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周四晚上十點, 因為我在外面等了太久,直接跟松田陣平借了手機,跟鬼塚大叔說我在學校禮堂等着了。

當時, 大家都已經找得精疲力竭, 連校長都累, 因為我的事情被捅到高層那邊去了,警視廳高層給校長施壓,最後在禮堂上,他人也沒有那麽嚴肅地長篇大論,直接給了我一個停學一周的處分,從這周四晚上開始, 到下周末都不準來學校, 回家思過,以儆效尤。

我推測說我去校外的是降谷零,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我和他約在校內見面。

而我的事情被高層知道, 則是因為有萩原研二, 他上次去生日會上都成為了婦女之友, 這肯定是他幹的。

不過,我還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警校處分是非常嚴厲且警告意味十足的信號。校長公布的時候, 也暗示所有的教官老師們不準幫我。整個禮堂在校長的嚴聲厲色下, 沒有人發聲, 只是默默地聽着。因為停學,我的宿舍也被封了。可是,我家具都賣光了, 家裏面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于是在被逐出校門的當晚, 我跟着松田陣平的腳步走。

松田陣平警惕地問道:“你在幹嘛?”

他的反應在我的預料之內, 因此我的臺詞張嘴就來, “這個月還沒結束,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們在高玉湯擊掌為證……”

“你求人态度能不能好一點?”

我很驚訝,“那你想要我怎麽說,你說,我參考一下。”

松田陣平正要給我個範本,結果還沒有開口,他就閉嘴了,“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

這家夥反應越來越快了。

我歪着頭說道:“我沒地方去,你的房間就借我一下住幾天吧。”

“憑什麽?”

“那天晚上,我們在高玉湯擊掌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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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發現的話,也不關我的事情。”松田陣平沒有繼續反駁了。

我其實也不慌,被舉報之後再說。于是我直接跟着松田陣平的步伐走,走到一半,我突然發現我挑錯人了。停學時間是從這周四晚上到下周五結束,那就是說我沒有出現在松田陣平的視線裏面的話,我不用被拖去寫作業。但我暫時也想不到其他備選項。反正看到他沒有反應,我就裝作不知道就好了。

晚上我們和平處理的分床問題,兩人分床頭床尾,各裹一條被子。我快要睡覺了,松田陣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反正明天你都不用上課了,記得先把犯罪心理課的作業寫起來。”

我的眼睛就睜開了,“我停課了。如果我寫作業,參與學習活動就違背了校長停課的規定。”

松田陣平用氣音繼續道:“誰管你啊?”

“那好,給你一個機會——我們打架定勝負。”

話音剛落,松田陣平幹脆利落地複制我的動作。但他速度沒我快,我一個翻身直接來個膝十字固,卡着他的胳膊,扭着他的脖子,“嘭”地一聲響,我先把松田陣平壓制住,把他重新塞回枕頭。

“拳擊手不擅長地面技吧?我們可以好好切磋交流學習一下。”

“…你這樣每次都能贏,難道不覺得無聊嗎?”

我說道:“我不贏的話,學那麽努力做什麽?”

“你不是還要停學一個星期嗎?我再跟你比,堵上剩下的時間。但題目是我出——我們比排爆的控刀技術。”

松田陣平所有科目裏面,只要牽扯到動手能力的,他總是能做得又快又穩。這方面需要很強的耐心和專注力。我一向在課上劃水摸魚,所以這種作業只要能過,就沒放在心上。

看來松田陣平這次很想贏啊!

“可以,我們比一下。”

聽到這句話,松田陣平便活動起來。

我跟着翻坐起身,腰上還纏着一團被單的時候,松田陣平扔了一個手電筒給我。

“出門?”

“就在這裏進行。”

我玩着手電筒的光,見松田陣平從自己櫃子上拿了兩個自制的紙盒,紙盒做成“匚”型,裏面放着疊放着A4紙,對外開口的地方還有刻度,從0到29裏面,對應A4的長度。

“比賽時間是十五秒。每個盒子裏面放了10張紙,按照刻度可以切29刀,每刀不深過0.5毫米,不長過0.5厘米,誰完成的多,誰就贏,怎麽樣?”

我拿着手電筒照自己的下巴,說道:“這個控刀訓練裝置是你自己做的?”這不是說這個裝置有多精妙,而是它的設計想法就很優秀。

“當然,我不是說過我要去爆炸物處理班嗎?只是上課練習怎麽夠。”

哦!

肅然起敬!

“我看看。”

我伸手跟他要紙盒,0.5毫米深就不能切過五張紙,而且紙上沒有刻度線,只能靠目力判定0.5厘米。估計松田陣平練過不少了,所以刻意放水,不超過某個刻度就算完成,最低限度劃水也行。不過時間只有15秒。心态要非常穩,才能做到連切。

“你應該練過了,有優勢。”

“我可以讓你三秒。”

“那倒不用,你讓我試着彩排一次。到時候也不用新的紙,直接倒放過來就好。”

松田陣平聽我這麽配合,明顯有些疑慮,但他也看不出什麽,便很快說道:“可以,也沒什麽。”

于是我們借着手電筒的光開始第一次對局練習。

十五秒內想用話語來讓對方分心的話必須一擊必殺,但現在說任何話都太明顯了。尤其是松田陣平上過一次當了,第二次絕對不會聽。

十五秒初次練習,松田陣平直接切到了18,而且控制在第四頁紙上,手非常穩。相反我的切到了25,但是自己拼手速,但紙頁破損程度不一,大部分直接破了七八頁,長度更是長短不一,合格率并沒有一半。

我拿着美術刀重新比劃了一下,要速度就不能保持力度,像剛才松田陣平繃緊十五秒手臂肌肉,和負重訓練也有的一拼。

“怎麽樣?”

松田陣平看我,表情克制着得意。

“随時可以開始。”

我把紙張全部翻過來,見松田陣平重置時間,随口說道:“如果我輸了,你是不是要趕我出去?”

“這很難說。”

“很好,沖你這句話。”我拍着桌子說道,“我要輸了,我就去追萩原研二的姐姐。反正我閑着。”

松田陣平眼睛睜大,“你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是吧?”

“沒有,我只是臨時起意而已。”

“千速姐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

“只要比你多一點可能就行。”我捏着手指,比一個小小的差距。

松田陣平盯着我,最後說道:“你不可能去追的,千速姐家裏沒錢。你對她不感興趣。”

“…我願意花這個時間。”

“沒關系,我連這個時間也不會給你的。”松田陣平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重新對上手機預設好的時間,“準備開始。”

15、14、13、12、11。

房間裏面連呼吸聲變得清晰明了。之前沒有梳理好的頭發從耳後散落下來,在手電筒的光裏面找出簾布一樣的陰影。

10、9、8、7、6。

餘光下的松田陣平手又快又穩,比起之前的對局練習更快,切頁間的聲音毫不拖泥帶水。

5、4、3、2、1、叮叮叮叮——

我們兩個同時停下手,借着手電筒的光,松田陣平切了21頁,每一刀又準又漂亮,就像用機器切頁一樣精準細致。

“你真的很想贏我。”

松田陣平頗為自滿,說道:“我早就想跟你比一場比賽,只是沒有機會安排上而已。”

“好吧,”我跟着慢慢站起身,說道,“我認輸……”

趁松田陣平不注意,我直接跳到床上,大字型霸占着單人床。松田陣平跟着拽我身上的被子,說道:“去地上睡。”

“我說輸了就是輸了嗎?自己去數。”

松田陣平一怔,轉身去數頁碼,雖然每一頁深淺不一,但我切到了24頁,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

我得意洋洋地說道:“不過是控制手穩,我的槍是白練的嗎?”

我和松田陣平最大的區別在于我對這種精确到毫米的控刀訓練沒有肌肉記憶,我沒辦法目測深度,所以我要人為地制造出一條标準線。

“我只是不确定深度而已。第一次排練,我刻意拉深紙頁,借着手電筒的光,我就可以看到每一刀都有一條清晰的線。把紙頁翻轉過來後,線也不會消失。這個時候,我需要做的不是去考慮速度和力度兩件事,而是盯着标準答案考慮速度,每次都只切到标準答案那條線的水平位置上就好了。雖然你對獲勝條件弄得很寬,但我也不想贏得太難看。”

“你知道什麽是天才嗎?”

我驕傲地說道。

“我就是。”

“…那你還要提什麽千速姐?”

“當然是給你施壓,影響你的發揮。我要是輸了,怎麽辦?我這人非常輸不起。”

松田陣平沉默了一下,用被單把我卷成春卷,扔到床的另一邊。

第二天根據生物鐘起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整個人掉到了床邊,身上全是被子,手上還抓着松田陣平的枕頭。而松田陣平倒立着站在我面前,身上已經換了訓練服。

“大早上就在鍛煉了?”

松田陣平把我的頭從床邊扔回床上,他人就看起來正常多了。而且他的一只眼睛的眼眶有明顯的烏青。

“你怎麽有辦法睡出一只熊貓眼的?”

松田陣平冰冷地看着我,“拜一個睡相極好的人所賜,我半夜就又被打又被踹,根本不能睡覺。”

我完全沒有印象,但這不是重點,“我都說你自己睡地板了。”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麽要睡地板?”

我在空氣裏面點點手指說道:“當你把我放進你房間,你就應該預想到這個結局了。”我對此毫無廉恥和羞愧心。

見他要出門,我順便拉住他的衣服下擺,“松田,早餐給我買呗。”

“想得美。”

我才不管呢,“我會一直等你買飯回來的。”

“……”松田陣平吸了一口氣,耐住性子說道,“你要吃什麽?”

我還是知道不能鬧得太過分,所以抱着枕頭說道:“你買的,我都愛吃。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買我喜歡的。畢竟,我還記得我們那晚在高玉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煩啊!你能不能換個臺詞?”

“沒問題,謝謝松田君,你真棒!”

不過我沒有想到每天都有人伺候,我還不用寫作業不用上課的快樂日子結束得那麽早。就在上午,我看着學生們去訓練場,而我穿着便服,趿着拖鞋,大搖大擺地走出校門,到便利店買零食。小山竹太當時非常震驚,明明是工作日,我怎麽穿成這樣到處走,不用上課了嗎?

我但笑不語。

正是心情大好,剛好又看到有野貓在翻空蕩蕩的垃圾桶,于是我去買了一包貓食,蹲在路邊喂它們。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麽體質。反正從小到大,我就很容易讨動物喜歡。它們就是不怕我。

通常野貓對陌生人投食的時候,它們都會很警惕。可是我放在地上的時候,它們就不怕生地跑過來吃了,還“吧唧吧唧”地小聲吃着。要是我是貓的話,首先就要在空氣裏面兇猛地扒拉幾下,把人給吓跑,我才放心吃。這群貓戒心還是低了。

因為我怕摸出一手虱子,就只是在旁邊看幾眼而已。

然而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時候,剛好和身後的人對上了視線。對方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裝,面容清秀俊朗,十分年輕,很像是什麽世界五百強的精英人士,但那雙丹鳳眼就跟标識一樣,一下子讓我認出對方是誰。

“你好,請問你知道,東京都警視廳警察學校怎麽走嗎?”

對方說話方式依舊一字一句,有條不紊。

諸伏高明怎麽會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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