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們已來到山腳下,離小村還有一裏路左右,于是兩人便慢慢散步,邊走邊欣賞風光。

迎面走來兩個手抱長劍的男子,其中一個手裏還拿着一卷畫,一見他倆,持畫的男子快步上前,惡聲惡氣道,“喂,兩位小哥,你們見沒見過這畫上的人?”

說着,将畫卷一拉,頓時,一個俊美的少年出現在兩人眼前。

眉如墨畫,面如桃花,鼻梁秀挺,目若秋水,端的是秀美無俦。

從畫上的筆鋒紙墨來看,作畫的人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谷天月一下子被畫中人的美貌看呆了,然後才道,“啊,好漂亮的一個大哥哥。”

白驚羽則驚呆了,那畫上的少年不就是自己嗎?難道是大哥派人追查自己來了?一想到此,他不由怒火沖天,雙手拳頭緊握,恨不得就要給面前這兩人一人一拳。

持畫人再次詢問,“你們看到了這個人嗎,如果看到了,告訴我們,到時我家主人會有重賞的。”

谷天月擺擺手,笑眯眯道,“這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兒,怎麽會有空到我們這個偏僻的山村裏來呢,你們肯定找錯地方了。”

那持畫人的目光轉向白驚羽,道,“這位小哥,你見過嗎?”

這人的目光帶着一股寒意,讓人一看心裏就發毛,白驚羽慢慢擡起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剛才狂跳的心慢慢趨于平靜後,才咿咿呀呀的邊搖頭邊搖手。

那兩人見他一臉都是疤痕,一眼望去,既醜陋不堪,又令人覺得恐怖,還是個啞巴,便沒了心思,兩人視線一交彙,便收起畫卷,繼續向村外走去。

谷天月邊走邊嘟囔道,“啞哥哥,這些人可真奇怪,找人,不到那些城裏找,跑到這兒找,這裏怎麽可能有貴公子來呢,你說,是不是呀。”

“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麽原因跑了,害得他家人到處尋找。”

白驚羽默默的低着頭,心裏湧起一陣一陣的波濤,原來那幅畫是他去年過生時,白定安為他所畫的,當時對方落筆完畢,他還将對方大大誇贊一番,他當時沒想到大哥不僅會舞槍弄劍,還會作一手好畫。他要從大哥手中要走那幅畫,但是大哥沒同意,只是輕描淡寫的将畫挂在他自己的房間,說他留着做紀念。

現在想起來,人好好的活着,需要做什麽紀念?原來那時大哥就已經在心裏做好了對付自己的心思,現在更是直接用這幅畫四處查探自己的下落,原來他也有做賊心虛的感覺呀。

Advertisement

我,我絕不會讓你們過得開心如意。

白驚羽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掌心裏。

進了小村,稀稀落落的談論聲便傳進了白驚羽的耳朵。

“哎,也不知那畫上的公子生什麽氣,賭氣出家門,害得他兄弟四處尋找。”

“不過,你說,像這種貴公子孤身出門,會不會出意外?”

一群女子端着小木板凳圍坐在場壩上,邊繡鞋墊,邊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哼,這些公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時沒有了人伺候他,還不知道會落魄成什麽樣子呢。”“沒準現在就變成了乞丐,在沿街乞讨呢。”

“說不定都有可能被人販子拐走。”

“長得還挺漂亮的,要是我遇見他呀,就把他藏起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

“小丫,你動春心了吧。”

“去,去你的,”一個女子揚起手來輕輕向旁邊的少女身上捶去。

哈哈,嬌柔的笑聲次第的響起來,場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更為活躍。這聲音卻讓一旁的白驚羽感到刺耳,他慌忙動手拉着谷天月就要離開,卻被一個眼尖的少女瞟見了,她歡喜的叫起來,“谷哥哥,你又從山上收割了什麽好東西,給我們瞧瞧呗。”

村裏人都知道谷天月是一個人孤身住在村裏,人長得又年輕又英俊,還有一身好功夫,為人還很勤快,因此,村裏的妙齡少女總是羞答答的使用各種方法來接近他。

谷天月臉一紅,忙道,“小丫妹妹,沒,沒什麽,就一些白菜和蘑菇,你要喜歡,就拿一些吧。”

少女歡呼一聲,跑上前來,目光無意中瞟見了白驚羽,不由一下愣住了,随即不由之主向谷天月靠過去,怯怯道,“谷哥哥,他,他是誰呀,樣子好可怕啊。”

白驚羽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樣子現在是如此的醜陋,第一次随谷天月出門就把外人吓壞了,不由眼神一黯,垂下頭去。

谷天月連忙道,“小丫妹妹,別怕,他是我的啞哥哥,對人很好的。”

小丫點點頭,連忙快速的從竹筐裏拿起幾朵大蘑菇,然後迅速向自己的家沖去。

“哈哈,小丫害羞了,”一旁圍觀的女子們又齊聲笑了起來,有人打趣道,“天月,還不趕緊追過去,愣在這裏幹嘛呢。”

谷天月臉又紅了,他連忙拉着白驚羽的手,道,“他們總喜歡亂開我的玩笑,我們不理他。”

白驚羽木木的被谷天月拉着回到了家。”

他神思恍惚,腦海裏一直浮現出小丫的聲音,“谷哥哥,他,他是誰呀,樣子好可怕啊。”

原來自己竟然醜到了吓人的地步。

要知他往日一向愛惜自己的容貌,為人又是風流多情,現在卻因容貌落得了被人嫌棄的目光,不由心中大為難過。

谷天月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便嚷道,“啞哥哥,洗菜了,我要做飯了。”

白驚羽頓時清醒過來,他收斂心神,将白菜從竹筐裏拿出,放在盆子裏,向江邊走去。

沿着石梯一級一級的下去,很快就到了江邊的洗菜臺,臺子旁邊有不少人忙碌着,白驚羽離他們遠遠的,然後從江裏取了一盆水放在一旁,這江水竟然是無比清澈,白驚羽想了想,終于忍不住對着水盆照起自己的影子來。

水裏出現的是一張醜陋的面龐,臉頰上,額頭上,下巴上各自劃着兩個交叉的十字,非常醒目,與自己以前那俊美的容顏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

的确是猙獰可怖,白驚羽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怪不得,小丫會用那種害怕的目光瞧着自己。

白驚羽忍不住用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臉龐,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匕首在自己臉上割破血肉的劇痛感,他幾乎想要大聲驚呼起來,痛哭起來,那可怖的場景,令他一直難忘。

可是,他必須忍住,因為他是白定安追殺的對象。

如果他一旦不小心,露出什麽馬腳,就有可能連累村裏的淳樸人們。

“啞哥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是谷天月來了,“你心情不好,就回去休息吧。”

白驚羽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憤怒感,他心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然後他大力甩開谷天月的手,将白菜全部投進水盆裏,認真清洗起來。

谷天月站在他身後怔了一怔,臉色漸漸變得嚴肅。

醜字傷了啞哥哥的心嗎

入夜,小村收斂了白日的喧嚣熱鬧,逐漸陷入了寧靜的夜色之中。

江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岸邊的亂石,然後化作千萬的水花,又消失在永遠向前奔騰的江裏。

白驚羽躺在床上,聽着後山上的林濤聲與前面的江濤聲,心潮澎湃,難以入眠。他悄悄瞟了一眼睡在另一張木床上的谷天月,見他一動不動,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顯然他已經入眠了。

睡房狹窄,兩張木床挨得很近,一個翻身或者一個動作都有可能驚醒對床上的人。

白驚羽屏息凝氣,将被子卷在身上,背對着谷天月,腦海裏浮想聯翩,只要一回想起今天在路上遇見的那兩個人,心中不安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怎麽辦,自己究竟該怎麽辦,是坐以待斃還是再次逃離

對呀,上天給了自己一次活過來的機會,自己不能浪費。

一想到此,心意一定,決定過幾天就向谷天月辭別,然後他便在迷迷糊糊之中入眠。

模糊之中,隐約覺得床身顫動了一下,然後便有人在為自己提被子,他想睜開眼睛,無奈實在太過于疲倦,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實在無法睜開。

朦胧的夜色之中,兩個黑衣人正立在谷天月家的籬笆門前悄悄向裏窺探。

這兩人竟然是白天在小路上打探白驚羽下落的兩人。

那持畫的人對着同伴道,“就是這裏,我後來悄悄返回來發現他們就住在這裏。”

持畫人低聲道,“幸虧是你提醒了我,夫人的确對我們說過這人可能已經毀容,只是當時我一時給忘了。”

同伴道,“而且我覺得那醜八怪當時的表情非常不自然,說不定他就是白驚羽。”

持畫人道,“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對,夫人就是這麽對我們下令的。”同伴道。

“對了,不留活口,幹脆将跟他住在一起的那個小子也一起宰了,免得以後惹出什麽是非。”

“好,就這麽定了。”

兩人商量好,正要踹開籬笆門,突然,眼睛瞪大了。

只見那扇木門緩緩被人打開,谷天月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見了這兩個黑衣人,不由走過來,輕聲道,“兩位大哥,你們又來了。”

這兩人被他說得心中一驚,持畫人笑道,“小兄弟,聽你話裏的意思,你好像知道我們今晚一定會來的。”

“是啊,”谷天月伸了個懶腰,“因為我知道一個秘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