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鄭宗白糖04
大廳裏冷氣很足，體溫居高不下的鄭俊卻把金屬椅子都給坐熱了，隔壁白新的胳膊像條蛇一樣，磁鐵似的吸引他貼近納涼。
他的第二個願望輕而易舉地實現了，白新正陪他在銀行等待叫號。
他用拇指和食指把叫號條撚成一個紙筒又逆向展開，來來回回沒完沒了，白新饒有興趣地看着，在叫號條飛煙滅之前果斷出手相救。紙張已經有蜷曲的慣性，纖維薄弱得快要斷了，“等待人數34”的字樣模糊到難于辨認，過去的一小時裏，這個數字并沒有減小很多。
“鄭老師還有其它安排？”
鄭俊失去了折辱的對象，手指憑空晾着，無所适從：“沒有，今天就這麽一件事。”
“那怎麽還焦慮得像個搶銀行的？”白新單腿盤在座位上，左臂挂住椅背回頭看了一眼，“是不是因為保安帥，想引起他的注意？”
鄭俊轉頭看他，眼前的一雙眼睛含笑，卻只剩左眼有光。盡管解決了與人對視時焦點到底應該放在哪裏的難題，但這是白新，鄭俊總因此而隐約難過：“我擔心你在這個環境裏不舒服，一堆監控一堆保安什麽的。”
白新微愣，頂起眼鏡捏了捏內眼角：“我的破職業病早就開始好轉了，大概在認識你三四個月的時候。”他深深看了鄭俊一眼，坐正了随手搭着他的腿，“銀行是擔心監控和保安，電影院是擔心什麽？”
鄭俊吸了口氣，話沒出口自覺荒唐：“太傻，不想說。”
他怕黑暗封閉的環境觸發白新的警惕心，怕他不适應周圍都是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怕自己認為是休閑，他認為是挑戰。白新的職業病也許痊愈了，他卻控制不住地在臆想中替他病着。
“說說。”
鄭俊把随身攜帶的整本便利貼拿了出來，撕下一張：“不說。”
白新一挑眉，接過他的第三個願望揣進褲兜：“把我精心準備的神奇許願卡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鄭俊張了張嘴，垂眼又撕下一張：“不是小事，跟你相關的都不是小事。”
白新用指腹敲打他的膝頭：“第四個願望是什麽？”
“就剛才那句話，希望能把它說出來。我不能總是反反複複地說‘喜歡你’，總有一天你會聽膩了，其實我有很多話能代替……”
許願卡的魔力似乎只有一瞬，下一瞬間，鄭俊便又在白新的注視下赧然別過臉去，将本子揣回T恤的胸前口袋，下意識地壓了壓，雙手搭在腿上，十指交叉出一個牢籠，扣押着願望，“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說不出口，所以才借助外力。”
“你要往情聖的方向發展？”
“不算情聖吧，就想喜歡你喜歡得更自然一點。”鄭俊一頓，舔了舔嘴唇，“又說了兩遍那個詞。”
“沒關系，你說一萬遍我也聽不膩。”白新拍拍他的肩膀，手掌沿着他弓起的背部滑下，“不管是原版還是升級版，我都愛聽。”
鄭俊合起手掌摩擦，頭垂得更低，簡直要埋到肚子上，又坐直了歪頭貼在他耳邊：“我可能瘋了，我想當衆吻你。”
“你确實可愛瘋了。”白新笑道，“別仗着有許願卡就為所欲為，我無所謂，你回過神來得後悔好幾天。”
鄭俊也笑了，重新面向前方坐好，搭在扶手上的胳膊貼住白新微涼的胳膊，溫差撩起汗毛，仿佛悸動有了實體。
皮膚之間的情話無言持續，三千常用字在鄭俊心裏毫無章法地堆着，拼湊不出哪怕一句甜言蜜語，但這沉默又好像已經剛剛好，不需要口舌來畫蛇添足。
大概好多人都在漫長的等待中敗下陣來，叫號廣播一路高歌猛進到鄭俊這裏，鄭俊握住扶手起身，才發現兩人的體溫不知何時中和了，反倒是白新的胳膊有些熱。
他只是要辦張新卡，不出五分鐘就搞定了，回到原位撕下第五張便利貼：“能把手機給我用下嗎？”
“就不能讓我替你實現幾個有難度的願望嗎？”
鄭俊緊了緊嘴角，左手捏着新卡，右手操作他的手機打開微信一步步綁定支付功能：“給。”
白新眯起眼睛接過來：“有多少錢？”
“你放在我這的錢都在裏面。” 盡管工資微薄，白新還是有一些積蓄，并且是沒法全部塞進錢包的數額。他自己留了幾百塊日常開銷，剩下的交由鄭俊保管，卻成了鄭俊的一塊心病。鄭俊認為他值得更高的消費，總覺得他不夠花，主動給錢又太奇怪，仿佛自己成了施舍者，“反正現在哪都能手機支付，比從我這拿錢方便多了。”
白新站起身，等到鄭俊也跟着站起來與自己并肩才邁步走向門口：“兩個問題，鄭老師，第一我只見過別人怎麽用微信買東西，自己一次都沒用過……”
“啊我可以教你。”鄭俊慌忙插話，一直冷落智能手機的白新當然玩不轉電子支付，他卻默認白新無所不能，完全沒想到他不會，“很簡單。”
“你當然要教我。”白新一伸胳膊摟住他，握住他的手臂安撫地上下摩挲，“第二，我一直在期待哪天沒錢了向你伸手要，結果。”
旋轉門把人推進室外的暑氣，鄭俊的每個毛孔都在滲汗，臉上的血管擴張，驟然變紅：“可你從來不向我要錢。”
“吃你的飯穿你的衣服住你的房子睡你的人，沒有花錢的地方。”白新笑道，“沒事，鄭老師，微信上的錢我應急用，平時還是花現金，花完了找你要。你養我，當然要花你的錢。”
“我養你，你就是我的，”鄭俊不知自己是被曬暈了抑或第四張許願卡又突然起了作用，竟脫口而出，“整個人都是我的。”
“你才知道啊。”
鄭俊看着前面的一方道路愣了愣，轉頭迎向白新的眼睛，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在光天化日馬路牙子上吻着他，止于嘴唇，深入骨髓。
他毫不後悔，可能已經徹底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