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許覓不慌不忙地開口:“是相信希望啊。你還這麽年輕, 總有醫學足夠發達的一天。這一次不行就下次, 時間還長着。”

他眼睛沒有一點躲閃,光明正大地和祁曜對視着,不得不承認, 許覓真的是騙人的高手,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那個筆記本,白紙黑字寫得分明, 祁曜會一直被騙下去,還甘之如饴。

“對, 時間很長。”

祁曜微微勾唇, 眼中意味不明。

“嗯, 我話說完了, 先走了,你早點睡。”

許覓後脖頸一涼,感覺不能和他聊下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 祁曜嘴邊的笑一點點撤下。

——

“阿曜啊,到了那邊記得給爺爺打電話。”祁爺爺握着祁曜的手, 溫聲道,“怎麽不多穿點,凍到了怎麽辦?”

祁爺爺的精神看着好了很多,聲音裏中氣也足了。

“爺爺, 您也要保重身體, 等我回來了, 天氣暖和點, 陪您去釣魚。”

祁曜微笑着,任由許覓給他再圍了條圍巾。

“好,爺爺可等着了。”祁爺爺笑着道,又看向許覓,“小許,阿曜就麻煩你幫着照看了,你是個好孩子,爺爺放心。”

楚齊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沒有跟着來,許覓問了一嘴。

“小齊的爸媽回來了,要他回去陪着。去年高考沒考好,今年鬧着不要複讀,他爺爺管不了,現在得乖乖聽話了。”

提到楚齊,祁爺爺眼中透着柔和。

“唉,本來阿曜也是明年高考的,我還指着喝他升學宴的酒。”

祁爺爺只略微感嘆了下,又拉着祁曜交代。

老人家坐在那,背微微彎着,頭發花白。絮絮叨叨的,滿滿的慈愛關心,像是把想說的都說出來,怕以後沒機會。

許覓看着他想起來自己的院長奶奶,嘴邊不自覺地帶笑。有祁爺爺陪着的祁曜,應該不會像書裏那麽孤單了。

“爺爺,我走了。”

“好,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來。”

祁爺爺拄着拐杖站起來,和祁曜告別,看着他慢慢遠去。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祁爺爺嘆着氣,在護工的攙扶下,離開祁曜的公寓。

剛剛走出門,就眼前一花,身子晃了晃。

“老了,不行了。”

歲月最是無情,将白發染黑,讓皮膚皺起,身影漸佝偻。往昔的事,反倒是越來越清晰了。

祁爺爺笑了笑,對護工說:“別緊張,還沒到時候呢。”

他們的目的地是Q省的廬雲市,離S省近一千公裏,需要乘坐飛機過去。

還是上次的私人飛機,同樣的地點,不同的心情。才發現,飛機的頂部竟然是透明材質的,一擡頭就能看見層層疊疊的雲彩,感覺像在其中穿梭,妙不可言。

許覓半躺着,看着上方出神。

祁曜突然開口,“上次,你去研究所找我,很緊張吧?”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嘈雜的環境會讓他更加煩躁,飛機飛行時,一直伴随着噪音。

祁曜升起些淡淡的煩躁,突然就想起了上次的事。

那件事,許覓說了沒關系,但是并沒有過去。他只是說服了自己,不必在意而已。

祁曜現在才真正明白了那句“沒關系”的含義,但是太遲了。許覓已經把自己的心,清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一點他的痕跡。

“不記得了。”

許覓側頭,看着他笑了。

其實挺慶幸的,那回的事,打醒了他,讓他沒有真的陷進去。人啊,就是太容易被感動了,往往把自己賠了個幹淨。

演戲不能太入戲,走不出來了就完了,敬業的精神值得肯定,但還是要學會調整自我,始終保持着那麽些清醒。

“你為什麽,希望我好起來?”

從最開始,許覓就一直在鼓勵他,說會陪着他好起來,明明,他能不能好,都與他無關。

“嗯,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投資,得不到回報吧哈哈,祁曜,我好歹盡心盡力照顧你那麽久,你不快點好起來,我就要哭了。”

許覓半開玩笑的說到,笑眼彎彎。

祁曜看着他,也扯扯唇,“那我是得努力點,不然顯得太沒用。”

“哈哈哈哈,誰敢說你沒用啊,不用你動手,王浩東他們三個就動手了。”許覓笑着道,“其實你啊,還挺幸運,有疼愛你的長輩,知心的朋友,不論什麽時候,總有人對你不離不棄的。”

“不管你的腿能不能好,以你的能力,過得肯定不錯。”許覓頓了下,“哈哈,不過我都在說什麽。”

“想說什麽說什麽,我聽着。”祁曜靠着椅背躺坐,仰望外面的雲卷雲舒,嘴邊銜着一抹笑。

“許覓,我們能這麽平和地坐着聊天的日子,不會多了。”

許覓以為他說的是以後分道揚镳的事,深以為然地“嗯”了聲,“如果我們之間,沒隔着那麽多事,你這個朋友我還挺願意交的。”

“我可不喜歡你這種的,滿口謊言。”

祁曜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誰。

“謊言能存在,就有他存在的價值。如果騙人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會對對方造成傷害,我是不介意的。”許覓想了下,又補充,“當然,朋友之間、情侶之間,還是坦誠的好。”

“你是說,你騙我是因為開始就沒把我當朋友?”祁曜側頭,望着他,“感情你一開始,真的一點心也不用?”

許覓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告訴他,那會兒當他是紙片人,npc啊。

“許覓,你得感謝我現在脾氣好多了,要是之前,揍你一頓都是輕的。”

祁曜神色認真。

偏偏許覓就是知道他在開玩笑,跟着道:“吶,其實我也不是那麽怕疼,等你好了,揍我一頓,那些事就算完了好吧?”

看着他彎成月牙兒的清澈眼眸,祁曜勾唇:“你哭起來太醜,不想看。”

……

一個多小時後,飛機落地,孟婉茹安排的人在機場外等着,送他們去目的地。

“少爺。”

鄭剛迎上前來,恭敬地喊到。

祁曜和他對了個眼神,淡淡的“嗯”了聲。

車行途中,一輛同型號同車牌的車不知不覺地混入了隊列,而另一輛随着車流遠離。

到達提前安排好的落腳地點時,許覓的心終于安了。

和祁曜躺在床上,相視一笑。

他們今晚休整一下,等孟婉茹的計劃實施,目标轉移了再離開。

晚間,看着手機屏幕上不斷閃爍的祁爺爺的名字,祁曜沉默了很久,還是沒有理會。

許覓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明天就可以告訴祁爺爺了。”

為了效果逼真,在消息剛剛傳回去的時候,不能讓孟婉茹發現破綻。

“爺爺身體不好。”

祁曜自言自語着。

“祁爺爺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這麽脆弱的。”

許覓安慰着他,其實自己也挺擔心,祁爺爺最在意的就是祁曜了。

祁曜點點頭,沉默地坐着,一夜未眠。

天微微亮時,許覓按着記憶裏的路線,和祁曜出發了。

書裏,老中醫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因為三面環山,就叫千山縣。

老中醫在當地很有名望,據說是當年上山下鄉放到附近的村子的知青,後來幹脆就在這裏落腳了。在縣裏有個中醫診所,早些年一直坐班,名聲起來了。後來煩了,就幹脆把店面租了出去,自己呆在家裏擺弄藥草。

老中醫性子孤僻,一生沒娶妻,也沒個兒女,現在就住在縣城城區外的山腳下。很多人主動上門找他看病,他嫌麻煩都給拒了,就這樣找上門的也不少。

為了不每天被打擾,老中醫立了規矩,每周的單日子可以上門,來了不能喊人,不能敲門,先在門口晾曬的藥材裏選三樣,他覺得對上了就可以,一次一位。當然,每次的藥材要求都不一樣,誰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标準,大概是眼緣吧。

許覓提前就算好了日子,今天是周三,從城區包了輛車就往那裏去了。

門口簇擁了很多人,誰也沒敢吵,安安靜靜地排着隊,盯着前面的人選了什麽。前一個人唉聲嘆氣地出來,那他選的藥材就不要選了。

許覓和祁曜在隊伍的最後排好,面上看不出一點緊張在意。

要說誰運氣最好,那必須是作者的親兒子啊,許覓一點不擔心祁曜的手氣,就是人太多了,又冷,在外面站着挺難受。

這個時候就很羨慕祁曜了,蓋着小毛毯,懷裏揣着熱水袋,還能坐着。

“怎麽,想坐?”

察覺到他羨慕的眼神,祁曜擡頭掃了他一眼。

許覓連忙搖頭,他可沒男主那個運氣,不敢想,不敢想。

祁曜看了眼前面長長的隊伍,拿出懷裏的熱水袋遞出,也沒看許覓,淡淡道:“抱着這個。”

猶豫了下,還是接了過來,實在是太冷了,這風乎乎的,刮得人臉都疼。

“謝謝啊。”

“不用,是怕你手凍僵了,推不動我。”

祁曜目視前方,淡淡道。

“那也謝謝你。”

許覓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笑着道。

隊伍排得很快,約莫半個小時,就到許覓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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