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初陽的金光灑在背靠着手立在窗前的男人上,給他周身踱上了一層金邊,男人一直默默的望着窗外,不吭一聲。

雲若虛臉色蒼白,斜倚在床頭上,只是癡癡的望着那個身影,仿佛忘了時光的流動。

突然,一陣呢劇痛從胸中襲來,他不由皺緊秀眉,□□一聲。

背對着他的男子聞聲霍的轉過身來,快步走到他面前,急切道,“你怎麽樣。”

邊說便将自己的大掌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上,頓時,一股熱力從他的掌心中源源不絕的散向雲若虛的四肢百骸,雲若虛頓覺痛楚頓減。

男子收回掌力,拿起一個玉瓶從中倒出幾粒藥丸,輕輕喂入雲若虛口中,道,“吃了他,你會感受不到疼痛。”

雲若虛定定的注視着他,目光之中充滿了悲傷,迷茫,還有哀怨,終于,他慘笑道,“你終于舍得來看我了,我以為你早已忘了我?”

“怎麽會呢,”男子輕輕将他擁入懷中,柔聲道,“你永遠是我的小若虛,誰也取代不了你。”

“是嗎,”雲若虛喃喃道,“可是這麽多年,我守着這份癡情,等你來看我,但是你卻再也不踏進杏花谷了,是因為你身邊的美人太多,你已經忘了我嗎?”

“別說了,睡吧,”男子柔聲勸慰道。

“我不要睡,”雲若虛突然恐懼起來,現在在藥力的壓制下,他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可是他分明知道留給自己的日子已經不多,他怕自己一睡下去,就在也醒不過來,看不見他最後一面。“我不睡,”他倔強道,“我想要看着你,和你說說話。”

男人的臉上很平靜,看不出一絲傷悲的表情,雲若虛的心又跌沉到冰雪之下,他苦笑一聲,心想,原來我在你的心裏始終是個工具而已,便道,“我終于和你的新歡鬥了一場,的确,他很年輕,年輕就是好啊,想當年,我遇見你的時候,也正年輕。。。。。”

“別說了,”男人握住他的手,顫聲道。

雲若虛的心一顫,頓時,許多的情感驟上心頭,那些沉澱多年的守望與無奈瞬間全部爆發出來,眼淚也如同晶瑩的珠子一樣一顆顆的滾落在胸前,“為什麽不許說,我等了你這麽多年,甘心為你做了這麽多事,而你仍然不見回來,為什麽,難道真的因為我已經老了,你得到過了,你便再也不願意看我一眼。”

男人猛一擡頭,目中神色複雜,輕柔的撫着他那慘白的面頰 ,道,“哪裏有這樣的事,你知道的,你父親因為我們之間的事而惱火,我不願意再讓你為難。”

“是,你不願意為難我,卻在外面找了一個又一個,”雲若虛突然笑得古怪,“你以為我不知道。”

“若虛”,男子嘆息道,“那你讓我如何,你對着你父親發誓永不出谷,而我不可能在這裏永遠守着你,讓你陪着我出去,你又不願意,因為你是杏花谷谷主,你還有很多事要替你父親做,你如此痛苦,我又豈能給你痛上加痛。”

“借口,統統是借口,”雲若虛登時變得激動萬分,“那個白定安你是多麽關心他,為什麽你的關心卻不分給我一羹,是,是我不對,因為,我不甘心,我偏要救白驚羽,我就要與你對着幹,我給他下了鐵血丹心,只要他出去,他就會找白定安報仇,他們兩人無論誰死誰生,最後只要白驚羽使出杏雲林花,白定安就有可能被傳染鐵血丹心,最後,他們都有可能,

有可能死在鐵血丹心之下,我就是這麽狹窄,要利用白驚羽殺了白定安,”重重喘了一口氣,不顧男人臉色,雲若虛又繼續道,“不錯,我就是這樣讨厭白定安,我就想看看如果白定安一直對白驚羽無法下手,你會怎樣對待你的小心肝,呵呵,只可惜老天無眼,竟然讓白驚羽死在外人手上。”

“什麽,你原來是這麽想的,”男子聞聲大恸,忍不住失聲道,“其實,所有的事情,不是你所想像中的那樣的。”

雲若虛一口氣把積聚心頭多年的怨恨發洩出來,便覺得心頭順暢些,聞聲道,“是什麽,現在對我來說都不太重要了,我不後悔以前的一切,心甘情願幫着你,只因為我愛你,哪怕自己會身敗名裂,哪怕父親為此遷怒于我,但是你卻臨陣退縮了,不,你不是臨陣退縮,你是喜新厭舊,你厭倦了我,我卻還對你戀戀不舍,現在我終于可以抛下這個包裹,我終于可以無牽去挂的去了,如果你心裏還在意我,就記的帶着你的新歡去我墳頭燒燒香,看看我。”

說着,渾身禁不住打起抖來,一陣一陣的刺痛傳過來,雲若虛痛不可言,面容頓時變得扭曲。

“不要再說了,”男子柔聲細語道,然後慢慢将自己的內力一絲絲度入到他的體內。

雲若虛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靜靜的注視着他,混亂的神色漸漸變得平靜,漠然。

突然,他拉住了男子的手,道,“你會走嗎?”

“不會,”男子溫柔的撫着他的面龐,道,“我會陪着你。”

雲若虛的眸子頓時變得水汪汪,裏面湧着一團水霧,他定定的望着男子,輕聲道,“剛才,你是不是生氣了?”

“怎麽會呢?”男子柔聲道,“我永遠也不會為你生氣,因為我欠你太多。”

雲若虛身子不禁一抖,欠我太多,那麽,你原來只是對我太過愧窘,我還以為你。。。。

怔了半晌,他才道,“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找白定安報仇嗎?”

男子看着他,聲音堅定而又平緩,“不會。”

“為什麽?”雲若虛心中僅存的一絲希翼破裂了,想不到他連一個善意的謊言都不願意為自己編織,心中頓時痛的喘不過氣來,只求速死。

男子笑了一下,道,“因為你與他是不同的。”

“不同?”雲若虛凄然淚下,“是,我是被你玩厭了的,而他,你還沒有品嘗到,你,你,好狠。”

男子的大手撫上他的面龐,柔聲道,“讓我告訴你,你為何與他不同?”

說罷,俯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語數聲,然後道,“你明白了嗎?”

雲若虛的雙眸驟然睜大,閃過一絲亮光,頃刻間,便又變得暗無色彩,仰望着男子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心中悵然若失。

“那你說,你現在還愛我嗎?”他喃喃道。

男子笑望着他,點點頭,将他的雙手攏入自己的懷中。

“我好冷,”雲若虛打着哆嗦,“能給我一分你的溫度嗎?”

男子聞聲面色一變,暗道,怎麽可能變成這樣?連忙将他擁入懷中,再次将自己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到他身子裏。

“沒有用的,”雲若虛道,“當時面對白定安,我只一心求死,想看你到底在乎誰,所以無心避開他那一招,能捱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你不要再白耗力氣了。”

“不,”男子猛然喝道,內力又是排山倒海竄入,內氣在奇經八脈間游走,所過之處,蝕骨

的劇痛便又漸漸隐去,身子便又變得溫暖起來。

“若虛,”男子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我不想離開你,大哥,”雲若虛泣道。

可是太晚了。

男子忍不住緊摟着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大浪,是我自以為是,是我到處留情,是我以自己的大業為重,我以為,我離開了誰都一樣潇灑,但是,。。。。

當他看到雲若虛蜷在自己懷裏,乞求着他的一份體溫時,他才如夢初醒,眼前這個人再也不能為他自己妙手回春,而他一直還錯覺着以為眼前這人就是當初那個癡癡的少年,無論遭受過多重的傷多劇烈的毒,都能化解,所以一直平淡處之,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錯了,看錯了。

在江湖上潇灑走着,他以一顆從不為任何人所動的多情之心,笑看着紛紛墜入自己為他們編織的情網之中的美人們而淡然處之,從不動容,而現在他終于有點感覺了,這個人-----那個一直對自己無怨無悔的雲若虛終于要離開自己,不知為什麽心中就一陣絞痛,仿佛五髒六腑都要被粉碎一般。

“對不起,”男子喃喃道,“是我負了你。”

雲若虛揚起自己的眸子,費力的伸出自己的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摸上男人的面龐,摸過他所熟悉的眼睛,眉毛,鼻梁,嘴唇,他仔細的打量着男人的容貌,臉上現出一絲溫柔的微笑,

“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惜,我卻已經老了,再,再也不能陪你了,但願我來生裏再也不會遇見你。。。。。。”

笑容凝滞了,聲音淡了下去,眼眸也慢慢閉上,最終,那雙慘白的手從男人身上滑落。

男人身子沒有動,只低下頭呆呆的望着懷裏的人,他表情仍是那般柔美,靜靜地,好像一直以來他就在自己的懷裏沉睡着,兩顆又圓又大的淚珠終于滾落在雲若虛的衣裳之上。

突然,有人沖了進來大聲道,“主人,吳悟想要沖進來,屬下已經派人把他擋在外面了。”

“讓他進來,”男子道。

那人領命而去。

頃刻,一人如風一般沖了進來,正是吳悟,他一見男子,便喝道,“谷主怎麽樣,你為什麽禁止我們前來探望谷主?”

男人低垂着頭一動不動,吳悟一見,便猛地沖到床前,一見此景,不由大哭起來,痛不欲生,猛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恨聲哭道,“都是你這渾人,害死了谷主,你這個僞君子,是你殺死了谷主。”

男人緩緩擡起頭來 ,眸子裏面一道寒光射出,“你就是吳悟?”

“不錯,”吳悟愕然的的盯着他的面龐,不可置信道,“是你?”

“不錯,是我,”男子道,“谷主已經歸天了,你是否願意跟去。”

聲音冷酷無比。

吳悟的心一酸,道,“我去了又有何用,他的心不在我這裏。”

男子冷冷道,“念在你對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給你一個與谷主合葬的機會,你願不願意陪着他下黃泉。”

吳悟呆呆的望着他,猛然領會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不由心中大駭,雖然他深愛雲若虛,但是他還年輕,就這麽輕易的把自己的生命交了出去,他心底并不願意。

于是,他擦拭了淚水,冷斥道,“你害了他,為什麽不是你去,而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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