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謝謝你
忽然有一天,餘墨一對郁郁寡歡的我說。
“我們不妨把需要骨髓移植的事兒發到本地論壇,從上次車禍事件來看,那兒的熱心人很多,這樣一來沒準就有人願意捐獻,找到合适配型的希望也就大很多。”
我頓時激動的想掉眼淚,随即,又不放心地追問:“行嗎?”
餘墨一點點頭。
接下來,我和餘墨一以楊小明的口氣寫了個簡短的征集啓示,然後發布到了本地論壇,一個小時後,竟然有五六個人跟帖,表示願意去醫院試試。
希望重新燃起,我流着眼淚,緊緊地依偎在餘墨一的懷裏。
等到第二天早上去醫院的時候,志願者已經增至近二十人,我和餘墨一懷着感激的心情,領着這些好心人去了抽血室。
兩個星期後,醫院傳來好消息,一個叫黃海潮的年輕小夥子配型成功。
我和餘墨一、楊小明一家都非常高興,楊小明第一次搬來凳子讓我坐下,而後,他激動地将雙手握在一起,沖我和餘墨深深地鞠了一躬,還說等孩子的手術一結束,他就去派出所。
我忍不住再次濕了眼眶。
回家後,我從後邊抱緊餘墨一,特真誠地說:“如果不是你想出這個辦法,我爸爸真就沒有平反昭雪的機會了,所以,我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爸爸,給了我們全家以希望,我會把這件事情記一輩子的。”
餘墨一轉身,正對我,表情非常嚴肅:“都說了不許客套,你怎麽還說,還是那句話,你是孩子的媽,我是孩子的爸,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有事共同承擔,共同想辦法,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這樣,我也不許你這樣。”
我搖搖頭:“一家人也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這次,我是一定要感謝的。”
餘墨一皺下眉頭,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去廚房開始準備飯菜。
當所有人都處于興奮中時,黃海潮那邊卻出了狀況。
醫院打去電話聯系手術時間時,他說家裏人擔心身體健康問題不同意,之後就挂斷了,再打,手機總是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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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餘墨一在論壇的帖子下邊給他發了多條消息也始終不見動靜,黃海潮就像一陣風似的憑空消失了,最後,醫院不得不取消手術計劃,事情再次陷入絕望中。
楊小明又恢複了對我的态度,也只字不提去派出所的事情,想着病床上可憐的孩子,還有含冤死去的爸爸,我蜷縮在客廳沙發上,凄笑下,決定自己也去醫院抽血配型。
經過這段時間的奔波,我對白血病的捐獻大概有所了解,也知道一旦配對成功,我就要先打掉肚子裏已經長有四肢的孩子,心,頓時像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我拿出這些天給孩子鈎織的小鞋子和小襪子,緊緊地攥在手心,酸楚地喃喃自語。
“孩子,是媽媽對不住你,可媽媽必須這麽做,請你原諒媽媽,還有,再投胎一定記得去個順風順水的人家,就不會遭受這些磨難了,媽媽也會每天都為你祈禱的。”
眼淚即将漫上來時,我擡頭把它們硬憋了回去,然後,我轉身,走去廚房做飯。
這段時間一直是餘墨一為我做飯,今天,我要為他做一頓飯,以此彌補自己的自作主張,因為,我并不打算把抽血配型的事情告訴他。
自從知道我懷孕以來,餘墨一的緊張和喜歡是那麽的明顯,甚至有些極端,卧室內也至今都擺放着用兩個沙發合并而成的臨時床鋪,那是他為了防止自己情不自禁傷到孩子想出來的辦法,所以,我的這個決定對餘墨一來說無異于重創,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除了隐瞞,我別無他法。
本是一頓家常便飯,我卻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還好在餘墨一進門前做好了。
餘墨一不看飯菜,徑直朝我走過來,又緊緊地擁住我:“都說了我回來做飯,怎麽還自己動手,你這樣會不會太累,畢竟肚子裏還懷着我們的孩子。”
餘墨一的關懷讓我再次感受到了濃濃的愛意,可同時也心酸不已,我深呼口氣,故作輕松地說。
“都快三個月了,偶爾活動下沒關系的,再說了,你每天公司家裏兩頭跑實在是太辛苦了,我看着很心疼。”
餘墨一把我抱的更緊,在我的耳邊低語:“老婆,你真好。”
我多想就這樣一直讓他抱着,聆聽他的聲音,可我擔心自己多停留一秒就會改變主意,我推開他。
“飯菜一會兒就涼了,趕快去洗手,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餘墨一很聽話地松開我,吹着口哨去洗漱間,望着他的背影,我又是一陣難受,不過很快控制住,開始往外盛飯。
餘墨一回來,坐下剛吃一口,就誇張地對我豎起大拇指,而後他又給我夾了好多肉和菜。
“老婆,你看你做了這麽一大桌菜,我一個人吃多單調,你也要多吃點兒,不,還要把孩子那份兒也吃了,這樣才算有其樂融融的氣氛。”
我知道他是趁機勸我多吃,盡管難以下咽,我仍拿起筷子,把那些肉和菜硬塞進嘴巴,又接受了他再次放到碗裏的食物。
餘墨一很是高興,就不停地給我夾,我也都一一強咽下去。
這頓飯餘墨一吃的很高興,說了很多奉承和搞笑的話,我也吃的很飽,但卻填補不了即将失去孩子的空虛。
第二天,等餘墨一上班後,我就去了楊小明孫子所在的醫院準備抽血事宜,也很快就拿着醫生開具的單子去到抽血室。
給我抽血的是個年輕護士,之前帶志願者來的時候見過面,我們互相微笑下,她就開始做準備。
沒多大會兒,護士讓我挽起袖子,又拿出酒精棉球消毒,好久沒有出現的甜津津的味道再次傳來,我的喉嚨深處迅速湧上股酸水,忍了幾下沒忍住,我難受地嘔吐出聲。
護士擡頭,疑惑地問:“你懷孕了?”
我擦下嘴巴,點頭承認:“是,差不多三個月了。”
護士的手“倏”的停住,滿臉的詫異和震驚:“你當真明白自己是在做骨髓移植前的化驗嗎?這要是配型成功,你就必須打掉孩子,恕我直言,你和那個孩子非親非故的,有必要做這麽大的犧牲嗎?”
我平靜地說:“有必要,因為這關系到我一個至親的人,如果不這麽做,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以,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來的,多謝你的好意,抽吧。”
護士長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就把針頭紮進了我的胳膊,差不多一分鐘後,護士拔出針頭,一邊叮囑我按好針眼,一邊又彌補地進行安慰。
“我剛才說的只是配型成功的情況,但說實話這個幾率不大,所以你現在也不要太悲傷,萬一不成功呢,你的孩子就會安然無恙的。”
護士的話我都懂,也有之前志願者配型失敗的例子,但我太渴望成功了,聽後就開始控住不住地心慌,按針眼的手随之一陣哆嗦,等好不容易穩住神兒,我發現針眼處一片青紫。
我的心“倏”地提了起來,抽血的事情本是瞞着餘墨一的,現在卻留下了“證據”,我告誡自己,回家後務必要做好保密工作,堅決不能讓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