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意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平日裏笑起來人畜無害的青年，一旦斂眉冷眼，氣質陡然就變了，渾身散發着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氣息。
“怎麽了？”薛峰幾乎立刻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剛好到了紅燈路口，連忙一腳踩住剎車，“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評論？害，你別在意那些網友，他們就是嘴賤——”
眼神的溫度降至冰點，姜意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沒告訴我，那個人是《全民偶像》的導師。”
薛峰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彎，“啊？那個人？那個人是哪個人？”
姜意沒吭聲，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臭。
薛峰已經很久沒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十六七歲的少年姜意脾氣很不好，随時随地甩臉子，但自從那個人離開後，他整個人性情大變，這兩年性子更是沉澱下來，像一塊散發着柔光的冷冷清清的玉石……
等等——那個人！
薛峰臉色突變，終于反應過來能讓姜意一秒冷臉的“那個人”到底是哪個人，瞪大了眼睛失聲喊道：“薄衍也要去《全民偶像》？”
但此時綠燈亮了起來，後面的車輛不斷按着喇叭催促，他只好先将注意力轉回到路況上。
也許是他震驚的神色不似作假，姜意收回了冰冷的眼神，“看來你也不知道這個消息。”
他點開了那條爆料評論的樓中樓。
@薄衍圈外女友：【？？？糊到地心摳都摳不起來的前隊友們又來讨飯？不倒貼巨星不能直立行走？出道六年還回鍋參加選秀不夠丢人的？[嘔吐][嘔吐][嘔吐]】
@薄霧濃雲：【真的服了！營銷號已經給薄衍安排了四檔綜藝兩部電視劇一部電影，我們巨星是有分|身術還是怎樣？帶巨星出場給通告費了嗎？溜巨星的破節目必糊！[祈禱][祈禱][祈禱]】
@愛豆談戀愛是要殺頭的：【我覺得是假的。薄衍去選秀綜藝不是活生生去送大血包嗎？而且我沒記錯的話，薄衍跟柚子好像鬧得挺不愉快的吧？我覺得不可能。[吃瓜]】
“我覺得不可能！他怎麽可能去《全民偶像》？”薛峰冷靜下來，快速轉動大腦噼裏啪啦地分析道：“之前那幾檔選秀哪一個沒溜過他？柚子之前是用薄衍做《全民偶像》的招商PPT，但薄衍根本就沒理他們，我是确定了他不會去才說服你參加的！”
除非他瘋了，否則他哪來的膽子讓姜意參加《全民偶像》和薄衍同臺？
手機被“啪”地一聲扔到擋風玻璃前，姜意重新閉上了眼睛，雙手環抱壓在胸前，周身環繞的低氣壓還沒散去。
薛峰頻頻偷瞄他的神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小意，你該不會不想參加了吧？”
“你想多了。”姜意雙眸依舊閉阖，語氣很有些捉摸不定，“面試都通過了，沒有不去參加的道理。”
薛峰暗自松了一口氣，轉而信心滿滿道：“你放心！我跟你打包票，那個人他絕對不會參加《全民偶像》的！”
姜意沒接話，只從鼻腔裏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哼聲。
兩人趕回公司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作為業內口中的小作坊，巨美時代俨然貫徹了這一稱號，甚至連個獨立的門面都沒有，只在寫字樓裏租了兩層，一層用來辦公，一層給練習生們練習訓練。
闊別一年之久，姜意已經忘記他們公司在幾樓了，還是薛峰積極主動地按下了18層的按鈕。
“今天你回來，老板把全公司的人都叫回來了，估計打算順便開個會。”薛峰簡單解釋道，“不然我就直接把你送回去了。”
姜意詫異地暼了他一眼，“為什麽要把大家都叫回來？”
薛峰：“其實我也不知道……”
說話間，電梯“叮”地一聲響了，姜意踏出電梯門，入目即是一塊老舊的紅色廣告牌，上書“巨美時代”四個大字。
有點親切。
姜意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前臺的小妹妹本來正打着瞌睡，一見到他立刻打起了精神，既熱情又羞澀地問道：“您好，請問找誰？”
“新來的前臺？”姜意擡手摘下了棒球帽，在對方克制不住的驚呼聲中偏頭問身後的人。
“對，半年前換的，老板表姐的女兒，來公司實習。”薛峰幾步跟上他，又沖前臺的女孩揮了揮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老板在會議室？”
得到肯定的答複，兩人便徑直朝會議室去了。
一推開門，打眼就看見坐在會議桌盡頭的老板賈鵬飛，正唾液翻飛地大罵左側染着綠色頭發的少年：“你自己看看你整的啥？能看嗎啊？頂着一頭綠毛你是在暗示什麽嗎？你丫到底想不想上節目了？”
姜意聽了幾秒，不得不出聲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老板。”
罵聲戛然而止，賈鵬飛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姜意？回來了！”
會議室裏稀稀拉拉坐着的幾個人，瞬間整齊劃一地刷刷扭過頭，眼神炯炯地看向說話的人。
“姜哥。”
“姜哥。”
兩個後輩連忙起身，禮貌地彎腰鞠躬問好。
所謂全公司的人都在了，也就是Hots的成員們加上兩個剛出道的小新人。
姜意點了點頭，目光和Hots其他三位成員分別碰了碰。
主唱尤程西，rapper擔當顏赫，以及三年前新加入的門面擔當鄭宇軒。
“來，坐這！”賈鵬飛指了指自己身側的位置。
姜意走了過去，在鄭宇軒身旁落座。
“意哥。”鄭宇軒小聲地叫他，身體也不由自主往他那邊傾去。
姜意擡手摸了一把他的綠毛，“不錯，挺有個性。”
剛才還垂頭喪氣的人頓時變得底氣十足，昂首挺胸地嚷嚷道：“老板你聽到了！我意哥說我這發型有個性！”
“閉嘴！”賈鵬飛吼了他一句，“這麽有個性，有本事你別參加《全民偶像》啊！”
鄭宇軒再次洩氣，乖乖閉上了嘴巴。
作為年紀最大也最穩重的大哥，尤程西溫聲提醒道：“老板，小意飛了十幾個小時，剛剛又去參加了面試，現在肯定很累了。不如我們長會短開，讓小意盡快去休息吧。”
“行。”賈鵬飛爽快地應了，“其實今天叫你們來開這個會，沒什麽別的意思，一來是歡迎Hots的隊長姜意正式回歸，二來，是要跟你們談談接下來公司以及Hots組合的發展規劃。”
說罷，他示意那兩個新人可以出去了。
尤程西和鄭宇軒不由坐直了身子，只有顏赫依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吊兒郎當地靠在椅子上，一直盯着對面的姜意看。
“公司現在的運營狀況，不用我說，想必大家心裏也都很清楚了。”賈鵬飛嘆了一口氣，“公司跟Hots的合約明年初到期，本來我的意思是到期後就放你們走。但現在，突然出現了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柚子視頻的男團選秀綜藝《全民偶像》。”
沒人接話，他只能繼續道：“我知道，讓你們參加選秀重新出道，這很為難你們，但這也是Hots以及公司翻身的最後一個機會了。”
“有什麽可為難的，不就是參加個男團選秀嘛，我們Hots去了絕對slay全場好吧！”鄭宇軒嘀嘀咕咕道。
“鄭宇軒你不說話，有人把你當啞巴嗎？”賈鵬飛狠狠瞪了他一眼，卡了長達十幾秒，才想起來組織好的語言，“公司沒錢給你們買水軍，也不能作為你們的資|本後臺，在這種水深火熱的選秀節目裏，你們只能靠自己了。”
“噗。”顏赫嗤笑了一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明顯，“所以今天這個會議的主題是——公司管不了我們，但願我們自求多福？”
賈鵬飛的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顏赫一臉奇怪，“幹嘛都這麽看着我？我說的不是大實話嗎？”
姜意擡眸，低聲叫他的名字，“顏赫。”
準備撸袖子找茬的人頓了一下，翻了個白眼重新靠回椅背上。
二十分鐘後，這場會議勉強還算順利地結束了。
來回奔波了一整天，姜意此刻也感到有些疲倦了，坐在椅子上一時不太想動。
尤程西見狀體貼道：“小意，本來大家是準備給你接風洗塵的，但是你太累了，不如今天先回去休息，我們明天再聚？”
“好的。”姜意微微笑了笑，“明天再聚，你們先回去吧，待會兒薛峰會送我回家。”
尤程西點頭，順帶把賴着不願意走的鄭宇軒給拖走了。這時，一直癱在椅子上的顏赫終于動了。
他站了起來，俯身撐在會議桌上，牢牢盯着對面那雙琥珀色眼瞳，“一年了，終于舍得回來了？”
“我回來你不高興嗎？”姜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輕松回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在國外待到合約期滿？”
“高興啊，怎麽不高興？”顏赫繼續盯着他，“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麽會回來，還答應參加那個狗屁選秀？”
姜意微微擰了擰眉心，“我為了什麽，你心裏不清楚嗎？”
撐在會議桌上的手驟然收緊，“你果然是為了他。”
“你在說什麽？”
“姜意，五年了，薄衍抛棄你抛棄Hots已經過去整整五年了！你竟然還沒有放下他？”顏赫咬緊了牙關，憋得臉紅脖子粗，“他就那麽好，那麽難以忘記？為了和他重逢，你甚至願意作賤自己去參加選秀！”
“砰”的一聲巨響，姜意一腳踹翻了鄰座的椅子。
漂亮神秘的眼瞳溫度驟降，他一字一頓道：“顏赫，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亂語，一見面就逼我翻臉。”
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反反複複地提“薄衍”這個名字。
“呵。”顏赫冷笑了一聲，“翻臉？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是因為薄衍同意擔任《全民偶像》的音樂導師，所以才一反常态，特意從國外趕回來參加面試？”
姜意怔了怔，“誰跟你說的？”
“這他媽還用誰跟我說？”顏赫掏出手機摔在桌子上，“就在你進門的兩分鐘前，薄衍他媽的自己發微博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