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震怒

破廟外, 天像破了?個窟窿,滂沱的無根水瓢潑向?人間。

四名身披蓑衣,佯裝成趕路人的暗衛, 三兩下制服了?把風的三名轎夫。

待他們沖進廟宇時,只看到一?個轎夫在地上捂着耳朵和眼睛,如蛆蟲般蠕動哀嚎。

半盞茶前?——

轎夫被沈珏媚意?橫生的笑?容勾了?魂,抻長腦袋進入後, 忽覺耳朵劇痛, 下一?秒左眼被圓鈍的細簪刺中, 失去視野, 血紅一?片。

縱謝氏磨平簪尖, 她能?以最堅硬的簪杆攻擊對方最脆弱的部位;謝氏剪去她的指甲,她還有牙齒。

沈珏死命推倒攔路的轎夫, 出轎後, 吐掉嘴裏的異物,腥臭的血液令她腸胃翻動, 屢屢作?嘔。

扶住花轎,沈珏大吐特吐, 直到吐出苦水, 腹內空空如也。

大雄寶殿早已失去香火, 破敗不堪, 就連正中央的佛像亦金漆褪色,手臂殘缺。

擦幹唇角不屬于自己的血, 沈珏仰視殿內盤坐的金身大佛像。

佛像臉頰被風侵蝕, 斑駁的條痕自眼底劃到緊抿的嘴角, 宛若一?滴淚。

三丈高?的大佛面露悲憫,注視着如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的她。

沈珏忽而笑?了?。

世上若有神佛, 為何世人還要受百般磋磨?

是神佛不靈,還是根本不存在?

沈珏挪開視線,目空參天高?大的佛像,她繞到佛像背後尋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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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夫的痛苦呻|吟不絕于耳,在空曠的大殿裏顯得尤為悚然。

佛像背後的小丫鬟早已聽見動靜,知曉轎夫們打算行不軌之事,但她選擇袖手旁觀,生怕牽連自己。

可她沒?想到,那看上去柔柔弱弱、誰都能?欺負的娘子,居然出手狠決,順利脫身。

而今她就在自己面前?,臉頰濺染鮮血,雙眸冰冷,讓人觸之即寒。

沈珏淡淡掃過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就如沒?有看見一?般,從破廟的後門離去。

廟外,大雨密織,将整個世間陷入迷迷滂滂的迷離幻象。

沈珏擔憂被其餘的轎夫追上,沒?有選擇走寬敞的官道,而是泥濘的小路。

她就像是一?頭迷失方向?的林中鹿,迷茫不知去處。

背後有駿馬疾馳而來,蹄鐵踏在泥路上,濺起雨花。

是被發?現逃走了??來抓她了?麽?

沈珏四處尋找藏身的地方,周圍只有茂密蔥郁的樹叢,她慌不擇路地逃,想甩掉身後之人。

但她怎麽跑得過馬兒?

駿馬從身側掠過,馬上之人飛身下來,倏忽抓住她的手臂。

沈珏手臂一?緊,後背撞入一?個寬闊的胸膛。

密密大雨中,她聽見那清泉漱玉的嗓音,像鏽了?的鈴铛,喑啞顫亂得不像話,“珏兒,是我。”

沈珏攀上他緊攔自己的長臂,沒?有回身,語氣?卻十分肯定?,“世子。”

她不會想到,在自己山窮水盡時還能?見到他?

謝瀾握住肩膀将她調轉,面向?自己。

沈珏微微仰面,縱使雨水滑落眼底她也不眨,只因眼前?之人的狼狽是她從未見過的。

雨線像手輕輕撫過他割金斷玉般的輪廓,謝瀾雙眸泛出血絲,下巴生出青色的胡茬,臉頰還有泥點子,但仍舊不減他矜貴清寒的氣?度,反而增添一?種風霜沉澱的致命吸引。

謝瀾舉起手掌在她眼前?揮了?揮,沈珏目光空洞,明明在看他,卻又像穿過他。

小娘子頭上的釵冠歪斜,偏紅色的婚服衣帶淩亂,掌心與唇角還有殷紅的血漬,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不語。

謝瀾頓生出前?所未有的慌亂,忍不住将她抱在懷,“珏兒,對不起,對不起……”他來晚了?,對不起……

沈珏窩在他的懷抱,紅色裙袂濕漉漉地垂落如鳳凰的尾羽。

仿佛一?只初展雙翼遨游天地的鳳凰,被傷得遍體鱗傷後,疲倦地歸巢青山。

他巍巍軒昂的身姿,就是她栖息的杳杳青山。

好半晌,在謝瀾聲聲道歉下,她才弱弱開口:“世子,我,我殺人了?……”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爹娘能?将她當做一?個人,而非物什一?樣?地賣給別人,她也不至于此。

“怎麽辦,我殺人了?。”

掌心的血跡被雨水沖刷大半,但即使洗淨,她還是會記得。

一?只大掌覆蓋她染血的掌心,他說:“殺該殺之人,珏兒你并沒?有錯,是他們該死。”

即使沈珏手下留情,他亦會斬草除根。

她的側臉貼在他的胸膛,“真的嗎?世子不會責怪我?”

“不會,珏兒你做得很好,我不在的時候你學會了?保護自己,我怎麽會怪你?”

謝瀾垂首,眼眶酸痛無比,心底更是疼得喪失節律。

他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希望她好好活着,學會堅強,而今她成長了?,可代價卻令他心痛。

井然的腳步由遠及近,四名暗衛追尋蹤跡而來,見到玄色披風之人,紛紛下跪道:“叩見大将軍。”

其中一?人得到謝瀾的首肯後,大致述說先前?發?生的一?切,他顧忌大将軍懷裏的人,用詞委婉,語句簡短。

謝瀾卻明白事情比他所說的要嚴重得多。

弟弟争搶不敬,沈氏夫婦賣女求榮,轎夫圖謀不軌……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會悉數讨回來。

謝瀾撫過她薄薄的脊背,溫柔哄道:“珏兒不怕,我帶你回去打壞人。”

**

“大人,大人饒命!”

額頭“砰砰砰”磕在裂紋的地磚上,三名轎夫不住地求饒。

謝瀾徑直踏過他們的手,來到被刺中眼睛的轎夫前?,居高?臨下,“你是用哪只手碰她的?”

眼睛和耳朵的傷雖然不致命,但轎夫還是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謝瀾肅冷地宣判他的結果,“那就兩只手都剁了?。”

轎夫霎時回光返照,捂着不斷滲血的眼睛結結巴巴地求饒,“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饒了?我。”

謝瀾置若罔聞,轉身去往廟外。

其餘的三個轎夫長舒一?口氣?,自以為逃過一?劫,熟料天狼營的将士朝他們走來。

雲收雨霁,雨滴順着檐角一?滴一?滴地墜落。

周圍破敗,荒草叢生,唯她是一?抹纖麗的亮色。

沈珏站在廊下數着雨滴,伸出手掌接住它們,掌心裏彙聚一?灘水漬,一?滴雨珠墜下,另一?滴便從指縫擠落。

像一?片荷葉,挽留着晶瑩圓潤的露珠。

廟宇內猝然傳來響徹雲霄的慘痛尖叫,接二連三,沈珏一?震,水漬悉數灑落。

她再次伸出手繼續去接,一?股溫暖寬厚的掌覆住她。

沈珏見到來人,揚起一?個淺笑?,狀似無事地喚他,“世子。”

謝瀾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源源不斷地暖意?通過相牽的手傳遞給她,“珏兒,都過去了?。”

他的聲音那麽沉靜,有一?種令人心安的玄妙,從他身上汲取到溫暖與勇氣?,沈珏悸動的心也漸漸平穩下來,“嗯,都結束了?。”

“離這裏最近的驿站有三十裏路,我們先過去換衣裳歇腳。”

沈珏卻第一?次沒?有順從他,“世子,我想回雲州。”

謝瀾聞聲,眸底劃過不可思?議,“他們那樣?對你,你還……”

“不是的。”沈珏否決,“他們根本稱不上是我的父母,我回雲州只是因為碧雲還在那兒,世子,我們救救碧雲好不好?”

“好。”

快馬直奔雲州,他們趕在城門即将關?閉時匆匆入城。天色漸晚,顧慮到沈珏的身體狀況,暫歇一?夜再做打算。

沈珏将将換好衣物,房門就被人敲響。

她打開過門,果然是謝世子。

謝瀾提來食盒,“我叫了?雲州最大的正店送來索喚,裏面都是本地的特色菜,應該合你口味。”

沈珏不好意?思?地想去幫忙,謝瀾卻讓她好好坐在梨花凳上,親手拿出一?碟碟精致的吃食。

她舀一?勺蟹釀橙,放入口中品嘗,果然是記憶中的甜口滋味,“謝謝世子,很合口。”

“那便好。”謝瀾所求不多,只希望她能?多吃些,不要再一?抱如鴻羽般輕盈,後背是嶙峋的蝴蝶骨,她這樣?年紀的女子合該再豐潤一?些,對身子才好。

于是,這一?頓飯漸漸走偏,沈珏本以為是他們二人同食,怎料演變成謝瀾單方面地投喂。

吃完最後一?只水晶蝦餃,沈珏兩頰鼓鼓,被塞得滿當當,眼見烏木銀絲筷箸又要去夾菜,沈珏連忙捂住自己的表花青碗,嘟哝道:“我,我吃不下了?。”

一?碟芙蓉雞片、一?小盅蟹釀橙、再加一?屜水晶蝦餃,她以前?一?天都吃不了?這麽多。

沈珏擔憂自己的直言拒絕,會傷到謝世子,又試探地問:“世子不與我一?起吃麽?”

她可憐巴巴地看過來,像是指責他自己一?個人就吃過飯了?,不與她一?起。

謝瀾本意?是讓她先行吃飽,自己再随意?解決。

曾經在北境從戎時,有一?次北戎斷了?他們押送糧草的線路。十萬将士挖草根、啃樹皮才熬過來,他以身作?則與士兵們同吃同住。

經歷過最艱難的時期,對于吃食一?塊兒,謝瀾并無多少講究。

謝瀾搖首,表示他并沒?有偷吃。

“那世子與我一?塊兒吧。”沈珏用他的筷子夾起一?道清炒鳳尾,親自喂他。

謝瀾從未讓人這般伺候過,但還是啓唇咬下。

清爽脆嫩的口感在口腔裏炸開,謝瀾出乎意?料地嘗到一?絲甜。

沈珏仔細端量他的神情,不禁撲哧笑?出聲。

“笑?什麽?”謝瀾訝然。

沈珏以袖捂唇,“世子露出如此舒心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吃的是什麽山珍海味,實?則只是一?盤清炒鳳尾。”

謝瀾如實?回答:“珏兒喂的都很好吃。”

他突如其來地直白表達,打得沈珏一?下子不知該怎麽做,索性又夾來一?大筷子的菜,“那世子就多吃一?點吧。”

見他盡可能?地張大嘴咬下,嘴裏多得都快裝不了?,仍舊一?本正經地贊嘆,“滋味甚妙。”

沈珏亦一?掃羞澀,轉變攻勢,不停地喂他用飯。

不多時,桌上的珍馐只剩下空碟,就連米飯也幾乎見底。

謝瀾撫了?撫明顯撐大的胃部,啞然失笑?。

只要她心情轉好,讓他摘月亮都可以。

謝瀾讓客棧的小二進來收拾好碗筷,清理好八仙桌面。

他用過飯就該去隔壁歇息了?吧?

沈珏心道,正猶豫着是否要出聲挽留,可轉念又為自己的想法害臊不已。

謝瀾直言不諱,“珏兒喂我吃了?這麽多,我們是不是也該做些事情來消食?”

沈珏眨眨眼,纖長的睫如蝶翅上下扇動,她絞動着手指,眼裏滿是少女懷春的嬌怯與羞赧。

“什,什麽事?”

謝瀾靠近她,以行動告訴她,頭上的發?簪被他取下,青絲如瀑垂落。

濃郁的冷梅香包裹住沈珏,她呼吸一?窒,木愣愣的。

謝瀾深邃的眼眸含笑?,精心細致地為她梳發?、淨面、抱她入床帳。

躺入軟綿綿的被窩,沈珏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事情是伺候她入睡。

向?來矜貴的謝世子居然會為她做仆人所做之事,沈珏心弦被深深觸動,在他轉身之際拽住衣角。

“我,我……害怕。”沈珏憋了?半天,只憋出兩個字來。

這一?天她受到的刺|激與驚吓,換作?其他女子怕是早就崩潰恍然,謝瀾雙掌蚌殼般握住珍珠一?樣?的柔荑,他蹲在榻邊,“那我等你睡着再走。”

“嗯。”沈珏乖乖地閉上眼,聞着他身上散發?的淡淡冷香,漸漸安穩入眠。

床帳裏的小娘子若一?只奶貓,靜靜地側身蜷縮,陷進綿軟的蜜合色團花被,呼吸平穩而均勻。

謝瀾蹲到腿麻如同蟻噬,确認她熟睡後,将她的柔荑放進被裏,才悄悄起身離開。

房門合了?又關?,沈珏安然酣睡。

謝瀾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後,面上的溫情被肅寒所取代,對下首跪着的四名天狼營将士道:“你們可知錯?”

四人異口同聲:“屬下知錯。”

雲州與京城有百裏路,消息滞後,即使大将軍當日就收到帶有婚訊的飛鴿傳書,也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內趕到前?往青州的官道。

實?際上,謝瀾早有察覺,兩淮巡鹽禦史?居然會去拜訪沈從禮一?個小小的州同知,再聯系沈珏已有半月未出過沈府,心頭便覺怪異。

他特意?讓人去調查兩淮巡鹽禦史?,得到的結果是此人兢兢業業、恪守職責,但縱情聲色,家中已有六七房小妾。

轉瞬,他便猜到沈氏夫婦的下一?步計劃,馬不停蹄地趕來雲州。

路上,不出所料收到沈珏被逼嫁人的書信,他想也未想打馬奔赴青州。

說到底,此次是四名士兵疏忽大意?,并未真正地關?切沈珏動向?。

“你們有罪,但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謝瀾賞罰分明,他們四人本就做好領到重罰的準備,不曾想他竟網開一?面。

四人一?凜,拱手道:“還望大将軍吩咐。”

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亦在所不辭。

**

沈府的寧靜在今日一?早被一?腳踹破。

門房被踹飛,摔到百福影壁上才堪堪止住後退的趨勢,他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老爺夫人!有人闖進府!”

主院,謝氏正為沈從禮換上官袍,管事與門房火急火燎地沖進來。

“你們大膽,怎麽能?擅自進來!”她大喝道。

什麽時候她的院子能?容下人随意?闖入了??

“出,出事了?……”年邁的管事氣?喘籲籲,話音未落,已有人替他回答。

四名褐衣短打的男子強行闖入,見到東西便開始打砸,就連門口還未來得及撤下的雙喜字與大紅燈籠都被他們取下來撕碎踩爛。

一?時間,器具碎裂、桌椅落地聲此起彼伏。

沈從禮躲在謝氏的身後,顫巍巍地手指着他們,“你,你們幹甚!”

謝氏惱他把自己當作?擋箭牌,但一?時又不得發?作?,只因面前?的境況更糟糕。

“不許砸,不許砸!你們放下,那是我的和田玉手镯!啊——”

眼睜睜見到珍惜的首飾被砸成粉碎,謝氏捂住心口,幾乎昏倒。

四個男子一?看身手就是練家子,沈府的護院一?個個都如縮頭烏龜,誰也不敢上。

沈從禮托住崩潰的謝氏躲在桌子下戰栗發?抖,管事和門房早就逃了?出去。

直到整個屋子值錢的物什都被打砸幹淨,他們才暫時收手。

終于結束了?……沈從禮咽了?咽唾沫,等他們走後,他一?定?要去報官,把他們都抓起來!

然而,門外踱進來一?個修長身影,躲在桌下的沈從禮只見到他足踏鹿皮皂靴,一?步一?步地走近,每一?步都落在他的心坎上。

沈從禮驚懼得臉皮劇顫,“你,你別過來!”

皂靴在離他三尺時停住,緊接着沈從禮聽見一?個萬分熟悉的聲音,“将他們拖出來。”

沈從禮和謝氏被人像拖死狗一?樣?從桌下拉出,他們跟抽去骨頭一?樣?,軟綿綿地癱坐在地上。

謝氏一?見到他,膝行而來抓住他的玄衣下擺,不住地搖晃,“謝世子,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是不是沈珏又惹你不高?興了?,你去找她吧,跟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把黑鍋推在沈珏身上。

謝瀾眸光一?沉,堆積風雨欲來之勢,他後退抽出衣擺,任由謝氏痛摔于地。

“我交給你們的珏兒,卻被你們弄丢了?。你們還有臉說沒?幹系?”

謝氏一?個機靈,事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謝世子定?是非沈珏不可,才惹惱衛國公,以至于趕她歸家,現在看來謝世子并不會就此放手。

怪只怪她當時被憤怒沖昏頭腦,居然現在才想通。

謝世子只不過是将沈珏暫時放在沈家,讓他們好生教?養,可他們都做了?什麽糊塗事啊!

謝氏反應迅速地改口,“謝世子您不知,是劉大人看上沈珏,不将她交出來,我們沈府都會遭殃。”

談及兩淮巡鹽禦史?,謝瀾怒意?頓生,“你當我是聽之信之的稚兒嗎?好好看看你們做了?什麽事!”

一?沓厚厚的紙張摔在她的面上,謝氏與沈從禮撿起來看,上面詳細記錄沈珏自回到雲州沈府,半個月來每日的動向?。

對于上面記錄之事,沒?有誰比謝氏更了?解,畢竟是她親自下的命令。

“都怪妾身糊塗!望世子原諒!”

白紙黑字,謝氏再沒?有狡辯的餘地,她一?下又一?下重重磕頭,恨不得就此暈過去,也比面對震怒的謝世子好。

謝瀾眼神示意?,兩個将士用粗繩把謝氏吊在梁柱上,另一?人拿出長鞭。

謝氏吓得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你、你們這麽做,與土匪何異?”沈從禮踉踉跄跄地扶牆站起身,指控着風淡雲輕的謝瀾,“雖然你貴為世子,就不怕我去京兆府告你嗎!”

“那又如何?”謝瀾絲毫不将他的匹夫之怒放在眼裏。

沈從禮驟然後背貼着牆滑落下去,是啊,那又如何?他不單是祖上有從龍之功的衛國公世子,還是大淵朝最年輕的一?品大将軍。

況且,即便告到禦前?,他和謝氏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罪嗎?

他們的罪孽更深更重,只怕深究起來,他們根本逃不過。

一?根長鞭被硬塞進面色灰敗的沈從禮手裏。

将士讓他動手,他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不動是麽?”他謝瀾自有辦法。

沈允被反綁雙臂,塞住抹布帶了?上來,他“唔唔唔”地叫喚,見到被吊起來的謝氏,吓得涕淚橫流。

沈從禮有了?反應,“你們別動我兒子!我打就是了?……”

他驟然握緊鞭子,猛地向?半空中的謝氏抽去,“啪”地謝氏後背的衣衫破開。

“嗷——”暈厥的謝氏被抽醒,見沈從禮鞭打着自己,她一?邊痛呼一?邊罵罵咧咧,“沈從禮你個沒?良心的!憑什麽打我!啊!你別打了?啊!”

直打了?十鞭,謝氏再度被抽暈,沈從禮才停下,鞭子從手裏滑落,“可,可以放了?我兒子嗎?”

沈允被推倒在地,沈從禮趕緊爬過來解開繩子和取出抹布。

“爹,你為什麽不救娘,還打娘!”沈允才說出一?句,沈從禮還來不及把他扶起,父子倆就被拉開。

一?只皂靴踩住沈允的手背,沈允疼得吱哇亂叫,欲扒拉開他的鞋子。

可沈允甫一?動手,就被人按頭鉗制住。

謝瀾冷聲道:“還回來。”

沈允震驚之餘,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扯開嗓子道:“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謝瀾碾了?碾足。

沈允受不住疼,大哭大喊道:“我還就是,我還就是!嗚嗚嗚嗚……”

他今年十一?二歲,是沈從禮和謝氏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獨子,與寄人籬下的沈珏不同,他自出生就受到父母全心全意?地關?愛,以至于被寵壞,在沈府內無所不為。

更不會把身為長姐的沈珏放在眼裏,只要他想,她的東西就都是他的。

而今沈允才真正地後悔,沈珏是他惹不起的人。

在沈允的交代下,沈珏的物什包括煙紫玉佩與梨花簪都被一?一?拿回。

若放在其他人身上,謝瀾定?會斬下他一?只手。

但到底顧忌他是沈珏的胞弟,謝瀾留有一?絲情面,亦是為他們之間留有餘地。

見沈家收拾得差不多,謝瀾擔憂沈珏醒來後見不到她會不會害怕,從沈從禮的口中得知碧雲下落後,就打算回去。

然,他一?轉身見到門外不知何時出現的倩影。

氣?定?神閑的謝瀾心髒不由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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