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柔縣縣衙的堂鼓便被姜家下人敲響了。
縣衙出來了人,打着哈欠,瞧着姜淮元和謝喻兩人,沒好氣的讓她們收了鼓等着,縣太爺還沒有到,暫不受理案子。
姜淮元的性子可等,可謝喻卻等不了,嘴裏嘟囔着什麽,撸了袖子一副想打人架勢,姜淮元攔住她道:“等我娘子回來。”
衙役瞧着謝喻想要打人,不服氣的橫了她一眼:你打我一個試試?
謝喻耐着性子和姜淮元站在縣衙門口,等着昨夜便出了客棧,去更遠處的州府帶人過來的霍傾。
姜行知臨走的時候給她一個令牌,若有難可憑令牌讓各路縣衙州府行個方便,但也囑咐她,那是聖上賜給他的物件,若不是重要生死攸關之時,不可示人。
如今身邊的下人被人撸劫去,生死不明,可不就是生死攸關了。
巳時初,霍傾騎着馬身後跟了一群州府的官兵,她狀告柔縣縣太爺無所作為,玩忽職守,縱容此處山匪,撸劫官眷和搶劫過路行商。
她之前在霍府的時候便聽大哥霍桓說此地不是很太平,但他們霍家有不少的護衛,倒沒有人敢打劫他們的商貨。
又聽了謝喻說半個月這幫人便會下山一次,卻沒有官府的人前來緝拿過,她的人昨夜報官,态度極為敷衍,便斷定這個縣太爺與這山匪的頭目是認識的可能。
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霍傾熟識的很,所以她去請了洛州州府的知府前來幫她。
柔縣縣太爺聽聞知府來了,忙不疊的從外面趕。洛州知府黑着臉,讓他立刻帶人前去剿匪,這幫山匪撸劫的官眷可是當朝貴人的人。
霍傾沒有說自己是誰,但令牌卻足以證明她的身份不容輕視。擁有聖上欽賜金牌的人,怎麽可能是一般的官眷。
姜淮元被霍傾撈上了馬背,帶着她一起前往了柔縣縣外的河岸。輕車熟路的讓人撬動了古樹上,河水裏的石橋機關。
石橋升起,縣衙和州府的人便上了山。
霍傾有意讓柔縣的縣令走在前面,剿匪很順利,也避開了山上的各處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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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的下人被救了出來,只可惜,霍傾的丫鬟晚珠的名節未保住,而姜淮寧的丫鬟因反抗被打的遍體鱗傷,丢進了牢房裏,鎖了起來,現在奄奄一息的模樣,讓人又心疼又憐惜。
晚珠看到自家的主子來救她,因自己丢了名節丢了霍家和姜家的臉面,自請離去,可霍傾卻将她留下了。
她說,貞潔雖是女兒家寶貴的東西,但命同樣也重要。在絕對的體力懸殊下,晚珠沒有反抗并沒有做錯,而姜淮寧的丫鬟選擇保住自己的名節亦沒有錯。
錯的只有這些個喪盡天良的山匪。
姜淮元看着姜家的下人一個個被擡出去,心裏又難過又心疼,尤其是姜淮寧的丫鬟被折磨不成人的樣子,她開始埋怨自己為什麽要去摘棗,之後又開始後怕,若是姜淮寧沒有被謝喻救下,也被……
姜淮元沉在自責的深暗中,懊惱愧疚的神色顯在了臉上,她雙臂垂側,雙手攥的緊繃,細青色的紋理在淨白的手背上尤為清晰。
“和你無關,是他們做的惡。”霍傾短短幾個字透着清冷的薄涼,可卻是在安撫的陷入自責的姜淮元。
山匪被全數緝拿,無一幸免,游街後,都被判了斬刑。
霍傾多停留了一日,讓晚珠去看了刑場,希望能讓她心裏痛快一些。
霍傾和姜淮元商量後,把受傷下人送回了宣陽府宅妥善安置,怕姜淮寧看了丫鬟的樣子難過,也未讓她們見一面便做主一起送走了。
臨走的時候霍傾讓洛州的知府清查一下柔縣縣令,過段時間,她會派人來查驗結果。雖有狐假虎威之勢,但管用就行。
此地離京城還有三日才可到達,姜行知他們走的官道,要比她們快不少,此刻京城那邊應該已經處理完礁顏王妃的案子了。若是姜淮城被判了斬立決,姜淮寧怕是見不到自己親弟弟的最後一面了,而且霍傾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三日的路程,連夜奔走,膘肥的馬兒幾番替換,一日半便到達了京城。
被颠簸的屁股上傷一直疼的謝喻,在京城的永昌門跳下馬車後,與她們分道揚镳。
姜淮元三人才進城門便有姜家的下人守在城門內,攔住了她們的馬車,是姜行知讓人一直在此處等候的。
看着眼前峻宇雕牆,畫閣朱樓,紅漆府宅大門上,挂着鎮國侯府的金色牌匾,兩側的威武高大石獅,睥着足下,讓姜淮元這個小州府來的人,張望着,也驚奇着。
“世子和世子妃到了。”鎮國侯府的下人,在外面看到姜淮元她們出現在府門口,急忙跑過去行禮。
鎮國侯侯爺姜行知交代過,世子和世子妃不日便會抵達京城,讓侯府的下人們都留意着,勿要怠慢了。
姜淮元收回張望的目光,颔首後,下人們緊忙引着她們入了府宅。
“侯爺又去邊疆了,臨走前交代老奴好生伺候您和世子妃。”侯府內的管家,躬着腰與她們邊走邊說着話。
姜淮元微微蹙眉,戰事不是停了嗎,難道礁顏王子知曉自己的王妃和妾室被人賣了,發了火又挑起了戰争?
“父親何時去的邊疆?”
“侯爺昨兒才走,陛下派三王爺親自送到了郊外。”侯府管家提到姜行知被三王爺送行郊外,着實引以為傲,陛下繼位後,讓皇子送行,是将士中從未有過的先例。如此殊榮,想必鎮國侯府往後有的是好日子。
“還是去西北邊境嗎?”
“是。”
“礁顏王妃的事情,你可聽說了,如何處理的?”姜淮元她們初到京城,京城裏發生的事情,她還不清楚。
“這……”
“怎麽,不能說?”姜淮元心提了提,旁邊聽着的姜淮寧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管家神色微微楞了一下,恭敬回道:“不是,只是侯爺交代過,不讓在府中提起此事。”
“那你可知,二公子現在何處?”姜淮元換了個問法。
管家聽到姜淮城,笑顏道:“二公子和二老爺都在府中,已經讓人去請他們了。”
姜淮城購買王妃的事情,聖上原本雷霆大怒,只是不知姜行知說了些什麽,平息聖怒後,把購買礁顏王妃等妾室的一衆人放了,但擄人的人卻被帶去了邊疆。
“父親和阿城都在府中?”一直沉默着的姜淮寧臉色染了笑意。這一路來驚心動魄,擔憂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是的大小姐。”管家和顏悅色。瞧着三位新來的主子,各個俊俏嬌美,尤其是世子妃,那可真真的仙女下凡,可就是不太愛說話呢。
說着話,姜淮城和姜肅卿便過來了。
“阿姐。”姜淮城劫後不死,又看到了自己的姐姐,高興的跑了過去。
姜淮城過去後,發現姜淮元和霍傾站在一側也再看着她,忙收了笑容,行禮道:“大、大哥,大嫂。”
今非昔比,如今姜淮元是鎮國侯府的世子,而他只是姜家的二房嫡子,且自己的母親和舅舅還是侯府世子的殺母仇人,他害怕姜淮元報複他多年對她的欺壓。
姜淮元看着姜淮城倒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她對姜淮城的評價還是之前,能不接觸便不接觸。一進侯府便詢問他,不過是問給姜淮寧聽的。
姜淮元淡淡的嗯了一聲後,朝着姜肅卿的方向走去。
“父親。”姜淮元的語氣淡淡的,遠沒有姜淮城看到姜淮寧那般熱情。
姜肅卿抿唇,點了點頭,這孩子以前從不對他這樣的,這種疏離感,讓他有些難過。
霍傾随着姜淮元行了禮,姜淮元便和她去了侯府內為她安排的院落。
二房的院子,侯府內也安排了。
鎮國侯府庭院,就是再來七八房也是住的下的,所以姜淮元不擔心姜淮寧的住處,她們此刻相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吧。
姜淮元莫名覺得有些不舒适,姜淮寧是她的姐姐也是姜淮城的姐姐。她恨韓楚蘭的同時也将姜淮城連坐一起恨了,可姜淮寧她是如何都恨不起來的。
此刻她最喜歡的姐姐,和自己仇人的兒子那般親切,她不開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晚膳沒有用多少,可要讓膳房再準備些粥?”
今夜侯府內為她們洗塵的家宴,姜淮元一直未開口說話,整個膳桌上的氣氛,都被姜淮元拉的陰沉沉的。最後她沒吃幾口便借口疲乏,想要早些休息離開了。
“不用。”姜淮元坐在茶案旁,語氣淡淡,手中不安的侍弄着杯盞,想要藏住自己的心思。
可她的一舉一動霍傾都了然明白,霍傾去了門外喚了下人,讓熬些個清淡的粥送過來,回過身走到姜淮元的身邊,又溫柔的問道:“夫君可是覺得委屈了?”
同樣是兒子,她昏迷不醒,姜淮城被押送去了京城,若不是姜淮寧留下來,她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
她曾經最敬愛的父親,為了仇人的兒子,抛下了她。雖然姜淮城攸關性命,可還有姜行知在,他就那麽放心昏迷不醒的她嗎?
小娘與韓楚蘭之間,姜肅卿選擇了韓楚蘭,她和姜淮城之間,姜肅卿選擇了姜淮城。
原本不甚在意那些争風奪寵小事的姜淮元,在姜肅卿為了韓楚蘭想要把小娘慘死的事捂住,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準備說服她之後,被她無限放大了,他再也不是她心目中那個挺拔雄偉高大的父親了。
她讨厭他。
姜淮元望向霍傾,眼眶微紅,她不想在霍傾面前表露出自己幼稚,嫉妒陰暗的一面,可當霍傾問她可是覺委屈的時候,卻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姜淮元漆黑的眸子裏慢慢聚滿了淚珠,顆顆都在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娘子……”兩人對視片刻,姜淮元将腦袋抵在霍傾的腰身處,像對姜淮寧那般親近着。她無人訴說,仿佛那日裏在柴房中,姜肅卿說要為了姜家安寧,犧牲自己小娘,保住殺人兇手的時候,滞後的委屈,憤怒,傷心和不甘以及這些年自己受過的不公,此刻全都湧到了心口。
堵的她喘不過氣來。
“哭出來就好了。”霍傾輕撫着靠在她腰腹泣不成聲的姜淮元。
許久,哭累了的姜淮元,頂着兔子般的雙眼,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霍傾方才讓人準備的清粥。
哭也挺費力氣的,而且還是當着霍傾的面,哭的那般毫無男子氣概,像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姜淮元餘光瞥着一旁正看着她的霍傾,雖然臉上此刻臊的慌,可之前內心的陰郁卻一掃而空了。
兩人躺在比宣陽宅子裏更大更舒适的榻上,姜淮元平躺着,眨巴着還有些微紅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她心裏那股羞勁也早已經過了,連日裏的奔波并沒有讓她困乏的急于睡去,腦袋空下來了自然也就容易多想一些。
“娘子,你睡了嗎?”姜淮元聲音輕柔,怕吵醒了霍傾,又怕霍傾聽不見。
這幾日姜淮元也想了很多的事,今夜又毫無形象的在霍傾的面前哭成了淚人,她急于需要得到答案。
霍傾睜開了眼,嗓音有些低啞,像是才睡着又醒來:“沒有。”
“我可不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姜淮元語氣誠懇。
“嗯。”霍傾似乎有些疲倦,自從路上出了事,她便沒怎麽合過眼。
“你為什麽要答應嫁給我?”姜淮元睜着眼睛在黑夜裏歪着腦袋注視着看不清的霍傾,就在眼睛都要看花的時候,聽到霍傾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又為何,要一直幫我?”
開始姜淮元對她明明不好,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不惜動用霍家及用自己的名節要挾姜肅卿,為她讨回公道。這一路來,又多次救了她,很難想象她的目的是什麽。
“你是我的夫君,我嫁給了你,自當全身心為你。”霍傾似乎早已經準備好了答案,無需多時思考,便回答了她。
“嘶……”姜淮元在被子裏亂動,似乎是碰到了腿腳,疼的皺起了眉。
“怎麽了,我看看。”霍傾坐起了身,以為姜淮元的傷口又出血了。
姜淮元沒有動,由着霍傾掀開被子,查看了她腿上的傷勢。
“還好,沒有再出血。”
霍傾說出這句話後,姜淮元抿住了雙唇。
“你能在黑夜中視物,對不對?”姜淮元的話,像是疑問,可卻又是篤定,因為她的腿,方才根本就不疼,是她裝的。
霍傾怔住,她看着姜淮元的枕在鴛枕的腦袋,望着她的方向,沒有聚焦的眼神,了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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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60629”,灌溉營養液+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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