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驚羽的心又是一陣狂跳,心中不住的埋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聽雲若虛之言,如今落到這個地步。

他幹笑幾聲,聲音都在打顫,“是,是的,前輩。”

老人正要說話,一陣夜風拂來,寒意突重,他身子一滞,右手掩着嘴吭吭的咳嗽起來。

“前輩,你,怎麽了?”白驚羽見狀大驚,顧不得之前老人的古怪行徑,連忙上前想要護住他。

老人的咳聲止住了,他擡起手來向白驚羽一擺,聲音頗有幾分威嚴,道,“你跟我到前面石桌,給我暖一壺酒來。”

白驚羽不敢怠慢,慌忙回屋,暖了一壺,提來放在桌上。

月光下的老人顯得孤苦伶仃,白驚羽的心中突然起了恻隐之心,暗道,他性格這樣古怪,只怕曾有什麽傷心事才令他變成這樣。如此一想,心中對他的恐懼又消了三分。

老人道,“坐下。”

于是他便乖乖的坐在老人對面。

老人的眸中忽然有了一絲平日不見的神采,熠熠閃光。

他拿起壺親自為自己和白驚羽各到一杯,白驚羽見狀,受寵若驚,忙道,“前輩,這。。。”

老人截住了他的話,惘然道,“有很多年了,沒有人陪我喝酒。”

見他話語中流落出的孤寂之意,白驚羽便道,“”現在晚輩不就在你面前嘛,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

老人難得的笑了一聲,“別胡謅了,白公子,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白驚羽點頭,見老人對自己的态度比之剛見面時親和多了,便忙不疊道,“是的,晚輩好奇着呢。”

老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我,我便是原來的杏林谷主,被世人稱為杏林神手的雲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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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驚羽頭腦中靈光一閃,試探道,“”前輩是雲公子的父親?

“呵呵,”雲之谷苦笑一聲,“不錯,外人都道我已死去,卻不知我變成這個樣子了。”

“怎麽會這樣,”白驚羽瞪大了雙眼,道,“你不是神手嗎,難道治不了自己身上的病嗎,你可以跟我們一樣站起來啊。”

雲之谷放下酒杯,緩緩道,“現在的我,只求速死,哪裏還有心思去為自己的病糾結,如今,我離入黃土也不遠了。”

“不,不要這樣想,”白驚羽忙道,“雲谷主一定會治好你的。”

老人冷笑一聲,驀地斥道,“休要在我面前提那不孝的孽子。”

白驚羽怔了怔,定定的望着他,若有所思。

老人道,“我這一身病正拜他所賜。”

白驚羽垂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說這句話時,眼神竟是無比的傷悲,可是,雖然面前的人在斥責雲若虛,他還是沒辦法把那樣一個仙人般的雲若虛與眼前之人說的不孝子聯系起來。

老人又飲下一杯熱酒,道,“也罷,我也是即将入土之人了,有很多事,在心裏不吐不快,既然你自動尋來了,也許是上天的旨意,讓我有生之年不再遺憾 。他呀,是我在年近四十得來的,在加上當年他娘為生他血崩而死,所以我對他一向甚是寵愛。”老人喃喃道,

“因為他與他的母親長得太像了,我一看見他,就想起了他的娘。”

“若虛天生聰穎,善解人意,又是慈善心腸,看着他一天一天成長起來,我便感到安慰,心想杏林谷總算後繼有人,于是在他十五歲那年,我便趕着他讓他獨自出去闖江湖,但是當心他經驗不足,被賊人所欺負,便暗地裏派弟子在他身旁偷偷保護着他。”

老人喃喃說着,眼神裏帶着慈愛之情。

“可是,後來這件事讓我後悔了一生,因為。。。。。。”

老人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熱氣上湧,喉管發癢,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半晌,他止住了咳,道,“因為他在外面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以至于延期回谷,但是我那時并沒有過多的關注到這件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谷中散步,發現若虛在月下悄悄獨行,我很奇怪,便偷偷跟在他身後,才發現他竟然瞞着我在谷中與人幽會。”

“按道理,若虛這麽大了,在外面有了上心的姑娘,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當我暗中潛過去時,才發現那人根本不是什麽女孩子,竟然是江湖上一個鼎鼎有名的大俠客。”

老人嘆了一聲,道,“我憤怒至極,因為這個大俠客不僅英名赫赫,還有妻有子,妻子出身名門,還是武林中的絕色美人,他的兩個孩子也是我見過的,但是想不到他不知足,竟然還來欺騙我的孩子,于是我怒了,沖了過去,與那位大俠客打了起來。”

“那個大俠客見勢不妙便逃走了,我将若虛狠狠訓了一頓,讓他以後再也不許出谷,也吩咐谷裏弟子,若是那位大俠客到谷裏拜訪,一律不許他進。”

“随後,若虛在谷裏安安靜靜的過了一段時光,我見他娴靜謙恭,以為他已經把那人給忘了,便放下心來,便也對他的監管懈怠了。”

“孩子,你知道嗎,”老人話鋒一轉,道,“杏林谷馳名于江湖,并不僅僅是高明的醫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杏林谷的絕學,因為有時候江湖中的重症,并不是只需要吃點藥丸便可以化解的,這需要以懸壺濟世為目的杏林谷醫者還得配備相當的功力。”

“杏林谷最為重要的便是杏雲林花,而我用盡全力也才修煉到第九層,遲遲慧心不開,我曾經把希望寄托在若虛身上,但是他的體質始終不适于杏雲林花,且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也是更多的把精力用在鑽研醫書,調配草藥之上,我便決心自己再試上一次。”

“那結果如何呢,”白驚羽忍不住問道。

“結果,”老人苦笑一聲,并不直接回答,道,“于是一天晚上,我獨自來到谷外的杏花林深處修煉,修煉到最為緊要的關頭,突然我耳邊傳來一陣越來越大的怪聲,竟然是若虛和那大俠客的聲音,我心頭一震,頓時胸口一陣捶心般的劇痛,一口血從胸口噴出,同時全身的氣息便淩亂起來在我體內橫沖直撞,我忍不住大叫一聲,又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們聽到我的聲音,慌慌張張跑出來,我一見到那大俠客,頓時所有的憤怒都湧上心頭,一掌就向他劈過去。若虛驚叫一聲,連忙擋在他的身前,我被他的舉動氣得頭腦發昏,徑直便要向他們沖過去,哪知恰在這時,我體內的氣息突然一滞,我頓時雙漆跪在地上,昏了過去。”

“我走火入魔了,”老人道,“當時是若虛為了救他的心上人遙遙點了我的環跳穴,但是這就意味着我将終身殘廢,杏雲林花走火入魔時,若不當時馬上疏通內氣,重則将死亡,輕則将永久殘疾。”

白驚羽聽老人這麽說,心中不由感慨,可想而知,當老人得知自己的兒子在關鍵時刻這麽做,

一定是傷透了心,變得心灰意冷。

“我醒來時,若虛跪在我面前哭泣,但是我對他已經絕望了,我回到這裏來,守着我的妻子,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見到任何人,他大概還是有那麽一點愧窘之心,定時會偷偷派人給我送些吃穿所用之物,我明白,但是我無法原諒他。”

老人的聲音細了下來。

白驚羽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說法,“前輩,事情都過去了,你可以原諒雲公子了,哎,他當初也不是有意那麽做的,他是心亂了。”

“哼,心亂了,他可沒心亂,一直戀戀不舍他的那個朋友,聽說,現在還在為着他那個朋友到處奔走,哼,我杏林谷自先人建業以來,從沒有出過像他這樣自甘賤身的孽子。”

老人猛然喝道。

白驚羽見他發怒,便讪讪的低下頭,不敢再為雲若虛辯白。

老人拿起酒壺,仰頭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重重的放在石桌上,道,“我曾經最為遺憾的事就是杏雲林花不能傳下去了,恐将從此于江湖中消失,但是,現在,我不再有這個擔心。”

說吧,雙目炯炯,盯着白驚羽。

白驚羽笑了一聲,道,“前前輩,你此話何意?”

“何意,”老人一笑,“你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但是根骨奇佳,猶如一塊璞玉,正适合杏雲林花。”

啊,白驚羽忙搖頭,“不,不,我不練武功,太辛苦了。”

老人臉一沉,“不練也得練,從明天起,杏雲心法,林花劍法,你都得熟記。”

白驚羽還想拒絕,但是一想起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被人處處追殺,便默許了。

老人道,“你不練是浪費了一塊美玉,說實在的,我很好奇,以你這樣的根骨,竟然沒人看中你,豈不是太奇怪了?”

白驚羽羞愧的低下頭,明明是自己少年時偷懶,不務正業,跟別人有何關系?

老人仰望着明月,落寞道,“雪兒,不久以後我們就會重新相見。”

白驚羽呆呆的望着老人,心中不禁為他這句傷感的話而心起漣漪,心道,他為雲谷主的事傷懷至今,而我又為大哥和玉蓮而傷痛至今,想不到,其實我們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連忙起身推着輪椅,準備把老人送回房間。

老人目光又變得冷冽,一言不發。

突然,老人喝道,“小白,松手。”

這話一落,只見他劍眉一皺,用手緊捂住胸口,喘息道,“看來,我的大限快到了,我等不及你了。”

白驚羽見他突然間變得痛苦不堪,不由手無足措,只是一味的道,“前輩,你還好吧。”

“不好,”老人大叫一聲,突然一把攥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前,道,“背對我跪下。”

白驚羽不由自主跪下。

老人一掌拍在他的後心上道,“收斂心神,意随我走。”

白驚羽心一驚,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內力源源不絕的從老人的手掌上傳過來。

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他又怕又駭,想要掙紮着脫離老人的控制,卻發現老人的掌力像是具有磁性一樣,将自己與他緊緊聯系在一起。

老人再次喝道,“收斂心神,意随我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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