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書

“是?我?剛剛吓着了你?了?還是?...你?覺得我?回來晚了?”邝深不知道, 他也不明白,問的十分遲疑與謹慎。

“什麽意思?你?吓着我?了?”江芝慢半拍才明白邝深在說什麽,“哦, 你?是?說那兩只兔子?沒事,你?也不是?故意。”

雖然剛剛确實吓了一?跳,但她也知道邝深做不出來這麽幼稚的事情。

“但...回來晚了?”江芝看他一?眼,更覺奇怪:“晚了什麽?”

他突然回來, 江芝都?已經?覺得很驚訝了。

兩人面面相觑, 都?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邝深比江芝還敏銳些, 他很快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臉色微微沉下來。

江芝看了兩眼在桌子上躺的安詳地兩只兔子和半筐核桃, 又看了眼神色寡淡的邝深,腦子裏把兩人的剛剛對話又拆解一?遍。

突然, 她像是?被木凳子上的毛刺紮了下, 警醒一?瞬,很小心地問了句:“那個?,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邝深看她,默不作聲。

他其?實更想知道這件事怎麽能跟生氣扯上關系?

江芝一?看, 這就是?默認了, 更覺不可思議。

“你?不是?收到火柴了嗎?”

邝深沉默地把火柴掏出來, 在桌面上輕敲兩下, 神色不明道:“這個??”

“對啊。”江芝徹底不懂了,“你?火柴都?收到了, 我?二哥給你?帶的話你?也收到了吧?”

她仔仔細細看了邝深一?遍, 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把邝深想的太聰明了。

“這你?都?沒明白嗎?”

邝深:“......”

他該明白什麽?

明白江芝讓他烤火, 讓他高興,讓他照顧自己?然後借火柴表相思, 等他回來再生氣?

這也太扯了。

邝深迎着江芝一?臉“我?果然把你?想得太聰明”的神态,竟格外的心平氣和:“你?讓你?二哥帶的原話是?什麽?”

“......”

江芝對上邝深無波無瀾的目光,而她自己又經?過一?天的平靜,早沒了當初那種氣焰,突然有點沒膽開口。她輕哼了下,顧左右而言他:“我?二哥不都?告訴你?了嗎?”

“我?想聽你?說。”邝深收回松懶邁着的長腿,微微坐直,手肘平壓在桌面,火柴盒在他手中?發出細小聲響。

當着邝深的面冷嘲熱諷,這種事她之前做的太多?了。現在心态變了,自覺自己虧欠邝深良多?,倒不太能說出口。

她美化了下:“就,就說讓你?想想你?之前教育孩子有多?失敗。”

教育孩子?

這怎麽又出來一?個?跟火柴八竿子達不到一?起的東西。

邝深都?要?氣笑了,他覺得自己手上拿的不是?一?個?火柴盒,這他麽的得是?水井的壓杆。壓一?下吐兩口水,裏面還得給他摻點沙子。

他壓着性子,身子略微前傾,看向江芝,極具壓迫性:“我?問的是?原話。”

“......”

糊弄不過去了。

江芝眼神飄忽,沒敢看邝深,半響,才受不了,破罐子破摔:“就,天冷了,給你?燒個?山,烤火助興。”

邝深:“......”

他耳邊甚至還能回響起童枕肯定無比的聲音,“我?記得很清楚,她說,天冷了,讓你?多?烤烤火,照顧好?自己,然後高興些。”

操了。

他輕舔了下牙尖,些微刺痛,讓他竟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是?不是?我?二哥傳錯話了?”江芝偷看他,漂亮的杏眼俱是?疑惑,細看之下,還有兩分的心虛。

“沒有。”邝深視線落在躺在冰涼木桌上的一?對兔子,像是?透過它們看到童枕那張恨不得賭咒發誓的臉。

覺得自己這一?晚都?像個?笑話。

他看向江芝,後者眼裏除了心虛,沒他想見的任何情緒。

這才對。

邝深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喜歡,那才是?個?荒誕無比的念頭?。

是?他癔症了。

“邝深?”江芝輕聲喚他。

邝深把手裏的火柴盒轉了個?圈,放在燭光下認真觀看。沒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的心更外平靜,平靜到可怕。

“這是?子城給你?的?”

家裏就兩個?孩子,糯寶還是?個?見什麽都?想放嘴裏的主,火柴盒肯定不會跟糯寶有關系。教育孩子失敗,他心裏輕述,看向江芝,語氣恢複到平常。

“子城做了什麽?”他記憶好?到令人咂舌,“他想燒山?”

江芝:“.......”

她确定了,是?她把邝深想的太聰明了,邝深是?真沒搞懂她意思。

而且,迎着邝深平靜如斯的三連問,氣氛被他瞬間掌控,莫名竟有些緊張。

江芝不大喜歡這種緊張的氣氛,也怕邝深再收拾小崽子。

她嗔他一?眼,故作輕松道:“這不怪你?嘛,誰讓你?給他這東西。”

“我?給的?”邝深仔細地想了下,其?實已沒多?大印象了。他只記得自己早幾年确實帶子城上過山,也曾哄他而随手給過一?些小玩意。

“嗯。”江芝想趕緊把這事翻篇,“都?過去了,子城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你?以後給他東西的時候注意着點,他年紀小。這些有點危險的東西,你?給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比起子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更想知道的是?子城為什麽會想燒山?”江芝後面的一?串話被他選擇性忽視,“子城不會無緣無故地有這種想法,你?們是?不是?受什麽欺負了?”

“....也不算,反正?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邝深渾身上下都?帶着銳利無比的刺,唯一?的軟肋就是?家裏這幾個?人。

他受不了江芝這麽糊弄:“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一?點小摩擦,我?已經?處理好?了。子城我?也已經?說過了,我?估計再過一?晚,他也就想明白了。”江芝知道他在外面辛苦,不想這些讓他在分心,“你?走這一?路也辛苦,先去洗洗吧。”

邝深沒動?:“你?想讓他想明白什麽?”

他大哥現在生死未蔔,子城是?他大哥留的唯一?一?念想,邝深看的極重。

“什麽?”

邝深這十幾年能活下來不因為其?他,純屬就因為命大。

在他那裏,受欺負了,肯定就要?還回去,不計一?切辦法。只有把別人打疼、打狠、打到見他都?害怕,他們才會有安穩的日子過。

所以,他手狠心更狠,準線極低,除了會死的紅線外,沒什麽不敢跨的。

“你?認為的處理好?就是?子城承認錯誤了?”邝深非常不認同江芝做法,眼裏甚至還帶兩分諷意,“那他做錯了什麽?就因為受欺負了,想反抗嗎?”

“不是?受不受欺負的問題,是?他做法太偏激了。”江芝累了一?天,也有點煩了,“你?不覺得子城做事情有點不顧後果嗎?”

“命都?沒了,還顧什麽後果?子城選擇這個?方法,肯定是?他知道那個?人或者那群人實力遠高于自己,他靠自己已經?解決不了了。受欺負了,硬打又打不不過,你?讓他怎麽做?是?畏手畏腳等別人活活打死嗎?”

生死時刻就那麽一?瞬,哪兒?來的時間糾結猶豫。

江芝徹底驚了,她終于知道子城這麽偏激是?像誰了。

邝深比子城想的還偏,她試圖解釋:“沒那麽嚴重,不到生死問題。”

“是?你?覺得不到。”

他從小就一?直受別人指指點點,每次玩了命地打架,都?會聽人喊他瘋狗,罵他至于嗎?

沒經?歷過那種無人依靠的絕望,誰都?沒辦法身臨其?境。旁觀者從來都?只是?高高在上。

江芝突然有些心累,是?她錯了!

她剛剛怎麽能覺得邝深是?回來收拾小崽子的?邝深說不準還要?給小崽子出謀劃策,講講如何就地埋屍。

她面色虛弱,看向邝深,問的真誠:“你?現在能找個?學上上嗎?”

她可不希望以後糯糯長大了,問爸爸呢?她說,你?爸爸在市裏那座最高牆的裏面住着

邝深:“......”

“不能,”邝深面無表情。

江芝也知道,不覺失望,只是?深深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我?回頭?給你?找兩本書,你?在家看也一?樣。多?看看書,就好?了。”

邝深現在可比小崽子需要?多?讀書。

邝深看向她,神色古怪:“你?是?不是?想上學?”

“啊?”江芝猛搖頭?。

她不愧是?江佑帶大的,跟江佑一?個?德行。從小就是?看書就困,上課就睡。當時江芝但凡想讀書,也不至于早早嫁給邝深。

邝深很謹慎:“那你?讓我?看書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可不會參加高考。”

啊對對對,主要?是?大隊不給蓋章,你?現在想參加也參加不了。

但這無疑給江芝了一?個?理由。

她靈光一?現,看着邝深,目光真誠且誠懇:“糯寶過完年就要?兩歲,市裏小孩跟糯寶這樣的年紀,等明年秋就該上幼兒?園了。錢不錢的先不說,咱們家情況你?也知道,糯寶能上的可能性幾近沒有。”

假的,按書裏,他們家等過完年成分問題就沒了。到時候,她再忽悠邝深去幹活攢學費。

邝深緊抿唇角,自然想到了他們家成分,沒吭聲,臉色卻不大好?看。

“當人父母總想給孩子最好?的,糯寶是?個?女孩。你?也知道,這個?年代女孩有多?不容易。”江芝覺得邝深這人心硬,得給他加點淚。

她拼了命地去想難過的事情,但一?路長大順風順水,也沒怎麽受過氣。眼裏積不下淚,只能垂眼哀嘆,“糯寶要?是?個?男孩,不讀書,有一?身蠻勁兒?,也能胡亂糊口。可糯寶早産,身子又弱,下地那是?萬萬不行的,除了上學,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她以後能做些什麽。”

江芝刻意停頓了下,掐了下自己大腿,眼裏慢慢蓄上淚。

她終于能放心地擡頭?,淚眼蒙蒙地看向邝深,明晃晃地捧他,給他灌迷魂湯:“而且,我?就是?害怕,以後等糯寶長大了,要?是?遇不見一?個?像你?這麽好?的男人,養不起她。她每天都?只能下地幹活,那怎麽辦!我?舍不得啊。”

邝深不比江芝擔心的少了,有了親閨女的男人,沒幾個?願意見自家閨女嫁出去的。尤其?還是?嫁出去吃苦受罪的。

“遇不到,老?子養她一?輩子。你?瞎想什麽。”

“......”

這是?養不養的事兒?嗎?

江芝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哭意差點被邝深給攪沒。

“可我?就是?舍不得,一?想到這些,我?晚上就睡不好?,成夜成夜不安穩。”

邝深冷眼看她,也不知道前天誰在自己身邊睡得跟頭?小豬似的,臉都?睡紅了。

那可真夠不安穩的。

江芝輕抽了下鼻子,有了哭意,微顫眼睫,力求哭的美感,淚珠自然滾下。

“...哭什麽?”邝深皺眉,心底細細麻麻地不适。

“我?就是?擔心糯糯。你?不懂。”

“......”

他怎麽不懂?

他是?比江芝少疼孩子了?

糯寶可以說是?他活着的希望,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寶貝,是?他與這個?世界的獨有且唯一?的聯系。

毫不誇張,他把糯糯看得比命都?重。

江芝這一?句一?句是?往他心裏戳呢。要?是?換個?人說這些,他早一?巴掌呼上去。老?子閨女還沒兩歲呢,說這些不是?往他心窩裏紮麽。

可偏着是?江芝,是?他閨女的親娘,還是?個?正?仰着巴掌小臉,淚珠止不住往下淌的自己媳婦。

邝深極其?不自在地伸手,粗糙指腹劃過她嬌嫩小臉,極力忽視心底的酸脹,粗聲粗氣道:“別哭了,我?到時候想辦法,肯定不會讓咱們閨女上不成學。”

嘎?

江芝哭聲戛然,感受邝深指腹滑過她臉頰,略疼,還有些悵然。

邝深重點怎麽又偏了。

江芝努力拉回:“那萬一?呢?萬一?上不了怎麽辦?”

“沒有萬一?。”邝深說的肯定。

這世上的所有世人看起來的難事在他眼裏都?只分為想不想做、以及玩不玩命做。

“......”

江芝很感動?,但再感動?,她也不能讓糯寶冒着以後有個?高牆裏面的爹,還是?親爹。

她迎着邝深半無奈的目光,硬着頭?皮說下去:“那也不行,世上的事兒?哪有這麽絕對的。你?現在就會說好?聽的,那到時候咱們糯寶要?真上不了學,怎麽辦?”

“我?就知道你?不是?打心底裏喜歡糯寶的,你?一?點兒?都?不會未雨綢缪,也都?沒想過提前給糯寶做好?打算,你?是?不是?嫌棄糯寶不是?個?兒?子?你?就是?偏心!”

邝深:“......”

哪兒?跟哪兒?啊?

偏着江芝又是?個?怕疼能哭的,眼眶紅紅的,臉頰也被他沒個?輕重,擦紅了。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他手上。

停不下來。

邝深徹底服氣。

“說吧,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做?”

“看書,”江芝鼻子囔囔,帶着哭音,哭的自己淚眼模糊,就這還沒忘再捧一?捧他,“咱們家我?看書又不行,以後糯寶就只能指望你?來教她。你?得看書,不然你?以後怎麽教糯寶。”

“...行。”邝深也不知道她怎麽有這麽多?淚,頗為頭?疼,“別再哭了。”

江芝還沒忘提要?求:“現在就看。”

邝深:“......”

他倒是?想看,家裏也得有書給他看。他現在也不知道江芝是?怎麽扯到這上面的。

明明最開始他是?想跟江芝說清楚,不能那樣教育子城。

也不知道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不同意?”江芝看她,都?哭成小花貓了。

這些天她心裏本就積着事,又沒人能說,這一?哭就停不下來了。

邝深手擦不盡她的淚,強按着不耐,低罵了句。最後,起身給她拿熱水浸了條毛巾,擰幹蓋在她臉上。

江芝沒料到他這樣,視線被毛巾糊住。她愣了兩秒,才想起把毛巾拽下來,露出紅紅眼睛,固執地看着他,想要?一?個?答案。

邝深坐在桌邊,長腿挨地,靜靜看她兩秒。而後,他随意點頭?。

“行。”

江芝基本滿意,拿毛巾擦臉。而後,又怕他反悔,繼續看他,略有狐疑:“真的?”

他見江芝淚瞬間止住,略彎了唇,也不知在笑誰。

“真的,誰不知道你?是?我?們邝家的祖宗。”他嗤笑一?聲,“我?不欺祖。”

江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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