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男子佶的一下笑出了聲,陰測測道,“因為我并不愛他,而你,卻自诩對他情深意重。”

吳悟被他的笑聲攪得心裏發毛,不由大起膽子道,“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成全你對他的心意啊,在人間,他不愛你,不如你就追到陰間伴着他,這樣,他就不會寂寞。”

男子聲音越加陰冷。

吳悟不由打了一個寒噤,突然轉身就向門外掠去。

男子身子仍然沒有動,聲音卻傳到了外面,“給我殺了他。”

頓時外面傳來兵刃相擊之聲,片刻之後,一聲慘叫傳來,随即沒了聲響。

一個紫衣男子大步邁了進來,沉聲道 ,“主人,吳悟已殁。”

“你們做得好,”男子聲音句句寒冷入骨,“将他的屍體扔到深林裏喂野獸。”

紫衣男子應了一聲,出門而去。

男子望望懷裏的雲若虛,那個人還是那麽美,現在在他懷裏靜的像一朵開在塵世的最美麗的杏花,淡淡的,幽幽的,發出陣陣若有若無的芳香。

你只能是我的,他在心裏狂叫着,忍不住低下頭在雲若虛的唇上印上自己最後的一吻,随後他站起身來,雙手将雲若虛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裏,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主人,”外面的紫衣人一見他便下跪施禮。

“不要跟着我,”男子淡淡道,随即,他便一步一步向谷裏的杏花林深處走去,在那裏,有着他為雲若虛準備好的歸宿。

山林的煙霭緩緩飄起,漸漸的模糊了杏林外所有人的眼睛。

男子腳步放得很輕很輕,仿佛怕敲醒了懷裏人的美夢,杏樹一株一株的向身後移去,他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那年春天,草長莺飛,桃花綻放,杏花如雪。

他牽着一個佳人随意在春日裏走動着,不時妙語出口,逗得佳人格格嬌笑不已。

突然,他的視線被牽引住了,雲團錦簇的杏林下,站着一個白衣美人,他呆呆的立在那裏,不時向前探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麽,那雪白的杏花簌簌的飄落在他雪白的衣裳之上,他卻不以為然,偶爾用手輕輕一拂,便又垂下,片刻間杏花又吹落了他一身。

他不由之主舍下身邊的美人,鬼使神差的向着杏樹下的美人走去,恰好,那美人一擡頭,那嬌顏便直直的撞進了他的眸子裏。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誰家俊傑,足風流。

男人拿起锸,奮力的鏟滿土,又緩緩傾覆在那口金絲楠木棺椁上,一锸又一锸,黃土如洪流一般滾滾而下,當最終它被黃土湮滅時,男人用力往地上一插锸,長嘯一聲,聲震谷林。

默默的站在這座新墳前,看着墓碑上的墓志銘,男人心如刀割。

就那樣默立在林間,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空白,只有那熟悉的面容時不時浮現在面前。

日影西移,暮色漸起,一個矮小的身影在林間縱躍,終于躍到了雲若虛的墳前。

“你是什麽人?師兄是杏花谷的人,你憑什麽要自作主張?”雲無言恨恨道。

杏林裏一片昏暗,那男子沒有理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主人,”一個紫衣男子飛快掠來,道,“屬下疏忽,讓這孩子進了杏林。”

男人猛然一醒,看着紫衣人,道,“我們該走了。”雲無言憤怒吼道,“你們憑什麽就想離開,你們在這裏禁锢了我們,又白吃白喝,還搶了師兄的遺體,不許走。”

男子不理他,與那紫衣人衣袂飄飄,在林間穿行。

紫衣人小心翼翼道,“主人,雲若虛已經離世,依屬下之見,這杏花谷也沒有保存的意義了,不如就讓屬下一把火燒了吧。”

男人一愣,随即道,“放肆,誰讓你這麽想的。”

紫衣人見他動怒,慌忙道,“主人恕罪,小的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男人忽覺一陣頭暈,不由回轉身,遙望杏林深處,悵然道,“我們也該回去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們。”

紫衣人忙順着道,“主人說的極是。”

心裏卻對主人極為佩服,即使是失去了曾經深愛過的人,主人仍能知輕重。

主人走了兩步,忽然道,“你可知道,那白定安傷勢如何?”

紫衣人道,“有秤先生在他身旁護着,自然性命無憂。”

。。。。。。

“你說什麽,雲若虛真的死了?”白定安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不錯,”秤先生道,“怎麽,你不相信你的金玉俱焚?”

白定安淡淡一笑,“不,我只是覺得他的功力畢竟遠遠高于我,我擔心無法對他構成致命的傷害,況且他可是天下聞名的神醫啊。”

“神醫也是人啊,”秤先生手上端着一碗如墨一般的藥草汁,送到白定安面前,道,“把這喝下。”

白定安呆呆看着藥碗片刻,才怔怔的端起一飲而盡。

原來,他想起了白驚羽喝藥時的苦樣,心中又是一痛。

“好了,告訴你兩個消息,”秤先生道。

白定安往自己身上卷了卷被子,漠不經心道,“請說。”

“你似乎很不在意呢,看來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了,”秤先生冷冷道。

白定安低頭略作沉思狀,片刻後,才笑道,“好,我很在意,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這個态度還不錯,”秤先生低下頭在他唇上一啄後,便又迅速退後,道,“尊主讓我告訴你,雖然你私自殺了賬先生,但是他并不生氣,現在賬先生之位空缺,如果你想獲得這個職位,就得通過一道考驗,方能服衆。”

白定安心弦一緊,暗道,這個尊主居然大度,殺了他的情人,他都不怨我,莫非是故意穩住我,然後再來個借手殺人。

便道,“你且說說,他的那個考驗是什麽?”

秤先生眉頭一皺,“很難,不知你願不願意接。”

“說吧,”把定安道,“反正我什麽事都做過了,害怕什麽?”

秤先生凝視着他,一字一句道,“璎珞山深處隐藏着一位世外高人,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白定安道,“你說的是劍神衛昭容嗎?”

“不錯,衛昭容已經隐退江湖,封劍多年,,但是他的劍依然鋒利,秤先生道,“”尊主讓你到璎珞山找到他的隐居之處,殺了他。”

白定安以手托腮,沉吟道,“當今武林,有能力與衛昭容一戰的人絕不包括我。”

目中不由得浮起了淡淡的愁雲。

“的确,”秤先生道,“衛昭容年輕時,一劍見血,十步殺人,恐怕連曾經的武林盟主楚懷玉都不是他的對手,武功之高,至今已成為武林成為江湖中人的傳說,你有把握嗎?”

白定安沉吟不語。

秤先生反剪着雙手在他面前踱來踱去。

這件事對白定安來說,的确是個難題,天下能制服衛昭容的人,似乎還沒出世,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何況心軟的白定安,秤先生很是懷疑,如果白定安獨自一人去璎珞山,會不會與對方交談幾句,就被對方的言談氣質所折服,幹脆無功而返。

秤先生慢慢思索着,良久道,“如果,你沒有把握,就辭了吧,這事也不急于一時。”

白定安聞言,不由凝望着他,忽地一笑,道,“我是不是聽錯了,你竟然勸我不要殺人,難道你忘了我是你的下屬,只能替你去殺人。”

秤先生怔了一怔,他的眼睛突然暗淡下來,因為面上帶着黃銅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避過白定安的視線,道,“不錯,我應該令你去執行殺人的任務,但是這次,比較特殊,只是尊主給你的一道試題,你不願意,沒有人強迫你。”

“是嗎,”白定安道,“如果我拒絕,尊主真的不會對我有意見嗎?”

“應該如此,”秤先生謹慎道。

“如果是這樣,那尊主就是看錯了人,”白定安淡淡道,“一個人走眼看錯了人,而這人又不能替他帶來利益,你說,他會怎麽做?”

“你?”秤先生猛然道。

“你還記得曌月山莊嗎?當初你借着暗殺楚懷玉的機會趁機除掉了你幾個搖擺不定毫無用處的手下,這件事你忘了嗎?”

秤先生緩緩坐在他的床畔,點頭道,“不錯,我差點忘記了。”

白定安苦笑道,“所以這次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接下,因為我不能成為尊主眼裏的廢物啊。”

“但是,”秤先生的心一提,語氣之中不知不覺透出連他也沒發現的擔憂,“刺殺衛昭容,這個任務兇多吉少,恐怕沒有任何人願意接這個任務,尊主心裏也明白,他并不會責怪你。”

哎,白定安看了他一眼,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茗,輕輕品嘗了一口,才道,“先生,你今天給我的感覺太奇怪了,難道你不該是扳着臉說,白定安,你必須完成,因為你是秤先生,職責所在,但是你為何接二連三的替我找理由讓我拒絕呢。”

秤先生默然無語,驀地騰地起身,道,“你不要來挑戰我的心理。”

白定安斜睨他一眼,慵懶道,“莫非,你這個人對我産生了好感,或者對我産生了感情,所以才怕我出事,怕我離開你。”

“可是,我明明記得你一再教訓我人應該冷血無情,你千萬不要對我有了感情啊。”

“你,”秤先生心中恨意頓生,怒道,“你自得什麽,我不過是在考慮當初你提出的合作,如果你一不小心就死在了衛昭容的劍下,那我又何必費心考慮你的這個問題。”

白定安聞言,心中一動,表面卻是一副随意的樣子,他笑道,“原來我在你的心裏還是有一點地位的,你還是會考慮我的建議,我還以為你心裏喜歡我呢,看來不是這樣的。”

秤先生低下頭,在他耳邊惡狠狠的說了一句,“白定安,其實,我只是比較喜歡你的身體而已,只是喜歡上你的那種感覺,很爽,另外的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白定安仍然笑着,“哦,原來是這樣,那就請先生不要就尊主的事來勸定安了。”

秤先生定定的看着他,眼神變得發雜,白定安可以想象那副面具下的表情一定是尴尬不已,或者有點憤怒,心中不由大快,笑道,“看着我幹什麽,我現在傷勢未好,還不能替你出去辦事,你要等等了,先生。”

秤先生轉身拂袖而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