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部
烈陽當空。
熾熱的陽光直射向我的腦門，頭發好像快要被燒焦了，我甚至可以聞到焦味。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睡衣，自從被兩個王子從床上拉起來後，都沒機會把這身衣服換了。假如有這麽一天，我的幹屍被挖掘出來，會被嘲笑這個笨蛋在沙漠上穿着睡衣亂跑吧。
我輕聲的笑了出來，好運終究不會降臨在我身上。那幾顆子彈竟打中車子的油箱，車子行駛不到半小時就自動投降了。我只好棄車，抱着車上的幾瓶水，步上了黃滾滾的沙路。
把車開走前，我把車上的糧食都給那兩個人留下了，只留給自己這幾瓶水。
在沙漠這種超惡劣的環境內，飯可以不吃，但水可不能少喝。
我的身體能自動攝取空氣中的水份，所以只要我所在的環境中有足夠的水份，我并不需要飲水。可惜這裏是沙漠，幹躁炎熱的天氣反倒不客氣的從我身上抽出水份。
漫無目地的步行在這片沙漠上大約有五個小時了，我懷中的水只剩下一瓶。我舔着唇，盡量不讓自己喝一口水，如果水完了，我獲救的希望也會随着這一波又一波的熱氣蒸發掉。
腳步越來越沉重，每踏出一步，力氣就跟着流失一些。我是不是應該停下休息，就幾秒？躺下的結果是什麽，我很清楚。如果真的就這樣停下，唯一的可能就是起不來。
我喝完最後一口水，再貪戀的添着瓶口，再一滴也好。
我機械化的拖着腳步前進，腦裏已一片空白。直至兩條腿失去了知覺，我倒了下來。
仰躺在沙地上，我眯着雙眼望着一片藍天。藍色的天空沒一片白雲，就像一張沒半點污跡的藍紙。
我咬緊牙關，用着僅剩的力氣慢慢的轉過身。是幻覺吧。。。我好像看見不遠處有東西在移動着。
這發現又燃起了我已蕩然無存的希望，我挺起身子，集中精神凝視着移動中的物體。
那是一只駱駝，駝背上坐着一個人，正朝着我走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駱駝終于停在我的面前。一個全身都包得密實的男人把我扶起來，喂我喝了幾口水，然後把我扶上駝背，他則牽着駱駝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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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向他說句感激的話，但濃濃的疲憊感和躺在駝背上搖晃着的舒适感讓我陷入了沉睡中。
救我的男人名叫卡巴, 大約三十多的年齡，娶了一個比他年輕十年的女子。他們的小女兒只有五歲，蹦蹦跳跳的很可愛。他們還有一座大農園，全家靠着種植棉花維生。
小黛絲喜歡纏着我，拉着我的手在草地上亂跑，要我陪她玩風筝。她最愛的是抱着我的小腿，任由我踏着腳步，拖着她走。小黛絲的媽媽雅利則會坐在遠處，帶着微笑，靜靜的凝視我們。
我曾向他們借電話，好讓我向家人報平安。但卡巴說了，要接長途只能去開羅，等他把貨弄完，就會載我去一趟。
我只能繼續留下來，在他們的農園幫忙。
這天，卡巴出了門辦貨，而我則頂着個大農帽，在田裏收割棉花。只要把所有的棉花裝進準備好的大箱子內，明天就能都載去開羅交貨了。
想到明天就能回家，我收割的動作加快，心情愉快極了。
“哥哥！哥哥！！” 屋子的另一頭突然傳來小黛絲的哭叫聲。我心一緊，馬上抛下手上的工作，扯下了大農帽，向着小黛絲的方向奔去。
有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把她們兩母女圍在中間，此時都紛紛向我望來。
“歹勢！不是說只有兩個女的嗎？！”
雅利一看到了我，立即抱起了小黛絲，奔到我身後。我把她們母女護在身後，冷眼看着這三個男人。
“兄弟，不幹你的事最好少插手。不然，別怪哥哥們對你不客氣！” 男人之一抱着拳，挺着胸，秀着他過份澎脹的肌肉。
“你們三個大男人圍攻婦女小孩，不覺得羞恥？” 我冷笑着道。
“她們一家欠了我們一大筆錢，我們來讨回，有錯嗎？” 男人之二走近我，想用他的兇恨吓唬我，但發現身高比我矮了一截，所以氣勢也變弱了。
“那為什麽偏要等到巴卡不在，才來讨錢？恐怕是別有居心吧？！”
“嘿，你們兩個。。。” 男人之三從開始就直盯着我看，現在回過魂了，終于開口：“我們為什麽要向他報告？把他帶回去！這兩個女的就算了吧！”
“那我們一起來，誰先制服他就誰先上！” 三個男人馬上露出猥瑣的模樣。
“雅利，帶小黛絲去屋裏躲着。” 我輕聲說着，雙眼依舊緊盯着三個變态。
“親愛的。。。有跟男人試過嗎？你太漂亮，一看到你就心動了。” 男人之三搓着手，口水只差沒流出來。
“我對男人沒興趣。” 我順手拿起放置在牆邊的長棍，考量着用幾分鐘把這三個變态板倒。
“準備好了嗎，寶貝。。。我們上了哦。。。”
只見三個變态同時對我出手，我一腳踩上石牆，借着彈跳的力道橫躍出去，抓緊長棍向着男人之三的腰部一個重擊。然後彎着身體轉了個半圈來到了男人之二的後方，右手用力一揮擊向他的兩條小腿。緊接着，我挺起身，再用力朝男人之一的頸後揮去。
一氣呼成，幹淨俐落，三個變态已然挺不直身體，哀叫求繞。
“你們再不滾，我就把你們打到進院！” 我冷冷的說道。
笨蛋們抱頭 鼠竄，身體也挺不直，狼狽地奔上車，然後就橫沖直撞的駛了開去。
小黛絲從屋裏跑出來撲向我，我立刻蹲下身來迎着她，她緊緊的抱着我，哭道：“哥哥！那些都是壞人！”
我搓揉着她的後腦，柔聲道：“小黛絲，別怕！壞人被哥哥打跑了。”
此時，我的頭也被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幸好你沒事。。。” 雅利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正想馬上站起身以便脫離她的懷抱，但已來不及了。
“你們在幹什麽？！” 巴卡很憤怒，為什麽偏偏這時候出現，我挺直了身子，再無奈的嘆了口氣。
“爸爸！哥哥好歷害！他把壞人都打跑了！” 小黛絲跑到巴卡身邊，搖着他的手。
“什麽壞人？” 他臉上的怒氣稍微緩了緩，但還是硬着語氣望着雅利。
“那些讨債的剛來過，幸好有理弗在，要不然我們母女倆就會被捉了去。” 雅利心虛，只是低着頭輕聲道。
“對啊！對啊！爸爸！哥哥可是大英雄哦！！” 幸好有小黛絲，我暗地裏松了口氣。
“謝謝你救了她們。” 巴卡看着我說道，眼底有着我理解不了的情緒。
“你欠了他們多少，讓我幫你還吧！” 我很誠意的說道。
“我救你并不打算要你還的。”
“就是因為你救了我，所以我才應該幫你們一家度難關，而不是袖手旁觀。” 我很堅持。
“那好吧，我這就跟他們連絡。” 他妥協了，看來這問題确實困繞了他很長的一段時間。
平靜了兩天，也沒人再來找麻煩，而我們的棉花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餐桌上擺着豐富的菜色。雖說雅利的手藝并不怎樣，但有菜有肉，營養還算平衡。
“理弗啊。。。” 巴卡口中含着大燒餅：“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去開羅吧，把貨辦一辦，你也可以連絡家人了。”
“當然好！” 我立即展開超燦爛的笑容，還有什麽事比回家更讓人興奮的嗎？
雅利突然開口說話，說着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應該是他們的家鄉話吧。只見巴卡猛搖頭，一直重複着一個單字，好像是不行之類的。
雅利語氣開始變硬，連小黛絲也面露懼色。
巴卡猛地站起來，高聲大罵，重重的拍打着餐桌，還盯着我看了幾次。
直覺告訴我他們的争吵和我脫不了關系，看來我真是時候離開了。于是，我向小黛絲伸出了手，把她拉出飯廳，留下一桌飯和兩個越吵越兇的人。
我把最後一個箱子搬上車，輕輕的呼了口氣。
“哥哥！” 小黛絲抱着我的小腿，仰着頭露出可愛的笑容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蹲下來，輕捏着她紅紅的臉蛋：“哥哥還不知道哦，要不等小黛絲長大了，來找哥哥好不好？”
“嗯！” 小黛絲猛點頭，然後湊進我，在我的臉頰重重的親了一口：“等我長大了，就去找哥哥！”
我站起身，拍拍她的頭頂。
雅利捧着飯盒，走到我身邊，低着頭說道：“這些菜是讓你和巴卡在路上吃的，我其實想對你說。。。說。。。嗯。。。”
“謝謝！我會把它們都吃完的。” 我笑着，意味深長的說道：“巴卡是一個好人，別負了他。”
“理弗！我們走吧！” 巴卡從遠處扯開了喉嚨。
“好好照顧黛絲，讓她快樂的長大。這幾天真是辛苦了，謝謝你。” 我低頭看着雅利，微笑說着。
“給你的。” 巴卡遞了杯飲料過來。
我一手接過，開了瓶蓋，一道濃烈的咖啡香向我迎面撲來。
“謝了，我今天還沒喝咖啡呢！” 小嘗了一口，咖啡香在口腔內徘徊，令我無比滿足。
“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會泡得這麽好喝。” 我又喝了一小口。
“是我要雅利泡的。” 巴卡專注的看着路面：“她非常了解你喜歡什麽口味。”
“巴卡，你好像誤會了。” 我放下咖啡，繼續說道：“我對雅利完全不存私心。”
“我知道你不會看上她，但她的目光總是追逐着你，心思也系在你身上，更別提我女兒，只差沒粘在你身上。就說昨天吧，她要求随我們一起去開羅，我就知道她還想呆在你身邊！”
“對不起。。。” 我打了個呵欠，眼皮變得很沉重。“為你帶來了困饒，希望你別在意。”
現在大清早的我怎麽覺得很困很想睡？我把頭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一望無盡的黃土沙漠。
“對了，記得帶我去把錢提出來，還清你的債務，那些人就不會再來找麻煩。” 我說完後又一個呵欠。
“別提那些人了，他們不要錢。”
“那他們要什麽？” 我随口問着，眼皮已快睜不開。
“你就別管我的家事，我想說的是。。。是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你恐怕已是幹屍。” 他在說什麽？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事？
“就算以後發生什麽事，我們就算扯平，互不相欠。。。” 耳邊傳來他的說話的聲音，我試着弄明白他在說什麽，但眼皮已垂下。
很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暗，但我卻沒一絲害怕的感覺。
我身上的衣服開始冒光，不用多久，就照亮了整個空間。
這裏是一個山洞，鐘乳石随處可見，洞壁上還有着閃閃發亮的水晶石。
我的雙手捧着一個蛋型容器，裏面正脯育着一個很漂亮的小嬰兒。
這裏的溫度剛好，又很隐密，估計能來到這裏的人會需要很大的決心與毅力，要不然就不會有我的存在了。
我把容器放在洞壁角落邊，确定它不會滑落。
“嗨，你要好好的成長，好好的照顧自己和你身邊的人。你以後會受很多苦，也會令你身邊的人傷心難過。也許你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以後你會懂的。”
容器內的小嬰兒安詳的睡着，想着他以後會遭遇的事令我的心隐隐作痛，但如果重新讓我選擇，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同樣的事。
“嗚嗚。。。嗚嗚嗚。。。” 有人在哭，還不止一個。
我猛地坐起身，睜大雙眼尋找聲音的來源。
我身在的空間正輕輕的震動着，像在行駛中，這是一個貨車廂，還擠滿了人！
其實也不是整個車廂擠滿了人，因所有的人都擠向我，令我産生錯覺。車廂內都是年輕的女孩和小孩，最大的還不到十八歲，最小的女孩也只有六，七歲。每個人都在哭，死亡的恐懼蔓延了整個車廂。
他們的手都被麻繩捆綁着，我也不例外。車廂角落有着照明燈，令我看清車廂內的情形。
“有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讓自己先鎮定下來，再開口問道。
“大哥哥。。。” 一個靠着我的小女孩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壞人把我們抓來，要把我們都賣掉！”
“對啊！對啊！大哥哥！” 幾個孩子争着開口：“他們會把我們煮了吃嗎？”
“大哥哥，我媽常說壞人會對我們做壞事，真的嗎？”
“大哥哥，我媽也說壞人最愛賣漂亮的孩子，那麽壞人也要把大哥哥賣掉嗎？”
“大哥哥。。。” 所有的人都在給我出問題，我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
過了好一會，孩子們沒等到答案，都停止說話，睜大雙眼看着我。
我總算有機會把滿腦子的疑問整理好，很明顯的，我被出賣了。我終于明白巴卡的意思了，那些債主不要錢了，他們要我，因為我可以為他們帶來更多的錢。這些人還做人口販賣，捉來這滿車廂的孩子，不知道要帶去哪兒賣掉。
巴卡肯定在咖啡內放了藥，好方便轉手。
“別害怕，有大哥哥在，你們會沒事的。” 我安慰着說。
也許我的樣子有安撫人的作用，也或許我的笑容璨爛得像天上的煙火，孩子們都不再害怕了，全都擠在我身邊，靠着我睡着了。
我挪了挪身體，感覺有硬物頂着腰際。我的雙手被捆得很緊，令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拿出那東西，是一柄小刀。原來巴卡并沒完全的背叛我，至少他藏了一柄刀子在我身上。
刀子還算鋒利，不用多久我的雙手已能活動自如，接着又以很快的速度解開了孩子們手上的麻繩。
又過了幾個小時，貨車停了。我讓孩子們都擠在我身後，還囑咐他們別亂動，閉上眼睛裝睡。
前方傳來車門開了又關的聲響，一陣腳步聲正走向貨車廂的後門，接着開門鎖的聲音，一道刺眼的光芒立即照亮了整個車廂。
“起來！起來！都給我去用廁！” 來人邊喊邊敲着車門。孩子們很乖，動也沒動，我也繼續裝昏。
來人扯開喉嚨大叫了幾聲，見我們沒反應，只好爬上貨車廂，伸出手想推醒我。當他的手一接觸到我，我立刻挺起身，右手握着小刀架上他的頸子。
“帥。。。帥哥。。。有事好商量，別來真的啊。。。” 他舉起雙手，哭喪着臉。
“外面有幾個人？” 我低聲問道。
“三個。。。只有三個。”
“叫他們都過來！如果你敢玩花樣，刀子可不會對你客氣！” 我沉着聲道，然後把他拉到車廂門邊，隐身在暗處。
他抖着身子高叫着另三個人的名字，三個人各自應了聲，接着就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啊。。。” 一個小女孩突然尖叫起來，站起身沖出車廂。
我情急之下，用刀柄擊向那人的後腦，他整個人立刻昏倒在地上。
我也無法多做考慮，就怕那小女孩會受到傷害，于是我翻身躍下了車廂。
但我還是遲了，只見小女孩被一人緊緊的扣在懷中。
“大哥哥。。。大哥哥。。。” 她害怕得一直哭，還拼命的掙紮，企圖掙脫那人的懷抱。
她的眼淚令我慌了神，腦中一片混亂。
“大英雄，你接下來有什麽大計劃啊？” 三個人齊聲大笑了起來。
“你們先放了她，要什麽我都答應！” 我丢下手中的刀子。
“那你認為我們會要些什麽？” 一人勾起了嘴角，露出自以為很高深莫測的笑容。
“我有足夠的錢把這些孩子都買下，只要你放了他們，我馬上把錢提出來。” 我開始冒汗，就怕他們不答應放人。
“聽起來還蠻吸引人的。。。但是呢。。。你把我的夥伴打昏，這怎麽算？”
“你們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人？”
“這個嘛。。。” 他向其他兩個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壞笑着走了開去。
孩子們都躲在車廂內不敢出來，而被挾持住的小女孩也停止了掙紮，在抽泣着。
兩個人回來了，手裏握着兩只打棒球用的球棒。他們一個走到了我面前，一個則站到了我背後。
“大帥哥，你樣子俊死人就算了，身材竟也能讓人這羨慕忌妒恨呀！我超想知道你能挨幾棍才會倒下。只要你能挺過十棍，我就放了這些孩子。”
“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我挺起身體，深深的吸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呼氣，背後就遭到了重擊，使我不由自主的撲向前，但我還是站直了身子。
站在我面前的人對着我的腹部擊出，我痛得彎下身子，但也還是挺住了。後面的沒等我緩過氣，又擊向我的後腦，頓時令我眼前金星亂冒，一陣惡心感從胸口冒出。
我挺直身體，右邊腰間又來了一陣劇痛，耳邊傳來孩子們的哭叫聲。緊接着我的大腿又受到了一擊，逼使我向後退，後腦跟着又再次被狠狠擊中。
我此時已不知道被重擊了幾次，有十次嗎？我快挺不住了。
我喘着氣，頭暈目眩，口腔有着血腥味，大腿痛得歷害，眼前也模糊一片。再一次，只要再一次我就支持不住了。
就在這時傳來了警笛聲，也夾着孩子們的歡呼聲和男人的暴粗聲。
有救星嗎？孩子們得救了？我能松口氣嗎？我想到這裏，身體已不自覺軟下。
“嘿！小孩不要，只要這棵大搖錢樹就足夠！快撤！”
兩個人架起我，硬拖着我跑，接着我被扔進後車廂，車蓋被用力關上，我的世界又變得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