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喚作張大人的人官職是位郎中,比姜淮元高了一層,姜淮元如此厲色,讓他面上下不來臺。張郎中掃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姜淮元臉色并未因為張大人的離開而展顏,相反,她更加覺得以後不能讓霍傾來這種地方了。

別人名聲如何她管不得,可說霍傾,不行。

姜淮元回去沒一會兒便有小吏來通傳她,張大人讓她明日去宮內,給太後送重修宮殿的圖紙,還有讓她仔細聽太後的差遣,如何重修宮殿內的瓦牆,以及各種物品打造後續擺放,讓她務必詳細記下,回來呈報給工部尚書大人。

姜淮元抿唇答應下來,姜淮元還未離開,那個叫做慶錦的小吏便來了。

慶錦聽聞她得罪了張郎中,被派去了宮中,急忙過來告知她一些事情。

過段時日是太後的大壽,陛下想要為太後重修宮殿,但工部派了幾次人前去,圖紙也照着太後的要求修改,只是塗塗改改,都未能達到太後的要求,每一個回來的人都被罵的狗血淋頭,連尚書大人每次都是派人前去,就怕太後生氣,降下罪來。

這可不是個好差事,而且姜淮元的官職只是侯職,她也從未進過大內,這突然讓她去,擺明不就是想讓她出糗挨罵,甚至想讓她惹禍上身。

姜淮元言語相謝後,又掏出了些碎銀子,慶錦沒有收,還告訴了她,若太後發怒,只管跪地不要插嘴,挨完罵興許就放她回來了,切勿多言語招惹禍事。

姜淮元再次感激後,出了工部衙門。

姜淮元回府後便将這事告訴了霍傾,霍傾有些不明白,為何會得罪郎中大人。

而且這個郎中并沒有能力定下差遣姜淮元去往宮中,如果他能拍板的話,那豈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去往宮中。

霍傾垂眸片刻,問道:“你與這個張大人有什麽過節嗎?”

姜淮元回想了一下,也就是午膳後他有意調侃,她厲色言說阻止了他,其他并無交集。可也不能因為這事就想要整治她吧,若真是這樣,那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小氣了。

姜淮元心裏嘟囔了半天,擡起頭來卻看到霍傾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她不太想說是因為張郎中說的話有些輕佻,她覺得不尊重霍傾才厲言阻止得罪他的,說出來顯得她像是在邀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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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傾見她不願說,便換了個問法:“你最後一次見張大人是何時?”

“今日晌午,我送娘子上馬車回來後碰見的。”

霍傾聽到姜淮元的話,了然。

許是這個張大人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讓姜淮元出聲得罪了。

“倒也不必驚慌,去宮中也未必是壞事。”霍傾語氣依舊平淡,似乎并不覺得姜淮元去宮中就一定會受到責罰。

姜行知現在在邊疆,據她收到的消息,敖昌的礁顏王子知道自己的王妃被人賣了,發了瘋,揚言要與北金國勢不兩立,現在雙方已經開戰了。

姜行知此次前往帶了皇命,若敖昌國得了罪魁禍首,還不願平息此事,那便讓姜行知打的他的主動求和。

如此良将在前線賣命,難道聖上會看着他的家人受到責罰?

霍傾教了姜淮元一些宮中的規矩,姜淮元仔細聽着。一些繁瑣的禮儀,是宮中必不可少,她也逐一為她解釋,最後兩人都上了床榻間,霍傾還在說一些宮內的細節。

姜淮元眨動着漆黑的眸子,聽着霍傾的聲音。

霍傾若是不帶情緒的時候,聲音總是溫溫柔柔的,她的阿姐姜淮寧也是,以前教她學東西的時候,就算有些東西繁雜無趣,她也聽的井井有味。

但姜淮寧和霍傾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走神什麽的時候,姜淮寧會敲她的腦袋,而霍傾總會溫柔的問她,‘我說的還有哪裏不清楚嗎。’以此來拉回她的神思。

霍傾覺得說的都差不多後,姜淮元有些帶着崇拜的語氣問道:“娘子怎麽知道這麽多?連宮中的規矩都一清二楚。”

黑夜中,霍傾似乎怔了一下,片刻她啓唇回道:“我曾祖母是公主。”

姜淮元了然般輕嗯了聲,點了點頭。

這些規矩經過了幾代,早已經蕩然無存,霍傾知曉這些并非是因為她的曾祖母是公主,而是因為她從小便接觸這些。

翌日一早,姜淮元去了工部衙門,帶了個小吏便前往了宮中。

到了宮門口,姜淮元穿着青衣官服,拿着工部開的文書,遞給旁邊的禁軍守衛後,得了準許才徒步進了大內宮中。

姜淮元入了內宮門,便有人領着她前往宮內太後的寝殿,延福殿。

路上遇見了幾位貴人,妃子,行禮的方式都不一樣,姜淮元行完禮後,記得霍傾交代的,低着頭,不要直視。

到了太後寝宮外後,就一直外面候着,直到等到晨起那些妃子請安完畢後,才宣她進去。

姜淮元跪在屏風外面,宮女接過她手中修改後的圖紙,呈上去後,沒一會兒又被遞了回去。

片刻聽到太後老人家,年老卻又有力的嗓音。

“讓她你進來吧。”

姜淮元聽着聲音,在宮人的引領下繞過了屏風,進去後,再次行了跪拜禮。

“你是姜家的嫡子是吧?”太後眉目間沒有太深的皺紋,保養的很好,聲音不像外面說的那般駭人,至少在姜淮元聽來,像是慈祥的祖母。

“回太後娘娘,微臣的父親是鎮國侯。”姜淮元聲色沒有懼怕,更多是從容自若。

太後彎眉,打眼瞧着她進來的時候,纖細的身量,走起路來,不虛不沉,倒是有幾分穩靜,不像之前來的那幾個人,不是瑟縮,便是過分的冷靜想着如何應付她這個老太婆。

“哀家聽說,你娶的是溫恪公主的曾孫女,可是如此?”

姜淮元如實回道:“是,拙荊是霍家之女。”

太後笑笑,姜淮元的父親是個武将,卻瞧着姜淮元生的眉清目秀,道:“你給哀家看的圖紙,哀家不是很滿意。”

姜淮元本來就跪着,聽到太後如此說,叩首道:“微臣靜聽太後娘娘指正。”

太後點點頭,說道:“這院外的牆壁哀家想要鑿了重新豎起,可那幫人總說會動了殿裏的風水,不讓哀家鑿了它,你可有什麽辦法?”

姜淮元琢磨了片刻,她知道風水一說,據說北金的宮殿是按照八卦圖形建的,這處宮殿取名為延福殿是最為增壽的殿堂,聖上讓太後住在這裏,也足以表達自己的孝心。

姜淮元思來想去,不明白太後為何要一直想要拆外院的宮牆,但既然修改了這麽多次圖紙,都未能讓她滿意,那問題的所在就必然在這外圍的宮牆上了。

姜淮元低着頭眸子晃動,想起霍傾說的話,太後初入宮時,還是秀女,先皇在位時一直是個普通的嫔妃,她是後來皇帝繼位後才被尊稱為太後的。中間的生活十分艱難,曾見同入宮的秀女慘死,據說對她的影響很大。

姜淮元回道:“太後娘娘可容微臣去往院外查看一番。”

太後點頭,擺手讓宮女帶她前往。

姜淮元退下去,到了殿外,瞧着外面的牆體很是牢固。這幾年一直修繕的很好,太後為何想要鑿了還要重新豎起?

姜淮元側身面向宮女道:“勞駕這位姐姐可否告知,太後娘娘近來睡眠如何?”

宮女看了她一眼,覺這事可大可小,但又瞧着姜淮元面容儒雅靜秀,倒不像個奸惡之人,她回道:“太後娘娘近半年來沒怎麽睡過好覺了,夜裏常有驚醒。”

姜淮元低眸思忖,片刻拱手溫聲道:“多謝姐姐告知。”

姜淮元回了殿內,言說牆體完好,無需重建,但牆壁有斑駁之處,可重新着色。至于顏色都是宮內統一的大紅漆,但原料是從工部近來拟定購入的巫雅族的蝕魂樹的汁液。

蝕魂樹的汁液與宮內的牆漆幾乎一樣,它有個功效可以防蟲,但還有個說法就是——鎖魂。

蝕魂樹,樹如其名,在巫雅族的地域很是常見,常常用來制造鎖魂的器材,若釘在魂魄身上,還可将魂魄打的魂飛魄散。

當然姜淮元也是工部衙門藏書閣裏瞧見的,當時只覺得有些像是胡扯,但方才瞧見太後寝殿貼了些許道家的法符,又想起了霍傾說的話,便猜測太後可能是覺得有什麽髒東西在這牆體之內,她想要撬開來看看。

但若是用蝕魂樹的汁液将其鎖起來,豈不是一勞永逸。

姜淮元将蝕魂樹汁液的作用說了一番,餘光瞥見太後眼睛都亮了起來,太後輕咳一聲,道:“除了牆體之外,哀家覺得還有些地方需要修葺。”

姜淮元低着頭,靜靜的聽着,待太後說完,她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記性一向很好,待太後笑着點頭後,姜淮元退了出去。

一回到工部衙門,姜淮元把這事上書給了工部尚書。工部尚書得知太後應允了他們的修葺的草案後,誇贊了姜淮元,并着手讓人快些将蝕魂樹的汁液紅漆購進,以趕着在太後大壽前,把延福殿修葺完工。

姜淮元今日得了誇贊,尚書大人賞了她半日的休沐。

回到府中,姜淮元想要感謝霍傾的提點,但才進院子,便瞧着晚珠急匆匆的從房內出來,她有些擔心攔住問道:“晚珠姐姐何事這麽慌張?”

晚珠看見姜淮元許是急的,一時忘了自家姑爺是個‘負心漢’的事了,忙道:“世子妃肚子疼。”

姜淮元眨動眸子,安撫道:“晚珠姐姐別急,我去看看。”

姜淮元進了房中,看到霍傾躺在榻上,額頭的汗珠都彙成了水流,順着耳邊流入了頸肩。

“娘子這是怎麽了?”姜淮元聲音急切。

霍傾疼的似乎已經說不出話來,眼神裏全是痛苦。

晚珠本來想去請郎中,但想起姜淮元會醫術,又折返了回來,道:“世子妃葵水來了,每次都會疼,但這次好像更嚴重了。”

姜淮元聞聲皺起眉頭,伸手探了霍傾的脈象。她之前便發現霍傾體寒,也有留意她的飲食,總愛喝些涼透了的花茶。

姜淮元把脈之時,眸子晃動,她大概知道原因了。這次中毒,這樣的涼的秋日,她在水裏加冰,又将霍傾浸泡了那麽久,是寒氣入侵。

她已經在給她調養了,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全部驅散的。

“晚珠姐姐,去熬些姜湯,再去拿個袖爐來。”姜淮元側目對着晚珠說。

晚珠點頭,慌忙去了外面,吩咐膳房熬些姜湯,又去庫房尋那冬日才會用的袖爐去了。

姜淮元幫霍傾把額頭的細汗擦了擦,瞧着晚珠一時半會還不能過來,便搓了搓自己常年溫熱的手,附在了霍傾的小腹間。

修長而溫熱的手心,裹住了霍傾有些冰涼的小腹,熱流傳過,霍傾似乎緩解了一些疼痛。她睫羽翕動,溫柔而又孱弱的嗓音道:“謝謝。”

姜淮元原本皺着的眉心又加深了些,片刻晚珠帶着袖爐過來了。

姜淮元怕太燙,又将袖爐的外面纏了層布巾,擱置在了霍傾的小腹間。

“以後莫要再喝涼茶了。”姜淮元的語氣不像是責備,更像是心疼。

姜淮元原本就是想說的,可這幾日她沒瞧着霍傾喝,還以為她不喝了,但方才過來的時候又瞥見了桌案處放着的花茶,這會忍不住說了這麽一句。

霍傾看了她一眼,片刻輕嗯了一聲。

姜湯端來後,姜淮元攪動了湯匙,吹的溫度适宜後,讓霍傾端着碗喝了下去。腹中有了熱流,外面還有袖爐貼着,霍傾的整個身體都開始發熱。

姜淮元拿着帕子坐在床榻邊,為她擦着額間的細汗,不知過了多久,霍傾的疼痛才緩解住。

入夜後,霍傾用過晚膳去簡單的梳洗,回來的時候姜淮元已經在榻上了,而且是躺在了她的位置上。

姜淮元見她回來,忙翻滾到了裏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我給娘子暖好榻了,娘子快些上來吧。”

作者有話說:

姜淮元拍了拍被窩:“老婆快上來,我們貼貼。”

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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