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麽樣的世界
季小冬咧咧嘴,對她爹的酒後真言表示贊同。
你家要是個兒子就好了,是個兒子八成要按輩分排,名字不叫季小冬。
我也不會穿到這鬼地方,還在當着我的科研大佬為人類發展(?)做貢獻。
王榮花把季海明扶到炕上之後,轉過頭來“安撫”季小冬。
“你爹不是嫌棄你,我們想要個兒子都是為你好,怕你将來受欺負。你看,要不是你大伯母的那倆兄弟上咱家來,給你大伯母撐腰,現在你大伯母說不定就讓你大伯給休了……”
季小冬:……
王榮花的理論聽的季小冬牙疼,忍不住問道:“我大伯母離婚拿錢走人,去鎮上或者南下,打個工做個活不比這強!”
“那哪裏能有什麽好活計!”王榮花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季小冬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膽大包天”的想法,她可不希望女兒走上歪路,趕緊繃起臉來嚴肅的說:“沒有男人跟着,能做什麽活計!你在哪裏聽來的這些話,這都不是正經女的該做的!”
季小冬一時覺得雞同鴨講,興趣缺缺,頓時沒了母女“促膝談心”的興致,站起身來準備回屋。
臨進屋時她實在忍不住,又回過頭來跟王榮花說:“媽,技術的進步和生産力的發展會逐漸消弭男女體力上的差異。”
王榮花:“啊?”
她前面的都聽不懂,只聽懂了個男女體力差異。不由點頭道:“對啊,壯勞力跟婦女當然不一樣,壯勞力割麥子一天能割一畝,婦女才能割7分地。”
季小冬一口老血噴出來,她骨子裏的“擰”和認死理的勁兒又冒了出來,屋也不回了,非要跟王榮花好好掰扯掰扯。
搬個小凳子坐到桌子前,對王榮花說:“媽,要是婦女開個收割機,一天至少能割20畝地。”
王榮花被季小冬反駁的啞口無言,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為了維護自己母親的“權威”,她争辯道:“說不定壯勞力開,一天能割40畝。”
“媽這話你自己信不?”季小冬說:“機器的性能是固定的,誰開都一樣。所以我說,随着機械化的大規模應用,男女體力差異對生産和社會造成的影響會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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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王榮花終于想起來怎麽反駁:“咱國家才多少機器,主要不還是得靠人!”
“哈哈。媽。”季小冬笑道:“你有沒有發現現在機器已經比前兩年多了。咱這家家戶戶條件是不是比以前好了。再過十年,機器都滿地跑了。要是生兒子為了幹活,十年之後兒子還長不成人呢。”
“有更快更方便的路,為什麽非要放着不走,去走那些坑坑窪窪的老路呢?”
王榮花被季小冬的“歪理”說的暈頭轉向,她覺得季小冬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可是,祖祖輩輩幾千年傳下來的“生兒子”的觀念,怎麽就不對了呢?
“媽,生兒子到底為了啥你真知道麽?”季小冬說:“可千萬別說為了給我多個幫忙的,不讓我幫忙就燒高香了。”
遮羞布被掀開,王榮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想了一會兒,對季小冬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沒有兒子,老了怎麽辦。”
“媽,你這是沒話了啊。”季小冬笑着對她媽說:“不說遠處,只看咱村裏。村頭蔡家讓他爹娘住外面漏雨漏風的趴趴屋,他娘天天上門罵不養老。村尾王家,老太太怕挨打天天躲着她兒子走。我大伯母家倆兄弟,沒一個想養老娘。就是咱家,我記得我姥姥沒的時候,也是你忙前忙後出錢出力。”
“我覺得吧。養閨女也一樣防老,養兒不孝順的也多。”季小冬最後總結發言:“這看的是人性教養,跟性別沒關系。”
王榮花被徹底說蒙了。她以前也覺得有很多不對,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大家都跟她說,那是對的,我們祖祖輩輩都是那麽過來的。
可現在,當她已經逐漸認同了這套規則之後,自己的女兒說:不對!這是不對的!
她也想像從前的“長者”們對她說的那樣,把從長輩那裏聽來的祖祖輩輩的“規矩”告訴自己的女兒。可是自己的女兒竟然一一給她駁了回來,駁的她啞口無言。
是自己的女兒特別能說會道,還是自己從前的長輩們特別端肅傳統?如果讓自己女兒碰上從前的老人兒,争辯起來誰會贏?誰說的對?
王榮花正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季小冬又從簾子裏探出頭.
“媽,咱家豆子種下了嗎,種黃瓜的那塊菜地今年一定要換成茄子!這都是科學,絕對比壯勞力讓地裏莊稼長的多!”
王榮花……知道了!
她也知道了,不是自己不如從前的長輩們端正嚴肅,而是自己這閨女特別的能說會道。
村裏的老人們活這麽大歲數不容易,還是別讓自己閨女遇上了,萬一氣出個好歹來。
季小冬此後幾個星期,一直到開學前,天天頂着大太陽出去,泡在自家地裏。
季海明和王榮花對全部種上豆子,心存猶疑。地裏的莊稼,天大的事情,哪裏能憑小孩子說說就全部改了的。不過因為季小冬“全區第一名”的光環加持,夫妻倆還是決定先拿出幾分地來試一試。
對于菜地裏的黃瓜全換成茄子,季海明倒是沒有二話。
這幾年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地裏的黃瓜越長越差,第一年種的時候又直又大,綠油油脆生生的,第二年瓜就有點小。他以為是照看的不經心,結果第三年瓜更小了,彎彎扭扭,看起來一副生長不良的樣子。
季小冬說叫什麽“連作障礙”,他也聽不懂。反正黃瓜長的不好,換換樣也行。
“爹。茄子也不能常年種。”季小冬一邊幫忙從地裏把瓜秧子拉出來,一邊給季海明上課:“你種兩年茄子,再換換樣,換成黃瓜。”
“我哪有那閑工夫折騰。”季海明不認同季小冬的說法:“老輩兒裏誰種個地這麽麻煩。”
說着他又像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對季小冬說:“農業大學,你說學農業還用上大學?!咱村裏的人誰不會種地,讓大學生過來跟我學吧!”
季小冬:……
愚昧!無知!侮辱我專業!我要用數據打他臉!
從前一畝地畝産才多少斤,現在畝産多山斤!從前養活多少人,現在養活多少人,從前有個水災旱災餓殍千裏災民遍地,現在抗災防風險能力有多強!從前你一輩子能不能見到魚肉蛋奶,現在魚肉蛋奶的消耗量是多少?!
新品種是怎麽選育的!新技術是怎麽慢慢發現推廣的!現在袁老爺子兩系法雜交水稻都快育出來了……
不對!季小冬一個激靈,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這是穿書!不是重生!
卧槽這書裏的科研線是怎麽設定的?!科研大佬季小冬終于在穿書半年之後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十分、及其嚴重的問題:這本書裏有沒有設定他們農科專業的巨佬袁老爺子!
一本書的設定會有那麽細致嗎?
季小冬忽然恐懼起來,她想起來了曾經看過的一個世界觀設定,在這種小說書裏,所有的人都是某種力量的實驗品,在小說作者“造物主”設定的世界裏,每個人都跟主世界一樣生活,以為自己都是活生生的存在,但是在作者筆力沒有涉及的部分,其實都是一片空白……
還有自己帶的那個莫名其妙的系統。
“冬冬!冬冬!”季海明看到季小冬臉色發白,身子也有點搖搖欲墜。
“哦,我。”季小冬勉力擠出一個笑:“我有點中暑。”
“快到陰涼底下寫着吧。今天日頭是有點大。”
季小冬沒有回屋,找了個背陰的地方,從菜地到這邊,短短的幾步路,她腦子裏已經想了小白鼠、兔子、棉鈴蟲、□□虱、細菌、真菌、蛋白質、基因片段等等等等,包括實驗組和對造組無數種可怕、恐怖、驚悚、扭曲的死亡方式……
走到陰涼處,被涼風一吹,竟然直接打了個冷顫。
自己吓自己,快把自己吓死的“科研小白鼠”季小冬,穿書大半年來,第一次主動“呼叫”系統。
“親愛的宿主你好。”
系統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
可季小冬聽着,怎麽那麽的讓人毛骨悚然。
“這是個什麽世界?我們是實驗品嗎?”
“嘀嗒——嘀嗒——嘀嗒——”
系統竟然卡殼了。
果然!季小冬越想越覺得自己問到了點子上!不然系統怎麽還能卡殼。
會不會下一秒就把我人道抹殺!
她越想越害怕。原來的季小冬哪裏去了?為什麽會被我占了“肉身”,為什麽原來的季小冬會毫無科學依據的“倒黴”?難道她本身就綁定了系統,只是被抹殺了?
“叮!”
系統突然蹦出一個聲音,驚的季小冬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才把一聲尖叫堵在嗓子眼。
“系統智能程度較低,請宿主自行研閱。”
季小冬發現,“金手指”的書架上,又多出來一本書一樣的東西。
她控制着意識深處的凝聚光點,聚起來又散掉,聚起來又散掉。終于狠狠心,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