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
蒼燼撐着頭似乎在想什麽,伸手往牆上一按,從地上緩緩升起一個方形桌子,他張開手,提了口氣,手掌中隐隐約約有一股熱流直奔桌底,霎時,桌底的雪炭閃爍出細微的光芒,又從暗格中取出一套茶具,輕輕放在了馬車中央的方形桌子上。
這廂。
宋厭之急急忙忙的從閨房中出來,腳剛邁出房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順着脖頸,蹿入單薄的衣裙。
好冷。
她頓了頓腳步,又因為時間的緣故,并未轉身回房換一件衣裳,瑟縮着身子向府門匆匆走去。
梧桐正在衣櫃裏翻找着适合的衣服,道:“小姐,天氣轉涼了,去年的衣服有些窄了,勉勉強強找到一件,先湊合着,莫要着涼了。”見許久無人回應,梧桐轉過頭去。
哪兒還有宋厭之的身影?
宋厭之停在府門內,順了順氣,伸手捋了捋有些散亂的發髻,又拍了拍衣裙,這才讓下人打開門,不緊不慢地走出去。
白英見到宋厭之,一個翻身下了車,又從馬上拿出一個小凳子,放在地上以供宋厭之上車。
宋厭之見到這小凳子,心下一愣,面上卻是波瀾不驚,扶着馬車門框,小心地踩着椅子上車去。
莫不是方便我上車才專門備了個椅子?
白英站在車旁,撩起金絲錦緞做的門簾,直到宋厭之進門後,才将門簾當下,翻身上馬,抖一抖缰繩,向皇宮駛去。
宋厭之剛進馬車,就覺得一陣暖意襲來,桌子上正溫了一壺茶,清冽的茶香從壺嘴溢出,卻引得宋厭之不禁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她頓時覺得有些尴尬,連忙低了低身子道:“殿下。”
蒼燼本正撐着頭閉眼假寐,直到宋厭之說了話,他才懶懶地擡了擡眸,懶聲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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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厭之微微颔首,坐到另一旁的坐墊上。
她瞧着方形桌子上不僅正溫着一壺茶,桌邊還放了一碗銀耳蓮子粥。一想到米粥清甜的味道,宋厭之咽了咽唾沫,又似乎覺得不太優雅,頗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
今日天氣變的突然,早上忍不住懶了床,再醒來時,已經遲了時辰。
匆忙間也沒有用過早膳。
……好餓。
她咬了咬嘴唇,忍着腹中傳的一陣陣饑餓感。
蒼燼瞧着她這個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愛,對着宋厭之道:“專門為你準備的。”
宋厭之聽到這話,擡頭看向蒼燼。
給我準備的?
宋厭之看着他欲言又止,蒼燼又接着道:“今日天氣轉涼了,先喝粥吧。”
她點點頭道:“謝過殿下。”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碗溫熱的蓮子粥,絲絲暖意透過青瓷碗,流入仍然有些冰涼的指尖,宋厭之拿起勺子,輕輕勻了勻粥,又舀起一勺粥遞到嘴邊吃下。
因動作而垂下的衣袖,露出一段玉腕。
蒼燼不經意擡頭瞧了瞧,正看見她吃食的動作,又瞧見露出來的手腕,忽然想到一句詩。
皓腕凝霜雪。
他想到這兒,心裏微微一動,又歸于沉靜,随後,垂了垂垂眸,依舊撐着頭假寐。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緩緩停在宮門前。
“主子,到了。”
白英放下缰繩,轉過身子将門簾系在門框上,又跳下車,低垂着頭靜立在車旁。
蒼燼這時才張開雙眼,身子一動便下了車,白英見到這兒,便伸手去拿墊腳用的小凳子。
蒼燼看了看,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握住白英的手,讓他退後。直到宋厭之出了馬車門,他神色自然地向宋厭之伸出手。
宋厭之面不改色地握住那只手,緩緩下車。
這次進宮是為了自己與他的約定,他這般動作,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厭之想到這兒,也沒覺得他這番舉動有何奇怪之處。
待宋厭之下車後,蒼燼這才放開她的手,刻意放緩了腳步,與她同肩,走近宮門。
門口的守衛見到來人,臉上盡是震撼之色,連忙單膝下跪道:“見過殿下。”
蒼燼神色淡漠地點點頭,又轉頭對宋厭之輕聲道:“宮裏大,跟着我”宋厭之随意地點點頭,好奇地打量着宮門內的一派景色。
蒼燼無奈勾了勾唇。
一看就沒聽進去。
也罷,待會兒陪着逛逛。
想到這兒,他便帶着宋厭之向宮內走去。
直到二人走遠,門口的守衛們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幾人對視着,都看見對方臉上不可置信之色。
沒看錯吧?
那個面若冰霜,難以接近的七殿下?
帶了一個姑娘入宮?
守衛們心裏臆測着諸多可能,直到巡班的統領看見幾人神色懈怠,大聲訓斥了幾句。那幾人才從震驚中緩來,連忙站直了身子。
不管蒼燼如何,帶了誰進宮,都不是他們這些小角色可以探究的。
皇宮占地千畝,太玄又講究對稱之美,宋厭之走了許久,腿都有些酸麻,而眼前的宮殿似乎都是一模一樣。
宮裏四處都是低頭做事的宮女太監,偶有幾列巡邏的侍衛經過。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瞧見宋厭之時,臉上多多少少都帶着幾絲震驚之色。
宋厭之瞧着,心裏卻有了思量。
他們這般神色,是因為我是生面孔,還是因為我是蒼燼帶來的?
如果他們知道,我與他的約定。
怕是要驚掉下巴。
想到這兒,宋厭之的腦海裏浮現出衆人震驚的樣子,又覺得有些莫名的好笑。
蒼燼低頭瞧了瞧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很開心的宋厭之,自己也被感染的有些心情大好。
“過了這座花園,便是後宮了。”
宋厭之擡頭看着那道精致的拱門,隐隐約約看見門內透出的玫紅色。
“那是什麽花?”宋厭之瞧不清門裏頭的花,轉過頭問道。
蒼燼也不細看,直接回答道:“是寶巾花。”
宋厭之疑惑地擡起頭,又看着那道玫紅色,蒼燼見她似乎是沒聽懂,又補充道:“就是俗稱的葉子梅。”
宋厭之皺着眉思考,費力地想着葉子梅的形狀,道:“以前甚少出門,未曾見過。”
蒼燼一聽,下意識地低頭看了她一眼。
宋厭之生的比常人白皙,蒼燼曾經也見過各色各樣的大家小姐,卻無人如她一般白皙,原以為是天生的,現在想來,也許是因為她甚少出門的緣故。
太玄民風雖不如南蠻開放,但女子生來不裹腳,出行不罩面已是常态,一般女子出門是不受限制的,所以大街上,常常會看見四處游逛的女子,然如同宋厭之這般甚少出門,連膚色都因此變得白皙的,倒是極少。
一想到這兒,蒼燼心裏覺得有一些……說不出的異樣。
宋厭之倒是想不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引來蒼燼這般深思。
待入了那道拱門,宋厭之便看清了那寶巾花的模樣,一朵朵小巧的三葉花,略顯溫柔的玫紅色。
“我們需得快一些,這兒離母後的清元宮有點遠。”蒼燼見宋厭之似是有些着迷這花園的景色,低聲道。
宋厭之點點頭,不舍得移開目光,便同蒼燼一起加快腳步,向更裏處的清元宮去。
清元宮的氣氛明顯比其他宮殿更加冷清,甚至有一絲肅穆。
宋厭之忍不住提起心思,緊緊跟在蒼燼身旁。
“別怕。”蒼燼低聲道。
宋厭之冷靜的點點頭,身上的緊張之感卻未能消散一分。
之前見了同樣為貴人的七殿下,那時自己都不像現在這般緊張。
難道說是這清元宮太肅穆了?
宋厭之按下心中的思量,定了定神。
“母後。”
蒼燼站在宮門前道。
這時,緊閉的門從裏處拉開,入目的首先是兩位身着青衣的婢女,梳着清爽利落的丸子髻,發上垂下兩條輕透如絲的錦帶。
待二人進門後,又将門關上,随後便在門兩旁默立着。
宋厭之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向隐在珠簾後的那人看去。
那人斜靠在貴妃椅上,隐隐約約可以看見那人一襲烏金繡雲,倒是十分華貴。
清元皇後看向二人,懶聲道:“阿燼,坐吧。”
蒼燼也不說話,只是看了眼宋厭之,示意她跟着自己,便向前走去。婢女在珠簾前準備了兩張座椅,又擺放了些精巧的吃食。
宋厭之見蒼燼似是習慣性的走向左邊的位置,便在右邊坐了下。
“阿燼,你有幾年未回皇城,外頭是不是比郢都有趣的多?”清元皇後擡擡眸,記得上一次見面時,他的臉上還有一些嬰兒肥,在外幾年,整個人都瘦削了許多,連個頭都拔高了。
清元皇後一想到這兒,眼裏似乎是閃過一絲疼惜。
“母後,外頭再好,都不如在母後身邊來的安心。”蒼燼瞧着隐在珠簾後的清元皇後,三年來,容顏似是一點未老。
清元皇後聽到這兒,懶懶地換了換姿勢,略微坐直了身子,倚在靠墊上,柔聲道:“幾年前你就愛吃我宮裏的糕點,嘗嘗?”
蒼燼不動聲色地瞥了宋厭之一眼,見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倒也沒有在清元皇後這般無視下亂了陣腳,這才放心地拈起一塊較小的糕點,放入嘴中。
殊不知這些都被清元皇後看在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求收藏評論麽麽噠。
皓腕凝霜雪,出自韋莊菩薩蠻
☆、盜竊
宋厭之端坐在位子上,只覺得這氣氛有些尴尬。
母子倆敘舊情,我這兒算是什麽?
那糕點…看着很好吃。
宋厭之又瞥了眼那玉盤裏的冰皮水晶糕。
“阿燼,母後前些日子為你抄了幾卷經書。”清元皇後忽然開口:“趁着你近日進宮來,我便讓香妍引你去取吧。”
幾卷經書?為什麽要讓堂堂七皇子自己去取?
宋厭之心下一動,感覺到不太妙。
蒼燼一聽,轉頭看了看清元皇後身旁的香妍,又看了看宋厭之。
“是。”
他站起身來,順勢抖了抖自己衣裳下擺,又伸手将适才嘗過味兒的那碟冰皮水晶糕向宋厭之那處推了推,玉盤在推動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清元皇後與香妍默契的對視一眼,明亮清麗的眸子如同一潭深水般波瀾不驚。
香妍快步走向蒼燼,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随後又将雙手扣與腹前,不疾不徐地引着他往清元宮偏殿走去。
宋厭之擡眸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冰皮水晶糕,隐在袖中的手指互相糾纏着。
清元皇後見蒼燼出了門,這便坐直了身子,揮手撤了宮裏的侍女,斂了适才那般溫柔慈愛的神色,淡漠地盯着她,驟然冷聲道:“你可知你不過一介太傅之女。”
宋厭之一聽,眉心縮緊,站起身走到珠簾前,彎腰拜了拜道:“我知。”
“本宮覺得,你與我兒不甚相配。”
她瞧着底下的那人,杏眼櫻唇,膚白似雪。
啧,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
清元皇後站起身來,伸手用指尖上套着的镂空金護甲撩開垂着的珠簾,珍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緩緩走去适才蒼燼坐的位置,身子上前探了探,将他推與宋厭之的那盤糕點拿了回來,撚起一塊糕點,望着那塊散着些許清涼的冰皮水晶糕道:“阿燼自小就愛吃甜食,只怕你宋府做的不如宮裏這般精致美味。”
宋厭之垂眸,彎翹的睫毛微微閃動。
一上來便給了個下馬威。
她站直了身子,轉向清元皇後的方向,頓了頓,雙膝跪下道:“厭之自知身份低微,于情,與殿下相識不過一月,于理,對殿下又無裨益。”
清元皇後捏着手中的糕點,朱唇輕啓,咬了一小口細細咀嚼着。
“想必皇後娘娘也知殿下此舉實屬無奈,殿下乃真龍之子,天橫貴胄,厭之不過一介太傅之女,無權無勢,殿下若不因為特殊之故,斷不會與厭之定下此約。”
說罷,宋厭之暗了暗眸,頓道:“娘娘今日之舉,厭之也知,娘娘是為了殿下,厭之斷不會因殿下擡愛,便恃寵而驕,忘了本分”,話畢,宋厭之又低了低腰,磕了個頭。
清元皇後冷冷地盯着宋厭之許久,這才放暖了聲音道:“你知道就好,起來罷,吃些糕點”說罷,她站起身來,又回到了自己的貴妃榻上。
宋厭之這才緩緩站起身子,又朝她的方向拜了拜禮,小心謹慎地回到了位子上,坐直了身子,也不敢妄動。
這清元皇後此行要蒼燼帶我入宮,估計就是怕我仗着蒼燼的勢為所欲為罷。
宋厭之想到适才清元皇後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又想到蒼燼平日裏的神色,便有些釋然。
本以為是他自己後天變态,沒成想是遺傳,美貌绮麗如清元皇後,竟也生的這般冷漠的性子。
清元皇後斜靠在貴妃榻上,就如剛見面時的姿态。
這時,香妍抱着兩個長長的深色檀木盒走來,蒼燼負手跟在其後。
宋厭之稍稍轉頭瞧了瞧,心下有了思量。
果然是故意引他走。
蒼燼不動聲色地瞥了瞥宋厭之的方向,大步走上前去低頭拜了拜。
清元皇後懶得擡眸,黛眉微蹙,輕聲道:“本宮乏了,你們回去罷”,蒼燼點頭,又伸手接過香妍手中的木盒。
宋厭之站起身來福了福身,蓮步輕移,走到蒼燼身旁,并肩出了宮去。
待出了清元宮的宮門,宋厭之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嗓子眼兒的一口氣也沉了下去,雙肩順勢塌了塌。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竟有微微薄汗。
蒼燼瞧了她一眼,順手召來一個清元宮的小太監,将手中木盒交與他道:“本皇子在宮中還有事,你且先把這物件送予瑾廬。”,小太監誠惶誠恐地接過木盒。
“剛才母後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麽?”蒼燼低頭問道。瞧着宋厭之明顯有些發白的臉色,猶豫着想擡起手,擦拭一下她額間細汗,最終又将手隐在了袖中。
從未見過她這般樣子,想來是聽了些什麽不好的話。
蒼燼斂了斂神色,似是在思考什麽。
宋厭之扯出一抹笑容道:“沒有。”,接着她伸手擦去了額間的汗珠,頗不好意思道:“殿下,見笑。”
不愧是坐上太玄皇後之位的人,竟能讓她這般手足無措。
宋厭之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蒼燼瞧着她又蹙起了眉頭,心下思量一番,引着她拐了個方向。
“這不是出宮的路?”宋厭之見眼前的路并不眼熟,擡頭問道。
蒼燼勾了勾唇,指了指不遠處一道花形拱門道:“帶你去個地方。”
宋厭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一會兒,便穿過了那道拱門。
印入眼簾的是一片姹紫嫣紅。
宋厭之驚愕地擡起頭,神色不解地看着蒼燼,一時語塞。
“先前見你對這些花花草草的似乎有些興趣,趁着天色還早,帶你來禦花園看看。”蒼燼低垂着頭道。
宋厭之滿眼都是各色的茶花,點了點頭,伸手輕柔地觸摸着就近的一朵白茶花,嬌嫩的花朵在指尖下輕輕綻着,抖落幾顆清晨殘留的露珠。
蒼燼瞧着她這般模樣,心裏一直思慮的事情仿佛得到了答案,神色也放松了許多。
“這個時節,宮裏的茶花最美,再過些日子,想來梅花也要開了。”
有風襲來,吹落茶花幾朵。
忽然飄來的花讓蒼燼下意識地伸手拈起飄落在宋厭之發上的粉色花瓣。
二人忽然一愣。
宋厭之頗為尴尬的幹笑了兩聲道:“這會兒…有些餓了。”
蒼燼不自然地答道:“嗯,是,禦膳房離這兒甚遠,走完這條路,順勢繞到宮門,我送你回府。”
宋厭之點了點頭,此刻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遠遠的忽然聽到一陣吵鬧聲,宋厭之被吸引的擡頭向那處看去,隐隐約約見着一個穿着月灰色水袖流煙裙的姑娘。
蒼燼凝神看向那處,劍眉皺起,徑直向那處走去,宋厭之一看,連忙邁大步子跟上前去。
“公主,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個宮女跪在那姑娘面前,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面如土色,抖似篩糠,她低垂着頭,眼角挂着淚珠,楚楚可憐的樣子倒讓不知情的人生出憐惜之情
被稱為公主的姑娘正欲開口,卻忽然瞧見蒼燼走來,驚喜地喊道:“哥哥!”
蒼燼難得溫和着臉走上前去,瞧着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問道:“靈兒,怎了?”
說罷,卻轉過頭看着姍姍來遲的宋厭之,指了指一旁的石凳上,示意其坐下休息片刻。
宋厭之生的比蒼燼嬌小,走路的速度自然也不如他快,她瞧見眼前這姿容绮麗的女子,覺得自己坐下也有些不妥,她朝着蒼燼搖了搖頭,默默站在一旁。
蒼靈見着宋厭之倒是好奇的很,只是眼下的境況卻不容她多探究。
“哥哥,這個侍女幾次三番的偷我東西!”蒼靈氣嘟嘟地向蒼燼說道,眼神卻不時地向宋厭之飄去。
他居然帶了一個姑娘來宮裏。
哥哥?這就是……太玄的公主?
宋厭之一想到這兒,下意識地擡起頭又朝她看了一眼。
蒼燼聽罷,淡淡道:“打幾板子,驅逐出宮不就好了?何必這般大動肝火”說着,又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覺得茶水溫度尚可,便又倒了一盞,遞給站在一旁的宋厭之。
忽然遞到眼前的茶倒讓她愣了一下,雙手接過茶,正準備擡手喝上一口,蒼燼卻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輕柔地拉着她到一旁的石凳上。
宋厭之見此,倒也就順勢坐下休息。
一旁的人見此都愣了,別的宮女更是驚的張開口,就差驚呼出聲,
蒼靈率先反應過來,順勢也坐在石凳上道:“她平日裏機靈,偷的東西也是一些我不甚在意的物件兒,也便罷了,只是……”
“只是什麽?”
蒼靈頓了頓道:“這次,她偷的是太子哥哥送我的玉镯。”說到這兒,蒼靈便覺得來氣,狠狠地瞪了地上那人一眼。
蒼燼一聽,臉色驟然變黑。他站起身冷聲道:“既然如此,那便扔到慎刑司罷,讓郭烈整治一下。”
宋厭之一聽,倒也沒覺得奇怪,犯了錯,特別是盜竊的人,送去整治也是正常的,慎刑司,不過打幾板子,然後驅逐出宮罷了。
衆人一聽,忍不丁打了個怵。
幾年未見,這七殿下,真是,越來越狠了
竟然讓郭烈去整治。這宮女怕是沒命了。
想到這兒,別的太監宮女倒是頗為同情的看着地上那人一眼。
偷什麽不好,竟然偷太子送的東西。
不就是找死麽?
那宮女一聽蒼燼發話,整個人癱倒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哭喊道:“公主,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公主!”,蒼燼皺了皺眉,讓人将其拖走,免得掃了興致。
宋厭之瞧着被人拖走的宮女,慘烈的模樣,尖刺的哭喊聲,神情卻突然有些恍惚。
作者有話要說: 滴。
☆、她是你嫂子
待太監将那宮女拖走後,蒼靈這才将目光投在宋厭之身上。
“哥哥,這是?”她好奇地眨着眼打量着宋厭之,清澈的眸子裏倒映着宋厭之溫柔恬靜的臉龐。
蒼燼擡手抿了口茶,淡淡道:“宋太傅之女宋厭之。”
宋厭之聽罷,站起身來,朝着蒼靈福了福身,柔聲道:“厭之見過安平公主”,細膩溫柔的陽光照在她發髻上的蝴蝶簪上,似是一只停留在她發上的藍色蝴蝶,靈動而精致。
蒼靈眨了眨眼,撐着頭道:“咦,你怎麽知道我是安平?”她疑惑地望着宋厭之,又将目光轉向了蒼燼。
“太玄,就你一位公主。”
蒼燼淡淡道,宋厭之似笑非笑的樣子意外顯得她格外可愛動人。
蒼靈聽到這兒,後知後覺地拍了拍手道:“對哦”随後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笑了笑。站起身來,一步走到宋厭之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她探究地向宋厭之靠了靠,自然而然地挽着宋厭之的手臂。
宋厭之下意識地想抽出手臂,又因着對方的身份,便只好任由人挽着
她眼神暧昧不清地掃了掃二人,開口道:“宋姐姐,你是不是和哥哥很熟啊?”
哥哥從來沒有和哪家姑娘走得近,更別說帶進宮裏了。
一聽到這話,蒼燼握着茶杯的手稍稍一滞,杯裏的水蕩起一陣細小的水紋。
宋厭之被問的一愣,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蒼燼搶了話頭。
“她是你未來的嫂子。”
蒼燼神色平靜,仿佛說出口的話不過是一般介紹話語般,他擡首淺淺飲了一口茶。
左右都是要訂親的,這時候說出來,也好讓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知道她,如今也是個不能惹的。
蒼靈瞪大了眼睛,朱唇微張,好似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語。
宋厭之更是怔愣許久,表情一僵,水靈清澈的杏眼中盡是遲疑之色,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努力綻出一抹笑,道:“殿下……”
他這時候說是什麽意思?
宋厭之向來不愛将未定之事提前說出口。
一旁的宮女太監們聽此更是震驚地僵直了身子,面面相觑着,眼神交流間難掩其中訝異之色。
沒聽錯罷?
蒼靈眨巴着眼睛,這才緩過來,她秀眉微蹙,挽着宋厭之的手稍松了些,又擡眼瞧了瞧蒼燼神色自然,并非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反倒是宋厭之,緋色盡染,從臉上直直伸到了耳尖兒上,紅的快滴出了血似的。
定是認真的了!
蒼靈想到這兒,自顧地點點頭,随後又挽緊了宋厭之的手臂,甜甜喊了聲:“那便是未來嫂子啦。”
宋厭之眼前似乎看見一片光暈,她頭一次羞赧地的低了低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嗫嚅道:“公主……還是喚我厭之罷。”
喊嫂子……宋厭之只覺得,聽多了自己怕是會暈厥。
這廂蒼燼瞧了瞧日色,他站起身來,看着 臉頰緋紅的宋厭之,嘴角彎了一個極淺的弧度,他淡淡說道:“不早了,我便帶她先出宮了。”
蒼靈不高興地撇了撇嘴,依依不舍道:“哥哥要多帶嫂子來宮裏玩”,又纏緊了宋厭之的手臂,這才放開她。
說了不要叫嫂子了……!
宋厭之似乎眼前又出現一片彩色的光暈。
“好。”
蒼燼語氣依舊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一絲起伏變化。宋厭之這廂款款起身,臉上的緋色堪堪褪去了些,只是耳尖仍好似滴血般。
“公主留步”,宋厭之颔首細聲道,這才轉身跟着蒼燼離去。
蒼靈目送二人遠去,一彎長睫微動,她瞧了半天,覺得甚是沒勁,她甩甩衣袖,月灰色的紗在陽光下閃着別樣的色彩。
“梨兮,你覺得哥哥是認真的麽?”她忽然問道。
被稱為黎兮的宮女一怔,回憶起今日七皇子的一舉一動,幾番思量,小心謹慎地擡了擡睫道:“奴婢覺得是……七殿下今日并非像是在開玩笑”。
蒼靈張開手,瞧着指尖淡粉丹蔻上幾朵小而栩栩如生的桃花,她歪了歪頭,綻開一抹笑道:“我也覺着是。”
哥哥從來不愛與女子多有交涉,性冷而潔,斷不會開這般玩笑。
蒼靈覺得甚是,嘴邊的笑更加燦爛。
“只是……”
聽見梨兮頓了頓,蒼靈追着問了句。
“只是什麽?”
梨兮低了低頭,看不清神色,似是思考許久後,這才謹慎道:“只是……怕是郡主不悅。”
蒼靈身形一頓,嘴邊的笑竟逐漸斂了去,适才甜美可人的樣子也消失無蹤,她想起一個人。
——絡禾郡主應如是。
“這倒是難辦了……”,蒼靈幽幽嘆了口氣,随即搖搖頭,又換上一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故意岔開話題,笑吟吟地道:“聽說今日二哥哥也入宮了,我們去找二哥哥玩”,說罷,腳步輕快的向玄坤殿走去。
蒼靈瞧着禦花園一年如一日的綠意盎然,又覺得乏味 。
另一廂,蒼燼等人才走到宮門前,遠遠的可以看見停在宮門口,已然有些熟悉的馬車,這半天,宋厭之的腿腳早有些酸麻,疲憊不堪的宋厭之看見那宮門,忽然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氣。
蒼燼目視前方,神色寡淡,餘光卻也瞧見這人的變化。
待走到馬車前,白英一見來人,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一把撈起那小木椅,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地上,宋厭之此時已是疲憊,說不出道謝的話語,只是朝着白英禮貌地笑笑,一只腳踏上木椅,一只手正準備扶上車門框時,卻意外地握住了一只略有薄繭的手。
宋厭之下意識地擡起頭,又迅速地低下頭,蒼燼微微用力,将人扶上車,待宋厭之進了馬車內後,這才上了車。
白英翻身上車握緊缰繩,調轉了方向,朝着遠處馳去。
剛剛沒看錯罷?
七皇子扶一個女人上車?
剛巧來換班的守衛們見到此情此景,無不瞪大了眼睛。早就見過七皇子帶人的守衛們見此,反應卻不甚激烈,他們嗤笑道:“有什麽好驚訝的?”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換班的守衛一怔,後知後覺的緩了緩神色,然眼中的驚訝卻還是漏了出來。
回程路上,蒼燼并未眸阖。只拿着一本論語靜靜讀着。
宋厭之咬着唇,兩手交叉,指甲摩挲着指腹,她心裏藏着一個疑問,卻又覺得甚難開口。
總不能直接問,你為什麽這麽早就講了?
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很……小家子氣?
宋厭之小心翼翼地擡眸,正巧見到溫柔的日光散落在蒼燼身上。
日光映襯着他玉白的額頭閃爍着細膩的光芒,額間恰到好處的美人尖,意外的讓他顯得溫柔。一雙丹鳳眼專注地閱着手中的書籍,琥珀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更顯深邃。
□□的鼻梁,略薄的唇瓣。握着書籍的手骨節分明,長着薄繭的指腹摩挲着書頁,發出窸窸窣窣,好似樹葉被風吹過的翻頁聲。
宋厭之一時看的出了神。
蒼燼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擡眸問道:“怎了?”
忽然響起的說話聲讓宋厭之一愣,她嗫嚅道:“殿下為何那樣與公主說我?”
放下手中的書籍,蒼燼懶倚在靠墊上,答道:“你我走得近些,難免日後我不在時,會有人刁難與你,提前說給靈兒,這京城不出三日便會知曉,也不會有人沒長眼睛去惱你。”
宋厭之雙手絞着袖,雙唇抿緊。
原來如此。
不多時,馬車徐徐停到了宋府,白英撩開車簾,放下小木椅,安靜地等宋厭之下車。
宋厭之對蒼燼行了個禮,便下車去。
宋厭之剛進宋府,便聽見一個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來,一邊喊道:“小姐,老爺喊你現在去正廳。”
瞧着下人因跑步而通紅的臉龐,宋厭之秀眉颦蹙。怎麽這般着急?
她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趕忙往正廳去。
剛入廳,便瞧見宋臨川等人正襟危坐着,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老人家,那老人家一瞧見宋厭之來了,連忙站起身來,笑眯眯地對宋厭之道:
“這便是宋小姐宋厭之罷?”
宋厭之雖不知現在是何情況,還是點了點頭道:“正是,您是?”
宋臨川見來人站起,也不好多坐,他連忙接過話頭道:“這是七皇子府上的林管家。”
林管家慈祥和藹的樣子倒是博了宋厭之 的好感,她福了福身道:“林管家好。”
蒼燼府上的人,來這兒作甚?
被稱為林管家的人,笑着虛扶了她,道:“不必這般,大家以後也都會是熟人,宋小姐喊我林叔就好”,他一雙泛着黃的小眼看着宋厭之,仿佛在看着自家孫女兒般,從眼裏溢出的滿意之色。
殿下看上的人真不錯。
宋厭之也不推辭,脆生生地喊了聲:“林叔。”
林叔笑着應下了,也不多客套,直接說了此行的目的:“殿下安排老奴給小姐送些東西,眼下東西已經在宋小姐院兒外了,殿下說了,一定要等到宋小姐回來,親自接了才行。”
靜默在一旁的宋臨川默默不語,心裏早已泛起陣陣漣漪。
七皇子同厭之果真不一般。到底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宋厭之怔愣一會兒,回過神來,彎腰謝道:“厭之謝過殿下美意。”
林叔點點頭,彎腰請手道:“還請宋小姐同老奴去看看那些玩意兒,看完後,老奴也好給殿下帶個話。”
宋厭之點了點頭,向後看了眼宋臨川,宋臨川見此也點頭示意。這才帶着林叔向自己的院兒裏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
☆、贈禮
這廂宋厭之同林管家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院兒裏。
站在院門口的小厮瞧這林管家來了,趕忙大步向前,彎着腰恭敬道:“林管家。”
他點了點頭,指了指小厮木盒笑着對宋厭之道:“宋小姐,東西都在這兒了。”
說罷,他扔了個眼神給布衣小厮,小厮會意,這才輕手輕腳地打開木盒。
“這一批,是玉枝樓的首飾”,宋厭之擡眸瞧了瞧。
——淨是那日蒼燼在玉枝樓買下的。
梧桐不敢說話,只得探頭瞧着,小厮緩緩打開那些盒子,盡是些上好玩意兒。
“這裏是五鳳銜珠如意釵,紅玉留香镯”林叔笑着報了名字,指了指第一個小盒子。
宋厭之看着這些首飾,眉頭跳了跳。
五鳳釵通體景泰藍,邊上絞着金絲,鳳口又銜着幾顆圓潤飽滿的粉色珍珠。
——太有錢了……
宋厭之瞧着這一支釵子,便覺得肉疼 ,有這錢,買一些吃食多好。
林叔瞧着宋厭之似乎面顯心疼之色,心底暗暗高興,自家殿下尋的女子如此勤儉節約,還未過門,就這般心疼殿下,當真是個好姑娘。
正當林叔準備繼續介紹些別的東西時候,宋厭之忙出口打斷道:“殿下美意,厭之知曉。”
再說下去,怕是自己要接受不住了……
林叔咧嘴笑笑,走到最後一個盒子前,緩緩道:“殿下說了,別的,若姑娘不喜歡便不看,只是最後這件,一定要姑娘親眼看看。”
什麽東西?
宋厭之被這番話引了興致,目光投向最後一個方形木盒。
小厮會意,擡手将木盒蓋子掀開,入目的,竟是一個粉色的蝴蝶狀紙鳶。看樣子也算不得是精品,約莫就是民間手藝。
衆人扯了扯嘴角,仿佛看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宋厭之目露欣喜,勾唇笑道:“我……很喜歡。”
她小心翼翼地撫着紙鳶,動作輕柔。
梧桐聽到這話心下震驚,忙轉頭看向宋厭之,撓撓頭仍是百思不得解。
——這種東西,分明滿大街都是。
梧桐撇撇嘴,也不願去多想,待人走後直接問問小姐就好,有什麽好想的?
林叔得到了答複便完成了任務,他拱了拱手作揖道:“姑娘喜歡便好,也不枉費殿下一番心意。”
什麽心意?這這什麽心意?
梧桐扯了扯嘴角暗道,殿下的心思我不懂便罷了。
小姐的心思我怎麽也不懂……
“老奴還得回府答複殿下,不多叨擾了,宋姑娘好生照顧自己。 ”
宋厭之福了福身,柔聲道:“謝過殿下。”
林叔也不多說,帶着小厮們向府門口走去。
宋厭之目送他們離去後,這才吩咐下人将東西擡進屋裏。
梧桐踏着小步子跟在後頭,好奇問道:“小姐為何這般喜歡那個紙鳶?奴婢瞧着 ,就是滿大街都有的樣式”她又瞧了一眼那擺在櫃上的紙鳶,又補充道:“做工也不甚精巧。”
宋厭之支着頭,抿唇笑道:“因為可愛 。”
梧桐愣了愣,指着那個紙鳶,不敢置信道:“那個,紙鳶,可……可愛?”
宋厭之笑而不語。
可愛的怎麽會是紙鳶,可愛的,當然是人。
她站起身一個個的揭開送來的木盒蓋子,看見一樣 ,眉頭一跳。
果然是自己太窮了……宋厭之瞧着這木盒裏各式各樣的衣裳首飾,甚至還有些機巧玩意兒。
這……得費不少錢罷?宋厭之抿抿唇,眼神飄忽,而又似乎下定決心一般,道:“梧桐,去取些銀子來。”
梧桐聽着打開了梳妝臺的一個小盒子,頭也不擡問道:“小姐,取多少?”
宋厭之凝眉想着,最終道:“……都取了吧”
梧桐便将小盒子裏的銀票娶了出來,薄薄的幾張,已然是宋厭之所有的銀兩。
宋厭之惆悵地瞧着這本就不多的銀票,伸手将它放入錦囊中,起身道:“這便走吧。”
梧桐倒不多說話,只是跟在宋厭之身後,瞧着宋厭之的背影,忽然覺得她似乎有些沉重。
難道小姐被殿下的禮物感動到了?
……回個禮怕是要掏空自己的小金庫了。
一想到這兒,宋厭之就頗為惆悵。
兩人在大街上逛了許久,卻依然沒有頭緒。
宋厭之從名人字畫看到刀劍斧戟,都覺得不大妥。
她擰着眉思索,蒼燼常在戰場,名人字畫,即便是送了,想必也只是放在房裏做個擺設,刀劍斧戟也不知他更善用哪個。
——何況,一個常戰沙場的人,理所應當也有自己習慣的兵器,自己送了,也不見得對方會用。
想到這兒,宋厭之的眼神暗了暗。
……真頭疼。
沒多久,便瞧見 一家兵器鋪,宋厭之擺着蠻看看的心思跨步進去,店老板一看見有人來,連忙迎了上來。
“姑娘,需要什麽?”店老板擺着油膩的表情笑問道。
宋厭之環視四周,都不甚滿意,細聲道:“老板有何推薦?”
店家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宋厭之,見其穿着也算雅致,想來應該也是個有錢的主兒,随即問道:“姑娘是自己用還是送人?”
宋厭之坐在店內的黃花木椅上,撐頭道 “送人。”
店家眼珠一轉,取了架子上一柄長劍,又道:“此劍名禮安,刃冷而鋒厲。”
這劍柄雕的極其精巧,宋厭之接過,又覺得極好入手,劍鞘上刻着麒麟駕雲圖,她瞧不懂兵器,只覺得這劍輕了些,也甚是好看,随口問道 :“多少錢?”
店家一聽覺得有戲,谄笑道:“三百七十五兩。”
……宋厭之默默地将長劍還給店家,移開目光。
我真窮。
宋厭之自認識蒼燼後,已經不止一次這般認為。
她向前踱了幾步,抱着雙手環視四周,最終目光定在了一個小小的木盒上。
宋厭之指了指哪個木盒道:“那是什麽?”
将劍還給店家後,店家便收起适獻媚讨好的态度,啧,一個窮鬼,送什麽禮物?店家腹诽着,瞧着宋厭之指的盒子,随口道:“噢,一個護心鏡。”
護心鏡?
宋厭之手指互相摩挲着,心下起了思量。
蒼燼常在沙場,那一不愣神便丢了命的地兒,這護心鏡多多少少也是個護命的物件。
宋厭之打定了注意,啓唇道:“能否拿給我看看?”
店家懶懶地瞥了她一眼,道:“護心鏡五十兩。”
宋厭之眯了眯眼,冷聲道:“能否拿給我看看?”
這店家是發現我沒錢,便這般懈怠的樣子麽?
……雖然我的确窮了些。
店家見宋厭之這般樣子,也不好出口多說些什麽,只得不甘不願地爬上貨架,取出貨櫃上最偏位置的一個木盒。
打開木盒,入眼的是一黃銅鏡子,乍一看和姑娘用的雕花銅鏡無甚區別,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翻到背面,邊上雕着一些彎彎繞繞的花紋,五個蝙蝠頭朝着最中央的獅首龇牙咧嘴。
宋厭之的一只手罩不住這面護心鏡,稍稍掂量,重量倒也适宜。
她将護心鏡放回木盒裏,拿出錦囊取出一張銀票,面色如常地遞給店家,淡道:“包起來。”
店家接過銀票,仔細地瞧着邊角的官印,這才将銀票放入懷裏,咧開嘴谄笑道:“姑娘稍等。”說罷,轉過頭冷着臉喊來店小二,取了一個嶄新的木盒,将護心鏡包好遞給宋厭之,補充道:“姑娘慢走。”
宋厭之接過木盒,轉身出了店,準備向宋府走去。
她掂了掂手中的東西,五十兩的東西已經不算便宜 ,只是……怕是蒼燼看不上。
待有錢了再回一個貴重些的罷。
早晨随蒼燼去了宮裏,回來時還未用午膳便忙着迎林管家,而後又直接門買了東西,直到現在,除卻早些時候在馬車上吃了些銀耳粥,到現在滴水未進 ,一想到這兒,宋厭之的肚子很合時宜地‘咕嚕’一聲。
“……小姐回府罷,梧桐喚人做您愛吃的蓮子羹。”梧桐聽見宋厭之肚子的聲音,強忍着笑意道。
宋厭之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扯了扯嘴角答了一聲好。
二人慢悠悠地朝着宋府走去,秋天的日頭下的早,此刻天邊已經染了一縷昏黃。
路上聞着各種小食的味兒,宋厭之哪裏忍得住,吩咐了梧桐去買上一些,還未到家,梧桐手裏已經提着各種大的小的油紙包,細細聞來,是不同幹果的香味。
宋厭之手裏撐着一個蓮花狀的小食盤,五片花瓣上盛着少許蜜餞幹果,為了方便,原本小心翼翼抱着的木盒索性随便地買了塊布料,草草包裹了下,松松地挎在手上。
她伸手撿了顆蜜餞扔進嘴裏,嘴裏哼着小曲兒,一雙美眸四處看着,心情大好,此刻也不覺得餓了。
“你還我東西!”一聲明亮而帶着少些憤怒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宋厭之被吸引地向那看了看,卻見一個身形臃腫的大娘哭倒在地,她死死抱着一個布衣男子的大腿,男子生的便是賊眉鼠眼的模樣。
宋厭之一瞧便心生厭惡。
梧桐上前幾步,靠在宋厭之耳邊小聲道:“小姐,別管這些,我們盡早回府罷。”
宋厭之猶疑一瞬,大娘的哭喊聲擾得她不由得擰緊秀眉。
這時,忽然瞧見一面容溫和的男子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我會盡力完結的,就算寫的實在是太辣雞了ummm
最近吃的好多好多,在夢裏減肥叭。
表白明知道我菜還默默看的小可愛們。
☆、交給我
那男子面容清俊,一身竹青色寬袖衫,淡冰綠色的絲帶松松地挽着後腦勺上一層秀發。
宋厭之瞧着,雙眸一縮。
——真乃天外谪仙。
男子負手走向那布衣青年,薄唇輕啓道:“将東西還與大娘罷”他神色溫和地瞧着那布衣男子,聲音清冷。
那布衣男子睜着自己豆大的眼睛,狠狠地刮了人一眼,怒罵道:“與你何幹?說了是這婆娘無理取鬧,我沒拿她東西!”說罷,他用力地踹了大娘一腳,大娘吃痛悶哼一聲,面上流露出苦楚。
衆人圍觀着竊竊私語,卻也不上前來幫襯阻攔。
梧桐扯了扯宋厭之的袖子,耳語道:“小姐,回去罷,莫摻和。”
宋厭之擰擰眉,手上撿了顆蜜棗扔進嘴裏,一雙美目緊緊盯着那幾人,也不說話。
她倒想看看這男人會如何解決面前這場面。
那男子蹙了蹙眉頭,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出手。
“幹什麽呢?”一道粗啞的聲音傳來。
一個身穿金色盔甲,腰間垮着長.刀,身形魁梧的人撥開人群闊步前來。
那賊頭賊腦的男子一見來人,吓得狠狠踹開大娘,踉跄兩步,險些摔倒,連忙爬起身子向遠處跑去。
那巡邏兵眼神一凜,身後的小兵了然,分兩路去追。
那巡邏兵眼神一瞥,正瞧見那寬袖男子腰間系着的方形羊脂玉佩,面色驟然嚴肅,快步走上前,拱了拱手道:“三殿下。”
被稱為三殿下的男子微微颔首,道:“想必閣下便是皇城巡防部的趙統領。”
“殿下好眼光”,趙統領咧開嘴笑着摸了摸頭。
“殿下,臣還得巡邏……”
蒼夷微笑點頭:“去吧。”
趙統領點點頭,彎腰拱手,後退幾步,便消失在人群中。
“三哥。”
宋厭之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熟悉的聲音,側過頭看去。
蒼燼着一身雲白色束身長袍,面容清冷,他負手走到三殿下面前,一雙鳳眼瞧見站在一旁吃東西的宋厭之,眉頭跳了跳。
宋厭之表情一僵,誰知道自己在大街上吃東西都能被他撞見,這怕是會被他認為不端不雅。
還是趕緊走吧……
連忙扯了扯梧桐的袖子,腳下邁開了步子。
蒼夷見蒼燼來,笑着迎上去,看見他目光的轉移,側過頭便看見站在一旁吃東西的宋厭之。
蒼燼闊步上前,擋在她的身前,宋厭之見面前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嘴角僵了僵,頗不自然地擡頭。
“殿下你也在這兒啊,好巧,我…我都沒看見你。”
蒼燼略略挑眉,裝的一點都不像。
“是挺巧,大老遠就看見你在這兒吃東西。”
這是說她吃瓜不嫌事大嗎?可是又不是我的事兒。
宋厭之讪笑,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鬼使神差的将食盤遞了過去。
“殿下要不嘗嘗?”
“……”
伸手撿起一顆蜜棗扔到嘴裏,一股淡淡甜膩的味道流于唇齒之間。
“這位是?”蒼夷緩步而來,見到蒼燼此舉,新下大抵也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宋厭之福了福身道:“小女宋厭之,見過三殿下。”
蒼夷含笑颔首。
他在外游歷多年,對這宋府嫡小姐也是略知一二。
皇城皆傳這宋府嫡小姐乃百年難遇的天煞孤星,貌不端,心不正,如今看來,這流言果真不可信。
流言猛于虎,卻看這宋小姐并未因此自卑懦怯,倒可見她心性不如一般女子懦弱。
倒是個樂觀堅強的主 。
“宋小姐如今名氣可大着。”
宋厭之陡然擡起頭,面帶微笑:“坊間流言多年前便有,殿下此番再提又是何意?”
她直視着蒼夷,聲音沉穩。
蒼夷勾了勾唇,雙眼飄落在蒼燼身上:“宋小姐會錯意了,如今民間皆傳宋小姐是未來的七皇妃呢。”
蒼燼站在一側,淡淡的神情,仿佛這句話與他無甚關系似的。
宋厭之一愣,交叉握住的雙手陡然一緊。
這事兒別人是如何得知的?
她下意識地朝蒼燼看了一眼。
忽然想起來,那日在宮裏,蒼燼的一句話,竟然真有人傳了出來。
只是這莫名的傳聞,只怕有心人會借此大做文章,輕則是她宋厭之一介太傅之女,妄圖攀龍附鳳,重則是她乃太玄之天煞孤星,故意蠱惑龍嗣,意圖妖亂太玄。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難處理。
“厭之。”
宋厭之擡起頭來,疑惑地看了看蒼燼。
“厭之”他走近幾步,略垂下頭道:“交給我。”
宋厭之垂眸,既然七殿下都這樣說,那想來應當是有他的主意。
蒼夷在蒼燼身旁耳語幾句,宋厭之見狀便福了身先行離開。
宋厭之邊走邊想着适才見過的三皇子蒼夷。
太玄皇帝膝下子嗣衆多,那日見到的蒼靈便是排行第九的小公主,也是太玄皇最小的孩子,蒼燼排行第七,除此之外,大皇子蒼凜數年前在大渝一戰中殁了,至于這三皇子……
宋厭之皺皺眉。
在她的記憶裏,三皇子蒼夷前世并不涉黨争,如今忽然回來又是因何原因。
宋厭之腦子思索着,仍然想不到,正巧已經回到了宋府,索性也不再多想,直接回了府去。
到了院兒裏,梧桐将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石桌子上,擰着眉道:“小姐,東西買的有些多了,您挑些現下想吃的,其餘的我好收起來,免得遭黴。”
宋厭之随意挑了一些,又撿了些別的,吩咐道:“這些送到大哥和二姐姐的院兒裏。”
梧桐點點頭,将那些油紙包提起來,出門送去宋驚鵲和宋隐燈的住處。
民間都在傳宋厭之是未來的七皇妃,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這宋香燈自從知道七皇子與宋厭之似乎關系匪淺,又聽聞這樣的傳言,她便滿心怨怼。
适才經過宋厭之的院兒裏,好巧不巧地看見七皇子送了宋厭之那麽多好東西,這不看還沒什麽,一看就穩不住了。
她絞絞帕子,眼神冷而厲,滿溢出來的嫉妒之色。
宋香燈幾多猶疑,而後對着身後的婢女怒罵道:“都是群沒用的東西,都給我滾!”
婢女忽然遭罵,咬着唇,硬是忍住心裏的委屈,低垂着頭快步走出房間。
宋香燈見房內無人,起身将門口關上,又裝模做樣地摔了幾個杯子,怒罵宋厭之幾句。
門外的婢女聽到房內的動靜,眉頭緊皺,狠狠地刮了宋香燈房間一眼。
這般脾氣,活該沒人喜歡你!
婢女內心諷刺道,随即走遠,跟着這般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婢女走着走着,不經意間看到宋厭之的貼身婢女梧桐,提着幾個油紙包的東西 ,行色匆匆地走在路上。
看方向,倒像是宋隐燈的院兒裏。
梧桐踏着歡快的步子,嘴裏哼着小曲兒。她瞥見一個婢女模樣的人躲在樹後看着她。
她心下覺得奇怪,步子拐了個彎兒。
那婢女正在思索着,忽然見眼前黑了黑,擡起頭瞧見梧桐,吓得向後踉跄幾步,慌張道:
“你……”
婢女一時間覺得無措,兩只手抱在一起,不安地摩挲着。
梧桐一眼就瞧見婢女手腕上青紫的痕跡。
她眯了眯眼,心裏似乎有了些主意。
梧桐走近那婢女幾步,溫和地扶了扶她的手,道:“我是四小姐的貼身婢女梧桐,你是?”
見梧桐語氣溫和,那婢女緩緩收了收神,嗫嚅道:“我…我是三小姐的婢女,阿川”話畢,她低下了頭,不敢真正視梧桐。
宋府的主子們都善解人意,容易相處,只是自家主子宋香燈,性子怪癖,也無交好的人,一生氣就愛拿我們這些下人撒氣。
別院兒裏奴婢過的也不知比自己幸福多少。
想到這兒,阿川眼神又是一暗。
梧桐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樣,輕柔地揉了揉阿川的手,道:“阿川,手腕上是四小姐打的麽?”
阿川咬了咬唇,淚水擒滿了眼眶,忍着哭腔道:“嗯。”
梧桐放開她的手,從袖中抽出一個錦囊,又抽出一塊銀子,遞給阿川,道:“四小姐最見不得無緣無故責罵下人,這銀子,便當是我家小姐替三小姐安撫你罷,去找個大夫,買些藥,手上的傷很快就能好。”
阿川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阿川只是個下人。”
梧桐一把捉住阿川的手,将銀子塞到她的掌心,柔道:“收下罷,快入冬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三小姐難伺候,若是哪天她又責罵你,你這傷上加傷,對身子着實不好。”
阿川吸了吸鼻子,一雙水潤的眼睛變得有些通紅,猶疑許久,還是将銀子收下,嗫嚅道:“阿川謝過梧桐姐姐。”
梧桐眼神一閃,輕輕捏了捏阿川的手,道:“你該謝謝四小姐。”
阿川頓了頓 ,眼神頗為複雜地看着梧桐。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青紫,似是想起宋香燈平日裏的德行。
她重重地點點頭道:“阿川謝過四小姐。”
梧桐笑了笑,柔聲道:“我還要給小姐去送些東西,你早些去尋個大夫罷。”
阿川揉去了眼角的淚道:“嗯。”
梧桐笑了笑,這才提着東西,加快速度向宋隐燈院落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好藍受嘤嘤嘤!
☆、游元祭
秋風迎來第一場冬雪,已然過了半月有餘。
宋厭之這半個月倒甚少出門,皇城內關于她與蒼燼的傳言已成洶湧之勢,她一出門,就感覺有人在她的背後指指點點,飯後閑談的都是她與七皇子是何關系,如今就連出門兒吃個飯都不方便。
梧桐關了木窗,将帶着寒意的冬風屏在窗外。
她轉過身,正瞧見宋厭之懶倚在床上,拿着一話文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梧桐笑着走過去道:“小姐,你已經看了半個月的話文本子了。”
宋厭之頭也不擡,悶聲道:“如今外頭流言那般兇猛,我要如何出門?”
前幾日她出門,剛走沒幾步就感覺背後有人指指點點。
那些人,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宋厭之幽幽嘆了口氣,悶了半個月,着實有些受不了。
梧桐眨巴着眼睛道:“小姐,今晚是元祭。”
聽到梧桐的話,宋厭之看着話文本子的雙眼一怔。
元祭,是每逢第一場冬雪時做的祭祀節日,祈求今冬雪量适宜,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每年的元祭都相當熱鬧。
只是她又要如何出去?
宋厭之看着梧桐的眼睛,唇邊綻了一抹極好看的弧度。
天色漸晚,星子閃爍。
正玄大街燈火盈盈,小攤上懸挂着紅紙糊成的燈籠,各色各樣應節的小玩意兒都擺了上去。
宋厭之蒙着一方淺色面紗行于街上,梧桐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多虧梧桐提前準備了面紗,否則今晚這般熱鬧,她也不好出來散散心。
一縷寒風順着脖頸鑽進宋厭之的衣裳裏,凍的她忍不丁打了個顫。
她今日穿着 水藍色斜襟襖裙,梳了個垂桂髻,綴着幾只淡綠色珠花,在寒冬裏活脫脫的一個雪仙子。
前陣子還未這般冷,出門時也因着太久沒出門的緣故,一時歡樂的竟忘記帶披風,現在倒着實是有些冷。
前世還活着的時候,這每年一次的元祭,她也甚少出門,即便被大哥二姐姐幾番勸說出了門,也是悶悶不樂戰戰兢兢的,生怕被人認出來,她就是那個天煞孤星,于是也沒了游元祭的心思。
如今換了個心情去看,這元祭,當真熱鬧。
正走着,卻見前方似是圍了一群人,宋厭之見此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攤上放着許多小蠟燭,用紙糊罩着,點點燈火,甚是美妙。
一穿着大紅色襖子的姑娘抽了一張紙條出來,打開一看,眉頭高蹙。
原是洛邀月。
宋厭之仔細瞧了瞧一旁的紅紙上寫着的規矩。
桌面兒上擺着個封閉的木箱子,參與者從木箱裏抽出一張小紙條,若答對了紙條上的謎題,便可從架子上任意選一個白瓷瓶。
而白瓷瓶裏的字條,則代表你明年的運道,或是即将發生的好事。
洛邀月将字條給了随行的丫鬟,丫鬟探頭看了看,最終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握緊手中的字條,洛邀月高聲道:“一月七日,能幫我解題者賞!”
宋厭之側過頭小聲問梧桐:“不過是一個字謎,猜不出便猜不出,為何還要這般?”
有錢也不能這麽花吧?
梧桐掩嘴細聲道:“小姐不知,這元祭猜題是第一關,若是解不開,就等于出師不利,寓意不好。”
宋厭之默默點了點頭。
衆人一聽到賞字兒,眼裏都發出微妙的光亮,随即又擰眉想着題目。
一月七日,不就是脂粉的脂字麽?有什麽難的。
瞧着衆人這副模樣,宋厭之不由得失聲輕笑。
洛邀月本就心急,一聽到有人笑了,怒火噌噌的上漲。
她冷冷盯着宋厭之,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咬牙道:“你笑什麽?你知道?”
宋厭之點點頭,微笑道:“我知道。”
她知道?洛邀月一聽宋厭之這般回答,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趾高氣昂道:“告訴我答案。”
真奇怪,我知道一定要告訴你麽?
宋厭之抿唇笑而不語。
忽然衆人中一個男子高聲道:“洛小姐,我知道了,是脂粉的脂字!”
洛邀月正捉急着,忽然聽見有人說出了答案 ,嘴角高高翹起,她不說,總有人說。
她輕蔑地瞥了一眼宋厭之,将答案告訴了攤主,自然是對的。
随手扔給那個男子幾兩銀子,男子一接到銀子便感恩戴德地離開。
仔仔細細地挑了個瓶子,洛邀月緊張地揭開瓷瓶的蓋子,從中取出紙條,将其小心翼翼地展開。
一個正楷寫的‘平安’。
她一見這字兒,臉都僵了許多。
雖然元祭猜題抽字條,都說是預示着明年的運道,但總不能有‘不順’之類的字眼兒,所以這瓷瓶裏最多的字條便是平安。
她一心所求宋驚鵲,早早的來到了這猜題攤兒上,猜了七八上十道題,選了那麽多瓷瓶,卻無一例外的平安二字。
洛邀月咬緊下唇,握着字條的手越攥越緊。
宋厭之見無人上前抽取,擺着随便玩玩兒的心态伸手抽了一張,細細打開。
“半布春秋。”
她看着題目,春秋各一半,不就是秦麽?
“秦。”
攤主愣了愣,笑着說:“姑娘真聰慧。”
衆人面面相觑着,這字謎不能按尋常的來想,雖然每道題都不能說有多難,只是猜的這這般快,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攤主讓開了身子,露出身後的貨架,以供宋厭之選擇瓷瓶。
即便是被洛邀月和其他猜題的人拿了許多瓷瓶走,剩餘的仍然有大半。
宋厭之随手指了指邊兒上的一個瓷瓶,攤主将其拿下遞給宋厭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宋厭之掃了一眼字條的內容,愣了愣。
敢情……是抽到桃花了?
洛邀月湊過去看看內容,氣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來的早,抽的多,只想要這一張,結果被這半路殺出來的不知道是誰的人抽到了?
宋厭之撇撇嘴,倒也沒當真,卻也将字條收入懷裏。
執子之手,誰的手?蒼燼的手?
她與他不過是互相得益罷了,哪裏算的真。
待與梧桐走遠了些,宋厭之這才側過頭問道:“梧桐,剛才那洛邀月的表情看見了嗎?”
梧桐點點頭,賊兮兮地掩嘴說道:“我感覺她要氣死了!”
宋厭之笑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這洛邀月對大哥的心思并非一日兩日,今日前來,估計也是為了那張關于桃花的字條罷,只是被自己抽到了,她适才的臉色也着實好看。
若是她性子能夠不那麽驕矜,以她對大哥那般心思,其實也不是不可。
只是她性子便是這般頑劣,加之大哥對她又實在無感,只怕她始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猜完字謎,天又刮起了一陣寒風,宋厭之不由得抱緊雙臂,趕巧看見附近有在賣熱湯,買了兩小盅,一只給梧桐,兩人手上握着瓷盅,熱流從指尖緩緩流入身上,倒是有些暖和。
邊喝邊逛着,宋厭之忽然看見有人快步走上前來,橫攔在她身前。
宋厭之不悅地擡頭,街道這般寬,偏攔在我身前。
皺眉看了看眼前的人,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是誰。
“厭之。”那人輕輕開口。
待他開口,宋厭之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人。
她淡淡開口,神情冷漠道:“白公子有何事?”
白澤君看着她越發好看的眉眼,今日淡施粉黛更顯的她精致,手上握着的瓷盅冒着熱氣,就好似一陣煙霧,籠罩着她的面容,可那雙眼睛卻明亮透徹。
他從前接近宋厭之,不過因為她的父親是宋太傅,是曾經的太子師。
自那次宋厭之拒絕了他後,他就很少見到宋厭之,許久未見,忽然看見她,才發現她原來生的這般好看。
白澤君定了定神,走近幾步低聲道:“我聽聞了你和七皇子的傳言。”
“哦?”宋厭之挑眉。
“是不是七皇子脅迫你?”
宋厭之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玩的笑話,不禁笑道:“白公子認為,霞姿月韻如七殿下,會脅迫我一個小小女子?”
白澤君皺眉,下意識伸手想要握住宋厭之的手臂,宋厭之早先發現的舉動,連忙退後了幾步。
“傳聞那七皇子甚是冷漠,又常在關外,你和他怎可能相識?何況,我知道你不喜歡那般的男子。”
否則,她以前怎麽會喜歡自己?
白澤雖比不上七殿下面容清俊,可他是個殺伐果斷的将士,宋厭之曾經那麽喜歡自己,就說明她是喜歡文人的。
定然是七殿下脅迫。
宋厭之驟然冷聲,雙眼含着一絲冷意:“我與七皇子如何與你無關,也請白公子莫要妄議皇家子嗣,那日我與白公子說的很清楚,我們,不可能。”
她重生了,不代表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雖然現在的白澤君還沒有做出那些肮髒的事情,可是。
她永遠不會原諒他。
重生回來的時候,她對白澤君滿心滿眼的恨意,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只是如今的白澤君雖然心思依舊不正,可畢竟沒有做出傷害宋厭之,傷害宋家的事情,就算她在恨,也不能殺了他。
并非心軟,并非舍不得,只是如今他還沒有做出那等事情,她便不可以殺他。
她也不會再讓白澤君傷害宋家。
驟然聽見這般決絕的話,白澤君下意識暗了暗眸。
那日宋厭之拒絕後,他也仔仔細細分析了其他名門的可能,可是皇城官将子女,每一個都是有用的,斷然不會将女兒嫁給他。
除了宋厭之,他知道,只要宋厭之咬死了心願意和自己在一起,宋太傅一定舍不得讓她的女兒受苦。
京城關于宋厭之和七皇子的傳言越來越兇猛,趁着如今皇旨未下,他當然得先下手為強,否則,他以後的路就難走了。
定了定心思,白澤君咬唇,蹙着眉,一副被人傷了讓人忍不住為之同情的表情道:“厭之,你真不知我只傾心于你麽?”
宋厭之一聽這話,忍不住咬緊了牙。
“可是”宋厭之提高了音量:“你真不知我傾心七殿下麽?”
白澤君被這話鎮住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口不擇言道:“七殿下雖是真龍之子,身份尊貴,可你向來不是貪權富貴的人,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麽好?”
他有什麽好?
他樣樣都比你好!
看着面前這似乎因氣而漲紅了臉的白澤君,宋厭之一時間有些無力。
她斂斂眸,對着白澤君道:“殿下,他哪裏都好。”
白澤君咬了咬下唇:“可是他只是一個打仗的。”
只不過一個打仗的!
“你對本皇子有意見?”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白澤君的身子猛然怔了怔。
宋厭之擡頭向白澤君身後看去。
蒼燼穿着水藍色滾雲邊束身長袍,披着大氅,靜靜地站在那裏。
一雙丹鳳眼倒映着周邊搖曳的黃色燈火。
甚是明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的~
☆、雪女顯靈
“你對本皇子有意見?”
蒼燼微笑着闊步前來,鳳眼微眯,氣勢逼人。
宋厭之沒想到會在游元祭碰見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白澤君從未見過蒼燼,對于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