機就想朝牆上扔,臨出手的時候想起來,摔壞了還得買新的,又舍不得了。翻身再睡,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起床洗漱,給自己弄早點。發現冰箱已經空了,列了張單子,準備一會兒去超市采購。單子寫到最後,又添了一項貓糧。有些日子沒去看那些流浪貓了。本以為畢業工作之後可以自己養一只,以前周康對貓毛過敏,一直沒養過,工作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時間,把小貓獨自留在家裏,又實在太可憐。把她媽媽的遺像擦得幹幹淨淨的,遺像旁邊放着蔣偉君送的項鏈。拿起來看了又看,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你爸爸就是想讓你回去家裏的公司。”劉東方使勁兒瞪着鏡子裏的自己。

周巧言給她整理頭花,說:“我知道。”

那邊的攝影助理喊:“新娘準備好了嗎?”

周巧言答:“好了。”

那邊有人喊:“新郎還沒好!”

劉東方皺眉說:“男的比女的還麻煩。”

周巧言說:“張哥平時不習慣,等他一會兒吧。”

劉東方又說:“你真的不回自己家公司?還是自己家裏好,都是你說的算,不用受氣。”

周巧言說:“你們打理名碩還不是一樣的辛苦。”

劉東方說:“那不一樣啊,名碩才開了幾年。”

周巧言說:“一樣的。管理一個公司很麻煩的。”

劉東方點頭,說:“這倒是,為了名碩,我們的婚期都推了兩次了。”

周巧言說:“這次終于定下來了。”

劉東方幸福地笑了。

攝影助理又喊:“新郎準備好了嗎?”

那邊喊:“馬上、馬上。”

攝影助理喊:“新娘先過來準備吧。”

這邊女生應了,周巧言托着劉東方禮服的下擺過去,幫服裝助理把衣服弄好,新郎也從化妝間走了過來。

張哥高大威風,劉東方嬌美可人,婚紗照拍得很美很溫馨。兩人相戀多年,婚期拖了又拖,如今終于修成正果。

兩人的婚禮定于來年開春在名碩舉行,光伴郎就七個人,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前後招待,上下打點,盡心盡力。伴娘則只有周巧言一個。

張哥多少有些遺憾,說:“偉君不在,不然就是八大金剛了。”

劉東方捅了他一下,又用眼神示意正在一旁忙碌的周巧言。張哥會意,閉了嘴。

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每一天既是嶄新的,又是重複的。

周康還在勸說周巧言,說公司現在很忙,讓她回去幫忙,每次都被拒絕。

周巧言覺得現在挺好的,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但也算自由自在,完全沒有改變的想法,更不會為了周康而改變。有空的時候就跟明媚去旅游,報個旅行團,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反正相互也不認識,組團的時候相遇,行程結束就地解散。

也曾有人向她示好,她都委婉地拒絕了。想起周康曾經想塞他老婆的親戚進公司,便去問他,周康不答,說想知道就自己回公司查。氣得周巧言不想跟他說話。

轉眼,大學畢業即将進入第三個年頭。褪去職場新人的青澀,成為一個徹底的社會人。公司的同事換了一撥又一撥,同期進公司的人只剩下三、四個,都多少有了點職位,雖然工資還是不高。

又是盛夏,室外持續高溫令人煩躁不堪,室內則整天吹着超低溫的冷風。周巧言的座位正對着出風口,被吹到感冒。別人夏天中暑,她夏天傷風,不得不裹件披肩,簡直苦不堪言。

周康有一陣子沒給她打電話了,所以手機響的時候她皺了皺眉。懶洋洋地接了,聽筒裏傳出的卻是個女聲:“巧言嗎?我是李妍。”

周巧言想直接挂電話。

李妍的聲音有點抖,接着說:“你爸爸住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你什麽時候回來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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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周巧言承認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周康了,但是電話還是偶爾會打一通的,她不給周康打,周康也會打給她,上次通電話,兩個人又因為一點小事唇槍舌劍了半天,那時的周康聽不出任何不妥,思維敏捷,口齒清晰,中氣十足,聽不出絲毫病态。而此時的周康,安靜地躺在病房裏,一動不動。

周巧言站在病房門口楞住了,她無法相信,周康,她的爸爸,那個總是微笑,溫柔又體貼的男人,那個馳騁商場多年的男人,竟然病倒了。

周巧言想進去,感覺有人拽住了她,她回頭一看,是李妍。

“怎麽回事?”周巧言問。

李妍眼睛一紅,哽咽地說:“周康他……你爸爸他……”

周巧言甩開她的手,說:“你怎麽照顧他的?我爸娶了你你就這麽對他?”

李妍一臉慌亂,只是搖頭,說:“我沒有……我沒有……”

周巧言說:“你沒有什麽?我爸怎麽了?”

事發突然,李妍也是懵了,眼下完全沒了主意,帶着哭腔說:“我不知道。”

周巧言問:“那誰知道啊?”

聲音有點大,有個醫生模樣的人過來對她說:“請不要大聲喧嘩。你也是病人家屬嗎?”

周巧言點點頭,靠在醫院走廊的圍牆上,試圖冷靜下來,說:“我是病人家屬,裏面的人是我爸,我爸怎麽了?”

醫生翻了翻周康的病例,問:“病人突然昏厥過去。”

周巧言只覺得自己也快昏厥過去了。

醫生問:“病人有高血壓病史、心髒病病史嗎?”

周巧言扭頭看李妍,說:“問你呢!”

李妍渾身一抖,直愣愣地搖頭。

周巧言說:“你搖頭是什麽意思啊?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

李妍看着周巧言,哭了出來。

周巧言快被她氣瘋了。

周巧言只得對醫生說:“六年前都沒有,後來他再婚了,我們不住一起,我不清楚。”

醫生也看了李妍一眼,點點頭,說:“病人還在昏迷中,目前各項體征基本穩定,我會盡快安排為他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但不要喧嘩。”

周巧言點頭,說:“好的,醫生,麻煩您了。”

醫生走了一會兒,李妍才恢複了些,她自言自語般地說:“周康不會有事的。”

周巧言懶得理她,推開病房門進去。

周康剛剛從急救中心挪到病房,病號服還沒來得及換,臉上帶着氧氣罩,一呼一吸間,罩裏形成了水蒸氣,看上去還算平穩,如果忽略氧氣罩,倒像是睡着了。

周巧言坐在病床邊,看着周康,忽然發現父親老了許多,眼角有了深深的皺紋,皮膚也變得松弛沒有光澤。這樣的周康有點陌生。她記憶裏的周康是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潇灑利落,到哪裏都能吸引好多人的目光。她以前對那些女人看她爸爸的眼神既驕傲又煩惱,可是眼前這個小老頭到底是誰啊。

李妍也進了來。她似乎有點怕周巧言,不太敢過來。

周巧言頭疼,開口說:“我不吼你,你跟我說實話,我爸怎麽會暈厥的?”

李妍嗫嚅了半天,終于說:“公司欠了錢。”

周巧言雙手捂着臉,直到情緒平複了些,才說:“公司欠錢不是常有的事麽,哪家企業能保證資金周轉總那麽順暢。”

李妍似乎不太懂,呆呆站在一邊。

周巧言又問:“到底欠了多少錢?”

李妍搖頭,說:“有個老客戶突然不合作了,周康手裏積壓了好多原材料賣不出去。”

周巧言明白了。周康除了進出口,還做一些代加工、代采購的業務,他有時會趁原材料價格低廉的時候采購一批壓着,等以後再按高價賣出去。這種事,本來就有一定風險,時間掌握得當,可以狠賺一筆,就怕到時沒買主,賣不出去就虧錢。周康敢這麽做,一般都是有老客戶長期的需求,老客戶合作久了通常都不會突然終止合作,看來這次不知是哪個客戶,沒打招呼就不合作了。原材料占用資金,周康一時周轉不開了。

“那也不至于昏厥啊?”周巧言說,“你現在在上班嗎?家裏請保姆了嗎?有沒有按時給我爸做飯啊?”

李妍搖頭說:“結婚之後就不上了。家裏沒請保姆。”又點頭說,“除了他有應酬,都是我給他做飯的。”

周巧言料想李妍也不會虐待周康,她不敢,沒工作還不管錢,也就剩下做飯帶孩子了。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算一算,周康馬上都五十了。

再擡頭看李妍,這還是周巧言第一次認真看李妍。她看上去比在茶社見面那次胖了,可能是生過孩子的緣故,臉似乎也老了。她不記得李妍今年多大了,印象裏比她爸小了不少的,不過想來帶孩子也是很辛苦。

當然這些周巧言都不關心,她只關心周康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以及會不會有後遺症。

周巧言想留在醫院照顧周康,可是李妍還站在一旁,她自己明天也還要上班。只好讓李妍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她。李妍的神色有些慌亂,讓周巧言總覺得怪怪的,當年她獨自跟自己面對面坐在一間茶室裏也挺理直氣壯的啊。人她搶到手了,現在病倒了才覺得對不起周巧言嗎?

周巧言感冒剛剛好,腦子轉得還有點慢。離開醫院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李妍因為周康生病了而不願意照顧他,她就去要求周康跟她離婚,然後把她從周康付了首付的房子裏趕出去。當然,可能周康不會同意的。哎。

第二天,周巧言請到半天假。主要是他們那個單位請假太難了,不然她之前也不會帶着感冒去上班,這回為了周康,她的全勤獎、月獎、季度獎,估計年底的獎金都會受影響。算了,誰讓他是她爸。

周巧言拎着名碩的招牌秘制養生湯去了醫院。雖然李妍在電話裏說周康還沒醒,但是誰知道他晚上會不會醒。周巧言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接受周康病倒了的事實。

走到病房門口正要敲門,門竟從裏面被打開,周康的首席助理陪同一個中年男人出來。這人周巧言不認識,也許是近幾年新認識的合作夥伴,周巧言趕忙站到一邊,給對方讓路。

那人看見周巧言,倒沒急着走,問助理:“這位是?”

助理微一颔首,說:“周總的女兒。”

那人深深看了周巧言一眼,說:“就是那位握有百福49%股份的周小姐?”

助理說是。

那人點頭,再次看了看周巧言,微笑了下,轉身離開了。

周巧言覺得挺不對勁的,可是她不管公司,也不好多問。

周巧言進病房,李妍不在。她把湯放下,看了看周康,過了一會兒,助理送完人回來。

她和助理也好幾年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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