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二更

姬稷揉揉眼, 閉上眼又睜開眼,竹簡上仍然只有一個字。

他将臉低下去, 近得連鼻尖蹭上竹簡,仍是一個多餘的字都找不着。

趙姬真的只回了一個字。

又不是離開一天,是離開好幾天。

她的反應如此平淡,竟連句小女兒嬌嬌情話都沒有。

一個好字。

一個, 好字?

姬稷扔開竹簡, 氣呼呼躺下睡覺。

躺下輾轉反側, 一閉上眼,腦海中全是趙姬貼在他懷中彎彎笑眼臉頰暈紅。

平素這個時候, 他已摟着趙姬共度夢鄉睡得正熟。懷中抱着她, 他的夢也會變得香甜起來。

今天沒有趙姬, 他的懷中無人可摟,他頭一回覺得被窩如此冰涼, 冷得他渾身熱燥都暖不起來。

姬稷嘆口氣爬起來,将扔到地上的竹簡拾起, 重新卷好, 握在掌心。

抱着竹簡,姬稷緊皺的眉頭緩緩舒開。

興許趙姬不是不想他,她只是不知如何表達而已。

等他回去, 他就教趙姬如何寫纏綿悱恻的情話。

下次再回信,讓她刻一百遍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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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的事忙了四五日還沒有理完,王宮騰出大室供太祝太蔔們起居,姬阿黃也在宮裏宿下。他之前的居所已經挪作他用, 這幾日只能宿在他的生母禦婦莫夫人處。

莫夫人年過四十,風韻猶存,仍得姬重軻寵幸。

莫夫人雖得寵,但為人低調,與魯皇後關系極佳。魯皇後時常召莫夫人前去聊話。

這日莫夫人從皇後處歸來,身邊多了幾個宮人。

姬阿黃正好回來吃飯,一見那幾個宮人,當即皺眉:“娘,你不要招惹啾啾。”

莫夫人被他識破,有些羞惱:“誰準你喚那個名字,小心被他聽見,叫殿下!”

姬阿黃:“我又沒到他面前喊,在這裏喊喊,誰能聽到?除非有人傳出去。”

莫夫人拉着他坐下,悄悄問:“你們還要忙幾天,還能在宮裏宿幾天?”

姬阿黃斜眼:“娘,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大膽,那可是啾啾,啾啾你也敢招惹?你還是我娘嗎,莫不是被什麽孤魂野鬼上身了?”

莫夫人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我看你才是孤魂野鬼上了身,沒大沒小,明天我就向你王父吹枕邊風,讓他再多關你幾日。”

姬阿黃被打得有點耳鳴,捂着耳朵甚是委屈,“有你這麽當娘的嗎?”

莫夫人兩只手揉他腦袋,“好了,別跟個猴娃子似的,來,同娘說說殿下的事。”

姬阿黃癟嘴:“說什麽?”

莫夫人:“殿下這幾晚,是否寂寞?”

姬阿黃:“都忙得沒氣了,還寂寞呢?”

姬阿黃再次提醒:“娘,你不要摻和啾啾的事。

莫夫人心虛:“沒……沒想摻和。”

姬阿黃将話說得十分明白:“娘,就算你想,你想之前,先問問自己,你有資格摻和嗎?”

莫夫人嘴唇顫顫:“我……”

姬阿黃面容嚴肅硬朗:“殷王室打天下,靠的是铮铮鐵血男兒,不是家宅後院女人。宮裏這些手段,拿來争寵也就罷了,你們怎敢拿來算計他?”

莫夫人怔住,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驚的,以前她怎麽沒發現茹茹這麽聰明?

她還什麽都沒做,茹茹就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姬阿黃指指她藏在衣袖下的香盒:“我都嗅見了,一股騷狐貍味。”

莫夫人詫異地捏住姬阿黃鼻子:“你是狗鼻子嗎?這你都聞得見!就算嗅見,你怎知它是什麽?”

姬阿黃嘟嚷:“那東西,以前王妃對我使過,被熏了半個月,能認不出嗎?”

莫夫人瞪大眼:“她對你用這個作甚?”

姬阿黃:“她也想快活呀。”

莫夫人又是一巴掌甩他腦袋上:“沒羞沒躁,不知廉恥。”

姬阿黃哼唧兩聲。

莫夫人将香盒拿出來,試探問:“這個你拿過去……”

話沒說完,被姬阿黃打斷:“拿過去作甚?給誰用?娘活夠了,兒子還沒活夠!”

姬阿黃有些生氣,氣莫夫人糊塗:“娘是什麽身份,殿下是什麽身份?他才搬出去不到一年,娘就忘記這個王宮将來的主人是誰了?別怪兒子話說得難聽,莫說娘現在只是個禦婦,就算娘現在是皇後,他進言廢後,王父也會同意。”

莫夫人被他說得害怕起來:“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只是一點心意而已,殿下未必不會喜歡。”

“就算他喜歡,你讨他歡心作甚?王父還沒死,禦婦就急着讨下一任君王的歡心了?”姬阿黃上下掃量莫夫人,“娘要再年輕點,說不定能入他的眼。”

數百年前殷王室偏居一隅仍是部落小族時,有過子娶父妾的習俗。

舊俗早已消失,莫夫人卻還是紅了臉,又氣又惱:“我打死你這個王八羔子。”

姬阿黃任由她打,聲音冷肅:“娘,下次你要再敢做這種糊塗事,別怪兒子大義滅親。”

莫夫人臉色慘白:“你想作甚?”

姬阿黃:“下次你再弄歪腦筋,我就想盡辦法讓你搬出王宮,搬到我那住,終日拜神吃素,清心寡欲,一輩子都別想見王父!”

莫夫人臉色更慘白:“孽子!”

她打歸打,罵歸罵,真正冷靜下來時,想到可能會有的後果,後背一陣發寒。

茹茹說得對,是她糊塗了。

她怎會覺得太子行過敦倫之事後就會變得和從前不一樣?

就算他喜愛男女之歡沉醉其中又如何?

以帝太子一貫的行事,他大概會在享盡歡愉後絞死那幾個宮人。屆時她白忙一場,還要落得個被遷怒的下場。

姬阿黃一瞧她這臉色:“想明白了?”

莫夫人怏怏坐下:“可我已經應承皇後……”

姬阿黃氣不打一處來:“上次她送人沒送出去,這次唆使你幫她送,連她自己都不敢做的事,你應什麽!以後你沒事別往皇後那去。”

莫夫人連忙解釋:“這次的事,是我先起的頭,并非皇後主動提出。皇後待我極好,她就像……”就像她那早夭的女兒。

莫夫人入殷王室前,曾嫁過人生過孩子,那孩子長到七歲就沒了。是個女孩子,濃眉大眼,極為漂亮。

魯皇後也有那樣一雙漂亮的濃眉大眼。

魯皇後年輕,沉默寡言,莫夫人總是忍不住對她生出憐愛之心。

每每姬重軻幸于他人,莫夫人便會到皇後宮中,寬慰她,陪伴她,為她排憂解難。莫夫人甚至還學了魯語。

莫夫人不想同皇後生出嫌隙,亦不想以卵擊石惹惱帝太子,她只好向姬阿黃求助:“茹茹,你說該怎麽辦?”

“香盒給我,那幾個宮人交給我。”

“好好好,都聽你的。”莫夫人問,“之後呢?”

姬阿黃露出白牙笑:“我來幸她們。”

三王子夜戰數女的事傳到魯皇後耳中,魯皇後當即召了莫夫人。

“這是怎麽回事?”

莫夫人窺一眼魯皇後,面不改色撒謊:“太子殿下行事謹慎,就算有香盒裏的東西助興,他也未必會幸陌生女子。我想着讓茹茹将人帶過去,有茹茹在,兄弟倆或許會共享歡愉。”

魯皇後眉頭皺緊:“三王子将人帶過去了嗎?”

莫夫人:“帶過去了,可是殿下沒回屋,茹茹等不及,他就自己享用了。那幾個女子沾了茹茹的身,怎麽都不肯離開,茹茹便将她們帶回府了。”

魯皇後氣出笑。

姬阿黃風流之名,宮內無人不知。

他雖風流,但亦有風流的本事。與他歡愛過的女子,無一不驚嘆。

從前在殷都王宮時,魯皇後宮中就有幾個宮人半夜悄悄潛出去,只為和姬阿黃幽會歡好,中毒一樣,哪怕被發現也毫無悔過之心。

是以莫夫人說的話,魯皇後并不生疑。她平息心情後,道:“既然她們願意追随三王子,那就随她們去吧。”

莫夫人見魯皇後不生氣,她不由松口氣,繞到魯皇後身後,為她梳發:“前些日子,妾從魯國商人那裏得了卷羊皮,上面畫着魯國近來盛行的發式,妾學了幾個,皇後可想試試?”

魯皇後一聽,當即高興起來:“那就試試。”

雙生子從外面回來,剛闖了禍,不敢直接進屋,躲在窗戶底下往屋裏探,打算探清形勢再進去。

一伸頭,看見莫夫人在裏面,正給魯皇後梳發盤髻。

雙生子相對一視,露出僥幸的笑容。

有莫夫人在,母後今天一天都有人陪,也就不會急着找他們了!

兩個人打算去外面再逛逛。

“去哪玩?”

“殿下不是回宮了嗎,我們去看看殿下。”

“可是殿下現在在忙祭祀的事,我們進不去大室。”

“小事一樁,哥哥帶你進去。”

大室外牆有狗洞,姬冬冬打算帶姬泰山爬狗洞進去。

夏天能爬進去的狗洞,冬天爬不進去了。

吃胖了,衣服也穿多了。

姬冬冬爬到一半,卡住了。

宮人來禀時,姬稷正拍板定下祭祀大禮最後一件事。

他長長舒一口氣,今天總算可以回去了。

從昨天夜裏得知姬阿黃睡了他的床時,姬稷就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不會再宿在王宮。

姬阿黃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他的居所,在他的屋裏和女人颠龍倒鳳,這其中的緣故,他不會追究,也沒必要追究。

那張床他不會再睡,屋裏的東西也要全部換掉。

姬稷鐵了心要回雲澤臺,除了嫌棄姬阿黃弄髒了他的屋子外,最重要的是,他想趙姬了。

他這幾日,總是會擔心。

趙姬夜裏是否有想他想到掉眼淚,躲在被子偷偷哭?

姬稷已從只有一個字的竹簡回信中回過神,他認定是因為他沒有教過趙姬情詩情話,所以趙姬才只給他寫一個好字。

他甚至覺得就算他教了趙姬纏綿悱恻之語,為了不讓他擔心,趙姬也只會給他刻一個好字。

趙姬那般乖巧,那般溫柔,她怎舍得讓他牽腸挂肚。

她定是默默一個人承下所有的相思,每日眼淚汪汪盼着他回去。

一想到這,姬稷回雲澤臺的心更加急切,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

他要抱抱他的趙姬,親親趙姬白嫩的小臉,和她緊緊纏上一天一夜。

姬稷喉頭微聳,有點渴,灌了一大杯水,才方止住身上燥熱。

他心情暢快,看什麽都覺得好,就連擅自進屋禀話的宮人,也不嫌人唐突了。

“有何要事?”

宮人顫顫巍巍:“小王子來了。”

若是昨天,事情還沒忙完,姬稷定然要說,“趕走。”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他是自由的,他馬上就能回雲澤臺,見到他的趙姬了。

趙姬可愛天真的笑臉即将映入他的眼簾,她嬌軟柔弱的身子即将貼入他的掌心。

趙姬會羞答答地趴在他身上,依賴地喚他:“殿下,殿下。”

姬稷心情更好了。

“放兩位小王子進屋吧。”他這樣說道。

宮人捏把汗:“兩位小王子無法……無法進屋。”

“嗯?”

宮人:“五王子卡在狗洞出不來,六王子大叫着逃跑了。”

姬稷從大室出來時,姬冬冬正在破口大罵:“姬泰山!姬泰山你這個叛徒,你回來!”

好幾個宮人圍着他,試圖将他從狗洞拽出來。

怕傷到姬冬冬,宮人們不敢使勁,拽了許久也沒拽出來。

姬稷一出現,宮人們紛紛讓出道:“殿下。”

喧鬧的氣氛瞬時冷凝成冰。

姬冬冬大氣不敢出,兩只手捂住腦袋,“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姬稷:“阿光。”

姬冬冬小聲:“殿下認錯了,我是一一。”

姬稷看向昭明,昭明上前:“五王子,得罪了。”

話音剛落,昭明拖住姬冬冬兩條胳膊往外一拽,姬冬冬成功出洞。

姬冬冬坐在地上,不敢起身,更不敢擡頭。

姬稷從袖下伸出手遞過去:“愣着作甚,還不快起來。”

姬冬冬望着這雙修長淨白的手,不敢将手搭上去。

姬稷一牽,将他從地上牽起來:“走吧,送你回去。”

姬冬冬緊張,激動,興奮,最後是狂喜:“殿下要陪阿光回居所嗎?”

姬稷睨道:“剛才不還說自己是一一嗎?”

姬冬冬吐吐舌。

姬稷微仰脖頸,看了看頭頂上的冬日薄光,手邊牽着姬冬冬,緩步朝外。

“今天為何來這裏?”

“來看殿下!”

姬稷低眸睨視,眉眼一層淡淡的笑意:“孤有事要忙,你們就算來了,也見不到孤。”

姬冬冬:“現在不就見到了嗎?”

姬稷:“下次不要爬狗洞,你是王子,言行舉止自當優雅。”

姬冬冬貼貼他的衣袍:“王父說,殿下小時候也是個搗蛋鬼,比我和姬泰山還要調皮任性。”

姬稷假裝沒聽到。

姬冬冬:“殿下,我想去找姬泰山,能不能先別送我回去?”

姬稷沒有拒絕:“行。”

姬冬冬:“殿下陪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不等姬稷作答,姬冬冬眨着大眼睛奶聲奶氣求:“殿下,求你了。”

姬稷沉默半晌,應下:“好。”

踏着冬日稀薄的太陽光影,姬冬冬高興地牽着姬稷的手走過一座又一座宮室。

繞了又繞,姬稷察覺出姬冬冬是故意繞遠路。

姬稷沒有拆穿,目光無瀾,腳步慢下來。

半個時辰後,姬冬冬滿足了。

他很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和四哥待在一起了。

自他記事起,他就喜歡待在姬稷身邊。

他學的第一個雅字是四哥所教,他的第一匹小馬駒是四哥所贈,他的第一張弓也是四哥所贈,好多好多第一個,都是四哥給的。

他最喜歡四哥了,比喜歡母後還要喜歡。

“還要找嗎?”姬稷問。

姬冬冬:“馬上就找到了!”

姬稷再次擡頭看太陽。

他想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他的趙姬身邊。

姬冬冬不敢得寸進尺,殿下陪他尋了半個時辰,殿下似乎有些急了。

姬冬冬很快“找到”姬泰山:“四哥快看,姬泰山在那!”

花園一角,姬泰山正蹲在地上落淚。

丢下了姬冬冬,他心裏也不好過。

姬冬冬從後面猛拍他一下,姬泰山跳起來。

“姬冬冬!你作甚吓我!”

姬冬冬:“吓你怎麽了!我還要揍你呢,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竟然扔下自己的兄長獨自逃跑!”

姬泰山內疚:“我沒想逃,我就是吓着了,誰讓你突然嚷起來。”

“我被卡住了能不嚷嗎!”

“你一嚷,那些宮人都跑過來了。”姬泰山眼淚花花,縮着肩膀:“我怕被殿下怪罪。”

姬稷招招手:“過來。”

姬泰山低着腦袋走過去。

姬稷替他擦掉眼淚,沉沉出聲:“無論何時,都不能扔下自己的同伴逃跑,無論是兄弟還是友人,只要他曾與你并肩而行,你就不能丢下他。丢棄同伴的人,會被萬箭穿心。”

姬泰山點點頭,哭得更厲害:“一一明白了,一一知道了。”

姬泰山轉向姬冬冬:“我錯了,我不該抛下你逃跑,你打我吧,我絕對不還手。”

姬冬冬輕輕一拳捶上去:“好了,打完了,我原諒你啦。”

姬泰山抱住姬冬冬:“姬冬冬,對不起,對不起。”

姬冬冬拍拍他背:“你知道錯就行,下次別這樣做了啊,你看我就從來沒有丢下過你。”

兄弟倆抱做一團重歸于好,姬稷的注意力被地上一排花吸引。

這些花沒有種在土裏,而是種在陶碗裏。陶碗裏沒有土,只有水。

它們從長長的碧綠葉子尖盛放,花瓣潔白,鵝黃一點花蕊綴在中央,六瓣成花,花朵飽滿,小巧可愛。

姬稷彎腰捧起一碗嗅了嗅,清香撲鼻。

姬冬冬看到姬稷對花感興趣,他立馬放開姬泰山,跑上去炫耀他的新寶貝:“這是我花重金從商人那買的新鮮玩意,別的地方沒有,就只我有!”

姬泰山也跑過去:“這花可神奇了!它的種子跟大蒜一樣,我們用碗盛它,澆點水,讓它曬曬太陽,它自己就開花了,都不用種進土裏!”

姬冬冬指着一排的陶碗:“賣花種的人說,這些是神仙花,所以不用土種,不用盆盛。一只陶碗,半碗清水,二十天就能長出漂亮花苞。”

姬稷指尖撥弄花朵,緩聲道:“這些不是神仙花,它們叫做水仙。”

雙生子:“水仙?”

“水仙花并非生來能以水養活,一開始,它們也是要種在土裏。種進土裏的水仙不會開花,但會長出葉子,第二年,會結出鱗莖。這些小鱗莖曬幹後,再種進土裏,就會長成大鱗莖。這些大鱗莖就是商人賣給你們的花種。”

姬冬冬惱怒:“竟然是這樣,虧我花重金買下它們!”

姬稷放下陶碗,“它雖不是神仙花,但和神仙花一樣珍貴。要想得一株能種出水中花的鱗莖,需花費極大的功夫。這些花在盛放之前,曾在地底埋了許久,長達四五年的等待,才能換回這一朵搖曳生姿的潔白之花。”

姬冬冬聽完,不生氣了。

他看着陶碗裏的花,覺得它們更可愛了。

原來為了開花,它們曾那麽努力。忍受了四五年的黑暗,才能重見天日。

姬冬冬撫着花瓣:“我會好好愛惜它們。”

姬泰山低頭親親花瓣:“我也是,我會好好對它們的。”

雙生子稚氣地蹲在地上和他們的花說話。

姬稷掃過雙生子的背影,忽然想到他的趙姬。

像這種用水就能養活,丢進碗裏不用費心打理只需等待開花的玩意,确實容易讨小孩子喜歡。小孩子就喜歡這種新鮮有趣的東西。

興許趙姬也會喜歡。

姬稷問:“還有花種嗎?”

雙生子答:“還剩一個。”

姬稷:“取來給孤吧。”

姬冬冬好奇:“殿下拿來作甚?”

姬稷:“送人。”

黃昏漸近,一輛青銅大蓋馬車從王宮駛出,馬蹄聲急,直奔落日覆染的雲澤臺而去。

姬稷懷揣着一顆急切的心,神思早已飛到建章宮。

待會趙姬見到他,會不會激動地落淚。

她好幾日沒見他,是否會求着他親吻擁抱。

他該說些什麽慰藉他的趙姬?

馬車停到建章宮臺階前,還沒停穩,姬稷就落了地。

他闊步流星往殿裏去:“趙姬,孤回來了!孤回來了!”

小童們看到他,全都擁過來:“殿下回來了!”

姬稷四處張望:“趙姬呢?”

蘭兒:“趙姬在南藤樓玩秋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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