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定安訝然的瞧着秤先生,“你信不過我。”
“那當然不是,”秤先生語氣平淡,“姚青心思缜密,武功高強,有他之助,想必你很快就會将白家家業牢牢握在手中,你也知道,即便如你父親,當年身邊還需要一個木管家來相助,你說,是不是。”
白定安聞言,輕輕笑了,“還是先生和尊主想的周到。”
秤先生定定的瞧着他,突然道,“我想喝酒,你願意陪我一起嗎?”
白定安見他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不由一愣,随即愉快的笑道,“先生之言,我只有遵從。”
當下秤先生手一拍,喚來風中電令他在在大堂裏為自己和白定安準備酒菜。
白定安默默的注視着這一切,心中非常不解,不知秤先生此舉有何意義。
酒菜上桌,白定安先起身為他斟滿一杯,然後恭敬的舉起杯子,心中略微不安,道,“先生,定安先敬你一杯,感謝你這些日子對定安的相助。”
秤先生的目光注視着手中的酒樽,目中似有笑意,道,“公子不必多禮,其實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我并無什麽本事能助你。”
“這,”白定安一時無語,慌忙仰頭将酒一飲而盡,讪讪笑道,“先生,我可飲盡了,你呢。”
秤先生目光一黯,驀然道,“此時此刻,我們只飲酒,不談其他事。”
白定安點頭道,“理當如此。”拿過酒壺,又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上一杯,笑道,“那定安就在先生面前獻醜了。”,
話音一落,又是舉杯一飲而盡。
他的酒量其實并不大,因此,兩杯酒下肚,頭便已經感到發暈,臉上也微微泛起紅雲,這樣子煞是有幾分迷人。
秤先生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發現了什麽奇異的物件似得,露出一副驚奇的樣子。
白定安不理他,繼續為自己倒滿第三杯,搖着頭,帶着幾分醉意笑道,“先生,你,你怎麽,只盯着我?”
Advertisement
秤先生一聽這話,如夢初醒,連忙輕咳一聲,收回目光,道,“我只是比較好奇,你,喝多了會是個什麽樣子。”
“樣子?”白定安閉上雙眼,放下手中的空杯,一手托腮,一手以食指中指支着額頭,道,“那肯定不好看,忒醜。”
剛說出這句話,他的身子便伏在桌上,沉靜過去了。
秤先生端坐在檀木椅上,靜靜的凝視着對面昏睡的人,像個木偶一樣,半天都不動一下。
風中電慌慌張張跑進來,臉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先生,需不需要我在對他加一把火?”
秤先生右手輕輕搖了幾下,不悅道,“誰叫你進來了?”
“這,這,”風中電支吾幾聲,他本想進來拍拍馬屁,誰知道對方竟是這般冷漠,他只得讪讪退下。
秤先生抱起昏睡的白定安徑直向後院客房走去。
白大公子,不好意思,既然你的存在騷擾了我的心境,我只有對你不客氣了。
朦胧之中,白定安恍然感到有人在輕輕拍着自己的臉頰,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白大哥。
這聲音既遙遠又熟悉,是誰呢?
白定安下意識的問自己,但是昏昏沉沉的腦袋和一陣一陣的困倦襲來,讓他無心集中精力去
思考,他想握住那雙在自己面容上輕輕撫摸的手,但是渾身如一團棉花一樣,使不出一分力氣,他只得放棄,任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在夢裏,他遇見了雲璨,那個有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的少年,無暇的如雪,亮的如月,他追着他跑,邊追便笑道,白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笑容是那麽純真爛漫,讓人一見便無法忘懷。
他轉身,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然而,那個少年的面容卻突然變了,變成了白驚羽,醜陋不堪,他憤怒的一甩手,指着白定安,厲聲斥道,惡魔,還我白家,還木叔叔和風大哥的命來。
望着他凄厲的表情和絕望的目光,小弟,白定安不由得大喊起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霍的張開雙眼,入眼處是一頂白色的帷帳,淺色的流蘇在床檐上微微蕩漾。
白定安怔怔的望着床頂半天,才意識到剛才只不過是南柯一夢。
陽光從半開的小窗悄然而入,懶懶的投射出縷縷金線,映亮了房間。
看樣子,竟是正午,白定安不由心道,莫非我昨夜竟然醉的如此之沉。
哎,自己也是太貪杯了。
他心中連連自責,趕緊翻身,準備起床。
哪知這一動作,便覺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自己身後某個部位更是火辣辣的痛。
白定安面色大變,複又啪的一聲,睡回在錦床上。
他緊咬雙唇,胸口劇烈起伏不停,思緒萬千。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腳步輕盈的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上面端放着一碗熱氣四溢的肉粥,曼聲道,“公子,請用粥。”
白定安深吸一口氣,忍着渾身的不适,緩緩從床上做起,心中千思萬想,忍不住道,“昨夜?”
話未說完,少女盈盈笑道,“我家主人知道你想問什麽,所以讓我告訴你,你只有喝完九碗粥,他才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麽事?”
白定安苦笑一聲,想不到對方已經想好對付自己的方法,無奈之下,他只得從少女手中接過粥,慢慢用起來。
也罷,九碗粥就是三天,那三天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如此對我。
一連三天,白定安足不出戶,徘徊在這間布置的雅致的客房裏,風中電每天晚上準時前來探望他,白定安心中鄙視他的為人,每次都是不耐的将他打發出去,然後一個人靜靜的在房裏打坐調息,靜度時光。
不知不覺,他已如約将九碗粥用完,但是除了風中電之外,再無外人來探望他,他不由得心中郁悶,暗道,與我九碗粥之約的人究竟是誰?怎麽他失約還不現身呢?
一想起這個問題,心中竟然是無比煩惱。
此時正是黃昏,暈紅的雲彩在天際淡淡閑挂着,白定安推開房門,緩緩進入院子之中。風家本是大族,別院裏更是風光旖旎,令人流連。
白定安沿着香徑獨自一人行走着,突然附近的翠竹林裏一道勁風閃過,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白定安冷冷的盯着他,道,“你終于出來了。”
那人正是秤先生,他笑道,“你終于好起來了,那些藥膳看來效果不錯。”
白定安哼了一聲道,“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秤先生雙手一攤,飄然上前,淡淡道,“你說呢。”
白定安的臉漲得通紅,怒道,“好一個我說,只希望先生下次看在白某可憐的份上,不要如此了。”
秤先生一步一步逼近他,聲音一冷,右手擡起他秀氣的下巴,道,“這由不得你做主。”
白定安用力推開他,道,“我以為先生是知羞恥的大度之人,想不到現在才得知竟是個人面獸心之人。”
秤先生聞言也不生氣,道,“我嘗了嘗,你的味道确實與衆不同,怪不得,連白驚羽都一直被你所惑。”
“住嘴,”白定安厲聲喝道,“如果先生沒有什麽事,我就此別過。”
“別過,”秤先生玩味的道,“你不知道天殺裏面最重要的一條原則就是對主人的命令無條件執行嗎?”
白定安怔了怔,随即道,“我只是接受任務而已,不是來做你的玩,物。”
“玩,物,”秤先生咀嚼着這句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白定安,你不知道吧,一入天殺,你的性命都屬于天殺的了,更何況你的身子。”
白定安怒目而視,霍的轉身就走。
“站住,”秤先生喝道,“你心裏不服氣是不是?不過,”他頓了頓,才道,“你如果不想聽令于我,就只有一個辦法,殺了我,奪了我的秤先生之位。”
白定安轉過身來,盯着他,一字一句,堅決無比,“我白定安發誓,總有一日,要站在你之上。”
他神情專注,目露殺機,饒是秤先生,也不由被他身上的寒意叮咬了一口,骨頭一涼,随即笑道,“有志氣,你要是以前這般想就對了,如何現在才想到這一層呢。”
白定安瞧着他,突然笑了,“因為只有站在你的上面,你才能任我揉搓,是不是?”
甩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秤先生立在那裏,嘴裏一連冷笑數聲,突然喊道,“姚青,你還不出來?”
那身着青衣的絡腮胡子立即從林中現身道,“先生。”
秤先生吩咐道,“從今天起,你就一步不離的跟在白定安身後,知道嗎?”
姚青連聲回答。
秤先生此時心中才頗有幾分滿意,暗自道,白定安,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辦法能爬到我的頭上。
且說白定安想起那晚酒醉之事,心裏就無緣無故升起一陣煩惱,還沒有人對自己這樣無理,這個秤先生還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自己因為白家之事落到如此地步,難道真的是上蒼對自己的報應,才有此結果。
想當初,自己好歹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衣公子,白家大少爺,來去潇灑,一出大門,有說不出的風光,哪想到會淪落到如今這種被人當提線木偶,當下人呵斥責罵,甚至被侮辱其身的地步。
這一切都因為兩個字,利和色。
他苦笑一聲,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掌,喃喃自語道,“如今,可還有回頭的路嗎?”
答案是肯定的,沒有了,天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不忠實的下屬,
所以,如今,他就只有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了,是福還是禍,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