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歸家
沈珏呆若木偶, 很難将沉穩的謝世?子與輕浮的舉動?聯系在一起,但他切切實?實?做了,穩重但又不過于輕佻。
“珏兒不專心, 還?要再罰一次。”
唇邊又是一熱。
沈珏腦袋後傾,輕輕掙脫,面帶緋色含羞說,“好, 好了, 珏兒……”
他的唇又靠近一分, 沈珏連忙改口, 差點咬着舌頭?, “我,我知?道了。”
謝瀾被她?的反應逗笑, “很乖, 有賞。”
“啊?”沈珏微訝,又被他一親芳澤。
他都親她?多少下了, 沈珏羞得想把自?己藏起來。
謝瀾面對面擁抱她?,下巴枕在她?的發頂, 喃喃念:“珏兒, 珏兒……”
似乎要刻進彼此的心底。
屋外大雨瓢潑, 屋內卻?因兩人?的脈脈溫情而熱度攀升。他們依靠彼此溫存着, 就連用飯也不曾分開。
燈盞點亮,予室內光明。
用過飯後, 沈珏站在窗邊看雨夜景色, 樹枝婆娑, 山影連綿如卧龍靜靜熟睡,雨水将一切都蒙上一層朦胧煙岚。
窗臺邊緣的手指一搭一搭的, 實?則她?的心思都在屋內的另一人?身上。
月牙桌邊,玉骨纖長的手執着書卷,謝瀾正就着微弱燭火看兵書,可若是仔細留意,他已有半個時辰沒有翻過頁。
兩人?就這般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沈珏的心頭?仍有一只不安分的小鹿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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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估量時辰差不多了,将兵書合上,向窗邊走來。
沈珏一下子繃緊身體,肩下的鎖骨線條分明,全神?貫注地聽他說:“夜深,我該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她?轉過身櫻唇嗫嚅,欲言又止。
謝瀾莞爾,負手離去,雲袖忽而被扯住,嬌弱如雛莺初啼的女聲響起,“求你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沈珏鼓起全部的勇氣,聲若蚊吟,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聽清,但再說一次,她?又沒有勇氣了。
索性,将掌心華貴的衣料緩緩松開。
下落的皓腕倏然?被握住,謝瀾迅速回:“好。”
生怕慢上一瞬,她?就會反悔不認。
他還?是聽見了。
沈珏雙眸明燦,噙着羞怯與喜悅,橘暖的光曛耀她?的雪膚花貌,若枝頭?新?熟的蜜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謝瀾喉結滾動?,壓住旖旎的心思。
兩人?洗漱後換上寝衣,沈珏還?穿了兩層,她?速度快一些,躺在薄床的裏側,佯裝熟睡。
屋門輕響,隔壁換好衣裳的謝瀾踱步進來。
青煙素幔被他從帳鈎放落,與外間徹底隔開,獨成一方窄小天地。
背側的床一重,有人?躺下身。
他一進來,床帏裏盡是他的氣息,幽幽梅香,令人?心安。
沈珏緊張的後背一暖,腰肢被人?攬住,她?完完全全納進他的懷抱,冷梅香更濃郁了。
謝瀾摟緊她?的腰,他知?曉她?未睡,呼吸在他靠過來時亂得不像話,怎會是睡着的狀态?
懷抱溫香軟玉,心內便被充滿,踏實?而安穩。
半晌,覺得他合該睡了,沈珏悄悄把小手放進他的大掌,十指相扣。
她?不知?未來如何,只願珍惜當下。
兩人?判若雲泥,她?主動?過、回應過,卻?仍舊不敢癡心妄想,試圖靠一腔喜愛去改變世?俗綱常。
也許,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
——她?會永遠記住的。
雨夜溫馨,兩人?和衣而卧,都默契地并未睡着,想與彼此多待一會兒。
啓明星亮起的一剎,兩人?不約而同地同時睜眼,一個平靜喜悅,一個嬌羞慌亂。
互道早安後,謝瀾率先動?作。
他該回隔壁房間換衣吧?沈珏心道。
猝不及防眉心一軟,是嘴唇的觸感。
謝瀾吻過她?的眉心,這才起身。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好似老夫老妻之間每日的早安吻,加上昨晚一下兩下三下……數不過來有多少個吻。
沈珏也漸漸習慣他動?不動?就一親芳澤的舉動?,只臉頰微燙。
一個時辰後,沈珏收拾好行?囊乘上馬車,繼續趕赴雲州。
謝瀾騎馬伴她?而行?,馬車的簾栊被她?掀開一角,就沒放下過。
雲州與上京的路程不過一個晝夜,昨日耽擱一晚,歇息的驿站離雲州也不遠。
随着馬車颠簸,沈珏心中歸家的欣喜被離別在即的念念不舍所取代。
一路上,她?有意無意地關注着謝世?子,他身姿修長挺拔,坐在高頭?大馬上,猶如神?兵天降,然?細細打量,又會發現?他眉間如孤枝冷月的寒意,那一分疏寒,在看向她?時,又會春消雪融般化開。
眉似寒劍,眸如點漆,她?要完完全全地将他銘記于心。
雲州城外有拒馬隔絕道路,駐守的士兵檢查入城之人?的過所方會放行?。
“馭——”車輪停止轉動?。
沈珏踩着馬凳下來,昨晚她?一夜未眠,以?至足尖觸地,膝窩發軟。
“當心。”
謝瀾及時攙住她?,礙于路人?來來往往,他謹記禮節,待她?站穩後立刻松手。
“多……”想起他的“懲罰”,沈珏将嗓子眼快蹦出來的“謝”咽下去。
謝瀾輕笑出聲,十分短暫但仍舊被她?捕捉到。
沈珏雲紋袖口下的手指絞得死緊。
翻身下馬的鄧唯看愣眼了,腳下一滑,狼狽地扣住馬镫。
天啊,他沒看錯吧,平時在三軍面前冷肅得大氣都不敢出的大将軍,對他嚴苛冷峻的大将軍,居然?會有柔心弱骨的一面。
縱是百煉鋼也能化成繞指柔,他回去一定?要把沈姑娘供起來,讓她?吹吹大将軍的枕邊風,多給自?己批假。
謝瀾将她?頭?頂稍斜的白紗帷帽扶正,溫聲細語道:“我送你回沈府?”
“不用了,就到這吧。”沈珏婉言相拒,“進出城手續繁瑣,怕世?子耽擱,延誤回去的路程。”
謝瀾捏了捏她?的柔荑,“哪用你憂心這些。真不用我送?”
沈珏搖首,及膝的薄紗如水般蕩漾。
謝瀾也不強求,只将一塊刻“謝”字的紫煙暖玉玉佩放進她?的掌心。
“這是?”沈珏下意識想還?給他。
于謝瀾而言,送出來焉有還?回來的道理。大掌将她?的小手連玉佩一起收握,“是信物,我贈珏兒的定?情之物。”
沈珏仰頭?看他。
“珏兒實?在不想要就丢掉吧。”他倏然?松手,以?退為進。
沈珏心亂,急切地說:“既然?代表你的情意,我怎會輕易抛棄?”
說出口後她?怔住了。
謝瀾得她?親口言說,懸吊的一顆心終于落下,“那珏兒不許再食言,也不許再逃離。”
掌心的玉佩殘留他的溫度,沈珏慢慢握緊,“我不會了。”
城門與山林相望無言,沈珏走向高大厚重的城門,回望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軒然?霞舉,映襯着身後的葳蕤山野。
謝瀾一直目送她?進城,直至那輛馬車再也看不見。
鄧唯湊上前,“大将軍還?看呢?莫非有透視眼不成,人?家姑娘都進城門了。”
謝瀾睇他一眼,“你的舌頭?若是擺設,可以?切下來。”
“別啊!屬下有事要問,就是暗中護衛沈姑娘的士兵要召回來否?”
“不召,另外再多派兩個,務必盯緊沈府,必要時刻可以?動?手保護她?的安全。”
雲州不比上京,消息多有滞後,他不敢再出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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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珏攜碧雲回到雲州城,街邊有小販的吆喝、行?人?的歡歌笑語,攘來熙往,交織一片。
馬車停駐在朱色門戶,牌匾上書“沈府”,站在家門前,目之所及的一磚一瓦是那般熟悉。
門房知?曉沈家大娘子歸家,朝府內奔走相告。
謝氏正讓丫鬟給指甲染上鳳仙花汁,一聽她?回來,火急火燎地迎接。
“你個好姑娘怎的不讓娘省心,一聲不吭就回來了。”謝氏指頭?點了點沈珏的眉心,她?早就打聽好門房了,沈珏是坐衛國公府的楠木寶蓋馬車回來的,定?然?是衛國公府将她?送回家準備待嫁。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為衛國公世?子的岳母,以?後整個衛國公府的事務她?都能插一腳,她?在雲州的官員夫人?圈子裏終于揚眉吐氣一回。
她?們的夫君官銜再高又怎樣?能比大淵朝的一品大将軍還?高嗎?
院內紅杏在風中款擺,母親熱情相迎,是夢裏渴望的歸家場景。
她?吸了吸鼻子,“娘,珏兒回來了。”
謝氏拍着她?的手背,欣慰道:“回來就好,對了,讓人?去給你爹說一聲,下值後盡快回來,再讓廣聚樓送一桌席面來,好給你接風洗塵。”
“嗯。”與母親攜手走過抄手游廊,從府外就能窺見枝頭?的杏樹更近了。
沈珏仰頭?看着樹冠處,最高處的杏花開得絢爛,像小孩子熱熱鬧鬧地擠在一塊兒。
樹身離地三尺處兒還?有一根刀刻劃痕,用手一摸就能清晰觸到。
沈珏感慨:“這棵樹都長這麽大了。”
“是啊,當年你和你爹親手栽下,細細小小的一棵,這些年長勢驚人?。”謝氏撫上樹身對面的刻痕,“那個時候你弟弟還?沒出生,後來你入國公府,你弟弟每年測量身高便也在這顆樹上留下一個痕跡。”
沈珏撫摸的刻痕只有四五道,而謝氏觸摸的那面卻?有十數道,密密麻麻的。
“好了,不說這麽多,路途勞累,你先回去歇息,等席面到了我再讓人?去叫你。”
“謝母親。”沈珏俯身,并不需要仆人?帶路,腳下的路在夢裏百轉千回地重現?,一點兒也不會記錯。
她?來到曾經住的閨房前,推開門的一刻,塵土飛揚,嗆得人?直咳嗽。
碧雲扇開灰塵,邊咳邊說:“夫人?是一直都沒有叫人?打掃過麽?”
房間裏值錢的擺設都被搬空,留下簡單的桌椅、斑駁的牆面、積滿落灰的帳幔,與精致華美的臨水小築相比,相形見绌。
但沈珏并不介意,“許是母親太忙忘了,而且我離家多年,突然?回來她?來不及打掃而已。”
把空了七八年的屋子打掃出能住的樣子,不是個簡單活兒,碧雲與沈珏兩人?根本忙不過來,又叫來兩個丫鬟,才堪堪趕在接風宴開始前拾掇幹淨。
沈珏換一件常穿的棠梨色煙羅裙,趕去赴宴。
飯桌上,沈從禮與謝氏心領神?會,都沒有主動?提起她?的婚事安排,而是一味地給她?夾菜,噓寒問暖。
這一幕落在沈允眼底就不是個滋味,怎麽姐姐一歸家,就搶了父母對他的關愛?
沈允氣得一撂筷箸,負氣走人?。
“這孩子!”沈從禮拍桌,正欲厲喝。
謝氏按住他的肩,“算了,允兒也不是故意的,他才十幾歲,年紀小,與他計較什麽呢?”
沈允的離席讓沈珏手足無措,“爹、娘,是不是我有哪裏沒做好?”
她?左思右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回來不過幾個時辰,怎麽就惹得允弟不快?
謝氏給她?碗裏夾一塊兒芙蓉脍魚片,“不是你的錯,你弟弟還?小,等你嫁入國公府後可別與他計較啊。”
嫁入國公府……沈珏心頭?一跳。
“之前的事,你爹已經給我說了,珏兒你這是因禍得福,謝世?子不論哪哪兒都比謝二公子要好,你真是攀上高枝了!”謝氏沉浸在即将要做謝世?子岳母的歡喜中,一時未察覺她?的異樣,繼續道,“我們沈家出了你這個女兒,真是争氣!”
沈從禮亦颔首,“珏兒,不愧是我的女兒。”
爹娘竟然?誤會了,看來柳夫人?的信還?沒送到雲州,他們并不知?曉。
沈珏開口解釋,謝氏卻?撫摸她?的臉頰,嘆道:“珏兒,你怎麽比上次我見你時又瘦了?來,多吃些,娘給你夾菜。”
眼前母親的慈愛與幼時的記憶重疊,眼底的疼惜似乎從未變過,改變的只有她?被光陰留下痕跡的樣貌。
“在想什麽呢?”
沈珏回神?,“沒,沒有。”
謝氏愛撫過她?後背柔順的烏發,“多吃些啊……”
滋味鮮美的清炙蘆筍放入口,沈珏眸眶濕熱。
爹娘正在興頭?上,他們好久沒有這般高興了,等明天,明天她?再将一切都說明吧。
夜深,蟬鳴聒噪,沈珏睡在泛着淡淡黴味的被子裏卻?并未覺得煩擾。
她?回家了,終于回家了。
縱然?這個家沒有衛國公府華美,她?依舊喜歡如初。
翌日,沈珏并未懶床,起得很早。
坐在三屏風牡丹鏡臺前,碧雲為她?梳妝。
心跳一悸,沈珏捂住胸口。
“姑娘怎麽了?”
緩了緩氣,果然?沒有什麽異常,她?道:“無妨。”
“那姑娘您瞧瞧,今兒用哪根簪子比較好呢?”碧雲将妝奁打開,首飾不多,但勝在精致齊全。
沈珏的視線從琳琅飾物上劃過,停在那支非金非玉的梨花簪上,那是謝世?子贈予她?的。
“就這個吧。”
“好嘞。”碧雲甫一伸手入妝奁,屋子外就響起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雜亂,聽起來不止一人?,且踩得又急又快。
果不其然?,門扉被人?推開,謝氏帶着兩個婆子氣勢洶洶地沖進來,見沈珏不在外間,便竹簾一掀,徑自?鑽進來。
沈珏也不再安坐,頓時站起身,“娘?”
謝氏稀稀拉拉的頭?發半挽,身上穿着寝衣,除了左手腕上兩只水頭?油潤的和田玉镯子,全身上下毫無裝扮。
她?将手裏拆開的信砸在沈珏衣襟,碧雲一驚就要護主,怎料兩個婆子眼疾手快地将她?擒住,押了出去。
沈珏以?身阻攔,但她?身軀纖薄,被謝氏一推,跌于地。
謝氏扯開一邊嘴角,歪笑道:“好你個沈珏,我原以?為你是回家待嫁的,結果你居然?是被衛國公府退親了!倘若不是一早收到柳夫人?的來信我還?被你蒙在鼓裏!”
雖然?與書信一起寄送來的還?有幾箱绫羅綢緞與五十兩金子,但不能掩飾沈珏被退婚的事實?,如果她?能嫁進衛國公府,得到的才不會是這點兒東西?!
謝氏的富貴夢碎了,她?恨不得将沈珏掃地出門!
沈珏不看也能預料到信的內容,即便柳夫人?歉意十足,但在母親眼裏就只有一個事實?——她?無法嫁進衛國公府。
她?抓住謝氏的袖子,仰面誠懇道:“母親,衛國公府沒有明面上那樣好,其間秘辛甚多、關系盤根錯雜。珏兒只想我們一家都好好的,不好麽?”
“你嫁給世?子才是對我們沈家好!”謝氏抽出袖子,任她?摔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愚蠢的女兒?你把身子都給了世?子,結果他根本不要你,你還?不懂争取,覺得是好事?!”
沈珏雙手支撐着身體,地磚的寒涼從掌心傳到四肢百骸,晶瑩淚珠不上不下地挂在眼睫上,輕輕一眨便滾落,她?軟軟的聲音帶着哭腔道:“不是的,謝世?子不是那樣的人?,他答應過我,還?給了我玉佩……”
“他答應你?況且一枚玉佩算得了什麽?訂親最重要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呢?有嗎?”
“不是的……”沈珏辯駁,“娘,我也是你的女兒不是麽?鄉野裏長大的姑娘奔跑時跌倒也會有娘疼,為什麽你就不能疼疼我?”
胸膛劇烈地伏動?,沈珏打着哭嗝兒,上氣不接下氣,但她?仍繼續道:“娘,我不會和允弟争寵,你疼一疼我好不好?”
謝氏被戳到逆鱗,驟然?後退,“我的女兒不會被人?玷污清白,還?像貨物一樣退回家。況且,你怎麽敢跟允哥兒比?你哪裏比得上他?”
一剎那,沈珏倒在地面,氣力驟失。
貨物?原來在母親的眼裏,她?只是一個待價而沽的貨物。
如今這個物什有了瑕疵,所以?母親就要把她?處理掉。
意識到這一點的沈珏心口絞痛,躺在地上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呼吸。
四肢的氣血朝胸腔裏狂嘯奔湧,心髒被不斷地充斥脹滿,幾乎快要爆炸。
母親的叱責漸漸聽不見了,視野被黑暗吞噬。
沈珏暈厥前聽到謝氏的最後一句:“以?後你就在這間屋子裏反省,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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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麽?這是姑娘的你不能拿。”
“你一個丫鬟,居然?還?敢管主子的事,信不信我讓娘把你發賣了!”
“那是姑娘的東西?,你不能亂動?!”
沈珏是在争執不休的喧鬧聲中醒來的,她?盯着床頂懸挂的芙蓉纏枝銅香球,竟然?覺得十分陌生。
外面發生了什麽?碧雲呢?
沈珏趿拉着鞋,拂開遮擋視線的豎紋竹簾。
外間,三個紅木大箱籠被人?掀開,裏面的物品灑落一地,沈允仍舊不死心地翻箱倒櫃。
碧雲見她?蘇醒,欲哭無淚地訴苦:“姑娘,我被兩個婆子綁去院子,等謝夫人?出屋子後她?們才松開我,我一進來就見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好不容易将您放在床上,正要去叫府醫,可公子他就闖進來,翻您的東西?,現?在怎麽辦吶?要不要告訴老爺和夫人??”
沈允暫時停下翻找,叉腰瞪着她?,一臉你奈何不了我的神?情。
沈珏:“讓他翻。”
碧雲懷疑自?己聽錯,“什麽?”
“哼,你知?道就好。”沈允繼續翻找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他既然?敢進我的屋子翻東倒西?,爹和娘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知?道的,不過是縱容他罷了。”
就這麽眼睜睜地見他搶麽?話在唇邊,碧雲瞧見沈珏慘白的臉色,吞了下去。
以?為歸家會得到姑娘父母的疼愛憐惜,怎想遇到的情況比在衛國公還?要惡劣千萬倍。
沈珏坐在方凳上,腳邊是散亂的衣裳,她?面無表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沈允見外面翻不出什麽東西?,就要去裏間,打開妝奁,果見得許多飾物。
“這到底是什麽做的?我從未見過的材質。”沈允拿起一根梨花簪,反複打量。
沈珏側目,忽而站起來,“把它還?給我。”
沈允倏地背在後背,“不跟!我就要它。”
他抓起妝奁連帶所有的首飾以?及煙紫玉佩,和放有七八貫銅錢的杏花木匣一起揣在懷裏,就要出去。
沈珏情緒激動?,只想奪回世?子贈予她?的簪子與玉佩,“沈允我是你姐姐。”
不到萬不得已,她?從不搬出以?大欺小這一套。
“你才不是我姐!娘說了你是衛國公府不要的破鞋,破鞋怎麽能做我姐姐?”
所有的言語都在這時變得無力。
沈珏一默,後退數步,但見沈允手裏的簪子,她?朝他奔去,“還?給我……”
她?只想奪回妝奁,雙手一推,沈允猛然?倒在桌上。
茶具“噼裏啪啦”碎了一地,碎片紮進沈允的掌心,他疼得嗷嗚大叫。
沈允捧着滿手的血嚎啕大哭,哭聲引來謝氏,她?無比心疼地扶起沈允。
刀子一樣的眼神?剜在沈珏的臉上,謝氏惡狠狠地說:“你看你幹的好事,你就是個喪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