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鄭俊走出辦公室,險些絆個跟頭,手在身前一擋,臉才沒糊到牆上去。

蔣雅周收回腿,抱起胳膊倚在門邊:“看見我就躲,一句話都不說,心裏有什麽鬼?”

鄭俊袖口沾了牆粉,邊拍邊往教室走:“別鬧,到上課時間了。”

蔣雅周縱身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後襟:“你……”

兩人打個照面,蔣雅周松開眉頭,恍然大悟:“哦~跟誰啊?”

鄭俊閉上眼睛嘆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拽下魔爪:“關你什麽事?”

每次他跟人上床蔣雅周都看得出來,有時忍不住說教,有時只用表情鄙夷,從未漏判誤判。鄭俊厚着臉皮問過暴露自己的到底是味道還是氣色還是別的什麽,她只有一句“你太容易看透了”。

“合夥人的事我必須管。”蔣雅周擋在他前面,“白新呢?聽璐璐說他昨天也沒來,你們吵架了?”

單是聽到白新的名字,鄭俊就一陣耳鳴:“沒吵架,他拆了石膏,正常上班去了。”

“大晚上的上班?”

“這有什麽稀奇的,你和我也是晚上上班。”鄭俊往左走被她堵住,往右走還是被她堵住,“蔣總,你想幹什麽?”

蔣雅周冷哼:“白新天天接你下班,這才剛停兩天你就跟別人上床了,你說你是不是人渣?”

“我!”鄭俊又氣又好笑,“我怎麽就是人渣了?我跟他上的床,好嗎?”他雙手合十向蔣雅周拜了拜,“蔣總,上課鈴馬上要響了,你放過我吧。”

讓他掙錢才是正經事,蔣雅周還有一堆話要問,但還是向人民幣做出妥協,閃身讓路。

她大二在讀時應聘了鄭俊的助教,很快發現這位老板什麽都好,就是心軟手軟耳根軟,當時的老師一個巴掌數得過來,管理上卻十分松散,賺的錢跟應得的相差甚遠。蔣雅周跟着他一起受了一年多的氣,按捺不住把老師們痛罵一頓,把私下向她道謝的鄭俊也罵了一通,氣勢洶洶地準備辭職不幹,卻被男友勸住,讓她至少問問老板的想法。

鄭俊說我不怪你,你做得對,我比你更該辭職。

蔣雅周沒見過如此沒用的人,卻無法對他坐視不理,權當實習期延長一年,畢業後再另謀他就。這一拖就是三年,她從助教做到副總,提拔她的鄭俊仍舊慫得一如往昔。

蔣雅周已經預感到自己還要在這再待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了。

不僅僅因為職位高薪水豐厚,還因為沒了她扮黑臉,鄭老板又會被員工騎到頭上。

蔣雅周拿着筆記本在前臺辦公,以免鄭俊趁她不備偷偷溜走,誓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白新拖着行李箱走出電梯,察覺到前臺多了個人,看發頂猜到是蔣雅周,随着感應門分開兩側揚手打個招呼:“蔣小姐,璐璐。”

“白新?”蔣雅周站起來,話到嘴邊改口道,“你的胳膊沒事了?”

“剛拆石膏,還有一兩個月才能正常使用。”白新舉起右臂晃了晃,“你怎麽坐這了?監督璐璐工作?”

“我這姿色不夠格當前臺是吧?”蔣雅周不等白新接話,繞出前臺到他面前,“這麽晚才來,我還以為你又要放鄭俊鴿子了。”

白新脫下外套搭在胳膊上:“鄭老師租給我一個卧室,我花了點時間收拾行李,所以來晚了。”

蔣雅周一臉興奮,把他拖進接待室關門:“別騙我,我知道鄭俊家是一居,絕對沒有多餘的卧室出租。其實你們要同居了,對不對?”

“算是吧。”

“哈!”蔣雅周樂了,“我就知道你天天接他下班能打動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認識他這麽多年比你清楚,他才不喜歡被強迫,他喜歡細水長流。”

她誤會白新在追求鄭俊,白新倒也不想反駁,視線落在手邊的行李箱上——比起之前的合租人,鄭俊更值得信任,高檔小區的安保也比開放式的老舊樓群高出很多,與其說他追求的是人,不如說是看中了居住環境,鄭俊只是不讓人讨厭的附加贈品。

白新笑而不語,蔣雅周抿起嘴巴眨了眨眼:“說實話,你們倆是不是還……嗯?”

“是啊。”

“啧啧,剛拆石膏就迫不及待,幹得漂亮!”蔣雅周握起拳頭一捶空氣,“現在床也上了,居也同了,我們老鄭總算嫁出去了。”

白新同樣不想澄清床上的角色,但蔣雅周的某些想法還是需要糾正的:“別高興太早,我們只是炮友。”

“別逗了,同居炮友等于男朋友。鄭俊最頭疼跟人打交道,你睡在他床上,他才懶得去找別人。”

白新失笑,眼前這女孩确實很了解鄭俊:“所以說他人是我的,心不是我的。千萬別在鄭老師面前提什麽男朋友,他萬一尴尬過頭把我趕出去,我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鄭俊這個受虐狂!你喜歡他是他占便宜!”如果蔣雅周的天靈蓋可以開合,估計會像水壺一樣彈起來。她把桌子拍出一聲巨響,撸起袖子恨聲道,“我去找他談談人生。”

白新拉住她:“哎,我剛說完別給他施壓,目前這樣我已經很知足了。蔣小姐能不能向我做個保證,別在他面前提我們倆的關系。”

蔣雅周依然頭頂冒煙:“又不是地下情,有什麽不能提的?”

白新心說難怪鄭俊總要避着蔣雅周,她确實難纏得毫無道理:“等我真的把人追到手,鄭老師認可我的身份了,你再提也不遲,不然只能起到反效果。到時候我連炮友都做不成,你就是罪魁禍首。不過,如果有別的男人想勾搭他,就請你幫個忙警告他們說鄭老師名草有主了。”

蔣雅周眯起眼睛:“白新,我發現你心機挺深的,鄭俊是老實人,你可別欺負他。”

“我舍不得。”白新繼續演戲,“鄭老師有你這麽關心他的合夥人,也算是喜憂參半了吧。”

蔣雅周突然有點感激白新的公平。

她一直以來掌控着輔導學校的大局為鄭俊省心省力,結果鄭俊習以為常了,逐漸對這功勞視而不見,反而總是她當成個大麻煩,是比父母還要棘手的妹妹,蔣雅周甚至時不時覺得他有點讨厭自己。白新作為一個客觀的第三方,一句“喜憂參半”讓她如沐春風。

“小心點,我可盯着你呢。”蔣雅周半開玩笑地威脅道,“喜歡他就好好喜歡,膽敢傷他的心我不會放過你的。”

白新握住她指着自己鼻尖的手:“遵命。”

他當然在說謊,“喜歡”這個詞對他而言實在太陌生了,因為他連安全感都很難構建。他的童年風聲鶴唳、少年時代則充斥着生死離別,早早被灌輸了各種自保技能,不僅睡覺睡不踏實,性交也難以投入,更別提喜歡誰了。

現在想來,幸好他最信任的人是個雙性戀,才讓他有機會嘗到被幹的滋味,繼而發掘了最爽的體位——依賴于絕對信任的後入式。

鄭俊見到白新時,白新眼中正閃爍着情欲的回味:“下課了?”

“嗯,下課了。”

鄭俊這天早晨尴尬得無以複加,明明醒了卻賴在床上裝睡。白新沒有戳穿他,以為給他點時間他就能緩過勁兒來,事實證明他高估了鄭俊的臉皮厚度,鄭俊不僅沒有從尴尬中恢複,還差點被他眼裏的性欲吓得拔腿就跑。

鄭俊硬着頭皮走上前去:“你的行李就一個箱子?”

“對,全部家當都在這兒了。”白新拍拍行李箱,“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什麽?”

“讓我常住你家。”

“不反悔。”鄭俊掏出鑰匙,“不好意思,早晨睡過頭了沒給你鑰匙,害你拖着行李到處走。”

白新接過來,拉開行李箱外兜取出一個信封:“給。”

“啊?”信封裏是兩打鈔票,看起來有一兩萬,鄭俊連忙放到桌上推回給他,“我不要租金。”他把白新當做驅趕寂寞的工具,總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哪還能要他的錢,“給我張身份證複印件做抵押就行。”

“身份證就算了,你不要租金,就把這兩萬塊當抵押。”

“你手頭緊,這麽多錢放在我這不合适,不如存銀行。”鄭俊忍不住笑了,“你之前看不慣我沒有警惕心,現在不簽個合同就給我這麽一筆錢,不怕我翻臉不認賬啊。”

“不怕,你不是那種人。”白新也笑了笑,鄭俊當然不會明白兩人的危險性有天壤之別,他根本沒有防備鄭俊的必要,“留身份證複印件沒什麽保障,在逃人員每年都在增加,信息齊全不還是在逃。這錢最好存在卡裏随身攜帶,免得我把你家搬空。”

“感覺你總是在替我考慮。”

白新抓過鄭俊的手,把信封拍給他:“因為你不替自己考慮。”

身體一接觸,昨晚的記憶卷土重來,鄭俊把信封塞進筆電包,看着別處問:“你後面……沒事吧?”

“沒事,我體驗過更粗更長的,也沒怎麽樣。”

鄭俊簡直想從窗戶跳下去。

他在每一場床事中都會溫存到最後,昨天白新享受餘韻時,他也自然而然地幫忙撫弄。活兒一到手,就算是半軟的都能感覺到尺寸驚人,幸而是事後,如果中途摸到沒準要吓痿。

白新瞥見他的臉色,在門前停下腳步:“尺寸沒什麽意義,技術好足夠了,期待下次。”

“真的?”

白新沒想到他會問這麽一句:“沒必要騙你,如果不是擔心你正疼着,今天還想再做。”

他開門走出待客室,從呆愣的鄭俊手裏拿回行李箱,沖守衛在前臺的蔣雅周略一點頭:“走了,蔣小姐。”

鄭俊正在發懵,也有樣學樣:“走了,蔣總。”

他混跡多時的小圈子裏,大家捉對兒上床早就熟悉了各自的套路,家常菜做得再好吃,也沒人會費心誇贊。至于一夜情,就更別想得到什麽評價了。白新剛才那兩句誇獎,是鄭俊最近幾年第一次聽見的贊譽,一時不知是該昂首挺胸還是把頭埋進沙子。

白新說的沒錯,他依然……有些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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