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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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重生之殿下慎撩
作者:俞蓬舟
文案
宋府嫡小姐宋厭之,才貌雙全,四藝皆通。
可惜,命中帶孤帶煞還錯愛奸人。克親克己,送了全家的人頭。
再來一世,宋厭之決定清心寡欲!遠離紅塵!萬般皆空!萬般皆!虛!
不想這輩子卻出了岔子,遇上了同樣命煞的今上親皇子。
親皇子:你以為你拒絕的是誰的愛!你在害怕什麽?!嗯?!
宋厭之幽幽一句:怕你死了。
論有一個天天只知道吃吃吃的未婚皇妃是什麽體驗?
蒼燼:還好我有錢。
宋厭之:???
內容标簽: 宮廷侯爵 情有獨鐘 重生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宋厭之蒼燼 ┃ 配角:白澤君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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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初秋仍帶着盛夏所剩無多的燥意,昨夜下過淅瀝小雨,今日倒也爽快。
宋厭之睡了很久,悶在被子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她似乎回到了好多年前,父兄還在的時候。
“小姐,醒醒。”
隐隐約約聽見有人喚着她的名字,聲音有些耳熟,竟像早就客死異鄉的梧桐,這個夢倒是略真實了些。
一只溫熱的手撫上她的額頭,緊接着聽見一聲驚呼
“小姐快醒醒,莫要燒壞了腦子。”
宋厭之被吵得有些清醒,艱難地撐起眼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硬是沒有認出來那是誰,那張臉卻有些熟悉。
她的腦子裏忽然浮現一張熟悉的臉,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努力清了清嗓,沙啞問道:“……梧桐?”
梧桐見宋厭之已醒,目露欣喜,點頭似小雞啄米,聲音摻着擔憂道:“小姐昨日沒睡好,夜裏着了涼,今晨起便一直昏迷不醒,可吓着梧桐了,好在小姐醒了”,說罷,梧桐伸手擦去了眼角的眼淚。
宋厭之感覺有些暈暈乎乎,伸手揉了揉頭,卻摸到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濕潤的布巾。
她斂斂眸,意識又陷入一片混沌,回想着閉眼前的最後一幕。
那時,她被捆着,眼睜睜地瞧着宋府起了熊熊烈火,裏頭傳來一陣哭天喊地的叫聲。
火光沖天,卻無一人前來救火。
他穿着初見時的淡藍寬袖,腰間系着的卻不是自己往日贈的玉佩,眼神如臘月寒冰,他闊步而來,冷冷地瞧着宋厭之,似可憐,似不屑,又輕蔑地笑了一聲,緩緩道:“都說天煞孤星,克親克己,我卻着實要好好謝你,贈我這般運道。”
宋厭之一雙美目擒着淚水,顫着發白的嘴唇道:“……為什麽不放過他們,父兄待你極好,為何這般待他們!”她的嗓子早已在這漫漫不見頭的囚禁折磨下變的沙啞。
似乎聽到了極大的笑話 ,白澤君勾了勾唇,頗為輕松道:“因為殿下吩咐過。”
輕松地就好像說了什麽玩笑話。
白澤君接過身後侍從捧來的一柄劍,愛憐地撫摸了一下,随即雙手一扔,扔在宋厭之面前的地上,劍落地時,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溫柔地看着宋厭之,就好似那一年滿月下那般溫柔地看着她,薄唇輕啓,道:“殿下此捷大勝,更是将這把水龍吟贈給了我,念你曾對我竭力幫助,用這把劍,不算輕賤你。”
“一切都是你一廂情願,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你自盡罷。”
宋厭之看着面前這個男人,腦海裏閃過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
白澤君身後的侍從解了她的繩子,宋府的哭喊聲也漸漸弱了下去,直到只剩下火焰燃燒木頭發出的窸窣聲。
這便是我愛的人。
宋厭之自嘲地勾了勾唇,嘴角綻了一抹似春日桃花的笑。
她動了動酸麻的手腕,撿起地上那把閃着寒光的寶劍,手腕一動,只覺得脖間傳來劇烈的疼痛。
宋府火光沖天,映着白澤君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是了,我一廂情願,怨不得旁人。
她瞧着白澤君,眼底泛起一陣苦澀。
那時,他只是一個落魄潦倒的秀才,而她是太傅之女,是她對他一見鐘情,是她甘願棄了錦衣玉食,跟着他,印象裏的白澤君,即便一身布衣,也難掩他一身光華。
父親憐她,不願看着自家的女兒跟着一個毫無前途的秀才受苦,也願意助他步步高升。
從落榜無名,到金榜題名,其中,也不少是父親的幫助。
入官為仕,他缺少金銀打點,自己便賣了心愛的首飾,又腆着臉向父兄借來,這才足夠他官場之用,只是未曾想到 。
未曾想到,終究是一場一廂情願的戲。
宋厭之感受到脖間的溫熱的血滴到了手上,只希望下輩子,莫要再瞎了眼。
意識陡然清醒,她猛地睜開了眼睛,長睫抖動着,她努力地坐起身子,因驚喜而抖動的雙肩,大聲喊道:“梧桐!”
梧桐吓得趕忙跑來,手裏換洗的布巾還未擰幹,焦慮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我馬上去喊大夫。”
宋厭之艱難地一把扯住梧桐濕潤的手,用力攬再懷裏,頭埋在她的肩頭,雙肩聳動。
這一次,這一次真的可以重來。
雙親安在,兄姊安在。
她不自覺地用力抱緊梧桐。
梧桐頗不自然地扭了扭,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
宋厭之破涕為笑,伸手擦了擦眼底的淚光,細聲道:“沒事,其他人呢?”
她迫不及待地想見一見他們。
梧桐歪着頭道:“小姐你忘了,今日溫大師要來,老爺和大少爺在前廳接待,夫人身子弱,還在房裏。”
說罷,梧桐又撫了撫宋厭之的額頭,感覺還有些熱,擔憂道:“今日是驅邪做法的日子 ,小姐身體撐的住麽?”
宋厭之點了點頭,盡力綻了一抹笑,以表示自己撐得住,梧桐這才去取稍厚的衣服,替她更衣。
宋厭之生來便是個倒黴的命,她出生那天,正是兇星照太玄,其方位又直指宋家的府邸,恰逢大夫人鐘婉臨盆,于是這京中更有了極其荒唐的傳聞。
說這宋家的宋厭之,就是百年一遇的天煞孤星。
不過,這也不算是傳聞,因為宋厭之的星象,真的差到極點。
——她的确是天煞孤星。
太玄對這些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這宋厭之,也确實倒黴。
不然怎麽會遇上那白眼狼白澤君呢?
待宋厭之穿戴齊整後,梧桐便扶着她向前廳走去。
她第一眼就瞧見坐在正中央的宋臨川,腳下加快了步子,看着面前的人欣喜道:“父親。”
說話的聲音裏包含着一絲喜意。
宋臨川擡頭瞧了瞧宋厭之,一身白衣,總覺得有些病氣。
他稍颔首:“身體可好?”
聽着許久未聽過的關心之語,宋厭抽了抽鼻子,展開一抹笑顏道:“厭之很好。”
這廂宋驚鵲站起身來,扶着宋厭之走到一旁的位子上,似乎是怕她過于柔弱,站都站不得。
宋厭之側頭瞧了瞧宋驚鵲,眉如劍,眸如星,仍是印象裏那般模樣。
宋臨川抿了口茶,淡道:“既然病了,就不要出去,待溫大師做好了法,就回房休息去。”
他頓了頓,又擡起眼睛看着宋厭之,道:“就算你念着白澤君,也要等你病好了再說。”
宋厭之笑容一僵,她低頭捋了捋思緒。
現下應當是她要做最後一場法,也是她與白澤君剛相識不久,芳心暗許。
記憶裏,明日便是白澤君與自己互表心意的時候,白澤君此時還只是個窮酸秀才,用說的極妙的情話,愣是将自己騙得交心交人,下嫁于他。
這白澤君蒙着自己和宋家所有人為他打點上下,他一沒背景,二無銀兩,全靠着宋家才讓他官途順暢 ,誰知這人也是個僞君子,滿口忠孝禮義,最終竟反咬一口,做了那等禽獸不如的事情。
宋驚鵲一聽到宋臨川提到了白澤君,劍眉皺緊,頗不高興道:“這白澤君有什麽好,我看 就是一個酸秀才”說罷,他轉了轉頭,也不看宋厭之 。
他知道宋厭之現在對白澤君歡喜的緊。
這廂,一黃袍黑帽模樣的青年走進大廳,拱手作揖道:“宋大人,已經準備就緒。”
宋臨川聽罷,站起身來向後院兒走去,宋驚鵲宋厭之等也跟在身後。
穿過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宋厭之這才緩緩接受了自己已經重生的事實,往日跟着白澤君,也甚少回家,最後,他甚至連整個宋府都燒光了。
宋厭之握緊了拳頭,對白澤君的愛意,早在他将宋府滿門滅盡的時候,消失殆盡,取代的除了恨而無其他。
走進後院,她瞧見許多眼熟的人,穿着用棉布裁制成衣的下人,每張臉相似而又不相似,宋府子嗣不多,加上最小的宋厭之,也就堪堪四位而已。因此站在院兒裏的小姐,也只有宋家三小姐宋香燈。
宋厭之瞧着一身紅衣的宋香燈,眼神有些複雜。
她與宋香燈并不交好,她性子極端,言語刻薄,最大的願望便是嫁給一個高門大戶的人家,享盡榮華富貴,那時自己那般傾心于白澤君,不知暗地裏被她笑了幾回。
不過她着實是有些蠢笨,後來也嫁給了一個身份不俗的人,只是鬥不過她夫君的幾房小妾,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前世的自己與她水火不容,只是現在的她卻不願意這般了,也許是兩世為人,她看的多了些,想的也明白了些。
家裏小打小鬧都做不得真,比起白澤君那厮,與宋香燈這般嫌隙,當真做不得什麽。
宋厭之跟着宋臨川走進院兒裏,院兒中間擺着一方披着黃布的桌子,上面擺好兩只長長的紅燭,中間放着 一個獅首銅爐,還有一些空白的黃色符紙。
溫如玉見人已來,神色淡淡地對着宋臨川拱手作了個揖,宋臨川亦這般回了個禮。
宋厭之瞧着這溫如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印象裏這溫如玉溫大師,乃青雲道觀出的高徒,總是一副氣定神閑胸有成竹的模樣,只是宋厭之對他總是有些莫名的懼怕。
溫如玉捋了捋不長的胡子,指了指地上用朱砂畫的符陣,道:“宋小姐。”
“請。”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修了漫長的一段時間,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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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之人
宋厭之點點頭,輕車熟路地走到中間的符陣裏,跪坐在中間,美眸緊閉。
溫如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緊緊地盯着宋厭之的臉,似乎在尋找什麽。
猛地雙眼一瞪,似是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握着狼毫筆的手輕輕抖動着。
宋臨川似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皺眉關心問道:“溫大師,怎了?”
衆人也被宋臨川的問話引得向溫如玉看去。
溫如玉擺擺手,強壓下內心的震驚 ,翻手蘸了蘸小碟裏的朱砂 ,在黃紙上畫着什麽。
這宋家四小姐定然是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是有什麽奇遇?
他一邊畫着,一邊思考,卻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宋小姐身上的氣忽然就不一樣了,不是換了個氣,只是氣的狀态不一樣了。
青雲觀裏的道士都會察顏觀氣,每個人的氣都有獨特的味道,也可以說是印記、感覺,這種氣是會随着年歲的增長而增長,這宋家小姐的氣忽然強了這麽多,倒是令人費解。
當然溫如玉是不可能知道,此時的宋厭之早已是活過一世而又重生的了。
溫如玉畫好符紙,又一把拿起銅錢劍,一把銅錢劍揮舞生風,倒有些別樣威風。
宋驚鵲緊張地盯着溫如玉,心頭總有一種不安的情緒萦繞。
溫如玉最後一個動作是将銅錢劍直指宋厭之的眉心,霎時刮來一陣風,吹亂宋厭之微微散落的發絲。
桌上畫好的符紙竟自己燃燒起來,袅袅青煙順着銅錢劍的方向爬去,一陣陣地撲到宋厭之身上。
宋厭之被這熟悉的煙味嗆得皺緊眉頭。
這樣的情況,她從出生起,每年都要經歷一次,盡管有高人相助,還是沒有人願意同她玩。
他們都說,那個道士救不了宋厭之,宋厭之這種天煞孤星,會禍害別人,我們不要和她玩。
所以宋厭之的朋友一向都很少,也漸漸地不愛出門。
這廂,溫如玉似是做好了最後一個步驟,點上銅爐裏插好的三只香,臉色驟得一白,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他不動聲色地咽下那股腥甜,又飛快地從袖口中抽出一個錦囊袋子,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從錦囊中取出一個朱紅丹丸,放入嘴裏咽下 。
宋臨川見事情做完,連忙上前幾步,低聲問:“溫大師,怎樣了?”
溫如玉斂斂眸,宋臨川會意地撤去了閑雜人等。
“此陣已無用。”溫如玉低沉道。
宋驚鵲大驚,忙問:“可有法子?”
宋厭之此時已經站起身來,見到溫如玉的神色,倒也不驚慌,仿佛溫如玉要說什麽她都知道,而她确實也都知道。
溫如玉皺皺眉,思考一會,遲疑道:“還是以前說的那個方法。”
“只得尋到星象相配之人才可。”
宋厭之的星象甚是兇險,普通人若是與她結緣,定是不要命了,只得找到一個與她一樣倒黴,星象兇險的人,兩相克制才可。
只是這人何其難找,又因着天煞孤星的威名,別的人家也不敢上門提親,所以上輩子,就算宋家人對這白澤君着實沒有什麽好感,也只能認了他做宋家的上門女婿。
宋臨川聽聞皺緊了眉頭,又看了眼宋厭之,似乎在做什麽決定。
宋驚鵲上前一步,壓下心中的無力感,道:“辛苦大師,酬勞馬車都已備好”
說罷又做了個‘請’的手勢,言下之意就是請溫如玉先行回去,自家要商量內務。
溫如玉也是個明白人,拱了拱手,便喚來自己的弟子,将東西收拾好,幹脆利落的出府。
這宋厭之天煞孤星如何兇險,他溫如玉自然是知道的,盡人事聽天命,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這廂,宋臨川同宋驚鵲交代宋厭之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厭之,這種的人不是沒有,你別放棄希望,我和父親一定會幫你找的”
“……”
“驚鵲說的是,厭之你想清楚了,當真就要那個白澤君?”
“……”
“父親,我覺得那個白澤君不大好,配不上厭之。”
“驚鵲與為父所思一致。”
“……”
宋厭之聽着他們倆各說各話,倒頗有些頭疼。
她咳嗽一聲,擡起頭看着宋臨川與宋驚鵲,開口道:“父親,哥哥,我想好了,我不要白澤君。”
宋臨川看了她一眼,眉頭放松下來,仿佛壓在心裏的大石終于沉下。
他知曉自己這個女兒雖然蠢笨了些,有些事情向來是要撞一撞南牆,頭破血流才知悔恨,但是她斷不會為了敷衍而信口雌黃,滿口胡言。
既然她說想清楚,那便是想清楚了,
宋驚鵲一把抓住宋厭之的肩頭,眼角藏不住的喜意:“你想清楚了?”
宋厭之無奈地看着宋驚鵲這般舉動,點點頭道:“想清楚了”
當然想清楚了。
被坑一次還不夠,難道還要被坑第二次麽?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宋驚鵲聽此更是高興,嘴直直地咧開。
他早就看那白澤君不爽,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以為會說幾口甜話就能騙到宋家小姐。
怎麽可能?
就算厭之一直無法醒悟,自己這個做兄長的,也斷不能看着厭之往火坑裏跳。
而這時,白澤君正在宋府門口焦急地徘徊着,向守門的小厮問道:“在下白澤君,求見貴府宋厭之宋小姐。”
小厮面色為難,婉拒道:“白公子,小姐今日身體不适,老爺吩咐過了,小姐今日不見客。”
白澤君皺了皺眉。
這宋小姐對他有意他不是不知道,以往他要見面,這宋小姐都不曾這般躲閃。
莫不是宋太傅不願承自己這個女婿?
那可不行,沒有宋家做墊腳,自己怎麽向上爬?
白澤君咬了咬牙,眼底閃過一絲算計之色,而後将其穩妥的斂了去,換上一副溫和的笑容,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遞給守門的小厮,又給他一些散碎銀子,請求道:“可否将此物送到宋小姐手裏?”
小厮見到那些散碎銀子,一時有些心動,兩個小厮對視一眼,這才趁周遭人不注意時,眼疾手快地将東西收下,低聲道:“公子吩咐,定當做到。”
白澤君溫和地笑了笑,又拱了拱手,這才告別。
左右這宋家女是癡心于他的,只要入了宋家,以後就好辦了。
白澤君似乎是想到日後的光明前途,嘴角忍不住挂上一抹笑容。
宋厭之再三向父兄保證,不再癡迷白澤君,他們才将她放回她的院子。
梧桐早已準備好她愛吃的飯菜,宋厭之瞧着面前幾道精致的小菜,頓時食欲大開。
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味道。
前世時,她什麽都不要,就跟着白澤君,衣食住行都不似在宋府時,最懷念的家裏的菜,竟是一點都未嘗到。
……好吃的想流淚。
宋厭之比平日裏多吃了幾口,梧桐看她吃的這般着急 ,連忙倒了一杯茶,道:“小姐慢慢吃。”
定是昨夜受涼,今日晨起又未用膳,餓着了吧。
梧桐心疼地看了眼宋厭之。
宋厭之擡眸看着梧桐,嘴邊綻了一抹淺笑,将最後一塊吃下,接過布巾抹了抹嘴。
府門外遠遠的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宋厭之疑惑地問道:“這是怎了?哪家辦喜事?”
梧桐歪頭想了想,而後恍如大夢初醒般拍了拍腦袋道:“小姐,今日是七皇子回京的日子。”
宋厭之心頭一動,七皇子?
梧桐見她似乎不大明白,補充道:“小姐你莫是睡糊塗了,七皇子在外征戰三年,今日大勝回京,想必許多人都去恭迎殿下回京”
頓了頓,梧桐又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這七殿下到底是何風采。”臉上浮現出一抹向往的神色。
宋厭之迷茫地低下了頭,霎時想到了一件事情。
上一世二皇子蒼珏起兵造反,以清君側為名,斬殺了朝中衆多忠良,更有他的手足兄弟,印象裏,這七皇子蒼燼被困皇宮,孤身一人,縱有一身好本領仍寡不敵衆,最終慘死宮中,連具完整的屍首都未曾留下。
而白澤君,正是蒼珏的部下。
宋厭之眼神暗了暗,立馬站起身來,焦急道:“梧桐,我們也去看看。”
梧桐連忙稱是,踏着小步子跟在宋厭之後面。
正玄大街是皇城郢都最大的一條街,從南到北,從城門到宮門。
宋厭之在擁擠的人潮裏,好不容易才擠到第一排,首先入目的就是兩列黑甲步兵。
步兵神情肅穆,似是從久遠荒古而來,帶着風霜與滄桑,可見這三年過的着實不易。
從後頭緩緩地走來一匹馬,上面坐着一個玄衣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麒麟黑錦圓領袍,頭戴金冠,一雙丹鳳眼極好看,眼角還有一顆黑色的痣。
宋厭之心頭一緊。
這般铮铮鐵骨,怎能落得那般下場?
許是宋厭之的目光太過熱烈,蒼燼下意識地朝她看去,面無表情的樣子倒着實與傳聞一般冰冷。
傳說這七皇子蒼燼,面容極其俊美,凡是見過他的女子沒有一個不日思夜想。
宋厭之猛地一愣,連忙低下了頭,拽着梧桐又隐在人群裏。
不成想,竟在人群裏遇到了白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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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厭之
宋厭之一瞧見白澤君,連忙轉頭就走。
白澤君看見熟悉的身影,趕忙小跑攔住了宋厭之,輕柔地拉住她的手,溫聲問道:“厭之,身子可還好些了?”
宋厭之擡眸看他,一副溫柔至極的模樣。
上輩子,她就是被這虛僞的模樣給騙到的,若不是見過他的本來面目,她也不會相信這般溫柔的男人,竟是裝出來的樣子。
她神色一暗,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後退幾步,道:“白公子,厭之待字閨中,莫要這般無禮。”
白澤君一愣。
似乎是感到奇怪,這宋厭之心底應該是喜歡自己喜歡的要瘋掉,怎得會說這般話?
他迅速地斂了眸子裏的慌張,柔聲道:“是泊息唐突。”
泊息是他的字。
宋厭之扯了抹笑,生冷的聲音,就好似兩人不曾相識般。
“白公子,厭之先回府了。”說罷,她福了福身,也不看白澤君驚愕的眼神,徑直轉身離去。
怕是他還在想自己為何突然轉了性子罷?
宋厭之一看見他如今的做派,就忍不住的惡心作嘔。
一想到他,宋厭之便失了逛街的心思,帶人回了府。
剛回府不久,就有一小厮腆着小臉跑到宋厭之的院兒裏。
他彎腰遞上一封書信,恭敬道:“小姐,這是白公子留下的。”
宋厭之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梧桐捕捉到這一點,冷哼道:“那白公子怕是給你什麽好處了罷?”
小厮身形一怔,結結巴巴解釋道:“沒有……”
宋厭之覺得煩,接過那封信,揮退了小厮,小厮如赦般匆匆離去。
心中疑惑,四小姐怎得忽然對白公子這般不上心?
宋厭之随便拆了信封,只見第一行上寫着
“卿卿厭之。”
“……”
宋厭之連信都未看,直接将其撕成碎片。
這白澤君乍一看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 ,連花言巧語都學的有模有樣,以前自己怎麽能這麽傻呢?
宋厭之忍不住腹诽。
梧桐見宋厭之對白澤君的态度一轉十八彎,心底也放心了很多,在梧桐看來,四小姐雖算不上金枝玉葉般被所有人捧着,但也是宋府的嫡小姐,也說的上是嬌生慣養,若真的跟了那一窮二白的白澤君,怕是下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宋厭之瞧了瞧日頭,天色尚且不晚。
她還未見過母親。
宋厭之打定了主意,便帶着梧桐向鐘婉的院兒裏走去。
鐘婉是這偌大宋府的大夫人 ,宋臨川的正室,宋驚鵲宋厭之的生母。
只可惜她自幼體弱,然而被家裏養着倒也算不上三天一病,只是在生下了宋厭之後,這身子卻是越來越不行了,斯容憔悴,倒教人十分心疼,她的院兒裏始終萦繞着一股濃濃的中藥香。
在來的路上便碰到了宋驚鵲,兩人便一同到鐘婉的院兒裏。
倒不巧,宋臨川與鐘婉正在用膳。
鐘婉一瞧見自己的一雙兒女前來,笑的眼睛都彎了,連連喊人多做一些小菜。
她吃力地站起身,宋厭之見狀,忙向前大跨了幾步,輕柔地按下鐘婉,道:“母親體弱,還是坐着罷。”
宋臨川稍稍扶了扶鐘婉的肩,斜睨着這雙兒女道:“你們來的倒是巧,桌上的菜都不夠吃了。”
鐘婉笑着拍了拍宋臨川的手背:“喊下人多做幾道便是了。”
宋驚鵲瞧着面色蒼白的鐘婉,眉心擰緊,憂慮道:“母親身體怎得還是這般差。”
宋府為了鐘婉,可謂是求盡了皇城所有的大夫,盡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後來請來的大夫,也只是以防鐘婉有個突然……這身子,始終是不見好轉。
宋厭之斂去神色的哀戚,換上一副燦爛的笑容,挽着鐘婉的手臂道:“母親院兒裏的桂花酥最好吃。”
鐘婉笑了笑,伸手慢慢地從桌上夾起一塊桂花酥塞到她嘴裏,入口是清甜的味道,宋厭之吃着卻不禁地想要流淚,那時被白澤君囚禁着,別處的桂花酥又和宋府的完全不一樣。
宋臨川夾起一些青菜放到鐘婉碗裏,又瞧了瞧了宋驚鵲二人,心下不由得感慨。
以前沒注意,一眨眼的功夫,孩子都長的這麽高了。
他心下閃過一個想法,吃下口中的飯,擡起頭對着宋驚鵲道:“驚鵲,你記得在城北楓林有一處別苑?”
宋驚鵲一愣,答道:“記得。”
“你明日去別苑取一樣東西,晚點來書房我把鑰匙給你。”
宋驚鵲點點頭,雖然心下好奇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宋家在城北的別苑一向都是宋臨川和鐘婉才能去,雖然只是一處普通的院落,卻從不帶其餘人去,更別說将鑰匙給人。
宋厭之默默不言地吃着東西。
“厭之也去罷。”鐘婉對宋厭之溫和地笑了笑。
宋臨川一頓,思考一瞬,最終也點了點頭。
另一廂。
那紅衣女子正在自己的房間裏發着脾氣,身旁侍候的婢女低着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這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宋府三小姐,宋香燈。
“這宋厭之這般賤命的人,怎得父親還是那般疼愛她!”宋香燈用力擰着帕子,藕粉色雙魚戲水的圖樣被擰的失去了形狀。
宋香燈與其他人不同,她性子向來極端了些。
一想到宋厭之那副做作的樣子,宋香燈便沒來由的一股怒火,一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恰巧看見桌上一副瓷白色茶具,宋香燈沒來由地怒道:“就連我屋裏的茶具都不如那賤人的!”
說罷,伸手握住茶杯,朝門口用力一摔,白色碎片四處飛濺,吓得房內的侍女雙腿一軟,連忙跪下,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我的乖女兒,怎麽了,莫氣莫氣。”
孫姨娘從門外匆匆趕來,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慌忙問道。
遠遠的就能聽到這院兒內的動靜。
想來又是在亂發脾氣了。
孫姨娘默默嘆了口氣,這女兒,脾氣着實壞了些。
正在氣頭上的宋香燈瞥了眼這精心打扮的孫姨娘,冷哼一聲道:“打扮那麽好有什麽用!你怎麽這麽不争氣,鐘婉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就不會争取下做主母嗎!”
孫姨娘一聽,臉色驟地一白。
她知道,宋臨川當日收下她不過一時憐憫,縱她打扮的再好,宋臨川眼裏都不會有她。
孫姨娘眼神暗了暗。
“你看宋厭之那賤人,生的那般不堪的命,而我還是要伏低做小!任她欺負,父親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怎麽這麽沒用!”
若我是嫡女,父親也會如疼愛宋厭之般疼愛我。
庶女!庶女連嫁人都嫁不了好人家!
宋香燈毫不留情地怒斥,越說越過火,只見孫姨娘臉色愈加難看。
孫姨娘握緊了掌心,忍下心中的苦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擡起頭柔聲道:“香燈,你父親這麽會不喜歡你呢,你也是他的女兒,他肯定也是為你着想的。”
宋香燈冷哼一聲。
為我着想?
他眼裏除了宋驚鵲和宋厭之,還有別人?
宋香燈深深呼吸,又順了口氣,努力斂了脾氣,放柔了聲音道:“娘,剛才是我脾氣不好,香燈錯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孫姨娘身旁,挽着孫姨娘的手臂,就如同孩提時候一般。
孫姨娘拍了拍宋香燈的手,正準備說什麽,又聽宋香燈陰笑了聲:“如果…鐘婉和宋厭之都死了。”
或者,宋厭之嫁給了一個一窮二白的白澤君。
宋香燈眼神閃爍間,似乎有什麽主意。
若宋厭之嫁給了白澤君,那宋家的女兒就只剩下自己和那宋隐燈。
宋隐燈又算什麽貨色,怎麽配和我鬥?
宋香燈勾了勾唇角。
孫姨娘驚恐地看着一臉冷漠的宋香燈,被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吓的內心惶恐不安。
她糊弄地回了幾句,便扯着裙角連忙逃向自己的院裏。
宋香燈看着步履倉促的孫姨娘,眼神輕蔑。
真是沒用的東西。
……
用過飯後,宋厭之便回了自己的院兒裏。
她揉了揉眉心,阖眸似在小憩,梧桐見狀也沒有打擾,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門,輕輕将門帶上。
上一世因着被白澤君囚禁的緣故,自己對外界所知甚少。
只約莫記得二皇子蒼珏暗害了太子蒼風,将這個鍋推給當時的靖州太守謝祟,謝祟又與當時的七皇子蒼燼交好,皇帝震怒,召了蒼燼入宮。
這場事最多是斬了謝祟的人頭,蒼燼再如何也是真龍之子,身上實打實的軍功,擊退大渝,還邊境百姓太平,這功不可謂不大,然二皇子蒼珏卻是早有準備,在京城周邊隐下大軍,又與朝臣勾結,一舉造反,殺了不知多少人,才做的上這皇座。
宋厭之記得,那時天都被染的血紅。
宋府本無實權,保持中立,不涉黨政,只因當年不願與蒼珏結黨,才遭滅門之禍。
宋厭之一想到這兒,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的疼。
如今重生歸來,她本想找個時機逃了宋家,免得這天煞孤星之勢禍及家人,眼下深深思量,卻是不妥。
就算沒有自己,這該造反的依舊會造反 ,該發生的事情依舊會發生。
她眼神一暗,咬着唇思量接下來要如何讓宋府避此災禍。
父親一生忠良正直,上一世因沒有同蒼珏結黨,這一世他定然也不會。
宋厭之咬咬唇,忽然想到一個人。
七皇子,蒼燼。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點擊實在是少,但是我還是會堅持日更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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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嫁我
翌日,宋驚鵲早早的就帶着宋厭之去城北別苑。
宋厭之輕輕撩開車簾,看着熟悉而陌生的街景往後倒退。
因時辰尚早,街上并沒有很多行人,只有幾間包子鋪,老板也似乎是懶得大聲吆喝,坐在搖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早已看厭的街景。
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自己偶爾也同大哥外出游玩,別人不認得自己還好,認得自己的人都害怕自己天煞孤星的名頭,表面上和和氣氣的樣子,心裏卻是唯恐避之不及。
宋厭之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将簾子拉下。
心中思量着,要如何與那七皇子搭上關系。
太子蒼風不在郢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太玄帝對外都說是蒼風游情山水,然也有人猜測蒼風失蹤,或者早已殁了,只是不敢多言。
宋厭之确實知道,太子蒼風,這時候是失蹤了,不過她并不擔心,因着上一世的蒼風最終是在太玄出現過,只是不知因何身亡,才有了後來那樣荒唐的一出。
她搖了搖頭,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走。
約莫半小時後,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宋驚鵲下車後,便扶着宋厭之下車。
宋厭之環顧四周,卻是不太熟悉的景色,不像在城內,倒像是在京郊。
她跟在宋驚鵲身旁,見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側過頭問道:“大哥,你認得路嗎?”
宋驚鵲一愣,撓了撓頭道:“父親昨日只是粗略的和我說了一下位置,嗯,應該是,認得罷”
……
什麽叫應該認得?
宋厭之扯了扯嘴角,也不多言,只是跟着宋驚鵲身旁。
這楓葉林的景色都是一樣的,宋厭之瞧着,前後左右都是樹。
走了許久,仍然未看到宋家的別苑。
忽然她瞧見不遠處有一抹白色,眼神一愣,踏着小步子向那處跑去。
跑了許久,宋厭之才發現,原來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白鳥。
小白鳥見宋厭之跑來,吓得連忙撲騰起翅膀,想往高處飛去,怎奈翅膀被刮傷,小白鳥撲騰沒幾下,就又掉在了地上。
宋厭之皺皺眉,蹲下身憐惜地抱起這只鳥,手法輕柔的梳理着它的羽毛.
她定睛一看,鳥毛色光亮,脖頸上戴着一條細細的寶石墜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飼養的寵物。
宋厭之拿不定主意,想喊宋驚鵲過來瞧瞧,便喊道:“大哥!”
誰成想卻沒有人回應。
她猛地轉過頭去,見周遭無人,一陣風吹的楓葉飒飒作響。
宋厭之莫名地從心底裏冒出來一絲害怕,強裝鎮靜地站起身來,試圖尋找着回去的路。
……難得出來一趟還迷路。
我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宋厭之一邊腹诽一邊找着回去的路。
忽然間,隐隐約約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這楓葉林平日裏就甚少人來,何況如果是大哥,他一定會回應自己的喊聲,總不可能一句話不說的。
宋厭之咽了咽唾沫,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緊身上的鳥,都做好見鬼的準備,待那妖魔鬼怪一現形,馬上帶着這鳥逃命。
她緊張兮兮地盯着楓林深處,突然一抹素白從樹下出現,吓得宋厭之連忙抱緊鳥兒,閉緊眼睛。
宋厭之腦子裏忽然浮現一句話:
——大白天見鬼。
“你在幹什麽?”
對面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宋厭之一聽,愣了愣。
……不是鬼啊。
她睜開眼睛,見是一白衣公子,竟有些眼熟。
猛的雙眸一縮,這不是那日見過的七皇子麽?
宋厭忙抱着鳥福了福身,禮貌道:“小女宋厭之見過七皇子。 ”
蒼燼淡淡地看着宋厭之,只覺得她看見自己倒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他腦子裏回想着宋厭之,忽然又想到,這不就是郢都裏的那位天煞孤星麽?
蒼燼不動聲色地瞧着宋厭之,只見她杏眼汪汪,水靈靈的倒是極為好看。
“起來罷。”
宋厭之聽罷便直起了身子 ,皺着眉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麽。
手上的鳥兒很合時宜地撲騰了下翅膀,似是故意将手上的翅膀露給蒼燼看,宋厭之被鳥兒這麽一撲騰,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蒼燼見鳥兒受傷,長眉皺緊,伸出左手,鳥兒微弱地叫了一聲,努力撲騰着翅膀飛到蒼燼手上。
宋厭之大驚,連忙出聲補充道:“殿下,厭之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受傷了。”
可千萬別把這個算在自己頭上。
蒼燼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了然道:“本皇子知道。”
宋厭之點點頭,又陷入一陣尴尬。
蒼燼盯着她,又想到昨日占星官與皇帝的囑托。
他與宋厭之其實無甚差別,二人星象其實都極為兇險,只是不甚相同罷了,蒼燼命主破軍,又因其他緣故,久馳沙場的他戾氣比常人重的多,常人女子相伴,定不得終老,要麽,尋一個同樣兇險命格的人,兩相克制,方可抑制戾氣而不迷亂自身。
要麽,随便找一名門貴女,繁衍子嗣,也不顧誕下子嗣後女子是死是活。
蒼燼雖性子暴戾,手上的命多的數不清,然而這樣奪取別人的命,卻也是他無法接受。
眼下,只能用第一個方法。
何況,今大事未成,他不能載在自己的手上。
想定後,他看着宋厭之,心想,還好,這個女子也不會覺得厭惡,他開口道:“宋姑娘的名頭可不小。”
宋厭之一下子就知道,他話裏有話。
宋厭之心頭一緊,退後幾步,盯着蒼燼,冷聲開口道:“殿下莫不是因着這個緣由,想将厭之殺人滅口罷?”
蒼燼一愣,看着忽然警惕起來的宋厭之,搖了搖頭道:“非也。”
他頓了頓,道:“不知宋姑娘可願與本皇子聊聊?”
宋厭之秀眉颦蹙,心下閃過許多想法。
同我有什麽好聊的?
她只得點點頭。
蒼燼邁步向遠處走去,宋厭之跟在一旁,靜靜等他開口。
宋厭之側過頭,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太玄七皇子,腦子裏飛速閃過關于這七皇子的傳聞。
想到的信息也只是寥寥無幾,上一世與這一世無甚差別的一點,便是七皇子都在外征戰三年,前世的自己一心撲到白澤君身上,即便是聽說過一些,也是從白澤君那偷聽到的一些不甚好聽的評價。
殺人如麻。
她曾經聽到白澤君同一些盟友這般評價蒼燼,當時她還在想,堂堂一個皇子,手上是得沾了多少血才能被人稱殺人如麻?
宋厭之忽然想到今晨在馬車裏的決斷。
早上不是還苦惱着怎麽與七皇子搭上線麽?如今大好機會送上門來,不要才是傻子!
蒼燼薄唇輕啓,聲音清脆悅耳:“宋小姐可有心上人?”
宋厭之一愣。
“無。”
蒼燼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又問 :“宋小姐可曾婚配?”
宋厭之蹙了蹙眉,卻摸不定這七皇子到底是何心思。
“無。”
蒼燼的臉依舊沒什麽表情,他點點頭道:“甚好。”
他低了低頭,認真地瞧着宋厭之,問道:“宋姑娘既無心上人,又無婚配,不若便嫁給本皇子罷。”
宋厭之愣了愣,手指摩挲着思考。
重生一世,她也并不單純只是如今十四歲的她,經歷過白澤君的利用與背叛,她嘗過情的苦,若是嫁給這七皇子,她也不會因不是自己喜歡的人而有所不滿。
她偷偷看了眼蒼燼,他比自己高了許多,肩膀也寬,與白澤君是完全不同的美。
宋厭之想了許多,從白澤君到自己,從宋府到蒼燼。
她勾了勾唇,嘴邊綻了一抹淺笑道:“好。”
蒼燼見她也不問自己緣由,心下略覺奇怪,也不多問,總歸答應就行。
他與宋厭之各有思量,卻有相似之處。
都不是因為喜歡而在一起,不過蒼燼也不在意這些。
蒼燼并不是第一次聽到宋厭之的名字,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她。
在太玄,天煞孤星這等人物是斷不可能活得長久,因為皇室不容。
若不是自己恰好需要,這宋家姑娘,怕是也活不到現在,太玄皇是萬萬不可能留這般隐患在人世。
蒼燼暗暗嘆了嘆氣。
這般标志的姑娘,衣食無憂,本可以嫁給自己歡喜的人家,因着天煞孤星的名頭,相配的人家不敢娶,也不得不嫁給自己。
其實她本可以過的更開心些的。
事情定下來後,正巧看見一戶別苑 ,站在門口的不正是宋驚鵲?
宋厭之擡眸向蒼燼看了看,福身告別,便小跑着向別苑門口。
蒼燼見宋厭之已找到要去的地方,也不多留。
宋驚鵲見宋厭之跑來,面上顯了一縷怒色,摻着擔憂怒道:“厭之,你可知大哥快急死了!”
他那時一轉頭就看不見宋厭之的身影,吓得臉都發白,又不敢随處走,生怕若是自己也迷了路,這楓葉林本就有些彎彎繞繞,一旦走失,就很難走出來。
他只得一邊喊宋厭之的名字,一邊按着固定的路線去宋府別苑,只是到了別苑,他仍然沒看見宋厭之的影子,取了東西後,正準備去附近再找找宋厭之,宋厭之就回來了。
說不生氣是假的。
宋厭之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大哥我錯了嘛。”
宋驚鵲一看宋厭之這副模樣,就算心裏再氣,也只得胡亂揉了揉她的頭,沒好氣道:“下次在這樣,就要罰你了。”
宋厭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保證自己不會再有下次了。
“不過你是怎麽回來的?”宋驚鵲對此稍有疑惑。
宋厭之一邊轉過頭,正想說是七皇子帶她來的,可是早已不見人的身影。
心裏頓了頓,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
“就……随便走走到的。”
“真的?”
“嗯。”
宋驚鵲狐疑地看着宋厭之,卻也沒追問,總之,人回來就好。
他這回将宋厭之看的很緊,直到看見回府的馬車時,他才略略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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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變了
宋厭之回到院兒裏的時候,梧桐一臉做錯事的表情,猶猶豫豫的樣子。
“怎麽了?”宋厭之問道,梧桐這表情倒是讓她心起疑惑。
梧桐踏着小步子上前,低垂着頭嗫嚅道:“小姐,東西梧桐沒有帶回來……”
宋厭之順勢坐到院兒裏的石凳上,心下覺得奇怪,自己并沒有讓她帶什麽東西。
梧桐眼神躲閃,雙手糾在一起,頗為不安:“就是,春雪樓的蜜餞。”
宋厭之撐着頭聽梧桐說話,并沒有聽懂。
忽然她想到,前世的自己吩咐過,每逢初十,春雪樓才會做秘制蜜餞,自己曾讓梧桐每到這時候都去采購,以供她做零食吃。
她皺了皺眉,手指敲着着桌面,問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梧桐咬咬唇,細聲細語道:“本來是買回來的,只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三小姐的丫鬟,她撞了奴婢一下,奴婢沒站穩,蜜餞全掉在地上了。”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從前宋厭之心底有些自卑怯懦,縱然是別人欺負到了自己頭上,也不敢多說幾句。
這宋香燈尖酸刻薄,教出來的丫鬟也是這般做派,好不到哪兒去。
宋厭之斂斂眸,眸光閃過一絲不耐。
縱使她不願意再同她計較這些,卻也絕對不能容忍別人欺負到她頭上。
莫不是還以為,她是個任人欺辱的草包麽。
宋厭之擡首抿了口茶,眼神飄忽見瞧見梧桐手腕與衣袖交接處,隐隐有一絲紅色。
她瞪大了眼睛,連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梧桐身邊,一把捉住她的手。
“小姐……”
梧桐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趕忙用力抽出手腕。
“別動。”
宋厭之冷冷地瞧着梧桐手上的手腕,算不得白皙的手腕赫然有一道紅痕!
梧桐前世跟着自己,便沒有什麽好的結果,難得重生,宋厭之怎能忍得別人這般欺負梧桐。
她轉過身走到房裏,翻箱倒櫃地找出最好的藥,遞給梧桐道:“塗藥。”
梧桐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感動道:“小姐,梧桐是個粗鄙的下人,用不了這麽好的藥,過幾日就好了。”
“拿着!”
宋厭之聲音驟冷,吓得梧桐下意識地接過瓷瓶。
梧桐嗫嚅着說不出話,只覺得眼底有些酸澀,她抽了抽鼻子,小聲道:“謝過小姐。”
宋厭之沒說話,轉身回了房。
梧桐瞧着宋厭之的背影,又捏緊手中的瓷瓶。
她本就是一個卑微的奴婢,命如微草,做奴婢的,最大的期望大抵就是遇上一個好的主子,伺候好了有賞賜,沒有也沒關系,只要主子不虐待做奴婢的,就算是幸運。
梧桐斂去眼底的水光,尋了一個角落,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一點點地倒在手腕上的傷口,瓷瓶裏還剩下了一些,梧桐珍而重之的将瓷瓶放到懷裏。
這一轉眼,又過去了好些天。
宋厭之呆在房間裏思索着以後的事情,時不時的去見見母親。
因她不出府,那白澤君沒有宋臨川的允許,更是進不了宋府。
這幾日,過的也确是自在。
直到十五。
每月十五,宋家都要擺一擺家宴,平日裏宋臨川公務繁忙,鐘婉身子骨又弱,宋隐燈此時也不在府內,更別說宋驚鵲了。
宋驚鵲向來是個閑不住的主。
而定下這規矩的,則是宋臨川的母親,宋老夫人。
這宋老夫人年過花甲,也甚少出自己的院子,一心向佛,若不是對自己的兒孫還心存挂念,怕是早就長居寺廟,日日祈福念經。
這宋家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兒,老夫人見不得家卻沒有家的樣子,無奈之下才定了這規矩。
當天全府上下都因此忙乎起來,老夫人食素多年,鐘夫人身子也差,這飲食用水,樣樣馬虎不得。
宋厭之下午忙着抄經,停下時早已經過了時辰。
正想喚梧桐,忽然想到,梧桐早些時候被自己派出去買東西去。
暗道一聲不妙,宋厭之當即起身去了偏廳。
一想到老夫人發怒的樣子,宋厭之頓時腦子發麻,快步向偏廳走去。
還未走進廳內,便聽見廳內叽叽喳喳的聲音,宋厭之放緩了腳步,豎起耳朵聽着裏頭的動靜。
“老夫人,您瞧四妹,每天口口聲聲說着禮,竟連您擺的家宴,都遲到了!”
宋厭之挑挑眉。
就知道宋香燈會趁此嚼舌根。
她什麽時候可以不這般幼稚。
“初秋涼爽,想必是午睡久了罷,無礙。”
宋老夫人滄桑的聲音顯得格外有威懾力。宋厭之聽到老夫人發話,這才步入廳內。
只見宋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宋臨川、鐘婉坐在她兩側,宋驚鵲,孫姨娘,宋香燈,則是圍繞着坐。
“這不是四妹麽,終于回來了,讓我們好等。”宋香燈一見宋厭之走進,陰陽怪氣道,尖銳的聲音引的衆人皺緊眉頭。
最看不慣宋厭之這般做派,說一套做一套。
憑什麽父親贊她知禮懂禮。
宋香燈握緊手上的筷子。
宋厭之笑笑,倒也不理會宋香燈的挑刺兒,随後福了福身,行了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宋老夫人擡頭看着宋厭之,長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沙啞道:“怎得來的這般晚?”
宋厭之擡頭瞧着宋老夫人,溫聲道:“厭之這幾日都在為老夫人抄經祈福,一時忘了時辰,這才遲到。”
老夫人點點頭,眼裏露着喜意。
這宋家四個子女,也就只有宋厭之時常挂念着自己這把老骨頭。
宋臨川正想說些什麽,卻被宋香燈搶了話頭,見此十分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難道妹妹的貼身婢女梧桐沒有提醒你麽?”宋香燈冷笑,眼神如刀地盯着宋厭之,似是希望從她臉上看到一絲慌張的神色。
宋厭之從容答了句:“三姐姐能記得厭之貼身侍女的名字,記性倒好。”
宋香燈面色一緊。
這話不是明擺着告訴大家,自己太過關注宋厭之了麽?
老夫人最讨厭自家人這些小心思。
宋香燈偷偷瞧了瞧宋老夫人的臉色。
果然宋老夫人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但是顧着家宴,也沒有多說些什麽。
“梧桐前些日子被三姐姐的侍女推了推,傷着了,這些日子我便讓她多休息,所以她今日并沒有在我身邊服侍。”
宋香燈聽此,臉都憋紅了,慌張道:“你莫血口噴人!”
“厭之從不血口噴人,三姐姐的侍女做的事情,難道三姐不知道麽?”
宋厭之聲音驟然變冷 ,定定地看着宋香燈,神色冷而從容。
宋香燈一時被盯地方寸大亂,竟口不擇言道:“她做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說罷,她意識不對,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
宋臨川眼神如刀地盯着宋香燈,抿緊雙唇。
宋家的奴婢向來只聽從自己主子的話,更何況,一個庶女的奴婢什麽時候敢欺負嫡女的奴婢了?
說沒有人授意,放出去誰信?
宋臨川眯了眯眼,淡淡道:“吃飯罷。”
宋香燈咬了咬唇,雙手絞着袖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得吃了這口悶虧。
這宋厭之從來都是不敢怒不敢言的主兒,怎麽今日,膽子這般大了呢?
以往自己騙着将她關到老夫人的小祠堂裏一整晚,她第二天在父親面前,愣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怎麽今日膽子就這般大了呢?
宋香燈低垂着頭思索着,卻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想到。
若是……若是宋厭之都記得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了父親,自己今後還會有好日子過麽?
一想到這兒,宋香燈的臉忽然煞白。
一旁的孫姨娘見到此,頗為擔憂,低聲問了句:“是不是不舒服?”
宋香燈沒有理會孫姨娘,只是擡頭瞧着宋厭之的方向,見她正悠閑地吃着飯,偶爾與宋驚鵲低聲說着什麽。
神情淡然從容。
哪裏還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負的宋厭之?
宋香燈神色晦暗不明,一下下扒拉着飯,再也沒出聲說話。
宋厭之見她這副模樣,唇角微翹。
雖然她并不願意在宋香燈身上多浪費時間,但是必要的敲打還是要有的。
有了今日這一遭,想必她會安分許多。
待用過飯後,也就各自散了。
宋香燈第一個離開,生怕宋臨川将她單獨留下來說話。
宋厭之見她這番舉動,倒有些失笑。
她接過布巾抹了抹嘴,又淨了手,正準備起身回院兒的時候,路上一個小厮卻站在一旁,似乎在等着誰。
小厮一見到宋厭之,連忙踏着小步子跑到宋厭之身旁,彎了彎腰道:“小姐。”
“嗯?”宋厭之有些詫異地看着小厮。
小厮直起身子道:“白公子在府門外想……”
“不見。”宋厭之幹脆地答道,轉身向自己的院兒去。
小厮頓了頓,聲音大了些道:“可是白公子說今日見不到小姐……就不走了。”
小厮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神色不自然地低了低頭。
宋厭之秀眉微蹙,正想喊人将他轟走算了,卻又想,此番不說清楚,只怕日後會糾纏不清。
白澤君此人,宋厭之着實是再也不想有任何來往了。
她無奈嘆了嘆氣,淡淡道:“讓他進來罷。”
今日說清楚,此後,便再無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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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衣裳花想容
初秋的夜晚稍帶了一絲寒意,白澤君青衣單薄,一根淡藍色發帶松松地系在他的發上。
他靜靜地立在宋府門前,雙眼定定地望着宋府上用正楷寫的匾額。
一雙桃花眼在月光下卻顯得有些深邃。
只有娶了宋厭之,哪怕是入贅,未來的路也比如今好走的很多。
白澤君年幼遭人遺棄,好不容易活到如今,前途茫茫,寒窗苦讀卻争不過那些名門之子。
科舉之路早已被那些權貴之人內定了名額,如他這般錢權皆無的人,想通過這條路,簡直難比登天。
他握緊了手,看着宋府匾額的目光逐漸變得炙熱。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後走出來一個小厮,對着白澤君道:“進來罷。”
白澤君面露喜色,忙跟着小厮走進宋府。
宋府雖然不大 ,也甚是雅致,是對于白澤君而言,更是美極。
他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加快步子跟着面前的小厮。
不一會兒,小厮停在了一個拱門前,指了指裏頭,對白澤君說:“小姐在裏面等你,說完事情後來拱門處,我帶你出府。”
白澤君拱手道了身謝,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直了直身子向裏頭走去。
宋厭之靜靜站在亭子裏,今夜是滿月,月光傾瀉而下,照映在她身上,青絲如瀑,美人如畫。
待走近些,他看見宋厭之繡着荷花的裙擺映着銀光。
白澤君站在宋厭之身後,看了一會兒,才溫聲道:“厭之。”
宋厭之轉過身,他看見她的雙眸裏似有一潭閃着光的碧波。
“白公子,找我何事。”宋厭之瞧着面前的人,前世的回憶止不住的從腦海深處往外冒。
白澤君看着宋厭之的眼神略略軟了些,又似是帶着一彎秋水。
宋厭之複雜地瞧着白澤君,當年,他便是這個樣子。
白澤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瞧着宋厭之。
他咬了咬唇,似乎內心在做激烈地鬥争
白澤君微微垂眸,而後又站直了身子,低聲說了句。
“厭之,我心悅你。”
宋厭之下意識想向前走一步,愣了愣,又向後退了一步。
月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
宋厭之忽然想到那年初見他的時候,也是這般月光,也是這般衣裳。
他站在月光下,低低吟誦着:“雲想衣裳花想容。”
這一句雲想衣裳花想容,便搭了宋厭之的心和她的一生。
如果他當年沒有做那些事,或許自己與他也不會這般。
只是……回不去了。
宋厭之沒有如同想象中的反應,白澤君心底略略詫異,又走近一步,啓唇道:“厭之,你可……”
“不喜歡。”
宋厭之忽然顫抖出聲。
白澤君身形一滞,不可置信的眼神帶着些許慌張。
他愣了愣,似乎在思考什麽。
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長眉一皺,用讓人忍不住為之同情的口吻道:“可是泊息何處惹你不高興了,分明前些日子還是好好的。”
分明前些日子,你還是歡喜我的。
宋厭之看着他,腦海裏卻莫名浮現了另一個人的臉。
她冷聲道:“白公子,厭之年紀尚小,并不懂何為情愛,前些日子,也不過厭之一時迷亂而已,還請公子諒解,莫再叨擾。”她轉過身去,不看白澤君的神色。
白澤君臉色僵硬,緩緩平了平嘴角。
心裏閃過許多,他擡眸看了看宋厭之,此番情況倒是他意料之外。
難怪,她這幾日都對我避之不及。
他心下閃過許多,暗了暗眸,拱手用着苦澀的語氣道:“泊息叨擾,小姐勿怪”,說罷,他轉身向着拱門出走去。
總會有辦法的。
宋厭之見他走後,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兒裏。
梧桐正好烹了一壺新茶,恰巧瞧見宋厭之從門那兒來,連忙将茶壺放在石桌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宋厭之身邊道:“小姐怎得這麽晚才回來?”
梧桐看了眼門外,不悅道:“天色這般晚,怎的也沒有個下人送小姐回來,要是小姐路上磕着碰着可該如何是好?”
宋厭之擺擺手,嘴角一彎:“沒事的,只是路上耽擱了。”
梧桐點點頭,也沒有多問,只是扶着宋厭之進了房,倒一盞新茶而已。
做下人的,主子做事是不能多問。
哪怕宋厭之待她極好。
梧桐服侍宋厭之洗漱完畢後,直到宋厭之上了床,為她掖緊被角,環顧四周,确定窗戶已經關緊,這才熄了燭,輕手輕腳地出門休息去。
宋厭之盯着天花板發呆,渾渾噩噩地入睡。
她夢見一場大火,火光染了半邊天,宋府的大門緊緊閉着,直到火苗從門縫裏蹿出,一點點的吞噬着整個宋府。
白澤君穿着錦衣,扔給她一把閃着銀光的劍,溫聲道:“你自盡罷。”
宋厭之慌張地向後跑,直到跑累的時候,白澤君忽然又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如當年的樣子,溫柔道:“厭之,你自盡罷。”
她不能停下,一停下,他就出現在她的面前,低頭對她說,你自盡罷。
跑了很久很久,她的耳邊回響不絕的白澤君的那句話。
她跑不動,癱在了地上,面前是大火彌漫的宋府,宋厭之站起身來,絕望地向宋府一步一步走去。
白澤君站在她不遠處的前方低低笑着。
猛地睜開眼睛,已經天光大亮。
宋厭之懵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冒了許多汗,起身喚幾聲梧桐,卻無人應答。
她便自己起身換了衣服,喊別的丫鬟端來水,草草洗漱了下。
昨夜的夢倒是讓她今日有些心神不寧,想着出去逛逛。
梧桐從拱門那走來,見宋厭之已經醒了,略略驚訝,還是闊步走上前來道:“小姐今日起的好早。”
她手裏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桂圓粥,本想先端來,再喊宋厭之起床洗漱,這樣剛好粥也溫了許多,不會燙嘴 。
宋厭之見着梧桐手裏的粥便知道她的想法,彎了彎嘴道:“粥熱一些也無妨,暖胃。”
梧桐咧開嘴笑了笑。
主仆多年,已達成了默契。
梧桐穩穩當當地将粥放在石桌上,昨夜下過了雨,外面十分涼快,鳥兒的啼聲清脆,空氣清新。
這倒讓宋厭之的心情好了一些。
她用調羹舀起一勺,吹了吃放入嘴裏,入口清甜,待咽下這口道:“梧桐,等會陪我出去逛逛罷。”
梧桐一愣,但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宋厭之從前就甚少出門,今日怎得忽然會想出門了?
不過轉念一想,許是天氣爽快,小姐這才起了出門逛逛的心思罷。
宋厭之用勺子将剩餘的粥刮個幹淨,一口吃完,頓時覺得滿足。
肚子裏也傳來一些暖意,讓她覺得無比惬意。
梧桐伸手收了碗,将其放在院兒裏的小廚房,稍稍淨了手,這便跟着宋厭之出府去。
許是因為天色尚早的緣故,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店鋪基本上都已經開了,只是顧客寥寥,店家也帶着睡意,倦懶地坐在木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面前一日如一日的街景。
宋厭之領着梧桐随處逛了逛 ,也覺得乏味。
清晨沒什麽人,自然也不甚熱鬧。
正巧春雪樓已經開門,索性帶着梧桐直接上了二樓,點了一壺今年的新茶,且飲且聊。
日頭逐漸高了,春雪樓也漸多了人聲。
這時,三五姑娘結伴到了宋厭之鄰近的位子,莺莺燕燕的,倒讓宋厭之看了一眼就嫌惡地低下了頭,甜膩的脂粉味由遠及近的傳來。
宋厭之鼻子抽了抽,正巧這壺茶也涼了,站起身喚來小二,準備結賬。
“洛姑娘,與那宋府大公子進展如何?”
宋厭之一聽這話 ,準備走人的心思瞬間消了,小二走來,順勢喊他換一壺新茶,再上一些糕點。
她倒是忘了,梧桐還未用早膳。
小二應聲是,便快步下樓吩咐着。
宋厭之安穩坐下,豎起耳朵聽着隔壁的談話。
那身着鵝黃寬袍的女子掩嘴笑道:“我與驚鵲大哥,自然是情投意合。”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瞧了瞧那女子的模樣,倒算的上是清秀。
另一個粉衣女子皺眉,話語摻着一絲擔憂道:“可郢都裏愛慕宋公子的人也着實不少,若他與邀月你既然情投意合,為何不讓宋府早些上門提親?免得夜長夢多。”
洛邀月頓時娥眉蹙緊,冷冷勾了唇諷刺道:“別的女子?也配!”
她不悅地看了眼對面的粉衣女子。
“那是那是,這郢都裏,若說誰與宋公子般配的,也就邀月你了”粉衣女子見洛邀月面色不善,連忙出口奉承幾句。
洛邀月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宋厭之歪頭想着這號人物,卻沒有個頭緒,印象裏上一世的大哥并未喜歡這樣的人物,若是喜歡,怎麽會不和自己提及呢?
她低聲問着坐在對面的梧桐:“梧桐,你可知那黃衣女子是何人物?”
梧桐悄悄瞥了眼那鵝黃身影,身子向前傾了些,道:“小姐,那是洛府洛邀月。”
宋厭之颔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着洛邀月以前見過大公子一面,算是一見鐘情罷,就日日纏着,大公子看見她都繞道的。”
“那就是說,哥哥并不喜歡她?”
梧桐點點頭。
宋厭之眼神暗了暗,既然大哥并不喜歡她,她卻又在外面這般造謠她與大哥兩廂情願。
她心底幾番思量,覺得應該回府先告訴大哥這件事情,免得他背了莫須有的事情。
想到這兒,宋厭之便喚來小二結賬,離開了春雪樓。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求收藏求評論,今天也要努力碼字!
對了,郢都只是同名,和歷史上楚國國都不一樣的~
雲想衣裳花想容出自李白清平調
☆、七皇子
下午的日頭依舊不甚強烈。
正玄大街上,一輛馬車緩緩行來,風撩的車窗簾子低低飛起,竟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