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屋外的笛聲終于消失了,白定安長長松了一口氣。
可惡的秤先生,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前來打攪我的好興致。
他卻不知道吹笛的人在月色下那留戀的目光。
次日,與莫天行辭別後,白定安翻身騎上自己的寶馬,從街上揚鞭慢行,目光一掃,發現一個人站在路邊,東張西望,單薄的身子在晨風之中瑟瑟發抖。
他定睛一瞧,正是那日自己誤會的啞巴,不由啞然失笑,忙催馬停在他的身邊,見他衣裳褴褛,不由起了同情之心,又從懷裏拿出幾錠銀子,柔聲道,“天冷了,拿這個去買些寒衣過冬吧。”
啞巴茫然的瞧着他,連忙擺手,那意思是不要。
白定安心道,這孩子還有幾分骨氣,便拉過他的手,将銀子強自塞入他的手心,笑道,“聽我的話,不要凍着了。”
他突然覺得心情好起來,眼前的啞巴又醜又髒,但是他仿佛不知道,他瞧着啞巴,越看越覺得仿佛白驚羽就在自己的眼前。
幻像,猛然頭腦裏出現一個聲音,他不是,小弟已經湮滅在望江村裏的大火中了。
頓時一醒,心智又是一片清明,但是這個啞巴的身材無論遠看近看都與小弟極其相像,他孤苦無依,若是此次我能順利的完成任務,是不是應該将他留在我的身邊呢?
心裏這麽想着,他便做出了行動,他對着啞巴柔聲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我就帶你走 ,怎麽樣?”
啞巴眨着那雙渾濁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最後用力的狠狠點頭。
白定安給了他一個笑容,一揚鞭,健馬絕塵而去。
啞巴一直呆呆的望着他遠去的方向,當他的人影消失不見時,他還是癡癡的望着。
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啞巴猶然未覺,仍是就那樣傻傻的站着。
一個身子矯健的乞丐穿過人群,找到了啞巴,将他拉到了小巷裏的一個昏暗的角落。
“啞哥哥,你怎麽了”臉龐航髒的乞丐小心翼翼的問着。
“我,我又看到他了”,啞巴失聲大哭。
乞丐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生氣道,“又是那個白定安,是不是?”
“是呀,天月,他看到我對我好溫柔,就像是以前的大哥,”啞巴喃喃道。
原來這兩人正是白驚羽與谷天月。
自從望江村毀于一旦之後,他們便決定上璎珞山找到谷天月的師傅,基于上次被追殺的教訓,林初月給他二人易了容,于是兩人便扮成兩個小乞丐上路了。
一路走,一路佯裝乞讨,竟也沒有被外人看破行藏。
“你不要說他了,”谷天月緊緊握住他的雙手,逼視着他,怒道,“你忘了望江村是怎麽毀的嗎?你忘了林大夫是怎麽走的,忘了從璎珞山來接我們的風簡和張鐵口嗎?”
“不,不要這樣看着我,天月,”白驚羽聲音變得冷漠起來,“我不會忘記,我,我會找他報仇的。”
“這就對了,”谷天月道,啞哥哥,“你就是心太軟,他對你溫柔一點,你就被他軟化了,但是就是這溫柔,害了你,對不對?”
“對,就是因為他對我太過溫柔,我就意味他真的會像年少時答應我的那樣一直保護着我,讓我自由自在的潇灑生活,所有我永遠是那麽相信他,結果。。。。。”白驚羽雙手掩面,再也說不下去,又嗚嗚抽泣起來。
“不許為他而哭,”谷天月又怒了,掰開他的雙手。
“我,我只為自己有眼無珠而悲傷,”白驚羽無力的解釋道。
谷天月恨恨道,“啞哥哥,你不用為自己傷心,以前我說過我要幫你讨回你的一切,但是現在他是我們共同的仇人,我要和你一道要向他血債血償,才能報答林叔叔的救命之恩。”
“林樓主,”白驚羽身子一顫,谷天月說的不錯,林青碧對他恩重如山,如果不是他将鐵血丹青過到他的體內,死去的将是他----白驚羽。
“不要忘了,江叔叔的幾位兄弟也是被他派來的人殺害的,”見他為白定安落淚,谷天月無緣無故心中特別不舒服,因此故意再用血淋淋的事情提醒他。
“不要說了,”白驚羽道,“天月,都是我不對,大哥所做的事我都記在心上,我不會忘記的。”
是呀 ,他怎麽會忘記,他還記得林青碧生前對他所說的話,希望你能幫助天月。
是的,這是他與林青碧生前的秘密約定,林青碧支開了谷天月,偷偷的告訴了自己,這說明什麽呢,這說明他對自己的信任,自己子只要還活在這世上一天,這個信任就會像一副擔子深深的壓在他的心頭,直到卸下的那一天。
自己怎能為了大哥的兄弟之情,将那些重如山的恩人全部抛之腦後呢?
白驚羽将頭深深的埋入自己的雙臂之間,痛苦不已。
就在這時,谷天月身子一動,将唇湊在白驚羽耳邊噓了一聲,低低道,“有人來了,小心。”
白驚羽聞言,忙将雙臂放在胸前,臉上一副驚恐的樣子,全身縮在一起不停的發抖着。
谷天月則拿起一個污髒的饅頭狼吞虎咽。
一雙華麗的靴子停留在兩人面前。
兩人一擡頭,便見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立在他們面前。
男人目光鋒利如刃,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着,随後男人蹲下身,伸手揪起白驚羽,厲聲道,“剛才那位公子給了你什麽。”
白驚羽被他吓得魂飛魄散,咿咿呀呀不停的搖頭。
“不,他是啞巴,什麽也不知道,”谷天月大急,慌忙站起來急切的解釋着,
秤先生伸手一把推開谷天月,谷天月打了個趔趄,身子晃了半天才穩住,他暗中緊握雙拳,要是這人對白驚羽有什麽不軌行為,他将投出自己手中的飛镖,就像當初在望江村外暗殺那幾位尋找白驚羽下落的人一樣殺了他。
秤先生将另一只手伸進白驚羽的懷裏,從中掏出一只髒兮兮的帕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白驚羽,然後将帕子一抖,頓時嘩啦啦的從上面掉下幾錠銀子,在地上打着滾,然後一動不動。
“大爺,你如果想要就拿去好了,”谷天月可憐兮兮的上前乞求道,“這是那位公子給的全部了,再也沒有別的了,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放過,”秤先生冷哼一聲,尋思白定安在這啞巴面前站了許久,不僅僅是同情心在作祟吧,城裏這麽多乞丐,不見他對別人留意,唯見對這個啞巴上心,并且兩次了,因此懷疑這啞巴與白驚羽可能有某種關系。
于是,他便喝道,“他對你說了什麽話?”
“沒有,沒有,”白驚羽張皇失措,用力的搖着頭。
“還不回答,”秤先生的手一下子掐在白驚羽的脖子上,谷天月一見,心中大急,忙上前下跪道,“大爺,我們不知道啊,大概是那位公子見我們可憐,發了善心,打發我們一些過冬的銀子,如果你喜歡,你全部拿去好了,求你饒了我們兩個吧。”
他因為心痛白驚羽,竟然不知不覺帶語帶哽咽之聲。
“說,他給你說了什麽,”秤先生對白驚羽厲聲道。
白驚羽連忙對着谷天月舞手勢。
谷天月慌忙道,“我哥哥說,那位公子說讓我們在這裏等着他,快則一個月,慢着三個月,到時他帶我們走。”
将飛刀暗中攏在袖中,心想要是他再不離開,繼續折磨啞哥哥,便也不能忍了。
哪知秤先生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顫動了一下,便不自覺的松開了禁锢着白驚羽的手,神色頓時變得失落,轉過身緩緩向巷子外面走去。
你竟然讓乞丐等你,也不願意讓我等你,白定安,你果然絕情。
谷天月上前一把抱住啞哥哥,低聲道,“他弄痛你了麽?”
“沒事,”白驚羽不停的大口吸氣,柔聲道,“天月,你剛才表現的很好,我們一路上絕不能讓任何人覺察出我們的身份,才能順利的到璎珞山去。”
“剛才,我真想出手殺了他,要不是你不斷的對我使眼色,我恐怕就忍不住了,啞哥哥,你那副樣子真的是把我吓壞了。”谷天月拍着心口,自己給自己壓驚。
谷天月的體溫一陣一陣的傳到白驚羽身上,讓他感到暖暖的,他慢慢汲取着,心裏也變得溫熱起來。
忍不住懶洋洋的閉上雙眼,道,“天月,你的懷裏好溫暖。”
“是啊,啞哥哥,你如果怕冷,就天天往我懷裏轉,好不好?”
“好,”白驚羽道,“不知道我們還要走多久才到璎珞山。”
“會很快的,因為白定安又支援了我們盤纏,”谷天月笑道。
說着,把白驚羽摟得更緊了。
。。。。。。。。。。。
秤先生本來已經遠離了那條巷子,不知怎麽的,一種不安的感覺久久揮之不去,但是又說不出确切的原因,于是,他毫不猶豫的悄悄潛回那條小巷,見那兩個乞丐還縮在那裏,啞巴窩在另一個乞丐懷裏,似乎睡着了。
他的慢慢放下心頭的石頭來,看來确實是兩個普通的乞丐,而且看樣子彼此交情還不錯嘛。
只是究竟為何白定安能看上這個普通的乞丐,難道他有特殊之處,算了,不再揣測了,也許只是他白大公子偶然善心發作了。
走着走着,面前出現一個紫衣人。
秤先生站定,冷冷的注視着他,道,“尊主又有什麽事?”
紫衣人面無表情道,“秤先生,尊主說,你違令了,要你馬上返回?”
“我到處走走都不行嗎?”
“可以,但是不要一直跟在白定安身後,更不要進璎珞山 。”
“我什麽時候說要去璎珞山了?”秤先生愠道。
紫衣人道,“這次任務,白定安只能憑他自己,任何人不得相助于他,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