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回入宮,宋厭之也比別人顯得輕車熟路了些
算得上是互有裨益。
蒼燼當真算不上殺人如麻,最起碼在她眼裏,并不如傳聞一般冷酷無情,如今他此番态度倒教他有些捉摸不透。
思慮間,宋厭之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大雪紛揚,天氣愈寒。
宋厭之堪堪起身洗漱完畢,剛邁出房門,鋪天蓋地的寒風硬是讓她生生地止住了步伐。
梧桐端着一碗熱氣騰騰地銀耳粥進了門,正巧見宋厭之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發着呆。
“小姐,想什麽呢?”梧桐笑着問,手上穩穩地将粥擺在了宋厭之面前。
宋厭之捏着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碗裏劃拉着,最終還是忍不住擡頭問道:“梧桐,你有沒有覺得,七皇子好像……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
梧桐轉了轉眼,思考片刻,笑着道:“一定是了。”
“為什麽?”宋厭之手中劃拉的動作頓時停下,一雙眼睛期待地盯着梧桐。
“因為殿下送了小姐很多東西啊。”
“……”
真是個簡單姑娘。
宋厭之不再多問,一下下地吃着粥,直到腹中升起陣陣暖意,這才覺得惬意非常。
她四處看着拭嘴的方巾,梧桐連忙從梳妝臺上找到方巾,伸手想要給宋厭之拭嘴,宋厭之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伸手接過方巾,仔仔細細地擦了擦嘴。
“小、小姐……”屋外傳來一陣略帶着喘氣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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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厭之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梧桐會意地去開了門,小厮身上落滿了雪。
宋厭之讓梧桐倒了杯熱茶給小厮,小厮愣了愣,還是接過茶,擡頭一飲而盡,咂了咂嘴,這才緩緩道:“大公子要成親了。”
宋厭之忽然一愣,她似是沒聽清楚道:“你再說一遍?”
“大公子可能要成親了……”
宋厭之好看的眉擰在一起,她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小厮應聲退下。
“梧桐,把我的披風給我,我去找一下大哥。”
梧桐看着她今日的精神只堪堪好了些,正想勸她晚些再去,以免出門又受了寒,但看她這副堅定的神色,只得将話語咽下,尋了最厚的披風,拿着油紙傘出了門去。
屋外大雪猛烈,凍的宋厭之雙頰發紅,彎彎長睫落了碎雲飄雪,甚是清麗動人。
迎着寒風冬雪,好不容易才來到宋驚鵲的院兒裏。
宋驚鵲呆坐在屋內,興致缺缺地望着窗外的雪景發呆,他忽然看見宋厭之迎着風雪而來,驚的連忙出門,将人迎進屋裏,又将窗子拉下,命人取來暖爐和熱茶,這才坐下來。
宋厭之接過熱氣騰騰的茶水,微抿一口,待暖意漸起,這才一臉嚴肅地問道:“大哥,你要成親?”
宋驚鵲似是早料到她因這事而來,他苦澀地笑了笑道:“可能是吧……”
一把将茶杯重重放下,宋厭之冷冷盯着宋驚鵲,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了?”
宋驚鵲不可能忽然就成親,他若是有心上人,定然會告訴她,何況看他的表情,也是被逼無奈。
他嘆了嘆氣,似是将茶當作酒般,一口飲下,這才緩緩開口:“昨日我與父親去了流觞曲水,期間衣裳被下人不小心弄濕了,我只好借了一套衣服,先行換上。”
宋厭之颔首。
“可我真的未曾想到,竟然會撞見洛邀月。”
宋厭之秀眉緊蹙,問道:“只是撞見?”
宋驚鵲苦澀地嘆了嘆氣:“那時,她光着腳站在地上。”
光着腳……宋厭之蹙緊的眉又鎖緊一分。
女兒家被人看了腳踝,是定要嫁給那人的。
只是,怎麽能是洛邀月?以大哥的性子,總是再不喜歡她,也會因此而娶了她,這也是宋厭之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她忽然想到,昨夜,蒼燼想來也是看到了自己的腳。
霎時間,宋厭之的臉更紅了。
宋驚鵲瞧她臉色紅了些,只覺得是被氣紅的,無奈道:“我也沒辦法了......”
宋厭之猛地想到一件事情,唇邊綻了一抹極其好看的弧度道:“誰說沒辦法?”
她沉吟片刻,緩緩道:“大哥,你先按着婚嫁的順序準備着,剩下的我來處理。”
宋驚鵲一聽這話,神色微頓,問道:“你處理什麽?”
宋厭之伸手捏起茶杯,細細抿了一口,看着袅袅熱氣,一字一句道:“讓她洛邀月,進不了我宋府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喵了個喵~
☆、幫忙
雪勢漸弱,連成一片的浮雲被陽光割碎,斑駁散開,傾瀉在郢都的大街小巷,青磚黛瓦上。
蒼燼端坐在郊外一處院子的涼亭裏,披着灰色大氅,墨色長發堪堪用一支碧玉簪挽着。
他輕輕撥動面前古琴的琴弦,撥出一陣低沉而蒼古的琴音,白英神色肅穆,站在蒼燼身後。
‘吱呀’一聲,阮萬壑從另一處房間走了出來,臨行之前,還向裏頭莊重地拜了拜,這才快步向蒼燼走來。
他一頭鑽進涼亭,送客的下人也很識時務地退下。
阮萬壑看着面前神情自若的人,挑眉問道:“你就不問問我結果如何?”
撫琴的手驟然停下,白英連忙上前,将琴仔細包裹起來,就放在這涼亭的石桌上。
蒼燼攏了攏袖,站起身來,淡淡道:“你若是這事情都做不好,也白跟了我這麽多年。”
阮萬壑挑眉,大手拍了拍蒼燼的肩膀,反駁道:“分明是你纏着我這麽多年,硬是讓我白給你做了那麽多年的苦力。”
他轉了話題,正經了神色道:“公孫先生已經答應這件事情,只等你準備妥當,他這東風,便會為你将郢都吹的天地變色。”
蒼燼颔首,轉身向院門走去,邊走邊問:“人找到了麽?”
阮萬壑跟在蒼燼身旁,道:“找到了線索,只是太子殿下藏的太深,想來是受了重傷,或者是另有隐情,我已經讓思雀抓緊找,應該快找到了。”
說着,兩人出了院門,上了馬車,徑直向城內駛去。
“趕緊找到他,沒找到他我始終放心不下,二皇子也在暗地裏滿城着找”蒼燼抿了一口微微有些涼的茶水,又繼續道:“我們得搶先一步。”
蒼珏野心不小,若再找不到太子,這郢都的天,當真要變了。
阮萬壑颔首,他猶疑了一會兒,這才問出口道:“若是太子找不到,正經的嫡子就只有你一個了,你就不心動麽?”
“這八個皇子裏,大皇子早夭,三皇子是你的人,五皇子無心朝野,早早就領了封地去過逍遙日子,八皇子年紀尚小。”
他頓了頓,似垂眸理着關系,繼續道:“你的對手,只有二皇子蒼珏,以及同他站在一處的六皇子蒼佑,可你又不是争不過他們,你就當真不想要這九五至尊的位子?”
蒼燼皺眉,似乎是在思考着理由。
阮萬壑緊緊地盯着蒼燼,只想得到一個答案。
出生帝王之家,生來便由不得自己,就算自己無心朝野,可他日,若是新皇登基,也見不得能容你這個眼中刺存活于世。
馬車行入城內,周遭的聲音也逐漸嘈雜起來,停了雪,陽光溫和,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待車停在瑾廬前,蒼燼這才淡淡道:“因為我不适合。”
阮萬壑挑眉,卻也沒有追問,任着他下車去,待蒼燼進了瑾廬,馬車這才徐徐行向阮府。
他不适合?
這算什麽理由?
阮萬壑扯了扯嘴角,卻也無可奈何,他悶聲道:“走,不回府,咱去醉花樓!”
說罷,馬車這便改了個方向。
蒼燼徑直去向自己的書房,他定定望着挂在牆上的水龍吟,又忽然伸手撫摸了心口的位置。
他眉眼含笑地轉頭看着窗外。是,他當真不适合。
正想着,林管家忽然敲開了書房的門,沉聲道:“殿下,宋小姐求見。”
蒼燼一愣,今日是宋厭之第一次造訪瑾廬。
他沉聲道:“我知道了,我換個衣服便去,還勞林叔告知她稍等片刻。”
蒼燼昨日在宋府被宋香燈潑了衣裳,又無暇回瑾廬換衣,而後又趕着去京郊,一天下來,這衣服也帶了些塵味,讓他極其不适。
林叔微愣,還是應了聲是,轉身去正廳,腳下的步伐卻淩亂了些。
殿下還知道見姑娘要換身好看的衣裳!他可算是開竅了!
林叔老淚縱橫,感覺自己這些日子旁敲側擊地教授,總算是沒有白費。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大廳,心裏卻不平靜。
這大廳比宋府大了許多,也更奢侈了許多,光是她手上用的杯子,都是官窯出的冰裂瓷器,真真兒的價格不菲。
她暗嘆一聲,有錢真好。
不多時,蒼燼緩步而來,宋厭之一聽到腳步聲,便站起身來看着門口。
“殿下。”宋厭之福了福身,她今日依舊穿的素淨清雅,仿佛冰天雪地裏傲然盛放的一朵白花,又如飄舞雪間的仙子般靈動俏麗。
蒼燼神色自若,眼底卻蘊了絲笑意。
他颔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淡淡問道:“怎麽今日忽然想起來瑾廬了?”
宋厭之尴尬地幹笑幾聲,也是,頭一次來,也是為了自己的私事,她坐到原來的位子上,這才開口道:“還請殿下幫個忙。”
“嗯?”
宋厭之這才将來龍去脈說與蒼燼,蒼燼垂首靜聽。
“所以,厭之想請殿下那日帶個人,一起來大哥的婚宴。”
蒼燼颔首,道:“可以,都按你說的辦。”
見蒼燼答應,宋厭之微微提起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
雖然她心下也覺得,蒼燼應當不會拒絕自己,但真等自己說出口,請人幫忙時,心卻依舊是懸着的。
“不過。”蒼燼驟然出聲,宋厭之剛落地的心霎時又提起,她疑惑地望着蒼燼。
蒼燼撐着頭,看着宋厭之。
她的眼睛一如當初那般明亮,就好像蘊了一彎秋水,又似是藏了一片熠熠生輝的星子。
蒼燼薄唇輕啓:“厭之,我幫了你忙,是否要謝謝我?”
宋厭之愣了愣。
他都這麽有錢了,還要我一個窮姑娘給他謝禮?
宋厭之心中疑惑,卻還是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殿下看上了何物,只要厭之買得起,定然送到殿下面前。”
蒼燼低低笑了聲,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厭之,唇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你能買到的東西,我會買不到麽?”
宋厭之挑眉。
那你還讓我給你謝禮?
“本皇子要的,是厭之的心意。”
宋厭之內心雖是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蒼燼見她答應,心情大好,他低低笑了幾聲,站起身來道:“天色不早了。”
宋厭之見他是下了逐客令,也很自覺地站起身來,福身道:“那厭之就不多叨……”
“我帶你去用午膳。”
“……”
她怎麽發現,這個七皇子,老愛帶她去吃飯呢?
宋厭之咬咬唇,心下一轉,好歹剛剛求人幫忙,也不好意思拒絕。
她轉過身對梧桐低聲道:“你先回府,告訴大哥一切都準備妥當,讓他莫慌。”
梧桐懵懂地點了點頭,宋厭之見她明白,這便跟着蒼燼出了門去。
林叔目視着兩人的背影,甚覺欣慰。
殿下可以的,殿下懂得和姑娘要東西了!
林叔再一次老淚縱橫。
“林叔。”一個下人從外頭走進。
“嗯?”
下人瞧着林叔欣慰的臉色,不明就裏,他将桌上的茶具放在端盤上,繼續道:“我怎麽覺得,殿下最近,比以往好像…開心很多?”
下人擡頭皺着眉,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以前,猶豫道:“總覺得殿下比以前笑的多了,話也多了些,奴才有時候看見殿下笑了,還以為是幻覺呢。”
“不是幻覺。”
林叔笑了笑,一雙泛黃的眼睛藏滿了笑意,他走向大殿外,看着放晴的天道:“殿下啊,是發現了最好的珍寶。”
珍寶?下人不明就裏,卻也沒追問。
相比起宋府有些沉悶的氣氛,洛府卻已經開始大張旗鼓地操辦起洛邀月婚嫁前的一應事宜。
洛聞安瞧着這眉眼含笑的妹妹,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問道:“就算要嫁人,你也太急了,哥哥可舍不得你。”
洛邀月對鏡貼着花钿,笑道:“哥哥,我喜歡宋驚鵲,喜歡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他松了口,要娶我。”她不滿意地将花钿撕下,又挑了另一個,接着道:“邀月不想拖着。”
說罷,她貼好了花钿,站起身,坐到洛聞安身側,攬着他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頭,嬌聲道:“洛府與宋府相隔不遠,若是哥哥想月兒了,派人吱個聲兒,我馬上就回來。”
洛聞安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她的頭道:“等嫁人了,可不能這般任性,哥哥以後可護不了你。”
蹭了蹭洛聞安的肩頭,洛邀月笑嘻嘻的模樣倒讓他氣也氣不起來。
洛邀月又撒了會兒嬌,洛聞安這才離開她的院子。
待他走後,洛邀月驟然斂了神色。
“沉沉。”
一個穿着下人服飾的女子忽然從一個角落裏走到洛邀月面前。
“處理幹淨了麽?”
被稱為沉沉的女子低聲道:“小姐,他武功不弱,我們低估了他。”
“沒處理?”洛邀月驟然提起了聲音。
沉沉不語。
洛邀月咬咬牙,眼睛死死盯着院兒內的花草,沉聲道:“他大概還有多久回京?”
沉沉凝眉想着,道:“約莫還有兩個月。”
“等在郢都附近發現了他的蹤跡,給我處理幹淨,不能再失手了。”
沉沉颔首,這便隐在了暗處。
兩個月……
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為什麽掉收藏了難過......哭泣
終于十萬字啦。
雖然成績好像不咋理想orz
快開學了,我不想上學quq
☆、好你個白澤君
洛邀月興致勃勃地帶人去外挑選那日成婚之時用的頭面首飾,好巧不巧地被宋厭之看見。
宋厭之站在洛邀月身後不遠處,冷冷盯着面前那抹熟悉的影子,蒼燼似是發現宋厭之面色不善,低聲問道:“你不喜歡她?”
宋厭之點點頭,邊走邊道:“性子驕矜,難以讓人心生喜歡。”
蒼燼瞧着洛邀月,感覺應該也是,被宋厭之讨厭的人,必然是有大問題。
兩人繞了個彎兒,這才走到至味樓,因着蒼燼說生病後應當多走動,兩人今日是步行出門,這才到了地方。
至味樓的人很多 ,生意倒是極其紅火。
徑直上了最高樓的包間,是之前去過的包間,宋厭之輕車熟路地坐了下來,也不拘謹。
她看着蒼燼,笑問道:“看來殿下常來這家酒樓。”
蒼燼不可置否,道:“至味樓就是本皇子的。”
宋厭之:“……”
您真有錢。
宋厭之幹笑兩聲,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緩解一下尴尬的氣氛。
不多時,小厮端着幾道精致的菜上來,穩穩當當地将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一臉笑容地道:“公子,東西都上齊了。”
蒼燼颔首,夾了一些青菜放到宋厭之的碗裏。
小厮看着這個舉動,很識時務地立刻退下。
這搞不好,就是他們未來的老板娘啊!
宋厭之瞧着那菜,食欲大開,夾起菜來放入嘴中細細咀嚼着,面上流露出淡淡的喜悅之色。
這個味道甚是清甜。
蒼燼捕捉到這一點,他想了想,忽然開口道:“等走的時候,我和下面人吩咐一下,以後你若想吃,就來,不用付錢。”他頓了頓,又接着道:“最近你身體不好,過些天更冷了,你還是別出來了,讓下人到至味樓知會一聲,讓他們送到宋府去。”
宋厭之聽罷,愣了一下,随後開始猛烈的咳嗽,蒼燼連忙倒了一杯茶遞到宋厭之口中,宋厭之接過茶水,灌了一大口,這才好受一些。
蒼燼瞧着吃東西被噎住的宋厭之一時間覺得好笑,忍不住低低笑了聲。
“……殿下。”
蒼燼立刻止住了笑聲,一本正經道:“吃菜吃菜。”
宋厭之一想到适才被人嘲笑了,心中忿忿,夾起一大把青菜到蒼燼碗裏,學着他的語氣道:“吃菜,吃菜!”
随後悶着頭扒拉着飯。
蒼燼失笑,随意地吃了兩三口飯,又将适才宋厭之夾給他的青菜盡數吃下,這才将宋厭之送回了府,而後又徑直向阮府去。
宋厭之剛回到宋府,就見梧桐火急火燎地跑來,剛準備說話,就見宋厭之身後站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一時語塞。
宋厭之後知後覺,這才開口解釋道:“這是白澄,自己人。”
白澄是蒼燼府裏最頂尖的暗衛,特意送來保護宋厭之。
梧桐遲疑地點了點頭,走上前幾步,低聲道:“三小姐出門了,向右去了。”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梧桐跟我來。”
梧桐颔首,引着宋厭之出了門,白澄一步不離地跟着。
“……你在府裏呆着。”
“不行。”
“為什麽?”宋厭之回頭問道。
“主子吩咐。”
……行吧,看來蒼燼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出去亂跑。
宋厭之無奈嘆了嘆氣,道:“行吧,你也跟來,離遠一點。”
白澄神色不動。
梧桐引着宋厭之出了府邸向右拐,剛走一段路程,就看見宋香燈的背影,腳步淩亂匆匆,一看就是做賊心虛的樣子。
宋厭之冷笑一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們跟着宋香燈七拐八繞的來到一處溪流邊,溪流旁站着一個白衣男子,背對着衆人,宋香燈一看見他,連忙小跑過去。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接近了二人,藏在一處樹木後,一雙杏眼緊緊地盯着那個男子,只等他轉過身來。
男子聽聞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緩緩轉過身子,對着宋香燈拜了拜道:“三小姐。”
“今日忽然喚我,是有何重要的事情?”
宋香燈彎腰喘了口氣,斷斷續續道:“你給我的東西為什麽沒有用?”
男子皺眉,用這一副毋庸置疑的語氣說:“不可能沒有用。”
宋香燈急了,站直了身子忙道:“我親眼看着她喝下去,神色自然,那藥就是沒用。”
男子右手摩挲着下巴,又忽然轉了話題:“我不是後來通知你不能用了麽?宋厭之如今已經賜了婚,她對我已經沒有用了,若是此事成了,七皇子非得要我的腦袋!”
男子盯着宋香燈,素來溫和的臉上浮上一絲冷冽,他冷哼一聲道:“是你想害她罷?”
宋香燈愣了愣,氣急敗壞道:“你忘記我們當初是怎麽約定的?”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對我們倆都有益處,你現在什麽意思?”
男子不屑地笑了一聲道:“是,當初是這樣約定的。”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可當時她和七皇子還沒有婚約,現在被聖上賜了婚,就不一樣了,他們賜婚後,我就偷偷告訴過你,這件事情不成,是你自己嫉妒宋厭之,才非要置她于死地。”
宋香燈咬了咬牙,她狠狠地瞪着男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回了府。
看着面前的這一切,宋厭之冷冷地低笑了一聲。
用宋府人害宋府人,你倒是打了個好算盤。
好你個白澤君,真厲害啊。
梧桐見宋厭之臉色驟冷,猶豫一會兒,悄悄拉了拉宋厭之的衣襟,小聲道:“小姐,我們回府罷?”
宋厭之凝眉想了想,瞧着身形未動的白澤君,心下覺得怪異。
“再等會兒。”
片刻後,一個女子匆匆從對岸過來,安靜可人的模樣,倒讓人看的極其舒服。
白澤君斂了适才冷冽的神色,換上一貫的溫和,走上前去,也不知他到底說了什麽,逗得那女子嬌羞不已。
真是個‘癡情人’,自己上輩子,到底是怎樣瞎了眼,才看上他的?
宋厭之扯了扯嘴角,看着面前這副郎情妾意地場面,覺得異常惡心,這才帶着人悄悄回了府邸。
夜涼如水,一輪彎月靜靜地挂在天邊一隅,浮雲飄來,将月光籠在雲裏。
宋厭之回想着白天的事情,不免覺得有些唏噓悵惘。
“小姐,天涼了,早些去床上休息罷?”梧桐拿來披風,仔仔細細地将宋厭之包裹起來。
“白澄安排好了?”
梧桐颔首:“我收拾好了,就在東廂房。”梧桐頓了頓,又氣道:“小姐,我給他收拾了屋子,他真真兒是連個謝謝都不說。”
宋厭之失笑,擡頭想着白天他只堪堪說了幾個字。
“他看起來也是個冷漠不愛說話的,就由着他去罷。”
梧桐氣的嘟嘴,卻也無可奈何,七皇子的人,何況自家小姐也這樣發了話。
算你好運。
說着,宋厭之便解了披風上床去,梧桐替她掖緊了被角,将門窗關的死死的,這才吹了蠟燭,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宋厭之無聊地盯着幔帳,想着蒼燼要的心意,送些什麽好?
......手帕?
宋厭之想的頭疼,朦朦胧胧間入了夢鄉。
相比宋厭之睡的這般安穩,宋香燈卻輾轉難眠。
她皺緊眉頭,在床上左翻右翻,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最後索性挺起身子,下床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一口飲下,茶水早已涼透,冷的宋香燈猛地打了個顫。
她撐着頭思考着,仍然想不透。
分明是自己親手下的藥,分明是自己親眼看見她喝下去,怎麽會,怎麽會沒用呢?
如今一計不成,難辦了……
宋香燈心裏煩躁,狠狠地踹了踹桌腳,桌子穩穩地毫發無傷,反倒是宋香燈疼的彎下了腰,一張小臉都皺的緊緊的。
她忽然想到那日見到的絡禾郡主應如是,心裏朦朦胧胧的有了個想法。
對蒼燼有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就算不能讓你宋厭之失去,讓你惡心惡心,也是可以的。
宋香燈冷冷笑了笑,她盯着桌面上簡單的茶具,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櫃,陷入了沉思。
大雪時下時停,天氣越來越冷,大街上的人各個都比前段時間裹的更緊了些。
宋府難得安靜了好些日子,宋厭之一邊詫異着宋香燈這幾日的安分守己,一邊忙着準備給七皇子的謝禮。
蒼燼這些日子越來越忙,只偶爾來看看她,每次也只是同她說了幾句話,就要接着回去忙碌。因着她手上還有事情,心裏也不至于空落落的。
這日子,也快到了宋驚鵲與洛邀月的成親之日。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卡文的我quq
開學了都沒人看文了嘛quq
☆、驗玉
宋驚鵲今日換上前些日子才匆匆準備的大紅喜服,颀長的身子被紅豔的喜服一襯更顯挺拔,劍眉入鬓,雙眸沉沉,似是蘊了一潭古水,神色淡漠。
他僵硬地騎在馬上,身後跟着宋府的迎親隊伍,唢吶禮炮的聲音不絕于耳。
梧桐默默跟在宋驚鵲身後,今日她被安排到随行的隊伍裏,自家小姐卻在宋府安排着接下來的一應事宜。
她偏頭悄悄看了宋驚鵲一眼,宋家大公子面容清俊,氣質出塵,今日的他神色卻顯得有些怏怏。
眼見着到了洛府的門兒,宋驚鵲無聲嘆了嘆口氣。
如今這場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宋驚鵲頭疼地望着眼前這道門。
厭之,你到底有沒有譜,大哥可就指望你了……
他緩了口氣,一個翻身下馬,換上一副帶着淡淡笑意的表情,他雖不喜洛邀月,也無意與她成親,只是,總得給洛聞安這個面子。
他略略整了整衣襟,這才進了洛府。
今日的洛府恢宏異常,禮炮響徹,餘音數裏。
洛府就洛邀月一個小姐,因此今日出嫁的場面也極大,剛入洛府的門,就見裏頭四處挂滿了紅色的燈籠,房梁上亦挂了紅綢,今日的下人小厮穿的也比平日更加鮮豔一些,一見到宋驚鵲來,裏頭便開始吵鬧起來。
正廳裏擺着許多大木箱子,裏頭是洛邀月的嫁妝,一箱箱延綿到後頭的內殿,按着婚嫁的順序,這是供人看嫁資。
洛邀月端坐在自己的房間,聽見外頭驟然熱鬧起來,一時間緊張的彎了手指。
她斂了斂眸,勾唇對着身側的下人問道:“處理的如何?”
下人恭恭敬敬道:“未見到那人的蹤影。”
看來他今日應當是趕不上,想到此,洛邀月緊張的心這才略略放松了些,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子裏的紅紙。
緊接着,嘈雜聲逼近,洛邀月趕忙坐正了身子,臉上濃濃的笑意隐于紅蓋頭下。
宋驚鵲僵硬地進了洛邀月的閨房,看見那人一身紅色坐在貴妃塌上,心裏又暗暗嘆了一聲。
她低垂着眉,看見一雙紅鞋子站在她面前,一顆心驟然提上,她洛邀月,終于要嫁給他了。
另一廂,宋厭之正忙活着招待賓客,宋府今日倒也算的上門庭若市。
洛邀月雖是商戶女,但她并不是一般的商戶女。
郢都洛家,家財萬貫,不可計量。
娶了洛邀月,那當真是這輩子都不用愁。
因此對于這門婚事,不知內情的人反倒覺得十分适合,令人為之豔羨。
“厭之,你去休息會兒。”
宋隐燈剛招待完幾個人,就走到宋厭之身旁,順手取了杯清酒給她。
宋厭之接過酒,淺淺嘗了一口,身子卻不動。
雖然這婚事絕對不成,但她也不能顯出一絲倦怠,以免遭人話柄,說她宋府不知禮數。
宋隐燈此話确實是為她着想,可她是嫡小姐。
她淡淡笑了笑,搖搖頭道:“看着日頭,大哥快回來了。”
殿下想來也快來了。
一想到此,宋厭之又走上前,挂着清甜的笑容,招待着賓客,宋隐燈見此,也不多加阻攔,站在另一側,為賓客引路。
“隐燈!”
迎面走來一個穿着藕粉衣裳的女子,宋厭之被那人的聲音引了去,略略一瞟,是那日宴會見到的蕭盈盈。
宋隐燈一見來人,抑制不住嘴角,連忙迎上去,與她說這話,宋厭之朝她使了個眼色,宋隐燈會意,帶着人去別處說話。
遠處緩緩傳來一陣嘈雜聲,宋厭之心裏有數,這大抵是他們回來了。
只是不知蒼燼何時才能來。
未多久,宋驚鵲到了宋府的門口,緩步走到花轎前,待洛邀月下來後,不甘不願地略略彎腰,将人背在背上。
洛邀月趴在宋驚鵲的後背上,一顆心砰砰直跳。
待進了宋府大門的門檻,宋驚鵲像扔燙手山芋一般,将人立馬放了下 。
兩人走在紅氈上,接過下人遞來的紅緞,鐘婉和宋臨川坐在主位,神色不明地看着兩人。
宋臨川瞧着宋驚鵲,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可他卻看出來,他的眼睛裏是死的 。
他不喜歡,不甘願,可他不願意掃了興致,也不願意讓他和鐘婉擔憂。
兩人緩步走到宋臨川鐘婉面前,媒婆站在鐘婉身旁。
她笑盈盈地看着兩人,正欲開口,第一句一拜天地的拜字還沒說出,只聽得宋厭之驟然開口:“且慢。”
媒婆一愣,顯然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她凝眉恭敬問道:“四小姐,可有什麽事情,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宋厭之淡淡掃了洛邀月一眼,上前幾步道:“還有一位客人沒到。”
衆人聽此,無不是面面相觑,竊竊私語着。
從未聽說過新人拜堂,還要等客人的。
一個丫鬟開口道:“小姐,哪有成親還要等客人的道理?”
那丫鬟是洛邀月的陪嫁丫鬟之一,自幼跟着洛邀月,一時間受不了宋厭之此番作為。
這不就是故意的麽?
宋厭之不屑地瞥了丫鬟一眼,懶懶道:“吉時不着急這一會兒,貴客還沒來。”
丫鬟瞧見宋厭之那不屑的一眼,頓時氣極。
她跟着洛邀月這麽多年,哪裏受過人這樣對她?
頓時出口道:“就算是貴客,也沒有讓人等他來才能成親的說法罷?哪有這樣的貴客?”
宋厭之略略勾了勾唇角,綻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你對本皇子不滿麽?”
衆人頓時朝門口看去,一見蒼燼,怔愣幾許,連忙起身行禮。
丫鬟一聽這話,頓時僵直了脊背,她剛剛被宋厭之氣的一時間糊塗,她忘記了宋厭之,是七皇子的未來皇妃。
蒼燼領着一個人緩緩而來,神色淡漠地盯着那個丫鬟,口中卻道:“今日宋大哥成親,我怎會不來…”他頓了頓,看向宋厭之,接着道:“若不來,怕是會被厭之責怪。”
“……”
關我什麽事兒……?我哪兒敢責怪你?
宋厭之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呵呵一聲,只覺得他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是在厲害。
衆人一聽這話倒是不約而同地看向宋厭之。
……厲害,皇子都敢責怪。
宋驚鵲扯了扯嘴角,一聽到那句宋大哥,他只覺得有些惶恐。
洛邀月靜靜地站在那兒,心裏隐隐有種不安,先是宋厭之打斷,後是七皇子突然來訪。
她垂眉思量着,拿着紅緞的手逐漸握緊。
宋臨川站起身,開口道:“殿下能來,寒舍蓬荜生輝。”
蒼燼淡淡看了看宋臨川一眼道:“說起來,宋家也是本皇子未來的姻親,厭之的大哥成親,本皇子自然要來。”
他接着道:“前些日子進宮,同父皇提了此事 父皇便讓本皇子送了個禮給宋大哥。”
一口一個宋大哥,宋驚鵲當真覺得,受不起受不起……
蒼燼繞過身,站在宋厭之身側,一字一句道:“父皇特賜洛姑娘驗玉之禮。”
洛邀月登時就慌了,身形不由得晃了下,宋厭之淡淡地看着她。
衆人一聽,無不豔羨。
驗玉,即驗身,尋常人家成親都會有這一步,以證女子清白忠貞。
想來洛邀月是收買了前些日子,洛府派去驗玉的姑子。
宋厭之冷笑一聲,看你如今怎麽辦。
安靜許久的洛邀月終于忍不住開口道:“謝殿下美意,只是邀月已然驗玉。 ”
蒼燼臉色驟然冷下,一字一句道:“這是陛下的恩賜。”
洛邀月又一僵,是啊,陛下的恩賜,她若拒了,就是抗旨!
她咬唇左右思量着,宋驚鵲忽然笑着道:“既然是陛下的恩賜,邀月便去吧。”
這怎麽能去???
洛聞安跟着道:“月兒,去吧,陛下的恩賜可不是誰都有的。”
洛邀月狠狠地朝洛聞安那處瞪了一眼,她的事情,洛聞安并不知道,如今還幫倒忙!
她正思考對策,驗玉的嬷嬷卻不等她猶豫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洛邀月的手腕,用了十足的勁兒,洛邀月硬是被拉着去了後院廂房。
宋厭之引着蒼燼坐下,用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道:“殿下來的怎麽這般晚。”
蒼燼坐下,笑着看她:“看你着急的模樣,也很可愛。”
“……”
宋厭之氣的甚至有點想笑。
不多時,那嬷嬷黑着臉氣沖沖地從後頭走來,衆人見人終于來了,探頭看着,卻是這副表情,不由得一愣,這是怎了?
嬷嬷走到蒼燼宋厭之耳旁低語幾句,兩人的臉色瞬時黑了。
洛邀月連蓋頭都未重新改好便趕着出來,一見宋厭之這副模樣。
她就知道。
一切都完了。
宋厭之猛地站起身,冷着臉道:“洛小姐,恐今日婚事不成,還請洛小姐另擇良婿。”
衆人一聽無不震驚。
這前前後後忙了一個月,怎麽這時候反了口?
鐘婉凝眉望着宋厭之,一臉不解:“厭之,不可胡來。”
宋厭之上前幾步,盯着洛邀月,冷笑了一聲:“讓嬷嬷說罷。”
嬷嬷颔首,宋厭之的話就等于蒼燼的話,她走上前去:“洛小姐非處子。”
短短一句話仿佛有千斤之力。
衆人頓時噤了聲,下意識地看了洛邀月一眼。
洛邀月臉色驟白,強撐着道:“你說謊!”
嬷嬷哪兒受人這般懷疑,頓時提高了聲音道:“老奴在宮裏驗玉多年,你可莫要亂說!”
蒼燼緩緩開口:“劉嬷嬷是宮裏的老人家”他站起身來,站在宋厭之的身側,接着道:“洛小姐,你這是在質疑陛下。”
這一頂帽子扣的着實太重,洛邀月吓得跌落在地,精心梳好的發髻也散亂了些。
洛聞安看着發生的這一切,忽然知道了,洛邀月為什麽忽然這麽急的要嫁人。
宋驚鵲一改溫和的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着洛邀月:“你是怎麽騙過之前的驗玉?”
“收買了罷?”宋厭之輕笑出聲。
“沒想到這洛小姐這般不自愛。”
“就是……”
衆人竊竊私語着。
洛邀月怔愣許久,她看着面前那麽多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神,悄悄說着她的不是,洛邀月的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她側過頭看着宋驚鵲,神色冷漠。
她一直都那麽喜歡宋驚鵲,喜歡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要嫁給他了,為什麽這件事情又被人揭穿了?
洛邀月噙着淚,突然看見神色淡淡的宋厭之,忽然明白了什麽,她顫抖着擡起手指着宋厭之尖聲道:“是你!是你讓她這麽說的!你不想我嫁給宋驚鵲!是你!”
宋厭之微微皺了皺眉:“你莫不是想說,我同殿下一起糊弄你?”
“一定是,一定是!你是他的未來皇妃,他一定會幫着你的!”
蒼燼的眉心折了折,正準備開口,卻聽見洛聞安忽然說話:“月兒!”他提高了聲音:“別鬧了。”
洛邀月猛地轉過頭去,看着一向待她溫和的哥哥冷了臉色,她知道,她的哥哥,也不信她了。
是了,人是宮裏出來的,就算她睜眼說瞎話,別人也會信。
她突然好恨那天,為什麽受害的是她。
洛邀月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隐隐帶着些哭腔。
洛聞安走上前,深深地彎了彎腰:“今日之事作罷,聞安代月兒說句抱歉,洛府定會賠償。”說完話,便命人帶着又哭又笑的洛邀月灰溜溜地回了府。
好端端的婚宴就這般散了,衆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得随之退出宋府。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洛家的掌上明珠,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倉促,今日身體不适,後來還暈倒在樓梯間裏...摔得腿腳青了太慘了,
肚子疼了一下午,剛剛才趕完今天這章orz
快開學啦,好好學習!
那天宮裏中招的就是洛邀月umm
☆、心意
賓客散去,宋府忽然冷寂下來。
鐘婉身體本就不适,今日因着宋驚鵲的婚事,這才強撐着身體離開自己的院兒裏,誰成想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臉色都變得煞白煞白 ,宋臨川臉色也着實不好看,仍然先命人将鐘婉扶回她的院兒裏,這才看向宋厭之,卻又礙着七皇子在,欲言又止。
宋厭之瞧了一眼宋臨川,道:“殿下知道這件事情。”
宋驚鵲終于忍不住,擡眉看着宋厭之出聲問道:“那日你說幫我處理,是如何處理的?”
莫不是她讓七皇子找人……若是這樣,那真真是宋府的大罪過!
他又瞧了宋厭之一眼。
宋厭之看着他這般神情,大致也能猜出一二,她抿了抿唇,組織好語言,這才緩緩開口道:“大哥,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只是恰好知道她這件事情而已。”她接過梧桐遞來的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繼續道:“那日宮裏賞梅,晚上我嫌殿內悶熱,便想着出去透透氣,不知不覺走的遠了些,誰知竟看見……”
她略略停頓幾秒,在場的人也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臉色又沉了沉。
宋驚鵲氣的握緊了手,指節隐隐發白,冷聲道:“所以,那日流觞曲水,洛邀月是故意的。”
宋厭之點點頭:“是了,她知道大哥的性子,是大哥‘不慎’瞧到了她的腳踝,若她不依不饒,大哥也只能吃了悶虧。”她随即想到了什麽,又笑了笑:“若是旁的男人,單單看了腳踝,若真的不想娶,洛邀月也不能上趕着不是?何況,雖然她性子不好,但是想娶她的人不在少數。”
“她看上了大哥,又吃準了大哥的性子。”
在一旁默默不言的宋臨川終于忍不下這口氣,略有粗糙的手握拳重重地錘在桌上,發出好大一聲,他很少發這般大的脾氣,如今卻也實在氣的臉色漲紅。
這洛家不過區區商戶,竟也敢玩弄欺騙宋府?
不貞之女,還妄圖進宋府?呵,做夢!
宋臨川氣的仿佛胡須都要倒垂上天。
蒼燼換了個姿勢,宋厭之餘光瞥見他的變化,低低笑了聲,又正經着神色道:“所以,我求殿下幫了我這個忙,以免大哥無端娶了這般女子。”
宋驚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幾步,深深作了個揖沉聲道:“驚鵲多謝殿下幫忙。”
蒼燼懶懶擡了擡眸:“無妨。”接着,他又看了看宋厭之,眼底蘊了絲笑意:“總歸快要成為一家人了。”
他忽然說話,倒讓衆人愣了會兒,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再有幾天便是年關,宋厭之的生辰,便是開春三月。
細細算來,離她出嫁的日子,倒也不遠。
宋厭之抿唇,努力鎮靜着神色,心卻逐漸跳的更快了些。
宋臨川一聽到這兒,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他颔首道:“厭之的嫁妝也得操辦起來。”
他素來疼愛宋厭之,又是宋府第一個成家的人,而且,她還是宋家最小的孩子,是絕對不能含糊過去。宋臨川沉默片刻,腦中思考着該送什麽嫁妝。
“……父親。”
宋臨川充耳不聞,一心在想着明年宋厭之的婚事。
“……”
宋驚鵲此時的臉色也略略放松了些,他想了想道:“我讓下人收拾收拾府邸,大家今日也累了,我與父親便先回去休息。”他忽然收到蒼燼的一個眼神,趕忙道:“厭之今日想必也累得很,可惜家裏太亂,不如就同殿下去外頭散散心什麽的。”
……你們就是累了要休息,我就是家裏太亂不能呆嗎?
宋厭之扯了扯嘴角,卻也沒有推脫,剛巧她找蒼燼還有些瑣事,想到此,這便堪堪福了福身,同蒼燼出了宋府。
目送着兩人出去,宋驚鵲這才舒了口氣,好在他懂得殿下的意思,不然恐怕會被他用眼神剮上數遍。
同這樣的人在一起,他都已經覺得有些吃力,更莫說厭之還要同他過一輩子。宋驚鵲忽然想到蒼燼平日對宋厭之的态度,這才放心了許多。
宋府外頭的大街上還殘餘着鞭炮的紅紙,有風來,吹起幾張碎紙,早上這時候,還是極其熱鬧的景象,如今倒是顯得更加清寂了些。
蒼燼引着宋厭之走到一處小巷子,忽然問道:“許諾我的東西呢?”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宋厭之,宋厭之聞言下意識地擡頭看他,正巧落入他深邃的雙眸,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連忙回了神,看着蒼燼這模樣,猶豫着,還是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物件,一把塞到蒼燼手裏,支支吾吾道:“做的不好,你…你收着罷。”
“若是不喜歡,就随便放在哪裏都好。”
蒼燼将東西舉到面前,是一條紅色的穗子,穗子做工簡單,完全說不上精致華美,中間堪堪纏着一塊小小的玉佩。
是街上最簡單的款式。
他輕輕摩挲着這條穗子,笑着問道:“你怎麽會想到送我這個?”
“上次去瑾廬找你,正巧看見你在練劍,那把劍上沒有劍穗,就想着做一個給你。”她頓了頓,頗不好意思地扭過頭道:“随便做的,我知道不好看。”
蒼燼從前在戰場,這些細枝末節從來都不在意,練劍是為了殺敵,他雖為皇子,卻也不是京城處處養尊處優的人,用一把劍都要想着綴些什麽,能顯得好看一些。
不過,既然有人送了,他也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待回府就挂到水龍吟上。
“很好看。”他笑了笑,摩挲着那塊小小的玉,心裏還是隐隐奇怪,他送了那麽多東西過去,美玉也不是沒有,怎麽會選這麽一塊?思及此,他問:“這玉?”
宋厭之仿佛被人說中了心事,臉上迅速地浮了一團紅暈,嗫嚅道:“這是小時候母親給我的,戴了許多年,我知道殿下見過的美玉無數,也送了我許多,只是……”她頓了頓,接着道:“那些,算不得我的心意。”
蒼燼乍一聽是她從小佩戴的玉,捏着劍穗的手頓時又輕柔了些,生怕把這玉捏碎了。
他低頭還能看見她臉上的紅暈,耳尖都紅豔欲滴,有那麽一瞬,他很想一口含住那小巧的耳尖。
宋厭之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擡頭看蒼燼的臉。
什麽時候起了這樣的女兒心思,她也不知道,或許是第一次見面,或許是第一次吃飯,也或許是其他時候,當她苦惱着給他送些什麽時候,第一反應竟然是想将從小佩戴到大的玉佩送給他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真的,起了這樣的心思。
她走錯過白澤君這條路,因而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宋厭之微微擡眸,看着蒼燼衣服上繡着的栩栩如生的麒麟。
這樣好的男人,她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蒼燼小心翼翼地将劍穗收了起來,瞧見她這副不同平常安靜或活潑的樣子,低低笑了笑:“沒有,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兩人并沒有明說,卻在這時候都明了了對方的心意。
蒼燼伸手緊緊地握住宋厭之的手,蒼燼的手比宋厭之的寬大,她能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一股灼熱的溫度。
二人走到巷子的盡頭,直到來到一處茶樓,這才松了手。
宋厭之臉上的紅暈并沒有完全褪去,就好似一朵嬌豔欲滴的花,令人心生歡喜。
“這是?”她環顧四周問道。
“新開的一家茶樓,今日請了一臺戲班子來這兒,早上忙了那麽久,現下帶你過來休息一會兒。”
說着,小厮送來一壺熱茶,殷勤的為人斟茶。
戲子塗的或黑或白的臉,穿着戲服,口中唱着不知道什麽的戲,宋厭之漸漸入了迷,一雙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戲臺上。
今日唱的戲卻不同往常,講的也是一個姑娘與王爺的故事,姑娘愛青山愛綠水,愛浩瀚星空,也愛無邊原野。
王爺是當朝最受寵的王爺,所有人都希望得他青睐,可偏偏,他愛上了那個普通姑娘,八擡大轎想迎她入府,做受人尊崇的王妃,正當所有人都不解和嫉妒的時候,姑娘卻義正言辭地拒絕了王爺,因為姑娘心向四海,不愛華美的牢籠。
原本所有人都覺得,王爺可能會使用手段将姑娘娶到手,或者幹脆放棄,誰成想,王爺竟然一狠心,散了手裏的權力,帶着姑娘雲游四海。
姑娘為此十分感動,便跟着王爺走了,倒也成了一段佳話。
聽完這段故事,宋厭之雙眼迷蒙,還未從故事裏回過神來,蒼燼看着她這副模樣,雙眼略略沉了些。
“不愛高位愛四海,真好。”宋厭之喃喃自語着。
蒼燼擡眸,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認真地瞧着她,一字一語道:“如果你喜歡,我也帶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宋厭之回神,看着蒼燼認真的神情,一時間為之觸動,心底倒是有些酸澀的暖意,故事是故事,現實是現實,他貴為皇子,又受皇帝重用,怎麽可能呢?心裏這樣想,卻仍然笑意暖暖地點了點頭:“好。”
就算你做不到,蒼燼此刻允諾的神情,她卻是看的真真兒的。
那雙鳳眸蘊了一川秋水,蘊了一彎古潭,蘊了星河璀璨,還蘊着一個笑如三月暖的宋厭之。
作者有話要說: 蒼燼:娘子終于送了我定情信物!
宋厭之:誰講的,沒有,不是,不承認。
☆、殿下吃糖人兒嗎?
年關将近,天氣愈加寒冷起來,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新寫的對聯,放遠望去喜慶的很。
宋厭之也裁制了新衣裳,用的是蒼燼所贈的水光錦,是由南邊藩國進貢,數量稀少,用水光錦制的衣裳甚是鮮亮,又好似水紋蕩漾,雖摸上去輕薄,卻也着實保暖。
宋臨川又忙着宮裏的事宜,年底宮裏的事情異常多,就連宋驚鵲都忙了起來。
倒是宋厭之,終日無所事事,每日賞花作畫,困了小憩,閑了就出門逛逛,快過年了,街上都擺出了許多平日裏見不到的玩意兒,行人往來,叫賣聲絡繹不絕,好一幅正玄鬧景。
“小姐,這幾日過的可是舒坦?”梧桐提着适才宋厭之買的大包小包的蜜餞,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宋厭之出門總愛買些吃食,可又偏偏吃不完,買的多餘的總會送到各個院兒裏,還會賞一些給他們下人。
宋厭之負手一蹦一跳地走着,顯然心情極好,她瞧着不遠處有個做糖人兒的,眼睛陡然發出一道光,腳下的步伐又快樂些。
“舒坦,當然舒坦!”宋香燈和白澤君都不來煩自己,教曲的先生也回滄州過年去,偶爾去宮裏見一見皇後和蒼靈,這小日子,可以說是極其惬意了。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自上次茶樓聽戲之後,蒼燼竟一次都未來找過他。
一想到這兒,宋厭之好看的眉頭不由得折了折。
未多時,宋厭之就來到了捏糖人兒的小攤前,老師傅的手極巧,愣是将宋厭之看的一愣一愣的,幾個稚子孩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師傅手裏已經捏好的孫悟空,眼裏發出希冀的光。
宋厭之掏出一錠銀子,指了指已經捏好的糖人兒說道:“這幾個送給這些孩子們,老師傅在幫我捏一個……”宋厭之凝眉想着,接着道:“就捏一個蝴蝶罷。”
她想起來,屋子裏放着一張蝴蝶紙鳶,從收到至今都沒有放過,帶春暖花開,帶着隐燈和梧桐去郊野放紙鳶,想來也是很惬意的事情。
老師傅哪裏見過這般闊綽的人,捏人的手略略顫了顫,抖着胡子道:“姑娘,不需要這麽多……”
“師傅拿着罷,看您今日穿的也甚是單薄,拿着銀子置辦一些厚實的衣裳,大過年的,可別病了。”
老師傅似乎是被人動搖了心思,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早已凍得發紅,他開口想說些什麽,卻又沒有說出話來。
他将已經捏好的糖人兒遞給在一旁盯了許久的幾個稚子,稚子們接過糖人兒無不喜笑顏開,發出銀鈴一般,又帶着些稚嫩的笑聲,他們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糖人兒,笑着對老師傅道:“謝謝爺爺。”
“你們該謝謝這位姑娘。”老師傅一邊說着,手上的動作卻未停下。
“謝謝姐姐。”孩子們整齊劃一的道謝聲惹得宋厭之發笑,她彎下腰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笑盈盈道:“不謝,快回去罷,外頭冷。”
稚子們點點頭,又笑着往別處跑去,手裏的糖人兒舉得高高的,似乎是在炫耀一般。
不一會兒,老師傅捏出了四五個糖人兒,竟是宋厭之三人的模樣,還有兩只蝴蝶模樣的,遞給宋厭之道:“我的糖人兒便宜,姑娘闊綽,我也無以為報,就多做了幾個。”
宋厭之接過糖人兒,看着糖人兒栩栩如生,霎是好看,竟有些舍不得,她将自己模樣的和一蝴蝶模樣的留在手裏,其餘的都一股腦兒塞給了梧桐,她擡眸看了看,這兒離瑾廬不過幾條巷子的距離,當即決定去找蒼燼。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兒?”梧桐不明就裏的跟着宋厭之走進一條巷子。
“去找殿下。”
“去找殿下?殿下每年年關都挺忙的。”靜默許久的白澄忽然發話,今日梧桐特意讓他跟了出來,他本以為是要去哪些危險的地方,卻沒成想……是讓他幫忙提東西的。
“忙麽?”宋厭之腳步略略頓了頓,似乎是在找一個去見他的理由,她側過頭瞧着白澄身上大包小包的,即便如此,梧桐手裏也提了許多,她眨了眨眼,笑着道:“我今日東西買多了,就想着送一些給他。”
說罷,她未等梧桐說話,又強調了一句:“是的,東西買多了,怕你們提着辛苦,幹脆送一些給他。”
“……”
“……”
小姐,你直接說你想去見殿下不就好了,說什麽怕我們辛苦?梧桐扯了扯嘴角內心這般腹诽着。
繞過幾條巷子,這才來到瑾廬的門前。
瑾廬的位置在城市中心,本以為會吵鬧些 ,卻因着靠了一片湖,反而行人少了許多,他們來到這兒時,一下子就發現,這裏比剛才安靜了許多,甚至還能聽到麻雀叽叽喳喳的聲音。
林管家一聽見小厮來報,連忙趕來門前,彎腰将人請進府內道:“宋小姐請在正廳稍等片刻,我去請殿下過來 。”
他在家?
宋厭之眨了眨眼,接過梧桐手上的一包蜜餞幹果,笑吟吟地對着林管家道:“林叔,我想親自去看看他。”
林管家笑的眼睛都彎如月牙,連說三個好字,接着道:“那我讓人将這兩位引到正廳。”
白澄忽然發話:“我帶她去就好,管家帶着小姐去找殿下罷。”
林管家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站在身後的白澄,想起來蒼燼是派了人去保護宋厭之,只是未成想竟然将白澄派去。
他掃視着白澄上下,穿的一身玄色勁裝,頭發用一個紅色發帶高高束起,神色冷漠而氣勢凜冽,只是手上提了許多東西,甚至脖子上都挂了一個袋子。
林管家竭力忍着笑,白澄臉色微變。
白澄與白英不同,白英常伴在殿下身側,見過殿下的人想必都見過白英,所以,白英是得見于人的護衛,而白澄不同,是蒼燼私下的暗衛,鮮少有人知曉,只是誰成想……
蒼燼身邊武功最高強,做事最妥當的暗衛,竟然被宋姑娘當苦力使。
林管家笑着颔首:“行吧,你去。”
白澄看着林管家的笑容頓時覺得很不适,極其不适!
林管家引着宋厭之穿過幾條小徑,小徑邊栽了梅花,淡淡的香味,讓人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
不多時,林管家在一個拱門前站住了腳,他指了指一個關的緊緊的房門,小聲道:“那是殿下的書房,殿下已經好幾天沒從裏頭出來,姑娘去看看罷。”
宋厭之下意識地折了折眉。
這麽忙麽?
她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殿下的膳食”
“都是由下人送到隔壁的房間,殿下用完後便繼續回到書房裏忙着,晚上也宿在書房。”說着,林管家擔憂地瞧了瞧書房那處,繼續道:“如果宋姑娘可以的話,請殿下出去逛逛放松放松,老奴怕……”
宋厭之點點頭,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林管家見此也退下。
她透過窗紙看着一道有些模糊的人影,端坐桌前,她敲了敲門,捏着嗓子道:“殿下,該用膳了。”
裏頭的人姿勢未動,只傳來一句冷冷的聲音:“這才幾時?”
宋厭之愣了愣,忽然想到這會兒應該是剛用午膳不久。
她一邊懊惱着,一邊迅速捏了個謊道:“是剛剛宋府送來的,說請殿下一定要盡快食用。”
宋府?
蒼燼寫字的手略略頓了頓,狼毫筆滴了一滴墨,暈在才剛寫沒幾個字的紙上。
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去看她了。
“放在隔壁就退下罷,去回話,本皇子等會兒就食用。”
宋厭之捏着嗓子:“是。”
說着就向隔壁的小房間去,将手上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
她環視着這個房間,擺設簡單,卻不失儒雅,空氣中隐隐還有檀香的味道。
不多時,她聽見隔壁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推拉聲,随後又是開門的‘吱呀’一聲。
宋厭之忽然玩心大起,連忙躲在桌子後的一道屏風後,屏風上頭是一副踏雪尋梅圖,宋厭之想了想,貓着腰,坐在了地上,屏風一下子就看出來她的身影,好在下面是實木的底座,她身子小巧,坐在地上,也剛剛好被底座遮去了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兩個糖人兒,蒼燼這會兒才從隔壁進來。
他瞧了瞧滿桌的蜜餞幹果,不由得失笑出聲,自言自語道:“莫不是以為本皇子也如你一樣,整日都只知道吃吃吃麽?”
話雖如此,還是夾了一顆蜜棗送入嘴中,嗯,甚是甜蜜。
宋厭之一聽蒼燼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
整天吃吃吃的人會記得給你一個天天悶在書房裏的人送東西吃麽!
她氣的咬了咬唇,将手中的蝴蝶糖人兒狠狠咬了一口,發出細微的聲音。
她被這聲音吓得一愣,随即而來的是一句冷冷的質問:“是誰?”
蒼燼兩步繞到屏風後,面色陰沉,眼神凜冽。
當他看見宋厭之的一瞬,他神色一頓。
宋厭之的嘴裏還含着糖人兒,嘴邊還有一些碎屑。
她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臉上的慌張還未褪去,就好似一只驚慌失措的小鹿。
兩人對視許久,宋厭之舉起了另一只手,将自己模樣的糖人兒遞到蒼燼面前,支支吾吾道:“殿下……吃糖人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就要去學校了,我不想上學啊哭泣。
☆、我想你了
蒼燼瞧着眼前團在一起好似貓咪一般的可人兒,忍不住失聲笑了笑。他接過宋厭之遞來的糖人兒,彎眸笑道:“原來厭之是特意來給我送糖人兒的。”
宋厭之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嘴角沾了一些糖碎,她看着蒼燼啓唇吃了口糖人兒,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
那糖人兒,是她模樣的那只。
宋厭之的臉霎時浮上一團紅暈,她連忙低下頭不去看蒼燼揶揄的眼神,心裏懊惱不已。
她不是做事不妥的人,怎麽一遇到蒼燼,自己說話做事都不過腦子呢?!
蒼燼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略略用力将人提起,猛地将人拉近懷裏,聲音低沉悅耳:“地上涼。”
宋厭之尚未回神,待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攬在懷裏,蒼燼的臉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略略沉重的呼吸,原本浮了紅暈的臉霎時間又染上幾層緋色,就好似熟透的蘋果一般,散發着幽幽果香。
這小妮子當真比其他所謂的名門閨秀有趣得多。
蒼燼低低笑了笑,手上卻沒有松開,反而将人拉的更緊密一些,他瞧着宋厭之泛着潋滟光芒的杏眸,緋色的臉頰,小巧的櫻唇有着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撷的惑力。
“……殿下”
宋厭之嗫嚅幾句,原本望着他的眼睛垂了下來,彎彎長睫斂下一汪水波。
蒼燼調整了呼吸,這才将人松開,拉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夾了一顆蜜棗塞入她嘴裏,笑問道:“你怎麽來了?”
宋厭之細細咀嚼着口中蜜棗,一股清甜滿溢,好吃的宋厭之笑彎了眼睛,她一邊吃着一邊含糊道:“東西買的多了,怕白澄和梧桐提着累,想着剛好也快到瑾廬,索性送一些給你。”
蒼燼挑眉,他右手撐着下颚,一雙鳳眼上挑,聲音慵懶:“真的?”
宋厭之咽下蜜棗,點頭如小雞啄米,信誓旦旦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可是一個心疼下人的主子。
蒼燼低低笑了笑,好看的眉心折了一道淺淺的痕,頗為遺憾地道:“我還以為……”他擡眸看了看一臉呆蠢的宋厭之,搖搖頭接着道:“我還以為,厭之是想念本皇子了。”
說罷,他神色忽然落寞下來,也不看宋厭之的臉,只是靜靜望着桌上各色各樣的幹果蜜餞。
其實他不愛吃這些甜食,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愛吃,自己也跟着會吃上一些。
這些東西味道或酸甜或清甜,他感受到滿溢口腔的甜味時,總會在想她吃這些東西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一般甜蜜的表情。
宋厭之小心翼翼地瞧着蒼燼,看到他忽然落寞的神色,自己的心裏為之一絞,她猶豫一會兒,這才細聲道:“……你許久不來看我。”
她咬咬唇,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聲音又小上三分:“我想你了……”
明知道她心思的蒼燼一聽到這句話,還是下意識地愣了愣,嘴角卻忍不住綻出一抹淺淺的弧度,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宋厭之這樣直白的說出這樣的話。
當真是比蜜餞幹果還要甜蜜三分,直直甜到他的心底。
他側過頭看着宋厭之緋紅的耳尖,伸手輕柔地握住人玉白的下颚,輕輕一擡,就看見她少有的嬌羞模樣。
宋厭之下颚被人握住,不得不擡起頭,仰視着蒼燼精致好看的臉,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這個男人,當真如傳聞一般清俊無雙,一見難忘。
好在,她喜歡他,好在,他喜歡她。
蒼燼定定地看着宋厭之,只覺得她好看的緊。
日光從窗外斜斜灑進來,宋厭之的杏眼染上一層金光,溫柔如水。
蒼燼嘴角笑意更深,他彎了彎眸,低聲道:
“我也……想你。”
另一廂,白澄和梧桐在正廳等了許久,坐在椅子上相顧無言。
梧桐喝了一大口瑾廬下人遞來的茶,她不會品茶,只覺得的比宋府的好喝無數倍。
白澄眉頭跳了跳,終于忍不住道:“茶不能這樣囫囵喝下,你這叫喝的什麽茶?”
梧桐頓了頓,瞬間氣紅了臉,但又礙着不是自己的地盤,只得低低怒罵道:“就你懂,你什麽都懂,厲害壞了你。”
白澄神色不變,眼裏卻多了一絲尊崇敬佩:“我懂的東西,都是殿下教的,殿下才是當真博古通今的人才。”
梧桐側目,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般表情,原本想說出口的話到了嘴邊,也硬生生地咽下。
“我是孤兒,小時候被人賣進宋府,小姐待我好,卻也很少教我這些。”梧桐陷入回憶當中,幼時伺候宋厭之,可那時宋厭之偏又是軟弱無能的性子,夫人久卧病榻,少管這些,她那時候覺得,能活着,小姐又待她不錯,已然極好。
哪裏還能多求一些什麽。
白澄略略擡眸看着梧桐,見一向活潑樂觀的她竟露出這般憂傷的神色,雖只一瞬,卻也着實讓人為之難受。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梧桐的模樣,上一次這樣認真看她,是他第一次到宋府的時候,她長得也算的上清秀可人,只是時常跟在宋厭之那般絕色身旁,這才暗淡了些。
他躊躇片刻,這才淡淡說了一句:“沒事,以後我教你。”
梧桐猛地擡起頭,探究的眼神讓白澄微微皺起了眉頭,梧桐一臉不可置信地問:“你?你有這麽好心?”
白澄一聽這話就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