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許識月右手指甲快要掐進肉裏, 她只能用這種方法強迫自己不去做個逃兵。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微笑，上揚嘴角的弧度, 完美的像舞臺上選美的世界小姐，端莊清和, 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她端起服務員剛上的咖啡，放在唇邊舉止優雅的親抿一小口。
特地點了一杯沒有加奶和糖的美式，苦澀，但使人清醒。
“顧旸，我們認識這麽久, 我怎麽會拿這種事來和你開玩笑呢。我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和你分手，才會對你說這句話。”
她聲音明明好聽極了, 可聽在顧旸耳裏, 卻冰冷入骨。
“為什麽忽然要和我提分手？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的？就算要分手, 我也希望自己能死得明明白白, 到底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我想知道。”
這個時候, 顧旸看上去還算得上理智。
到底是情場老手, 沒有失态。
許識月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就這幾天因為我發現, 我喜歡上了別人。很抱歉, 我以為我們門當戶對, 應該可以走下去。可那時在我心裏沒有別人之前，你就當我出軌了吧。”
顧旸那雙看人總是帶有幾分深情的桃花眼, 裏面糅雜了各種壓抑的深色調。
“你喜歡上了別人？那個別人, 是誰。”
許識月掐進肉裏的手指再次用力, “你不僅認識, 還很熟。”
“所以他是誰。”
“席慎，你室友。”
她不敢直接在他面前摘掉面具，但也不想繼續欺騙他。
如果席慎和顧旸都能發現端倪，她認命。
顧旸再次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笑得很有些諷刺，“席慎？你是想用他做擋箭牌嗎？”
“不是，我是說真的，我沒有騙你，也沒有想要拉他出來破壞你們感情的意思。但喜歡就是喜歡，我沒辦法控制我的情感，就像你喜歡我一樣，我想這也不是能輕易克制得了。我之所以對你坦白，是覺得這種狀況下，我們早點分手比較好。如果我們再繼續下去，不僅會影響你和你朋友的關系，也會讓我們三個人彼此都受折磨。”
顧旸腦袋嗡嗡的。
從她說話的神态和眼神中，他看不到半點欺騙的成分。
可他不理解，明明最初的時候，她每次看到席慎都沒什麽好臉色，兩人碰面就是針尖對麥芒的互怼。
理智上告訴他，如果許識月真的喜歡席慎，分手是最正确的選擇。
可愛情就是讓人發瘋。
眼看就要走近她的內心，甚至他都計劃好什麽時候結婚，到哪裏度蜜月，以及寒假雙方見家長婚房都打算備好。就好像喜歡且玩了很久的游戲眼看就要闖關，忽然有人過來把電閘給拉了。
“可他不會喜歡你，在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他私下很多次都對我說過，你的完美女神形象，不過是喜歡享受別人追捧的僞裝而已。他說你是那種理智甚至冷酷到只會在乎自己感受的人，以前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我天真了，他沒有看錯你，是我看錯了。”
顧旸說這些話時，神色間已不見往日看到她時的那般溫柔甚至癡迷。
許識月臉上笑容始終依舊，“所以這就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他第一次見到我，就比你更了解我。”
顧旸就這麽看着她，不放過她臉上表情一絲一毫的變化。
可惜讓他感到失望的是，她從說出分手的那刻開始，表情就沒有變過。上揚的嘴角，還是那麽優雅從容，眼裏不帶對他的任何不舍留戀。
這才是最讓他難受的地方。
到現在，她都對他毫無感情。
“好，我知道了，所以我該高興你選擇對我真話，沒有繼續欺騙我感情是嗎。”
“謝謝你的咖啡。”
許識月快要繃不住的時候起身，想要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愛，相對應的是恨。
喜歡的越深，往往也是恨得越深。
她腳剛邁出一步，手腕被遏制住，力道有些大，捏得她手腕疼。
“如果我不同意和你分手呢。”
許識月沒有甩開被抓住的手腕，只是輕飄飄來了一句，“可以不分手啊，如果你不介意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出軌你最好的朋友就行。”
這句話很有效，顧旸拉住她的手漸漸松開。
她大步離開，沒有回頭。
……
從咖啡廳出來，她從包裏翻出手機。
這次，她把用林辰身份用的手機帶在身邊。半個小時前，席慎給她發來信息，問她明天有沒有空。
【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系了】
打完這句話，她腦子一個機靈，雖然條件創造得很好，可她不能确定立即就能懷孕。
要是沒懷，那她計劃全部落空。
顧旸那邊是徹底沒可能，但席慎這邊……只能等确定懷孕後再分手。
最近得頻繁一點，快要放寒假，最少得在下次開學前就能确定懷孕，她已經申請好讀研的相關材料。拿到母親給她留得遺産，就算父親不支持她去留學也奈她不何。
只有早點拿到遺産，她才能早點有資本，去完成母親臨終的遺願。
她一定要為母親讨回公道。
【在找工作比較忙，周末有空，周五晚上七點見吧】
【你有沒有想吃的餐廳，我提前訂好位置】
【嗯……我想吃火鍋，好吃的店就行】
【好】
……
許識月離開後，顧旸一個人坐在咖啡廳很久才離開。
除了許識月和他提得分手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許識月口中說得分手原因。
他和席慎認識将近四年，幾乎朝夕相處四年，席慎品性，他完全信得過。不然他不會和席慎那麽要好，甚至把席慎當成自己最好的兄弟，除了室友感情，更多的，他還是欣賞席慎人格魅力。
別說席慎眼下有喜歡的女生，就算沒有，席慎也不會背地裏去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他要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
顧旸也不知自己怎麽回得寝室，正好席慎在寝室，一如既往的坐在電腦桌前認真看書。
和以往不同的是，顧旸很清楚的察覺到，席慎身上氣場的變化。
那是一種戀愛後獨有的，渾身都散發着粉紅色的甜蜜。
“許識月剛和我提分手。”
正沉浸在學習中的席慎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的看向顧旸，語氣除了關心還有疑惑，“分手？怎麽就忽然分手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顧旸自嘲的笑笑，“你知道她和我說分手理由是什麽嗎。”
“什麽。”
“她說她喜歡你。”
席慎怔住，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當你是這麽說的？”
“對，并且和我說這些時她的神色和語氣，都不像是在騙我。我很想知道，你們之間是什麽時候看對眼的。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厭她嗎？她身邊追求者那麽多，為什麽就會偏偏喜歡上讨厭她的你。”
盡管顧旸知道席慎不是那種會搶他女朋友的人，但一想到許識月說的話，他就無法克制的嫉妒。
席慎從顧旸的眼神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情緒。
在這瞬間，他心下一涼。
他不明白，許識月會當着顧旸說這些話。
“我不知道，不管她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我都不可能喜歡她。我所喜歡的女生，明媚熱烈且真實，和她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我也很想知道，她為什麽要當着你的面說出這些話，私下我和她話都沒有說過。”
“顧旸，你冷靜一點。她能因為家裏安排和你相親，就能因為家裏安排和別人相親。說不定她在和你戀愛期間，發現從你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所以已經找好下家。她說喜歡我，只是找得一個更快甩脫你的借口。你想想，如果她說喜歡別人，以你的性格，你會做什麽，可如果是我，你又會怎麽做？不得不說，她真的很聰明，把你性格都拿捏準準的，連分手找得理由都這麽恰到好處。”
顧旸垂下來的手握緊又松開，那張吊兒郎當意氣風發的面孔，此刻只剩下晦暗。
萬萬想不到，一向自诩情場老手的他，有一天也會栽在女人手上。
他冷笑，“不就是個女人嗎，老子要多少有多少。”
……
許識月和顧旸分手的事，很快在學校小範圍傳開，起因是許識月和顧旸分手時被附近的人給拍到并且錄了視頻，這段視頻很快在校園傳開。
之所以能傳開的原因，除了許識月和顧旸本就是學校裏有名的帥哥美女，更重要的是許識月說得一句話。
“可以不分手啊，如果你不介意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出軌你最好的朋友就行。”
傳開的視頻不長，不到三十秒，但信息量已經足夠大。
席慎可是周邊高校有名的男神，迷妹粉絲衆多，許識月這番話激怒不少人，廣大男同胞更是站在顧旸和席慎這邊。
不到三天時間，許識月就在高校圈紅了。
許識月原本一直以來還平靜的大學生活，頓時變得腥風血雨，不少人都在罵她。
“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好不要臉，出軌自己男朋友好朋友。”
“毀三觀！！！”
“外表生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形象，想不到私下這麽騷。”
“我覺得可能說得是氣話吧，沒必要這麽摳字眼。”
……
走到哪裏，許識月都能聽到關于她的議論聲，甚至有次在食堂排隊打飯時，背後有人推了她一下。
直到席慎在朋友圈澄清自己和許識月之間私下沒有任何聯系，他不可能喜歡她後，許識月所遭受的罵聲才漸漸消停。
席慎通過周雨，約許識月見面談關于她和顧旸的事。
這次兩人見面的地方是許識月選的，離她們學校很遠的餐廳。
兩人都很準時，幾乎是前後腳赴約。
席慎直接開門見山，“顧旸現在狀态很不好，你如果真的要和他分手，我希望你能向他說出真實理由，而不是拿我當擋箭牌。就是因為你撒謊，他現在找不到情緒的發洩口，只能不斷用酒精麻痹自己。甚至他還給你找各種理由，覺得你有什麽難言之隐，幻想你能回心轉意。”
今天來見席慎，許識月特地戴了帽子，鴨舌帽。
在席慎面前，她也沒有取下來。
聽到席慎的話，許識月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淡淡道，“撒謊？你和他為什麽會覺得我是撒謊？難道我不能喜歡你嗎？”
許識月不管是神态和語氣都很冷靜，可她越是冷靜，席慎看她眼神愈發冰冷。
“你知道顧旸平時是個多驕傲的人，可因為喜歡你，在你面前放下所有的驕傲和尊嚴。他為你付出那麽多，你連分手都不和他說明白？你不覺得你很過分。”
許識月眼神發生細微變化，“過分？喜歡我這件事，是我逼迫他的嗎？難道也是我逼他在我面前放下驕傲和尊嚴的？他是成年人，也是一個智商高超的名牌大學生，如果他覺得喜歡我是一件讓他感到痛苦，并且不值得的事情，他自然會選擇放手。我和他不管是在追求我的階段，還是在一起階段，我沒有欺騙他感情，沒有欺騙他錢財，你不覺得你單方面用他喜歡我這件事來指責我，是對我的道德綁架嗎？”
“喜歡我的人那麽多，為我付出人也不少，難道那些每個喜歡我，對我付出感情的人，我拒絕就得要被人指責？席慎，你不覺得你自己作為中衆星捧月的男神，特別沒有資格來對我說這些嗎？那些為你瘋為你癡迷的女生，就沒有在你面前放下驕傲和尊嚴？你可曾多看她們一眼？你可曾安慰她們一句？這個時候，我是不是可以該把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還給你，覺得你很過分。”
席慎無聲的笑了，他不是生氣，只是覺得可笑。
“平時在學校的完美女神，私下竟然如此伶牙俐齒。你可以和他分手，但你用喜歡我來當做你和他分手的理由，你還不覺得過分？”
服務員過來上茶，許識月說了半天口有點渴，她去拿茶杯時，手抖了一下。
為什麽心裏會覺得難受。
她猛喝了一口橙汁，很甜。
有點想喝奶茶了，七分糖加奶蓋，喝下去滿嘴甜膩感。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如果我沒有撒謊，我對顧旸說得分手理由都是真的，我就是喜歡你呢？你會不會考慮和我在一起。”
她一說完，耳邊便傳來極冷的聲音，“不可能，許識月，我現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可能喜歡你。不僅現在不喜歡，我以後也不會喜歡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許識月心口像是被刀狠狠紮了一下，不可能喜歡她。
呵，是嗎。
“顧旸他現在狀況很差，你現在名聲可不好，要是顧旸因為你而出了什麽事，你覺得會不會影響到你嗎？我不是說不讓你和顧旸分手，但你和他分手，應該和他說真相，而不是拿我當借口。你要是真的有喜歡的人，你把那個人拉到他面前，讓他徹底死心。”
許識月似笑非笑，“我一直很好奇，我和顧旸分手視頻是怎麽傳那麽廣，我看了視頻，角度不是別人拍攝，而是攝像頭。店家和我無冤無仇，怎麽會那麽閑特地去查監控？席大校草，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和顧旸那段分手視頻，是不是和你有關。”
“對，是我。”
許識月笑出聲，她雖然猜到是他，但真的從他嘴裏聽到真相，整顆心涼透了。
“是你？嗯，真厲害。”她朝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A大赫赫有名的校草，不僅有顏值，這份心計也是讓人望塵莫及。畢業以後，不去當個總裁，賺大錢可真是屈才了。我這個小女生，可還受不起您這樣的大手筆。”
席慎沒有去理會她這番冷嘲熱諷，再生冷不過的語氣，“你去見顧旸一次，不管想什麽辦法，讓他恢複正常。這是個開頭菜，不然，你給顧旸帶來多少傷害，我都會雙倍從你身上讨回來。”
許識月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眼前的人，明明長了那樣一張清風霁月般的臉，可從他說話的眼神裏，她很清楚，他并不是在開玩笑。
她要是不聽他的，他絕對說到做到。
“好，你說得我記住了，你放心，我會按照你說的話去做。不過最後，我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你問。”
“如果我沒有做過顧旸女朋友，你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
“不會。”
“好，我知道了，謝謝。”
席慎談完事情就離開，從坐下來開始，連口水都沒有喝。
許識月一個人坐着把點的菜，一口一口都吃完了。
不喜歡，是啊，他不喜歡她，他喜歡的，只是披着林辰皮的她而已。
林辰不是她，她是許識月。
還好她不是個戀愛腦，輕而易舉就會被男人幾句甜言蜜語的話給迷得神魂颠倒。
許識月吃完從餐廳時，肚子有點撐，稍微走快點胃裏隐隐作着痛。
冷風從臉上刮過，刀子一般。
她仰頭看向天邊，都是自找的不是嗎。
包裏手機響了，周雨給她打來的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自從她和顧旸分手視頻在學校傳開後，周雨就一直很擔心她狀況。
挂斷電話後，她拿出另一個手機，看着手機裏的未接來電。
席慎前腳在餐廳裏對她放狠話後，後腳就給她另一個手機打電話，林辰用的那個手機號碼。
她沒有接。
信息來了，連續三條。
【我剛忙完，你吃飯了嗎？】
【好好照顧自己，明天見】
【天冷了，多穿點，別着涼】
她有兩副面孔，他又何嘗沒有呢，大家都是在不同人面前戴着不同面具罷了。
【以後別再給我發信息】
她打完字想了想還是删掉，她還不确定自己懷孕，這個時候要是離開，之前做得就全都白費。
再忍忍，如果寒假前還不能懷，那就是他不行。
【嗯，我會的，你也是，多吃點補品】
【為什麽是補品】
【你覺得呢】
【抱歉，之前經驗不足，不過你放心，我學習能力一向很強】
許識月握着手機的力道，不覺加重。
這個會對她說甜言蜜語的男人，前不久還在警告威脅她。
【這個周末兩天，你可以都陪我嗎】
【可以】
【所以這就是你想讓我多吃點補品的原因？】
許識月看了一眼把手機放回包裏，沒有再回複。
男人，再帥再優秀的男人，還不是滿腦子都想着男女之間那點事。
不是她，也還會有別的女生和他兩情相悅，她并沒有什麽不同。
回去路上，她給顧旸打了一個電話，顧旸雖把電話接了，明顯語氣和以前大不一樣。
“你有什麽事。”
“我們再見一面吧。”
“見面？有什麽事在電話說吧，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再相見。”
如果不是席慎特地找她警告她，她也不想再和他見面。
“席慎剛找過我，他說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他會加倍還給我。我惹不起你們，可以嗎。”
“明天你來我學校找我，我住的男生寝室樓底。”
“可以。”
挂斷電話，她看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眼裏明明滅滅。希望這場和他們之間的糾纏，能早點結束。
到那個時候，她的生活應該就能恢複正常了吧。
……
席慎回寝室時沒有看到顧旸，他去酒吧找人，自從分手後，顧旸再次成了酒吧常客，看上去似比以前更潇灑，每天身邊都摟着不同的年輕漂亮妹子。
他趕到顧旸所在的酒吧時，顧旸已經喝得七葷八素。
“走，我帶你回去。”
顧旸推開他，“你別管我，我還要喝。”
“喝什麽喝，走。”
席慎強硬把顧旸從幾個女生中拉出來，扶着他起身。
顧旸嘴裏不斷喃喃自語，“老席，你說我對她這麽好，她為什麽要和我分手。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對一個女生這麽好過，為了她，我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她為什麽不喜歡我，為什麽。”
“她不喜歡我她還能喜歡誰？她喜歡的那個人，難道比我好嗎？”
“她想和我分手，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寒假我就要家裏去她家提親，她家不敢拒絕。”
“從和她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心裏就決定娶她做老婆。老席，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她，你也不要和我搶好嗎？別的我都可以讓給你，但她不行，她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