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連幾天,白驚羽在床上沉默着,到是谷天月因為自己在這間小屋裏有了伴,而變得興奮不已。
每天他都早早起來,給白驚羽熬好藥,做好飯菜,直到親眼看着白驚羽吃下,才說自己要出江打魚,然後才愉快出門。
快到正午時,他便會背着一筐魚回來,然後将魚一咕嚕倒進廚房的魚缸,又開始勤快起來,劈財生火,白驚羽聽着他嘴裏哼唱着的小調,心裏不由有些羨慕,心想還是他這樣單純的生活才能讓人無憂無慮。
令人驚奇的是,谷天月的手藝還不錯呢,做的飯菜雖然不能與城裏那些大酒樓的師傅媲美,但是也味道鮮美,讓人愛不釋口。
尤其是魚,在這幾天裏,白驚羽見識了不同的做法,有紅燒,麻辣,白味,清蒸,讓人白看不厭,白吃不厭,更有意思的是,谷天月煮出的魚一旦香味外漫,馬上會有一群布衣小童聚集到房前,一個個滴溜溜的轉動着眼珠子,口裏一聲聲喊着,谷哥哥,谷哥哥。
這是他就會無奈的對着白驚羽笑笑,然後揮手讓他們進來。
小童們一擁而入,哄搶着桌上的幾尾香噴噴的魚。
谷天月也不是天天去打魚,有時,他早早的用罐子裝着魚,然後用竹筐背着它在幾裏外的官道上等去城裏的馬車,正午回來之時,他便會帶着一些銀子和一些家用必需品。
白驚羽總是驚訝的瞧着這一切,心裏不得不佩服他。
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是自己一人生活,只怕沒有餓死已經算是萬幸,哪裏還有精力把生活這樣過得有滋有味。
有谷天月照料着,白驚羽的身子很快複原。
他想着自己總不能這樣白吃白喝,于是有空他也幫着谷天月打理這打理那。
谷天月的屋子很簡單,一間卧室,一間堂屋,旁邊是廚房,廚房裏放着一個大水缸和一個水罐。據谷天月說,水罐是用來賣活魚的,有時運氣好,在官道邊便會被一些魚販子将魚買走。
小屋雖然簡單,但是被性格陽光的谷天月每天整理得幹幹淨淨。
白驚羽獨自坐在小屋前面,洗着手裏的野菜。
小村依山傍水,前面斜着走下去約一裏處便是看似平靜無波的一條大江,每天都可以從小屋前看到江上的白帆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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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後不遠就是上山的小路,古木茂盛,遠遠望去,入眼之處全是一片綠。
谷天月說,有時他不高興了,就會拿着鋤頭和弓箭上山狩獵,順便把母親以前開辟的地再用鋤頭翻一遍,有空就種種疏菜。
他說的眉飛色舞,好像從不知人間有什麽傷心事。
但是一旦白驚羽用手指寫出你母親呢,他的神情一下變得黯然,原來他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帶着他一直在這寧靜的小村裏生活着。
他說,母親知書懂禮,能吟詩作畫,可惜自己只對舞槍弄劍感興趣,母親就帶着他拜了一位進村的外地男子為師,那男子本是來找林大夫下棋的,可是就被母親硬生生留在了這個村裏一年,現在,他的師傅有時還會時不時的來看他。
他師傅很神秘對所有人都說自己姓吳,名名。他覺得怪怪的,後來長大了他就懷疑是不是自己師傅根本就不想告訴所有人他的姓名,吳名就是無名嘛。
白驚羽聽得入了神,原來淳樸可愛的谷天月身後也有一段這麽奇怪的往事。
谷天月很快從白驚羽手中拿走了被洗的幹幹淨淨的野菜,随後,廚房裏傳來炒菜的聲音,空氣中傳來一股香味,白驚羽馬上感到自己肚子餓了。
“啞哥哥,快來,”谷天月将飯菜擺上桌子,親熱的呼喚着他。
白驚羽默然進屋,他很想對他說,你做的飯菜真讓人口水直流啊,然而他發不出聲。
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很不甘心,他自始至終沒有告訴谷天月他是誰。
谷天月一邊吃着飯,一邊盤算着道,“啞哥哥,等會我吃了飯後就去後山收白菜,順便打幾只野雞,明天拿到集市上去賣,再過一陣子就要到秋天了,屋裏要添幾床被子保暖,尤其是啞哥哥你,江邊的風大,夜裏很涼,如果被子不暖和到時候我擔心會讓你着涼了。”
白驚羽霍然擡頭,詫異的望着谷天月,想不到他竟然這麽細心的為自己着想,心裏不由緩緩升起一股暖流,這是他第一次無緣由的感動。
第一次在這少年面前,他暫時忘去了義兄及嬌妻對他帶來的傷害。
白驚羽以前習慣了少爺的生活,他一向嬌生慣養,十指纖長從不沾勞,但是,現在他忙着收拾碗筷,雖然自己的動作笨拙,可是他仍試着讓自己慢慢一步一步去适應。
他得面對這個現實,他不是白家的小少爺了,他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啞巴,再也指望不了父親派人來解救他,因為父親半年前就郁郁而終。
他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再也不會是自己的靠山了。
不,應該是他再也沒有靠山了。
一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谷天月回首看着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忙笑道,“啞哥哥,讓我來吧,看你這個樣子,我擔心你會把咱們的碗碟打壞。”
白驚羽聞言,不由攥緊手中碟子,擡起頭,瞪了他一眼,臉漲的通紅。
谷天月怔怔的注視着他那雙黑葡萄,不由自嘲一笑,“啞哥哥,你別多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晚上在家乖乖等着我回來給你做飯。”
說着,他轉過身子大踏步向後山走去。
白驚羽目送着他那個矯健的身影,一時也不由的出了神。
這樣一個英俊健美的少年,一定很得許多少女的芳心吧。
一想到此,他不由的用手掐了自己手臂一下,暗暗斥責,心道,想啥呢,天月以後一定會娶妻的,那是他注定的生活,我遲早會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重新回去,這個念頭再一次湧現在腦海裏。
大哥,除掉了我,你現在一定還很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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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緩緩馳出了臨河城。
馬車出了官道三裏後,兩個人影躍下馬車,白定安随手掏出幾兩銀子,塞在車夫手裏,道,“不用找了。”
車夫大喜,想不到今天會遇上這麽個出手闊綽的公子,連聲稱謝,調轉馬車向來路返回。
“喂,停下,”半路上有人揚手,車夫一勒缰繩,馬車緩緩停下,車夫一臉堆笑,道,“這位客官,可是要坐俺的馬車。”
那人身着黑色麻衣,低垂着頭,陰測測道,“我不是坐你的馬車,我是看上了這輛馬車。”
車夫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一柄薄如樹葉的細刃從黑衣人手中無聲無息飛出,劃破了車夫的咽喉。也就在同時,黑衣人一躍而上,躍到馬背上,将車夫的屍首往車廂裏一扔,揚起鞭子将馬車迅速駕向山裏。
喬玉蓮在前面引路,白定安緊随其後,寸步不離。
走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在大片古木的掩映下,出現了紅色的屋檐飛角。
一幢大院靜靜的矗立在眼前。
從外表上看,很普通,與城裏的民宅沒有什麽區別。
喬玉蓮匆匆走上石階,抓起大門上的朱色門環,砰砰一連叩響了五下,才放下門環,靜靜的立着。
片刻,大門被緩緩拉開,一個青衣小厮面無表情的道,“來者何人?”
喬玉蓮溫柔一笑,“七姐妹。”
青衣小厮道,“所謂何事?”
喬玉蓮笑道,“鳳尾蝶。”
青衣小厮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原來是姑娘來了,先生正在大廳裏恭迎姑娘和貴客。”
白定安在一旁,臉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怎麽覺得玉蓮與青衣小厮的一問一答仿佛是暗語,關鍵是玉蓮一直沒有離開過白府,她怎麽會與這小厮拉上關系的?
他不由的皺緊了眉。
喬玉蓮回頭一把拉住他,對着他眨眨眼睛,仿佛明白他的心思,低聲道,“我們以後再說。”
白定安身不由己随着她邁進了大門。
剛一進來,只聽得砰的一聲,青衣小厮動作迅速的将紅色大門關上了。
這聲音震得白定安心裏一怔。
院子裏是一個花園,中間是一個水池,水池裏用一堆奇駿的石頭堆成了一座假山,水池四周密密排滿了花壇,裏面種的是清一色的四季紅,清香濃溢,花朵嬌豔。
白定安随步走到水池旁邊,也就在這時,他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仿佛會發生些什麽事。
有淡淡的霧在眼前散開,白定安大吃一驚,正是太陽當頭照的時辰,霧應該早已散了,怎麽會飄飄渺渺出現在眼前,莫非有詐一想到此,他猛地回頭,連聲喚道,“玉蓮。”
無人回答。
他頓時驚怖的發現,剛才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喬玉蓮和青衣小厮突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按道理,憑着自己的功力和耳目,他們有什麽動靜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怎麽自己竟然毫無察覺,莫非這宅子裏隐藏着一個高手,趁自己不注意,無聲無息的将他二人帶走了?
他這麽做,難道是另有目的?白定安劍眉緊緊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