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明明讓諸伏景光不愉快, 但腦袋裏面一閃他看着我時那不贊同的眼神,就忍不住心緒起伏,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但是的但是!

在他面前表現出, 我因為他的反應而生氣, 我就輸了。

因為想法太多, 反而把鬼塚大叔批評了我一個小時的話都沒有聽進去,就是聽到肚子叫了一下,我才反應過來,已經過去很久了。

鬼塚大叔聽到我肚子叫了一聲,聲音也弱了不少:“…總而言之,這次在校門口公然毆打市民, 是非常嚴重的違規。這件事我也瞞不下來, 校長今天應該會給你處分。不過,按照流程,他一定會給你機會辯駁。你晚上好好想想, 怎麽減輕處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覺得他好像都有心理準備——我一定可能會在警校裏面鬧事, 所以情緒上慌張要多過氣憤。

我想了想, 說道:“我入警校的時間,差不多快兩個月了。現在重返社會, 也錯過了外界的招聘高峰期。我如果現在被退學的話, 不用三十六小時我就會當場餓死。希望校長網開一面。”

鬼塚大叔聽得眼皮直跳, 單手拍着桌子說道:“你認真點,這絕對是嚴重處分。我不準你用這種态度這麽敷衍。”

他聲音剛落,我也能覺得我的聲音冷了好幾度。我已經開始煩躁了。“我沒開玩笑。你跟校長直接說吧, 他來一次, 我就敢再打一次。這個警校要麽對我進行退學處分, 要麽就把那人趕出我的視野。我和他只能留一個。”

鬼塚大叔聽我這麽嚴肅, 說道:“你就沒有想過要解釋原因嗎?”

“我不解釋。誰來我都不解釋。”

這種事有什麽好解釋的。

誰叫他挑釁我,活該!

我們的對話進入了僵局,鬼塚大叔最後只能妥協說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看他跟老了十幾歲似的,靠坐在桌子上,也跟着松了勁,挺認真地說道:“大叔,你就別管我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一開始也不是自願來警校的,只是因為沒有找到工作,才來讀警校,順便找份工作而已。我其實也不想當警察,或者說,我不想當我爸那種警察。我來只是混口飯吃而已。你們就別管我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這話剛落完,就看到鬼塚大叔嘴角和鼻梁同時不可遏制地抽動着,眼眶底下瞬間出現一線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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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我…

大叔你幹嘛突然哭!

總而言之,我折騰到快要八點才吃飯。食堂都快關門了。但是我去打飯的時候,飯菜還是熱騰騰的。食堂阿姨說最後一鍋菜,就把一堆的東西放在我的飯盒上,就跟小山一樣高的肉片,湯底下全是料。我都想開玩笑說,我以後要不也在食堂打工吧,不過我不會做飯,只能幫忙搬重貨。給我打飯的食堂阿姨嘀嘀咕咕一樣地說道:“小弘,別人說什麽,我不管,我相信你。你別怕,要是校長對你幹嘛,我們食堂集體罷工,餓他們十天半個月的,看他怎麽辦?”

“不用這樣,我這次故意的。”

我前半人生跟着我爸做了很多好事,食堂阿姨的女兒出事的案件也是我們破的。我現在其實只是在大量地消耗我年少時積累的運氣而已。對我好的,有的是因為我有恩于他們,或者他們想報答我爸,所以才全部轉嫁在我身上。

你知道嗎?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還是看當年那個孩子的眼神。

我其實不想說,說出來很沒有意思。

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覺得開心快樂,但是我知道,我總是在維持現在和過去的我的微妙又微弱的平衡。既不能打破他們的幻想,又不能逼自己當永遠當一個傻瓜一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陪他們玩一輩子的過家家。我知道我一旦抱怨這些,就會有人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擁有太過誇張到不合實際,不合時宜的關注與偏愛。只要我不行差踏錯,我就可以這樣靠着蔭庇順順利利,甚至風風火火地活一輩子。我也沒有理由拒絕這些。

我總是在想我實在太過年輕了,我要是失去這些,我一定吃不了任何苦。

道理我都懂,可我有時候就很難說服自己去完全接受這些。

不知道為什麽,我也不想太仔細去想為什麽。

……

食堂阿姨望着我,有點擔心地問道:“我可以聽理由嗎?你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

“……”

我怎麽說呢。

唉,總而言之,今天是不太順利不太愉快的一天。

吃完晚飯的時候,已經過了八點十分,我本來想要跟降谷零說今天不見了。我現在的心情是懶得見人,但我手機還在宿舍裏面,讓我折返回去,發條短信取消和別人見面的約定。我又覺得麻煩。

思來想去,我還是去約見的地點了。

人在不在,其實在門口就可以看到了。因為學生沒有訓練場的鑰匙。

我看到他不在門口,着實松了一口氣。

傍晚前我還想着讓降谷零怎麽成為我的朋友,然後我就可以氣死諸伏景光。但是現在的我沒有這個心情。他人來了,我反而不知道怎麽去應付。

我挺想說最好把我退學了,這樣我就誰都不用見,當個沒有錢的家裏蹲,天天混吃等死。跟人建立新的聯系就像是剛從一個泥沼裏面爬到了另一個泥沼。生活經驗告訴你不要去掙紮,否則會越陷越深,會更難受。可是,當淤泥,沙土和死水在往耳朵,鼻子和嘴巴裏面灌的時候,到底該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夠一直忍着?

不會喘不過氣嗎?

不會難受至極嗎?

我不太理解。

因為我吃得太飽,就坐在這單杠上面吹風。夏天要到了,風也越來越好了。

雖然我把退學的話就這麽對鬼塚大叔直說,但我總感覺也不會很順利。重大違紀的話,估計要做打掃廁所這樣的髒活苦活一個月,還要在檔案上記過。不過,至少警校那邊不會和那個外守一做業務往來,我就不用見到他了。這麽一想下來,我覺得我能賺的地方還不少。

第一,我膈應了可惡的諸伏景光。

第二,我可以試探警校給我的底線。以後警視廳看我的檔案,也不敢給我太好的職位。

第三,那群因為便利店激起來的粉絲也應該散得差不多了。老實說,他們也很煩人。

反正,我又回到了我最初的狀态,怎麽想都是完美的。

老實說,我也不是沒有辦法誘導外守一犯罪。莫裏亞蒂的犯罪思路其實簡單得很,就是抓住別人想要鑽漏洞的弱點罷了。不過,這種平常玩一下就算了,用在犯罪道路上就很賴皮。因為別人不會去做犯罪這種事,而自己做了,發現沒人察覺到自己用了這種手法而感到自己是高智商的人,跟自欺欺人沒什麽區別。

話說,我有一段日子也因為這一點,并不太喜歡阿加莎的作品。因為在福爾摩斯這麽正統的推理情況下,阿加莎的作品想法就很耍詐。在大部分的推理粉絲都遵守偵探小說十誡(1928)的情況下,她(1890-1976)寫了「兇手就是偵探」這種思路。衆人都說她不按常理出牌,對她盛贊的時候,我就震驚了。這不就是鑽十誡的漏洞嗎?當然,鑒于我是個無恥的人,我多看了幾本之後,我對她真香了。

反正又不是用在壞事上,這本來就是正統推理到了一個瓶頸的階段,就要有新的突破。

日本推理小說也超愛用阿加莎推理小說的的思路,就非常适合反轉,腦洞很新。

總之,犯罪者鑽法律漏洞,鑽人性漏洞進行犯罪,或者慫恿別人去犯罪,借刀殺人等等,我都不會覺得他們聰明在哪裏了。反倒是能夠從這些僞裝成自然中發現不自然的人才是聰明的。

也就是說!

我才不會為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地來的鄉下臭小子幹這種無意義的蠢事。

我可是個聰明人。

……

我從單杠上面翻了下來,把整個人倒吊着,發現松田陣平正站在我的後面,有點驚訝,“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我居然想得那麽入神,沒有發現他在。

“從你開始嘀嘀咕咕說撐死了,我就一直站在你後面,但你沒有回頭。”

“你找我?”

能待在我身後一動不動,不暴打我腦袋的,要麽是對我的背影癡迷,要麽就是找我有事。

我選擇後者。

“班級群裏面晚上八點,就通知全校要緊急開會,大家都跑去禮堂聽校長公開處分你,結果你人不在。有人說你出校門了。教官和同學們都出校門去逮你了。”

“诶,那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人在校外啊。”

我順勢推了他一下,趕他走。

“你人那麽懶,也沒有地方去,怎麽想都應該是留在學校裏面?如果不是在宿舍,我覺得你應該是待在學校其他地方。之前我和降谷打架的時候,我記得你來的方向,順着這條路走到底,就可以看到你跟個貓頭鷹一樣坐在單杠上面,你就差沒飛走而已。”

“哦,你推理還可以,簡單直接。”

我覺得我挺好找的,我又沒有藏起來。

我一動不動,他也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松田陣平往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指着後方說道:“要不要裝作我沒看到?”

我莫名被他戳中笑點,差點從單杠上掉下來。

“留下來呗。”

我擡眼看松田陣平,繼續說道。

“看看那群傻子多久才發現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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