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更
趙枝枝對于自己今晚的表現十分滿意。
她忍住了, 她沒有再咬痛太子。
她将自己咬痛了。
太子發現時,不停戳她腦袋:“誰讓你咬自己的, 蠢東西,蠢東西。”
趙枝枝嗚嗚地什麽也不敢說,太子不弄她了,他捧着她的手左右查看。他看了好久好久, 還給她吹了好久, 最後氣鼓鼓問她:“還痛嗎?”
趙枝枝搖搖頭, 就算痛,她也不會說痛。
她看出太子殿下還沒有盡興, 今天才半個時辰, 可他沒有再繼續了。
他裹着她, 将她丢進了浴桶,奴随們先将她洗好, 然後太子才進來洗。
可能因為中午吃得太豐盛,今天出恭的次數又變多了, 她洗完之後跑去如廁, 然後又洗了一次。等這次洗完,太子殿下不在屋裏了。
趙枝枝舉着手看自己手背上的牙印,眼睛有點酸澀。床上的寝被已經換過, 每次她和太子歡好之後,就會有人來換新的寝被,就好像奴随們替她洗澡一樣,歡愛一次洗一次, 凡是太子殿下近身的人和物,都要是幹幹淨淨,不能有任何瑕疵。
新的寝被還沒被人躺過,冰冰涼涼,沒有一點溫度。趙枝枝躺在裏面,用被子蓋住腦袋。
雲澤臺這麽多美人,無論是誰,都會比她這個蠢東西更能伺候好他吧。
他召她侍寝,大概是以啾啾的身份,想要圓她心願。她在他面前說過,她是為趙家而來的。
趙枝枝悶在被裏一通胡思亂想,想着想着,忽然被人掀開了被子。
姬稷低眸看向在被裏悶得臉紅的趙姬,她一張小臉皺巴巴,眼角幾點淚痕。
他納悶,今晚明明沒來及弄哭她啊。
Advertisement
“殿下。”趙姬嬌怯怯地望着他。
她猶豫着朝他伸出手,細白的手腕搭到他衣間:“殿下,趙姬今晚還能在這裏睡嗎?”
姬稷:“嗯。”他重新将被子替她掖好,“你先睡。”
說完他就往外去了。
屏風後亮起一盞油燈,趙枝枝悄悄半坐起來,看見太子好像在燈下畫些什麽。
姬稷聽見趙姬從床上坐起的聲音,剛安定的心又被攪亂了。他握着竹簡,怔怔出神了片刻,新建城池的構造圖和趙姬的嬌嬌面龐在腦海中來回交織。
姬稷蹭得一下起身,大步流星繞過屏風,不由分說将趙枝枝從被子裏抱出來。
他将她抱回案邊,打橫放好,腦袋擱他腿上,重新拿被子蓋好,這才再次拿起了竹簡。
這樣就好了,趙姬就在他眼下,他腦子裏就不用想她,可以專心看城池圖了。
趙枝枝屏息躺在太子腿上,仰着腦袋望他。
太子殿下将她從床上拽出來的時候,她差點以為他要将她丢出去。
殿下為何不讓她上床睡?
為何讓她躺在這裏睡?
趙姬水靈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姬稷,姬稷心裏更亂了。
“先別看孤。”他輕聲說,“将眼睛閉上。”
趙姬立刻聽話地閉上眼。
姬稷摸摸她臉蛋,趙姬真乖啊。
好想再親親她。
他看到她雙手搭在被子外,不安地絞着,手背上的牙印和他肩上的一樣,因為才咬過一次,所以淺得多。
他撈起她的手,在那片牙印上親了親。趙姬眼睫撲閃,似乎很想很想睜開眼。
姬稷又親了親趙姬的眼皮。
等趙枝枝重新被命令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被擡回了床上,她一轉頭,看見蘭兒腦袋趴在床上,不用她問,蘭兒道:“太子殿下天不亮就出門啦。”
趙枝枝起身準備穿衣回南藤樓。
蘭兒:“太子殿下說,趙姬用過早食後,想去哪就去哪,可以回南藤樓,也可以留在建章宮。”
趙枝枝點頭:“嗯,知道了。”
蘭兒:“太子殿下還說,他今天也會提早回來,要是沒有什麽要事的話,大概黃昏時分就能回雲澤臺,讓趙姬等他一起用食。”
趙枝枝:“好,記住了。”
蘭兒捧上一盤東西:“快試試,看哪個合适。”
趙枝枝往裏一看,盤裏擱着大小粗細不一的東西,像是棒槌,但沒那麽長,大概手掌寬度,拿在手裏捏一捏,是軟的。是軟絲綢做成的,很是精致,摸上去滑滑的。
“這是什麽?”趙枝枝實在想不出這東西作何用處。
蘭兒:“趙姬張嘴。”
趙枝枝啊地張嘴。
蘭兒挑了一根軟綢棒輕輕放到她唇邊,“趙姬試着咬一下。”
趙枝枝咬了咬,這東西咬在嘴裏又軟又彈,很是有趣。
她還試着磨了磨自己的牙。
太子殿下總說她牙齒太尖,咬一口能疼死人。
蘭兒神秘兮兮:“這是太子殿下昨天夜裏畫的,然後連夜讓人做出來的,太子殿下說,有了這個,趙姬就不用咬自己了。”
趙枝枝神情僵滞。
原來……原來這東西是拿來塞她嘴的。
蘭兒:“對啦!除了這個,太子殿下還讓廚子做了糖棒,要是趙姬餓了,還能咬糖棒。”
趙枝枝臉燙得快要冒煙。
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咬了她自己,所以殿下才做出這玩意給她嗎?
可她咬他那麽多次,也沒見他說要塞住她的嘴。
當天夜裏,趙枝枝就用上了她的新玩意。
太子還替她撥正好幾次。
這次再也沒有咬人的煩惱了。
起先第一次是用軟綢棒塞在嘴裏,後來就換糖棒了。
糖棒真的是糖做的,咬在嘴裏甜滋滋,她咬着咬着一心一意吃起糖,太子不滿地捏她臉:“專心點。”
她嘴裏含了糖說不出話,只能嗯嗯地應下。
可能糖棒的誘惑太大,到後面太子也伏下來吃糖。
兩個人吃得一嘴糖水,枕頭和臉上弄得到處都是,太子悶着眉抱怨:“髒死了。”
可他沒有停下,還是和她一起吃糖。
趙枝枝眯着眼笑,她抱緊了太子,在她平時卯足勁咬人的時候,她咬住糖棒,然後嘣得一聲——糖棒被她咬斷了。
趙枝枝驚慌失措瞪大眼。
太子揀起半截咬斷的糖棒往他自己嘴裏塞,咀嚼:“明天讓他們再多做幾個備着,今天這個桂花味的不夠甜,得再做甜一點。”
趙枝枝怯怯問:“可以做桃味的嗎?”
“都快冬天了,哪來的桃。”太子拿過旁邊的玉笄将她頭發胡亂挽做一團,然後牽她下床去洗澡:“有棗子,讓他們做棗子味的吧,桃子明年春天吃。”
趙枝枝亦步亦趨跟着太子,心想過了冬天就是春天,并不是很遙遠,要是她運氣好,興許真能吃到桃味的糖棒。
趙姬被太子召寝的事早已傳遍雲澤臺,衆人又愁又喜。
愁的是趙姬得了寵幸,而且還是召寝之寵。
喜的是原來太子殿下之前并未臨幸過女子——沒有哪個王族男子願意裝雛召寝的,若不是潔身自好,又一心遵循夏禮,怎會做出召寝留冊的舉動?
太子殿下開了葷,男歡女愛人之常情,趙姬再美,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只吃一道菜,他興致來時,定會挑她們中的一兩個臨幸。
衆人等啊等,等完了十天召寝,然後又等來了趙姬連續十天留宿建章宮的消息,再然後,有人打探出來,趙姬來月事了。
來月事好啊,趙姬歇下了,該輪到她們了。
太子血氣方剛,連幸趙姬二十餘天,不知接下來會是誰,或許會是好幾個。
殷國的休沐定為一月四日,姬稷迎來了他當太子後的第一個休沐日。
這本該是高興的,令人愉悅的事。可他心裏悶悶的。
趙姬昨晚就回去了。
弄髒了床,她自己吓一跳,哭了好久,問他能不能回南藤樓睡。他只好讓人送她回去。
也不知道她今天還哭沒哭。
姬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小童們在外聚集,大家商量許久,決定派蘭兒去找昭明公子,請昭明公子替太子殿下排憂解難。
“殿下心煩意燥,一上午什麽事都沒幹,還摔壞了一個杯子。”
“殿下定是過慣了夜夜春宵的日子,忽然沒了人伴寝,所以才煩悶不已。”
“殿下又不是和尚,哪能不嘗歡?殿下平時那麽忙,好不容易有點別的消遣,還請昭明公子去尋其他美人來。”
蘭兒想到趙姬,有些不忍心,打定主意:“等趙姬好全了,就将那個美人送走,再重新接趙姬回來!”
還是趙姬最好了,他們也不想伺候新的美人。
昭明應下了:“我去問問殿下的意思。”
昭明進屋的時候,姬稷已經床上起來了。
他穿着白色中衣,頭發沒梳,披在腦後,坐在案後看城池圖。
昭明悄悄坐到邊上,不動聲色地查看姬稷神情,問:“殿下愁眉不展,有心事?”
姬稷:“孤在想,該如何讓這上面的幾座城池成為空城。”
昭明看過去:“殿下是想騰出這幾座城池,多遷些殷人來?”
“帝權歸一前,只有殷人的百姓,才會真正臣服殷王室,所以我們需要将殷人遷過來,将帝臺變成另一個殷都。”
“這幾座城池皆是富饒之處,只怕遷人容易,空城難。”
“正因如此,所以孤才煩惱不堪。”
姬稷半年前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事了,他想着先讓啓明堂的大夫在帝臺外面建一個新城,先用殷人将新城填滿,之後才考慮帝臺周圍幾座城池的遷民之事。
然而新城建得并不順利。一是沒有肥田,二是地處偏僻,不是商人的必經之處,沒有商人過,就沒有買賣貿易,殷人居于城內,一不能自給自足,二不能貿易來往,這座城早晚會成死城。
所以還是得從現有的城池下手。
姬稷合上地圖,他心中已有主意,只是懸而不決。
昭明問:“原來殿下是為了這件事煩惱一上午。”
姬稷:“也就剛剛突然想起,煩了一刻鐘。”
昭明趁勢問:“可要奴尋些解悶之人來?”
“孤不想聽樂,也不想召俳優諧人。”
“那便召美人。”
姬稷一愣:“趙姬身體不适,如何召得?”
昭明不知該如何将話說出口,他想起小童說趙姬時的神情,憐惜不舍,仿佛尋了其他美人來就是對不起趙姬。
昭明沉默時,姬稷自己明白過來:“你是讓孤召其他人?”
昭明:“一切皆随殿下自己,奴不敢多嘴。”
姬稷悶聲不語。
男歡女愛,确實是種享受。
他已是帝太子,無需為任何人節制,他想要,便要了。這只是件能讓人快樂的小事而已,與喝水吃飯一樣尋常的事。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趙姬身上嘗到的快樂,令他魂不守舍。這快樂,是趙姬給他的,趙姬在他身下哭哭啼啼的模樣,讓他愛不釋手。因為是趙姬,所以才不讨厭她哭。
說起來,自從以太子身份與趙姬相認後,他就一直在對趙姬做那種事。
趙姬會不會讨厭他?
她只是在第一次的時候說過想與他共寝,後面就再也沒說過了。
姬稷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趙姬臉都吓白了,一直抖個不停,他怎麽哄都哄不好。
她哭着喊:“這次真要死了。”
原來她一直擔心會被他弄死。
姬稷更郁悶了。
他問昭明:“你有與女子做過那事嗎?”
昭明笑:“奴十四歲便行了事。”
姬稷頭一回聽說,好奇問:“與誰?”
昭明:“一個卿大夫的夫人。”
姬稷猶豫問:“有與趙姬這般年紀的女子嗎?”
昭明答:“自是有的。”
“她們作何心思?”
昭明笑意更深:“各自歡好而已,何需問彼此心思。”
姬稷凝眉。
可他不想只是和趙姬各自歡好而已。
姬稷決定不再獨坐建章宮:“孤去南藤樓看看趙姬。”
趙姬今天一天沒用食,南藤樓上下很是憂心。
趙姬從不落下一餐。
連早食午食都不吃,定是出事了。
至于出什麽事,他們也沒地方打聽。建章宮可不是他們能打聽的地方。
阿元和金子聚在庭院,商量該如何哄趙姬吃點東西。
正說着話,忽然聽見身後一個冷戾的聲音問:“趙姬一天沒吃了?”
阿元和金子回頭見到來人,當即吓得腿軟,伏倒地上,一聲“殿下”尚未喚出口,塵灰揚起,如風一般,太子已經進了南藤樓。
半明半亮的木屋裏,熏香袅袅騰起,趙枝枝整個人蜷在被裏,睡了一覺起來,額頭涔汗,尚沉在噩夢中。
她又夢見小時候的事了。
已經好久好久沒夢過了。
在她去到阿姐身邊前,她曾經有過另一個阿姐。
那個阿姐,是所有人的阿姐,只屬于她們那群棄兒的阿姐。
那個阿姐是個樂奴,生得十分纖柔嬌美。她總是會在舞宴結束後,捧來各種各樣的小食給她們吃。
後來她們再也沒有小食吃了。
因為樂奴阿姐死了。身下全是血,那些血染紅了裙子,沒有醫工來,沒有随人來,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沒有人管她的生死。
她那個時候才四歲,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樂奴阿姐的手,哭着求她不要死。
阿姐的屍體放了三天,才有一個老妪來收屍。
老妪看着她們這群縮在角落裏的棄兒,說:“是她自尋死路,身上不潔還要去別府舞宴,你們以後可別這樣。做玩物,得先留命在。”
姬稷進屋時,依稀聽見哭噎聲。是趙姬的聲音。
他心一急,大步走過去,掀了被子,趙姬正哭得滿臉是淚。
她瑩白的臉上哭出紅暈,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縮成一團,望見他來,水光朦胧的眼湧出更多淚珠。
姬稷手忙腳亂将她撈到懷裏:“這又是怎麽了?”
趙枝枝小心翼翼靠到他肩頭上,鼻音濃厚:“做噩夢了。”
姬稷拍拍她的背:“做噩夢有什麽好哭的,不準哭了啊。”
他說着話,親了親她的淚臉。
趙姬想到自己的噩夢,她學姬稷親她那樣,仰頭親了親姬稷的臉。
姬稷愣了愣。
這是二十天以來,趙姬第一次主動親他。
姬稷臉有些紅,他貼過去,用趙姬的眼淚蹭了他自己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