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就這麽在房間孤單的生活着,隔三差五,小童便會拿着新的草藥和繃帶進來給自己換上,邊換邊喋喋不休,說,師兄說你面容複原了會很好看,是不是呀,我可不信,師兄的眼睛哪有那麽毒呢,能一眼就看出別人的美醜。
白驚羽就靜靜的任他說着,一動不動。
小童覺得自己好沒有意思,便偷偷溜出去了。
以後,小童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跑來看看他,替他換換藥,便不見了蹤影。
白驚羽沒有什麽感覺,只覺得在這陌生的環境裏,自己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了無生趣。
想不到那人的心腸竟然那麽硬,他竟然可以向自己下手,以為自己對他是有所不同的,但是,事實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記耳光,他對自己毫無憐惜之心 ,那麽,那日月下的一個深吻又代表着什麽呢?
玩弄?耍弄?
白驚羽的心仿佛被一把巨錘狠狠的敲打着,連綿不絕的痛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呢,”一陣清香遙遙傳來,一個白色的人影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他面前。
首先入目的便是那雪白毫無瑕疵的衣衫,一路視線向上,便看到了一張俊美絕色的面龐,猶如天人,只随便在自己面前一站,便不由自主的吸引住了自己所有的心神。
一時之間,天地皆已不存在了,只有眼前這位仙人,光彩燦爛,映亮了整個世界。
仿佛過了一年那麽久,白驚羽忍不住問道,“你,你是誰?”
話一出口,他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能出口成言了,雖然數月不曾開口,稍顯生澀,但是畢竟能開口發言了,自己不再是啞巴了,心中又驚有喜,不由暗想,莫非,是眼前這位仙人的仙術所治。
他呆呆的立在仙人面前,手足無措。
仙人靜靜的立在他面前,他的眼神溫柔祥和,讓人一見不由自覺沉溺其中 ,仙人道,“在下杏林谷雲若虛,我特地來瞧瞧你的傷勢如何了。”
雲若虛,白驚羽傻傻的想着,好像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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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是風大哥向自己提起過,驀然一驚,他想起了風中雲,心中一陣悲涼。
雲若虛嘆道,“你可以看看自己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走上前來,用手溫柔的一層一層的揭下他的繃帶,然後拉着他走到屋裏一人之高的銅鏡面前,柔聲道,“怎麽樣,這是不是原來的你?”
這面鏡子一直立在房間裏,無奈那時白驚羽的心如死水,從不主動窺望,偶爾在小童的鼓動之下,照過幾次,見裏面白花花的一團,只有兩個眼睛在咕嚕嚕的轉動着,心裏無端對自己的這幅模樣産生了厭煩之感,便再也不用它。
然而,現在鏡子裏的人是一個少見的美少年,唇如櫻桃般紅豔豔,潤澤發亮,雙眼如黑亮的葡萄,熠熠閃光,鼻梁秀挺,肌膚瑩潤如玉,散發着誘人的光澤,曾經那些恐怖的刀痕早已消失的無影無終
雲若虛望着鏡子裏的少年,由衷贊道,“真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啊,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就是風兄口裏的白小公子白驚羽吧。”
白驚羽習慣了以前自己的醜陋模樣,現在忽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當初的模樣,心中有一剎那的茫然無解,聞得雲若虛的問話,便道,“是的,我便是白驚羽。”
雲若虛笑道,“風兄好眼力,一見到你,便知道你是個美人,請我幫你修複你的容顏。”風兄好眼力,一見到你,便知道你是個美人,請我幫你修複你的容顏。
不提還好,一提白驚羽不由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哽咽道,“是,是我害了風大哥。”
我不該跟着他到風家,是我連累了他。
雲若虛見狀,便淡淡一笑,拉起他的手,道,“人是自有天命,如果風兄知道你已經平安到達杏林谷,只怕在黃泉下也已經瞑目了。”
雲若虛的動作是那麽輕柔自然,讓人一聽,不由自主的對他頓生親近之感。
白驚羽抹着眼淚,讪讪道,“風大哥在哪裏,你可以帶我去看他麽?”
“好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不可過于傷心。”
白驚羽點點頭,便随着雲若虛穿竹林繞芳徑,來到一處幽靜的梅林之中,一座小小的墳冢正靜靜的立在那裏。
“風大哥,”白驚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然下跪,淚水如雨水一般轟然而落。
雲若虛見狀,不由心中悵然,只悄悄的立在一旁,并不去阻止他。
似乎感受到了在場之人的痛苦,連山林裏的風也悄悄的停止了。
突然一道身影斜地竄出來,道,“啞哥哥。”
白驚羽的身子一顫,忍不住轉過身去,站在雲若虛身旁的人正是自己久未見面的谷天月。
“啞哥哥,不要哭,”谷天月走到他身旁,緩緩将他扶起,道,“我們一定會為風大哥報仇的,我發誓,決不能讓風大哥白白的失去性命。”
“是的,”白驚羽泣道。
一旁的雲若虛聞聽得兩人的對話,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神采。
“這些天,你在哪裏,”與谷天月相處甚久,不知不覺間白驚羽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一般。
“我一直在谷中,谷主替我療好了傷,禁止我去看你,說你的容顏正在治療期間,不許我去打攪你。”
谷天月不知覺的用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龐,道,“啞哥哥,原來你生的這麽好看,谷主治好了你的臉,除去了你體內的啞毒,我心裏也替你高興。”
“以後我再也不用向你寫字來說話了,”白驚羽也不由的破涕為笑。
“只是,”谷天月垂下了頭,剛見到白驚羽時,見白驚羽如此俊美逼人,他心裏大驚,于是不安道,“啞哥哥,我只是個漁村裏出苦力的人,你以後還會喜歡跟我在一起嗎?”
“你怎麽這麽想,”白驚羽不解道,“我一直擔心我連累了你。”
谷天月一聽,心中不由得歡喜起來,心道,啞哥哥雖然容貌變了,但是還是那個啞哥哥。
于是便道,“”我不怕連累,啞哥哥,等事情完結了,你跟我一起回村裏吧,我還在想那次我離開前才撒下的菜種子到現在應該已經長大了吧,還等着我們回去收割呢。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雲若虛上前道,“你們兄弟見面也該說夠了吧,現在天氣不早了,随我回去吧。”
的确,此時林裏的光線已經暗下來了,于是三人便在小徑上默默行走着。
突然,雲若虛道,“西邊有一座清淨的院子,那裏向來是杏林谷的禁地,你倆不可随便進去。”
“這個,我知道了,”谷天月爽朗道,“小無言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次。”
雲若虛笑笑,繼續道,“風中雲也是我的朋友,他的事,我希望由我來解決,你們不必多管。”
“那怎麽行?”谷天月不假思索道,“我一定會找到白定安,向他讨這筆血債的。”
雲若虛目中閃過一絲冷芒,卻沒有回答。
由于近來一段時間白驚羽心情不佳,郁氣內結,雲若虛堅持要他在谷裏調養身子,而谷天月則覺得自己閑着沒事可幹,心想雲若虛可是自己和啞哥哥的大恩人,便主動請纓,跟着雲若虛一道出谷去采草藥,雲若虛拗不過他,便同意了。
于是白驚羽獨自一人留在谷中的日子便多起來了。
少了谷天月,心中似乎缺了一角似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一回想起當初谷天月所說的那句話,
我一定會找到白定安,向他讨這筆血債的時,白驚羽竟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是認真的,他說的那句話也是認真的,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想法。
不知為什麽,白驚羽又一陣傷感,本來,白定安死了,自己理應高興,可是為什麽,心中卻又隐隐的痛呢,內心深處,他希望那個熟悉的大哥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他那麽殘忍,那麽冷酷的對風大哥下手,自己究竟該怎麽做呢?
煩惱一陣陣的在心口翻攪着,白驚羽索性遠離自己的房間,向院子外面走去,看看那裏的景致如何。
以前一直被谷天月所阻,蝸居在房間裏,谷天月對他就如同在望江村那般,把他當寶貝寵着,其實白驚羽不喜歡,但是不忍拂逆了他的好意,便聽從了他的話,現在離開自己的房間四處散步,不知不覺便來到藥壟,一見四周景色,不由暗道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否則裹足不出,錯過了谷裏的美景。
小童大大咧咧的抓住他的手,裝模做樣道,“大哥哥,讓我看看你的身體是否調養好了。”
然後斂眉沉思片刻,道,“不妙,你表面看起來一切完好,但是心神耗費過多,長期以往,則傷及脾胃,大哥哥,你可要放開心胸,多笑笑才好。”
白驚羽被他一語說中,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微笑道,“杏林谷的小神醫非你莫屬。”
“那當然,”小童神氣活現道,“連大師兄都經常稱贊我呢,說我過幾年就可以出師了。”
白驚羽連連施禮道,“那恭喜小神醫了。”
小童哼了一聲,神秘道,“大哥哥,看在你贊揚我的份上,以後你生病了我就免費給你治療。”
白驚羽被小童幼稚天真的話語逗得笑了起來。
“哼,你不信,”小童冷哼道,“以後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
白驚羽于是微笑不語。
小童目光四轉,神秘道,“大哥哥,你還沒有去過我們這裏最神秘的地方吧。”
白驚羽被他動了了好奇之心道,“什麽地方?”
小童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輕聲道,“大哥哥,你可知道,我們杏林谷西的景色才是最美的,不去看,可是會遺憾的。”
白驚羽眼睛一亮,“真的。”
小童粉嘟嘟的臉蛋上揚起了天真的笑容,“是的,大哥哥,你一去,不久明白了嗎。”
也怪白驚羽江湖經驗甚少,見小童長得如此美貌,笑得如此純潔,便信了他的話。
小童望着他向西的身影,不由偏着頭,雙手叉腰,心中冷哼道,傻哥哥,誰叫你今天惹我不高興了,先給你一個教訓。
白驚羽一路向西,才發現這杏林谷竟是意想不到的寬廣,他走了片刻,又見到一片新的藥壟之地,裏面的人正在忙碌着。
白驚羽心道,杏林谷的藥地如此寬廣,尚且要出谷另外尋覓良藥,看來雲谷主真是一個菩薩心腸之人。
垂着頭默默行走着,不知不覺,前面的小徑逐漸變得翠草橫生,被它們所淹沒。
白驚羽停下步子,心中起疑,暗道,怎麽看起來,這向西的路似乎很荒涼,鮮有人來過呢,莫非是我迷路了。
舉目四望,前面竟是重重疊疊的綠,一層壓着一層,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