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公寓,張景松将客房指給簡陽。那本是他的書房,因為要住人,不得已把中央的繪圖桌推至窗邊,臨時加了張單人床,原先照着桌面的搖籃吊燈懸在床頂上,顯得怪異。

少年放下背包,收拾行李,張景松悄悄把門帶上,脫掉黏膩的襯衣,走進浴室,正在沖涼,隔着水聲聽見有人敲門。

“張叔,我想上廁所。”

反正都是性別男,張景松讓他進來。

浴室窄小,馬桶緊挨着淋浴間,浴簾靠牆沿的挂鈎松脫,合不攏,簡陽透過縫隙,不經意地瞥見男人濕漉漉的精壯肉體,豐沛的水流順着肌肉間的溝壑往下淌,像瀑布覆蓋在山體之上,男人雙腿叉開,股間一大團陰影随着動作晃蕩。簡陽只瞟了一眼,感到不太禮貌,收回目光,走到馬桶前,拉開褲鏈,手扶着雞巴,卻沒了尿意,滿腦子都是男人腿間的那片陰影,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還是什麽,受到牽引似的回過頭。

很久沒有動靜,張景松以為少年已經離開,抹去臉上的水珠,向外打量。淋浴間旁挂着一面等身的穿衣鏡,正對馬桶,天氣悶熱,水溫開得很低,鏡面只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兩人的目光在虛像中相遇。

張景松發現對方在窺視他,壓低眉頭。

亂瞄什麽?古古怪怪。

簡陽被逮到現行,來不及解釋,男人瞪了他一眼,伸手扯緊浴簾,将他們完全隔開。

簡陽心裏砰砰直跳,大概是緊張的,雞巴握在手中,居然微微勃起,這下徹底尿不出來,掩人耳目沖了個水,逃離現場。

洗完澡劉以亨打來電話,已經到家,正在準備晚餐,叫他搭把手。他們住在同個小區,隔棟樓而已,張景松帶上簡陽過去。門沒鎖,虛掩着,他毫不客氣,直接進屋,簡陽在門口踟蹰,張景松告訴他不用換鞋,才在地墊上蹭了蹭鞋底,跟進來。

客廳濃煙彌漫,滿屋子柴火味,張景松不禁咳嗽。開放式廚房,劉以亨卷起袖子在竈臺前忙碌,張景松喊他,“把抽油煙機打開。”

劉以亨也是嗆得不行,“開了。”

張景松走過去瞧。他竟擺着個炭火盆子在烤串,滾滾濃煙熏得人眼睛疼,抽油煙機根本不頂用。

“怎麽不用烤箱?”還是嵌入式的。

劉以亨振振有詞,“炭火烤的香。”

張景松讓他滾開,再這樣下去,烤串還沒吃到嘴裏,先把消防隊驚動了。

“那交給你了啊,少放點辣椒。”劉以亨退位讓賢,去把窗子都打開,轉了一圈,見個陌生少年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裏,想起剛才張景松在電話裏講的,太子爺,打開電視,笑着招呼他坐,“別客氣,餓了先吃點零食,冰箱裏有飲料,自便啊。”

少年仍是拘謹的樣子,說了聲謝謝,等他走後才在沙發坐下,拿遙控器随意浏覽,卻在每個節目上停留的時間都不長。

劉以亨溜到張景松身邊,拍他肩膀,挑眉使了個眼色。

張景松設定烤箱溫度,頭也不擡,“簡陽,我外甥。”

劉以亨跟他二十年的交情,知根知底,不禁失笑,“原來唐瑞是你妹呀?”

簡陽似乎聽見什麽,投來目光。張景松閉口不談,等一切料理妥當,擦幹淨手,往陽臺走。劉以亨自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跟在他後邊,将玻璃推門合上。

夕陽投入建築群,餘晖燦爛,暮春的傍晚,萬物生長,風裏有種蠢蠢欲動的味道。對面居民樓越來越多的窗口亮起。

張景松灌了口酒,“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別到處傳。”

劉以亨說,“我跟唐瑞點頭之交,我傳他的事情幹什麽?吃多了?你願意講就講。”

張景松想了想,還是告訴他。上周,唐瑞鬼鬼祟祟把他叫到辦公室,說是老家親戚的小孩,明年高考,想到城裏來念書,給他打個商量,暫時在他家借住。張景松一再追問到底什麽親戚。唐瑞開始東扯西拉,最後實在扛不住,坦白了,是他的私生子,一直在媽媽身邊,今年家裏老人下了死命令,唐家三代單傳,要求唐瑞必須把這顆獨苗安排好,于是就有了這麽一出。

唐瑞風流快活,他替着還債,有道理嗎?張景松不幹。偏偏唐瑞沒臉沒皮,圍着他從早絮叨到晚,張景松被逼無奈,想想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又是合夥人,能幫則幫吧,答應下來。

劉以亨笑得前仰後合,“厲害呀,唐瑞,悶聲不響整出這麽大個私生子!哎,他跟你同年吧,那不是剛結婚就出軌?”

詳細情況唐瑞沒講,但張景松猜了個大概,他們夫妻都有事業,女兒出生之後缺人照料,唐瑞托父母在老家謀了個年輕保姆,肯定是那個時候耐不住寂寞,跟人家小姑娘勾搭上了。

張景松把酒喝幹,捏扁易拉罐,“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劉以亨揶揄他,“不是東西,是你的真愛。”

“狗屁!”

劉以亨是知趣的,張景松不承認,他也就點到為止。這時烤箱唱起歌兒,他們響應晚餐的召喚。

簡陽一整天在車上度過,填飽肚子,倦意上湧,不住地打哈欠。張景松把鑰匙給他,讓他先回去休息,跟劉以亨兩個人,就着啤酒把剩菜消滅幹淨。邊吃邊聊,很快到了深夜。劉以亨留他住宿。張景松想太子爺肯定已經睡下,怕吵到人家,答應了。來之前洗過澡,他只刷了個牙就爬到床上。半夢半醒間,感到被人從後摟住,一具赤裸的軀體貼着他,帶有酒精味的呼吸在頸間梭巡。

他跟劉以亨屬于難兄難弟,雖然同在圈子裏,但這麽多年,并沒有任何绮事發生。究其原因,大概他們都不是對方喜歡的類型。張景松不知好友今晚發什麽神經,但他沒有推拒,他們年齡都不小了,如果試一試,能在一起,自然最好。

劉以亨是風月老手,調情手法娴熟。他們彼此愛撫,擁吻,張景松感到對方硬熱的性器抵着自己股間,磨蹭着,前端微微濕潤,沁透了他的底褲。張景松應該興奮起來,然而渾身的感官像死掉一樣,麻木,不論腦裏做如何淫靡的幻想也不起作用。

他在消極怠工,劉以亨察覺到,伸手摸他下身,軟趴趴的一團,不樂意了,爬到他對面,側身躺下。

張景松轉身躺平,避開對方的審視,“我喝多了。”

劉以亨清楚他的酒量,“景松,我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老年癡呆了吧。”他比張景松還小一歲,剛滿四十。

劉以亨吃吃地笑了兩聲,笑罷,語氣又嚴肅起來,“非唐瑞不可?”

提起那個麻煩精,張景松更加掃興,“別造謠,好不好?”

“我怎麽造謠了?”劉以亨記得,十年前,唐瑞下海創業,張景松當時在單位是最年輕的骨幹,前途一片光明,竟然跟着他辭職,甚至拿出準備購房的積蓄,支持他,做啓動資金,不是真愛是什麽?

回想起那陣的兵荒馬亂,張景松頗為感慨,“現在回頭看看,他還是有能力的。”

“他?”劉以亨冷笑,“他就是個營銷騙子。沒有你手裏的技術,他算什麽?一文不值。”

張景松沒有搭腔,對方越說越來氣,“我實在看不慣他一老壓榨你、利用你,還滿臉天經地義的樣子。”

張景松嘆了口氣,“朋友嘛,是這樣的,互相遷就,你要有什麽事開口,我還不是兩肋插刀。”

劉以亨忽然欺近,抓住他的肩膀,“那你給我。”張景松啞了,他笑起來,“我跟他不一樣。”放開雙手,折過胳膊壓在眼睛上,躺着不動了。

沉默在黑暗的房間裏延伸。

他們這算不算吵架了?張景松心裏疙疙瘩瘩的,睡不着,起來往身上套衣服,“我還是回去看看,那小子才來,怕不認識路。”

劉以亨批準了,“去吧,大內總管。”

張景松在小區綠化帶徘徊了一會才往回走。夜深人靜,一團團不知名的小蟲子擁着路燈飛舞,擾亂地上的樹影。

簡陽被開門聲驚醒,揉着眼睛從沙發上坐直身體。張景松見他穿着整齊,很吃驚,“還沒睡?”

“你把鑰匙給我了。”

原來他怕自己進不來,等着給他開門,還挺有心的。這都淩晨兩點了,張景松略感抱歉,口吻溫柔起來,“你劉叔那有我一套鑰匙,快睡吧,明天還去學校報到。”

簡陽恹恹地嗯了一聲,拖着步子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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