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黛玉沒好氣的說道:“度諜”。

“度諜?”惜春歪頭問道。“給我的?”

“不是給你的,我給你看什麽。要不要?不要就還我。”黛玉瞪了惜春一眼,不快地說道。

“要的,要的。謝謝林姐姐。”惜春生怕黛玉要回去,立馬雙手捂住。

本以為,證書證明這種東西也就是在現代盛行。沒想到,從古自今,都是很有市場的。

這年頭,幹什麽都需要有個證呀。出門要有路引,出家要有度諜,連買個房都要分紅契,白契的。惜春将來如果注定是要出家的,那麽有身份證明的出家人和沒有身份證明的出家人,那是兩種待遇的。記得在現代,就聽說一老太太因為沒有身份證明,連養老醫保這些公民待遇都無法享受。

有了度諜,就算将來抄家,也是與惜春沒有關系的。而有了度諜,将來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別的地方,都是受到朝廷認可和保護的。去哪個寺廟挂單,都可以得到優待。必竟度諜這種職稱證明被朝廷管的很嚴,輕易不會承認發放。因着種種原因,也把度諜的含金量提升了幾個檔次,顯得更加的物以稀為貴。

也因此這個時代很多的家廟,其中的出家人其實都是沒有度諜的。一旦離開了家廟,是既不受佛教認可,也不受朝廷保護的。黛玉通過林家的人脈,費了好大的勁才給惜春弄了一張度諜來。其中花費的金銀和心力,又豈是當初二姑娘迎春出嫁時的那五千兩銀子可比的。

必竟是從小長到大的姐妹,黛玉也希望她們能過得好一些。既然命運無法改變,那麽在能力範圍內,給予最大的幫助,是黛玉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惜春雖長在閨閣之中,但度諜的難求程度,她還是知道的。看着寫着自己名字的度諜,心裏有些怪怪的。惜春自己知道,她從來沒跟人說過自己的想要出家的想法。林姐姐這些年雖然來府裏走動,可平時接觸的時候,并沒有表現出來呀。所以她是怎麽知道我有了出家避世的想法?還送了千金難求的度諜來。惜春不解地看着黛玉。

“姐妹多年,不說有多了解彼此,但只要用心了。自然就知道了。度諜上的法號,本來想請個庵主來起的。只是京中很多庵堂都不幹淨,所以姐姐只好請京城外廣仁寺的主持大師為妹妹起了。”黛玉看着也是花樣少女的惜春,不無可惜地說道。

‘親,你知道嗎?出家人是不能吃肉的。出家人的清修生活,很苦的,還要化緣吃剩飯,你到底知不知道呀’。黛玉內心咆哮着。

“這張度諜,你一定要收好了。如果可以,最好随身攜帶着。你們府裏是什麽情況,你我心中都是有數的。留着這個,也算是條退路吧”黛玉知道惜春雖然年紀最小,但也是最聰明不過的了。什麽事情,都看的很明白。

賈家的未來其實早就注定了。迎春的怒而不争,探春的奮發上進,惜春淡漠而對。其實,賈家的幾個小姑娘心裏都是有預感的。

“我今時也不謝姐姐為我操心費力,只待來日吧。”惜春感激黛玉對她的一片心。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可以為黛玉做的。只等來日,多為黛玉在佛前念上幾回經,也好報答黛玉今日的援手。

“唉,怎麽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黛玉很是感慨。

惜春卻笑道:“不過是一場修行罷,橫豎我是看透了,就憑着我們家做的那些事,總有得到報應的一日。我雖沒做過,可也是占過光的。即是想逃,也逃不了的了。到那時,報應來了,不過是任打任罵任人作賤罷了。與其不知生死,倒不如早日脫了紅塵,為自己超度呢。如今又拿了度牒,正好安心修行。”

之後,黛玉又把打聽到的,關于京城內外一些尼姑庵堂的情況一一說給惜春聽。就連當初的水月庵,智能,還有發生過的張金哥事件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賈惜春。

京城中許多尼姑庵都是徒有清名的,暗藏娼尼,庵主常叫生得妩媚标致的小尼姑小徒弟出來服侍來往上香的大家公子爺們。黛玉很怕惜春一個不注意,就讓自己落到那種境地。黛玉說的認真,惜春也聽的認真。最後,還告訴惜春如果真的有了什麽困難,也可以去林家求助。不說別的,庇護一個出家人的能力,林家還是有的。

用過午膳,稍做休息。黛玉便告辭離去了。離去前,因賈母及賈家衆人都知道了黛玉這幾年是不會再來京城的,便讓幾個小輩都出來送送林黛玉這個表姑媽。

黛玉看着站在前面的賈蘭及巧姐。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書中,巧姐的判詞中的‘狠舅奸兄’的‘奸兄’指的是誰了。環小子,對不住了,表姐冤枉你了。

之前一提到‘狠舅奸兄’,就以為是在說王仁和賈環。王仁是巧姐的舅舅,但賈環卻是巧姐的堂叔呀。跟本不是什麽‘奸兄’。整個京城能稱的上是巧姐哥哥的就只有兩位,一位是寧府的賈蓉,另一位就是眼前的這位,賈蘭童鞋。

賈蘭童鞋的遭遇确實讓人心疼。在賈家這個滿是金錢,權力來衡量的地方,無視他的人太多太多,做為這一代二房的長子嫡孫,待遇還不如巧姐一半。再多的不公平,都因着兩人母親的實力差距而一再沉默忍讓。因為父親的早逝,年紀小小的賈蘭知道要想在這個家裏呆下去,就只能凡事盡量忍讓,而長久的壓抑下來,難怪他不将賈家人當成親人看待。

原書中,黛玉與三春并不親近,也沒一個和黛玉情分深厚的,素日待黛玉都是淡淡的,不及待寶釵七分。未嘗不是因為黛玉得賈母寵愛維護,她們正經姑娘反倒靠後的原因。今時,放在賈蘭與巧姐身上,也是如此。不過是幼時的嫉妒進一步發酵罷了。

賈蘭之悲,源于父親的早逝,母親的退而不争。李纨何等人才,在與鳳姐的對話中,就可以窺其一二。若不是賈珠死後,王夫人的一力打壓,李纨又怎麽會沉默至此。

賈家敗落後,巧姐被賣入外地的娼院,劉姥姥傾家蕩産贖了巧姐回來,又聘給板兒為妻。只是娼院中走了一圈,于名聲也是有妨礙的。雖是鄉野之間,無多少忌諱。但劉姥姥一家因着巧姐,財政吃緊,又回到解放前,心裏是一定有些芥蒂的。待劉姥姥去後,沒人庇護的巧姐,真的不好說呀。

這輩子,鳳姐對黛玉還是不錯的。黛玉的心,至從賈二姑娘迎春去逝後,就便得很是柔軟。再加上,有錢底氣足,一種爆發戶的思維讓黛玉覺得,如果花上一點錢,就能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那花出去的錢,就當是正當消費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黛玉再看賈蘭和巧姐時,立即湧出一種心痛的感覺。那都是錢呀!誰能可憐一下她小市民的吝啬情懷呢?當初不是想好了,不管賈家的破事的嗎?怎麽就是沒忍住呢。

這月初九,易遠行。林家兩艘大船揚帆起航。

船上時間漫長,無所事事的很。黛玉閑來看了會書,叫來伺候林瑜的大丫鬟,細細問了林瑜今日的狀況,“船上搖晃不定,本來就有些暈船,你回去讓大爺仔細眼睛,少看點書。還有就是那冰鎮的酸梅湯也少喝點,實在惡心的厲害,再喝一些。不然喝多了,容易傷胃。”

沒錯,林瑜這個京城長大的少年,他竟然暈船。一上船就吐了個稀裏嘩啦的。也幸好管家們準備的齊全,但再齊全也沒用,無論是正經的藥劑,還是民間小偏方,林瑜的暈船之症,就是有增無減。最後鬧得無法時,喝了碗開胃的酸梅湯。誰知竟然緩解了暈船。

自那後,別的尚可,林瑜艙裏的酸梅湯卻是從來沒斷過的。

船行數日,林家的船終于到了蘇州碼頭,回到老宅,稍做休整。第二日,便向族長遞了拜貼。

因林瑜是當今天子欽定的林家嗣子,又是天子的親外甥。又因着爵位的問題,也沒人敢小瞧了這位看起來不過15,6歲的少年。所以在蘇州知府及當地名流的見證下,林瑜入祠堂,上族譜一切都是順順利利地進行着。

事後,林瑜又以林如海的名義為族學捐了一筆銀子,又表了禮謝過來觀禮的知府大人。因林氏族人慕黛玉姐弟之勢,在蘇州的日子,不勝其煩。本來姐弟二人還想去寒山寺逛逛的。見此情況只得再祭拜了林如海夫婦後匆匆地去了揚州。

到了揚州,住進了林家在揚州的宅子,姐弟二人才算真的松了口氣。

待一切安頓好後,黛玉姐弟的回南的生活就正式開始了。因着之前就商量好的,林瑜在數日後便去了揚州的安定書院讀書,而黛玉就留在家裏管理府中事務。

對于南方的氣候,說真心話,黛玉是不适應的。相較于幹冷透骨,寒風凜冽的北方。南方的冬季更加的陰冷,潮濕多雨。四季并不如北方那麽分明。南方的婉約,與北方的豪邁,從天氣上就表現的淋淋盡致。

因着姐弟倆可能要在此住上一些年月,黛玉在回南前,就讓留守的家下仆從們,把揚州的這所宅院好好的整修了一遍。不說牆有多高,只說那火坑,地龍,就是不小的工程。好在,這年月最不缺的就是匠人。終于裝修在黛玉起程前全部竣工了。

時間匆匆,歲月流逝。等黛玉接到賈家抄家的消息時,已經又是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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