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9)

有幾分探究。

薄晉饒淺淺地笑,笑意卻很疏離,“博哥,我們之間只談生意。”

夏博樂一怔,“是,是!”仰天笑了兩聲,“晉饒,我就是看中你這樣絕情起來比畜生還不如的人,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說完,就自顧自地走了。

留下薄晉饒一個人長久地站立着,絕情起來,連畜生都不如?

以前的他是,那麽現在呢?他握着手帕的手忽然抖了抖,答案,連他自己都不敢去回答,腦海裏忽然閃現女人那張笑靥如花的臉,心頭空了半拍。

宴會是夏博樂出來主持的。

“各位,歡迎大家賞光莅臨寒舍。”

夏博樂居高臨下地接受着衆人的掌聲。

“今天是我二女兒夏詩詩的生日,是我大女兒恢複健康的紀念日!”夏博樂臉上是慈祥的微笑,“詩詩,來,快來爸爸這兒。”

夏博樂朝夏詩詩招招手,夏詩詩無神地看着那個男人,那個她從小敬畏懼怕期待的男人,現在,她透過他蒼老的臉,看到了一個虛僞的靈魂。

潰爛,腐朽。

夏詩詩臉上沒有任何微笑,她宛若一個精致的布娃娃,一步一步走到臺子中央,走到夏博樂眼前,“詩詩,祝你生日快樂。”

說着,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夏詩詩接過,沒有說謝謝。

袋子很輕,就像他這些年對她這個女兒的感情。

“若水,你也上來。”夏博樂沖另一個女兒招手。

Advertisement

夏詩詩面前有一個麥克風,鬼使神差地,她說:“姐姐,沾您的光,我十三年來的第一個生日。”

一語畢,全場嘩然,特別是敏銳的記者們,像是狗嗅到骨頭的香味,興沖沖地就沖上來要問。

“詩詩的意思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過這麽有意義的生日。大家都聚在一起,以前都是我們家裏人一起吃個飯而已。”吳莉娟實在看不過去,急匆匆地從旁邊繞上臺,搶過夏詩詩的麥克風說。

“是這樣嗎?夏詩詩小姐?”

夏詩詩笑了笑,卻是笑而不語。

“夏詩詩小姐,您笑一笑是什麽意思呢?”

“夏詩詩小姐,有消息傳這一次您和夏若水小姐的車禍是夏若水一手策劃的,她是蓄意謀殺。”

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

夏詩詩往遠處看去,彭灣長得很高,頗有鶴立雞群的意味,她一眼就看到了,彭灣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穿的是便裝,而他身邊還站着幾個人,也穿着便裝,但是神情嚴肅,和宴會上那些裝扮精致的人相比,顯得格格不入,有幾個人手上拿着筆記本,也看着夏詩詩,像是準備記錄什麽。

夏詩詩還是莞爾一笑,卻并不說話。

她的笑容很精致,拿捏的恰到好處,神秘,友好,還有...淡淡的疏離。

她恨夏若水以及這一家的人,無論如何,她都沒有豁達到去幫夏若水說情,編造着可笑的謊言,以前的夏詩詩或許會,可是現在,摔得滿身傷痕的夏詩詩不會。

夏博樂面子上挂不住了,他臉色沉了沉,“詩詩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詩詩私底下和我們說過,姐姐夏若水不是蓄意的,她報警,只是開個玩笑。”

夏詩詩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夏博樂。

“是這樣嗎?夏詩詩小姐,聽說您在這個家裏經常被夏若水以及其他人欺負,地位連一個傭人都不如...”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桌子旁忽然傳來尖叫聲。

“啊!這兒有個孩子死掉了!”一個嬌滴滴的女人現在哪還有半分淑女的樣子,驚恐地叫喊着,邊喊邊朝人群跑來。

小孩?放眼望去,這個宴會上可以說一個孩子都沒有,小孩...

夏詩詩猛地推開站在她前面的夏若水,朝女人跑來的地方狂奔而去。

夏若水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夏詩詩今天穿的是一襲白色的長裙,她用手提着裙擺,飛快地跑着。

近了,更近了。一抹熟悉的藍色。夏詩詩印象很深,不得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小夾克,很酷的小模樣。

現在,不得小小的身子就躺在地上,身下的血像一條河流般緩緩流着。

夏詩詩看不見了,她眨眨眼,清楚了一秒,然後眼前又模糊起來,又眨,卻再也沒有清晰起來。眼淚瘋狂地湧出來。

她只知道那個小小的身影毫無生機地躺着,一動不動。

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下還有閃閃發光的碎片。

“不得。”夏詩詩的聲音有些顫抖。

夏詩詩提着裙子,一步一步走向不得,風吹亂了她的發絲。

不得的眼睛半睜半閉之間,看到的就是這樣衣服場景,一個很美很美的姐姐,穿着電視劇裏一樣的白色婚紗,一步一步走近他。

姐姐小心翼翼地把他小小的身子抱起來,姐姐笑了,不得身上很痛很痛,可是姐姐說:“不得,小男子漢,不能哭哦。”

姐姐的氣息這麽香甜,她的懷抱這麽柔軟,他忽然覺得一點也不疼了,可是他變得好困,眼睛忍不住要閉上了。

“不得,不準睡,不得,醒醒,姐姐給你做好吃的泡芙,你不是最喜歡吃裏面的奶油了嗎?如果你睡着,姐姐不在你的泡芙裏放奶油了!”

不得一點也不怕,姐姐說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每次她生氣了都這麽說,可是到最後他啊嗚一口咬下去,滿嘴的奶油的香軟的甜味。

救護車來了,夏詩詩小心地把不得小小的身子放上去,她的手很疼,夏詩詩沉靜地把紮在手心裏的玻璃碎片拿下來。

她滿手的血,分不清究竟是不得的還是她自己的,手心真的好疼,連她都這麽疼,那不得呢?不得這麽小,不得這麽小...

夏詩詩蓄滿淚水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種淩厲,讓人看着不寒而栗。

“小姐,你是家屬嗎?需要有一位家屬陪同。”

救護車上的人急忙給不得插上氧氣瓶,手腳淩厲地在忙活着。

夏詩詩問了一句話:“他現在會死嗎?”

護士一愣,“您在說什麽啊,雖然失血過多,但是沒有這麽嚴重。”

在場的人都揣測着夏詩詩和這個男孩的關系,但是他們眼裏大多是好奇和幸災樂禍。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話,請等我一分鐘。”

夏詩詩說完,提起裙擺,向一個方向奔跑過去。

彭灣因為這個事情已經站在門口一些的位置,夏詩詩很快跑到她面前。

她的語氣是平靜的,“彭警官,我要報警。”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哪個記者,遞過來一個麥克風,夏詩詩穩穩地接過,放到嘴邊。

“爸!爸!夏詩詩這個賤人要報警了,爸,你快去攔住她!”夏若水像瘋子一樣哭喊着,企圖沖進夏詩詩和彭灣所在的圈子,只是彭灣帶來的便衣警察把她攔住了。

夏若水像瘋狗一樣死命地踢打着便衣警察,甚至咬了上去,混亂中,不知道誰打了她的臉一圈。

瞬間,厚厚的粉餅掉落下來,露出紅色的猙獰的拼接上去的皮膚,記者又是一陣狂拍。

吳莉娟哭着抱住夏博樂的手:“老夏,怎麽辦,怎麽辦,老夏你幫幫女兒啊!”

“滾!”夏博樂盛怒地佛開吳莉娟的手,“老子臉都給她丢光了!”

夏博樂站着,遙遙地看着這一幕,警察甚至圍起了警戒線,夏若水像瘋狗一樣在扭動着,掙紮着,吳莉娟跪在他身下苦苦哀求。

只有夏詩詩,穿着白色長裙,裙子上有星星點點的紅色,為她清秀恬淡的氣質添上幾分邪氣,勾人的很。她神色平靜,咬字清楚,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如果忽略內容,那聲音就宛若一汪清冽的泉水,緩緩流過心田,撫慰那躁動或是不安的情緒。

“彭警官,我要報警,夏若水故意殺人,這裏是視頻還有音頻,以及他們妄想逃脫罪責所逼迫我做僞證的音頻證據。”夏詩詩伸出手遞上一個優盤。

可是偏偏,夏詩詩字字珠玑,摧毀了夏家整個僞裝。

“彭警官,剛才的小朋友因為是被謀害現場的當事人而在這樣的場面下受到了這樣的毒害,我請您給我一個滿意的負責的答案。”

彭灣點頭。

夏詩詩轉身,扔掉麥克風,撥開人群,朝救護車跑去。全程,不過四十秒。

在場的部分看客竟然鼓起了掌,那樣的畫面,唯美,悲戚,還有大快人心。

風波四起

風波四起

夏若水癱軟在地。

“夏詩詩!夏詩詩!”夏若水狠狠地咬緊牙關,眼球迅速地睜大,大片的眼白中間布滿了血絲,瞳孔驟縮,圍觀的指指點點的人甚至有些害怕,她現在看上去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個幽靈。

“夏若水,這是你的逮捕令。”一張紙頹然落地,在警察還沒有把手鐐拷在她身上的時候,夏若水好像忽然醒悟過來,她猛地站起身子,像發瘋似得推開人群,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咒罵聲,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她掙脫警察的鉗制,朝着門外跑去。

夏若水猙獰可怖的臉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淚水,就算她怎麽負隅頑抗,終究還是被押上了警車。

“爸爸,你救我。”夏若水的聲音已經嘶啞的可怕。

夏博樂臉上晦暗不明,像局外人一般看着夏若水,不搭腔,夏若水更加驚慌失措,“爸爸,難道你要讓夏詩詩那個賤人得逞嗎,你要知道,她的媽媽...”

夏博樂忽然地變了臉色,快步上前,揚起手就是一巴掌。

力道之大,打完後他臉上松弛着挂在下面的肉都抖了很多下,“家門不幸出了你這樣的子孫。”夏博樂盛怒之後聲音輕下來,“若水,你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爸爸也幫不了你,”說着,渾濁的眼裏忽然有了絲清明,他湊到夏若水耳邊,手扶着她的肩,看上去是父親不舍女兒的深情場面,夏博樂卻用只有夏若水聽得到的嗓音說。

“如果你還說出什麽愚蠢的話,你這輩子都不用出來了。“

彭灣的目光一直在夏博樂身上,夏博樂站直身子,神情悲痛且深明大義。

夏若水面色死灰,嘴唇不住地顫抖。

醫院,夏詩詩一個人站在外面,她的裙子上沾滿了血,手上也滿是血,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手術室上的亮着的紅燈:“手術中。

“家屬過來一下。”

夏詩詩走過去,醫生看着她的樣子,皺着眉說:“你孩子問題不是很大,只是失血過多,現在玻璃渣子已經取出來了,血也止住了,幸好沒有傷到重要的血管之類的。”

夏詩詩點頭,黑白分明的眼中這時候才真正落下淚了,像小蟹般爬滿了臉頰。

“你的手也去看看吧?這麽下去會感染的。”醫生低下頭看了眼夏詩詩血淋淋的雙手,不做停留地就離開了。

夏詩詩這才忽然感受到了疼痛,從手心傳來,十指連心般痛徹心扉。

不得小小的身子從病房裏被推出來,他的眼睛緊閉着,臉色蒼白,睡顏卻很安靜,沒有絲毫痛楚的樣子。

夏詩詩蹲下身來,卻沒有伸出雙手環住自己,她的手都是血,她覺得髒。

“薄庭琛,你現在在哪裏?”夏詩詩把頭埋在膝蓋中,低喃着。

醫院的角落裏,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風塵仆仆地站着,把女人孤寂的身影深深地看進眼裏。

“弟妹!”蘇生的聲音傳來,“你還好吧?”

夏詩詩站起來,沉默地看着蘇生,眼中的晶瑩将要落下。

“庭琛公司有事走不開,叫我來看看你,”蘇生撓了撓頭,眼睛不自然地往扶梯通道的門口看了眼,“你的手,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吧,我剛才問過醫生了,不得那小家夥沒什麽大事的,你不用那麽緊張。”

夏詩詩聽到薄庭琛的名字,有瞬間的失神,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我都這麽疼,不得只是個小孩子啊。”

“......”

夏詩詩的眼裏忽然迸發出一種炙熱的情感,“不管是誰,都會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

“弟妹,你的意思是...不得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不是故意為之,怎麽會有那麽多破碎程度相同的玻璃,不是故意為之,不得怎麽會這樣筆直而完整地覆蓋在那一片玻璃碎渣中,這一切從客觀角度來說,不可能出現在一個不小心打碎玻璃且摔倒的人身上。

夏詩詩想起不得認出夏若水時夏若水那樣緊張的模樣,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夏若水向來是個惡毒并且愚蠢的人,不是嗎?這樣顯而易見的迫害,只有她做的出來。

夏詩詩的手緊緊地握成拳,眼裏是憤懑和沉痛。

“夏小姐,我受人之托請您去一趟夏家,對方說,是你會感興趣的。”一個像不得一般大小的小男孩手上拿着一籃子花走進來有些畏懼地看了眼夏詩詩,現在她的形象的确稱得上是狼狽可怕。

蘇生已經幫夏詩詩包好了手,夏詩詩蹲下來問:“是誰讓你來的?”

“我不知道,是那個...”小孩說着擡起手,看着空蕩蕩的樓梯口,手懸在半空,“他不見了。”

夏家又來給夏若水說情?夏詩詩狐疑地順着小男孩的手看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姐姐。”小男孩還沒有走,忽然甜甜地叫夏詩詩,那個聲音很好聽,奶聲奶氣的,竟然...竟然像極了不得。

夏詩詩低下頭,眼裏的淚水慢慢地又彙聚到一點。

小男孩燦爛地笑着,從籃子裏拿出一朵花遞給夏詩詩,“姐姐,你放心,那個小弟弟的病一定很快就會好了。”

夏詩詩驚訝地看向小男孩,誰知他卻猛地轉身就跑,腳底像抹油了一般迅速消失在醫院的轉彎口。

夏詩詩愣在原地,這...會是夏家找人來的?

“蘇生,”夏詩詩不好意思地笑着,“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不得就麻煩你照顧一下。”

蘇生不情願地啊了一聲,正要拒絕,夏詩詩卻也很快地轉身就跑,她奔跑的那一瞬間,轉頭看了眼那個黑暗的樓梯口,樓梯口迅速閃過一個黑色的衣角的影子,随後隐匿不見。

夏詩詩卻揚了揚嘴角。

夏家已經是一片頹敗的風光了,門口的守衛不知道怎麽的也不在,夏詩詩很輕易地就走了進去。

夏家門口的路燈壞了,一片漆黑,夏詩詩站在那片陰影中,忽然看見夏博樂從亮處走來,她愣了一秒後迅速跑進門口的警衛亭。

跟蹤

跟蹤

警衛亭很小,有半個人身長的透明玻璃,夏詩詩蹲着,嬌小的身體剛好隐在沒有玻璃的地方。

夏詩詩不敢伸出頭去,她拿出手機,微微探出攝像頭,黑色的攝像頭像是黑夜裏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照向夏博樂。

夏博樂年輕的時候也算的上是英俊的,高大的身軀,出了名的鐵腕,長相卻較一般男人清秀。

夏詩詩小時候經常聽媽媽唠叨這些,媽媽對爸爸,雙眸裏充斥的永遠是欽佩和愛慕。

可是如今這個男人已經老了,他的的身體有些發福了,臉上的肉也松弛下來,縱使再快的步伐,看着還是有些遲鈍。

夏詩詩透過相機的鏡頭模糊地看着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人,眼眶有瞬間的酸澀。

她确定,她是憎惡這個男人的,她一直不肯承認,她的父親是虛僞而醜陋的,直到這一天,她也終于肯面對自己的內心了,這個男人,之後的歲月裏,她将徹徹底底的放棄,打從心裏把他提剔除,與父親這個詞再無關聯。

如果她猜的沒錯,那個讓小男孩傳話的男人應該是薄庭琛。

夏詩詩最喜歡做的動作就是扯薄庭琛的衣角,所以她記得很清楚,薄庭琛黑色風衣的下擺處少了一顆扣子。

薄庭琛不太在意這些細節,所以這件衣服也一直還在穿。

剛才醫院她轉頭的瞬間,躲在樓梯口的人因為匆忙閃躲,衣角随着他的動作上揚,夏詩詩看得很清楚,他的衣服下擺少了一顆扣子。

可是庭琛明明就在醫院,為什麽不出來見她?他明明可以親口和她說讓她來夏家看看,為什麽要讓一個小孩子傳話?

夏詩詩思緒萬千的時候,夏博樂徑直朝門口走來。

他的表情是謹慎的,甚至...帶着一股殺氣。

夏詩詩有瞬間的怔忡,她隐約間意識到,夏博樂或許一直在隐藏自己真正的性格,他的那一面不為人知。

夏博樂走出了夏家的大門,仍舊一路往前,并且每走幾步都會回過頭來看幾眼,夏詩詩蹲在原地,沒敢動,直到視線裏幾乎要沒有夏博樂了,夏詩詩才下定決心追上去。

夏博樂雖然小心,卻看得出他很心急,夏家外面正好是市中心,車來人往一片繁忙,夏詩詩很容易地隐入人潮,夏博樂也很快放棄了那戒備心,快速地穿搜在城市的道路上,夏詩詩跟的有些吃力。

“博哥。”

摩托車嘈雜的聲音蓋住了路上大多數別的聲音,猛地停在夏博樂的跟前。

“上車!”

夏詩詩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這才意識到夏博樂今晚穿的很不一樣,應該說...很普通,不像他平時那樣張揚的富貴。

夏博樂不悅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聲音很低:“我說了我自己會去,你們這樣的目标...”

坐在摩托車上的是個小年輕,和夏詩詩在大學門口看到的叼着根煙的小混混沒什麽兩樣,他吊兒郎當地打斷夏博樂的話:“白哥說了,怕您迷路!”

說着,張揚地笑開。

夏博樂的眼神猛地陰鸷起來,卻顧念到周圍的壞境,他一聲不吭地上了摩托車。

小年輕狠狠地轉了兩下右邊的把手,腳下一踩,車子發出轟隆的噪音後,像箭一樣沖射出去。

夏詩詩站在一根柱子投射下的一片陰影裏,看着亮如白晝的路口,那裏有着翻滾着滾滾濃煙,不知道是摩托車的尾氣還是地上揚起的塵土。

夏詩詩手心出了微汗,現在放眼望去,路上沒有她可以攔下的車,而摩托車靠着它的小巧靈動的特色,加上加工過了的馬達,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轉彎口。

“滴滴!”夏詩詩身邊響起了車子的喇叭聲。

“詩詩。”薄晉饒溫潤的聲音。

夏詩詩驚訝地擡頭,“小叔?”

“上車。”薄晉饒順着夏詩詩的目光看去,“我幫你追上去。”

夏詩詩小小地驚訝了一下,然後迅速地打開車門鑽進去。

“系好安全帶。”不知道是不是夏詩詩的錯覺,這個時候薄晉饒的聲音果斷而冷漠,“那輛摩托車?”

“恩。”夏詩詩還沒緩過神,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沖力折騰地往前沖去。

夏詩詩差點驚呼出聲,連忙拉住車上的把手,小臉煞白煞白的,車子這會兒簡直像是脫缰的野馬一樣飛馳而去。

夏詩詩看着車子快速地穿梭在車潮中,幾乎每一次都是在快貼到別的車子的瞬間轉了彎,心驚膽戰卻瘋狂地讓人想尖叫。

夏詩詩轉過頭看着薄晉饒,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瘦削,只是這個時候面部的線條變得很堅毅,襯得更是瘦骨嶙峋,卻又因為他專注果斷的神情,他看起來又充滿着一種和他整個人不怎麽相符的力量。

“小叔,你現在帥爆了。”

車子裏的氣氛是逼仄而安靜的,和外面的嘈雜聲完全相反,夏詩詩的這一句話就這樣突兀地暴露在空氣中。

“嘶!”

夏詩詩又猛地向前沖去,薄晉饒忽然踩了緊急剎車,夏詩詩整個人向前撲去,她甚至聽到了車輪抱死的聲音。

要不是系着安全帶,夏詩詩懷疑她今天已經可能已經死于非命了。

“小叔,你...“

薄晉饒看着夏詩詩,眼裏是一種很奇怪的神情,安靜的,深沉的,又像是...悲傷的。

“小叔,人家都要不見了!”夏詩詩收回目光,總覺得心裏很不舒服,讷讷地說。

薄晉饒反應過來,“抱歉。”他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鼻音,然後再次發動車子,只是這次沒有剛才那麽突然,車子的啓動有個有緩入急的過程。

“按照這個開法,應該是在郊外。”薄晉饒說。

夏詩詩蹙着眉,“恩。”

“詩詩,他們看着并不簡單,你确定要去嗎?”薄晉饒問。

“恩。”夏詩詩還是這樣回答,頓了半晌,她又說:“小叔,你不好奇嗎?我為什麽這樣跟蹤自己的父親。”

薄晉饒好像是笑了,夏詩詩看見他側臉的唇角向上揚,卻又生出幾分苦澀的意味。

是批好貨

是批好貨

“你要追,我只要抓住你的手陪你一起就好了。”

不用問為什麽的。

薄晉饒專注地看着前面,沒有看夏詩詩,夏詩詩卻還是羞得臉色緋紅。

“對不起。”夏詩詩低下頭,對不起,你的愛我無法回應。

“詩詩,有一個壞消息。”薄晉饒沒有搭腔,看着車子上亮起的警告标志,良久才說。

“怎麽了?”

“車子..已經沒有油了。”薄晉饒無奈地轉過臉,車子慢慢地停下來。

這個時候已經靠近郊區了,車來車往也少了,薄晉饒不敢跟的很近,很快,路上就沒有了摩托車的影子。

“這...”夏詩詩皺着眉,有些無措。

夏博樂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他為什麽這麽警惕?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所有的問題,因為車子的熄火,全都失去了答案。

薄晉饒的手機響了,他卻遲遲不接起。

“小叔,怎麽不接電話?”

“其實今晚酒吧裏有點事情的,已經催了很多遍了,但是...”薄晉饒看着夏詩詩的眼裏有着深情,夏詩詩不自在地別開眼。

“我叫酒吧的人來接我們。”薄晉饒有些抱歉地看着夏詩詩,“沒能幫到你的忙,不好意思。”

“不會...”夏詩詩略帶懊惱地揉揉頭,拿出手機戳着屏幕,“小叔,你有事情你就直接回酒吧,我叫了滴滴打車。”說着,揚了揚手裏的手機,笑的俏皮。

薄晉饒一怔,“你準備繼續追?”

“當然不是,我只是要去趟醫院。”

“手現在怎麽樣了?”薄晉饒的目光帶着關切,正要上前查看,夏詩詩不着痕跡地舉起手,“小叔,那輛是不是你酒吧的人的?”

薄晉饒看了眼,點頭,解開安全帶,“那我先走?”

“好的,我打的滴滴很快就到了。”夏詩詩說。

薄晉饒坐上了車,臉上的笑意很快斂去,換上諱莫如深與若有所思。

“今晚不談了,趕緊撤。”薄晉饒拿出手機,按下那個未接來電。

“诶,可是金兄,這人都已經到齊了,就差你了,怎麽...”

“我說撤就撤。”薄晉饒擰着眉,迅速地挂掉電話。

“老板,”車上的人忍不住問,“您半個小時前就說車子沒油了讓我開輛車過來,怎麽不再原地,反而到這種...”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薄晉饒的瞳孔劇烈地收縮,手放在靠椅的放手的地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節拍,耳邊忽然傳來女人孩子氣的聲音:“小叔,你真帥!”

那一瞬間,就像有什麽忽然擊中了他心底的那一份柔軟,它聽到過很多女人的誇獎,有竊竊私語的,有優雅大方的,也有羞澀卻直白的,可是沒有哪一個像她這樣,這樣讓他剛好心動。

薄晉饒沒有回答司機的話,為什麽?

因為就算底子裏再怎麽龌龊,也想在她面前扮演一個深情帥氣的男人,因為不想她這樣送去冒死,因為...因為他喜歡她。

滴滴司機來的很快。

“小姐,去市中心的醫院?”滴滴司機象征性地問。

“不是,”夏詩詩眼裏有着狡黠,“繼續往前開吧,到了我會喊停的。”

司機愣了愣,“小姐,車子是不去郊外的。”

“.....”夏詩詩随口扯了個謊,“我不去郊外。”

摩托車是往這個方向去的,她還想追追看,就算追不到,說不定也能找到蛛絲馬跡。

“不去郊外?這已經快到交界處了,那裏就一個重機廠了,你...”

夏詩詩忽略了所有聲音,冥冥中,她只抓住了這樣一個重點。

“重機廠?”

“那就去重機廠。”夏詩詩幹脆地說。

重機廠裏,一幹人等尴尬地站着。

“博哥,怎麽着,咱退吧?”白光叼着根煙說。

夏博樂臉色深沉,“不行,今天就要先驗貨!”

“我說大哥!”白光重重地吸了口煙,眼睛享受地半眯起來,然後猛地扔掉煙頭,從一個破油桶上站起來,輕松地跳下來,剛好站在夏博樂身前,沒有了之前見他的畏懼感,“現在金兄才是我的頂頭上司,這上司說活不幹了,你說幹,你說!讓我聽誰的?”

“有我帶着你們,這票大的就算沒有他薄晉饒也能成,今晚,我來驗貨!”夏博樂不耐煩了,推開白光。

“兄弟們,把東西帶上來。”到底是有經驗的,夏博樂說話也是中氣十足,冷冷地看了眼白光,滿是不屑。

白光早就是薄晉饒的人了,這一行幹了這麽多年,他就服薄晉饒一個人。

“博哥,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轉身就走出了重機廠破敗的門,臨走前還一腳踢翻了一個油桶,發出哐當的清脆聲響。

夏博樂冷笑一聲,到底還有不少是賣他的面子的,也知道這票夏博樂已經包了,兄弟們幾個交換了眼色,然後有一個人拿上來一包東西。

“博哥,這次的東西成色絕對上佳。”聲音壓的很低。

“廢話少說,看東西。”夏博樂脖子左右動了動,發出咯咯的聲音。

東西的包裝打開,夏博樂閉上眼睛湊過去,像白面一樣的粉,夏博樂伸出手,這麽多年沒碰了,手也有些顫抖了,他捏起一小撮,在指尖幾乎沒有什麽觸感,輕輕磨搓一下,指尖的粉瞬間飄散開來,一層清揚的白氣,很快就消散了。

“不錯,東西很純。”夏博樂渾濁的眼裏閃着亮光,貪婪而喜悅。

“嘿嘿,可不是嗎,這次東西是絕對上乘的,博哥,得争取個好價格。”

門外,夏詩詩捂住了自己因震驚而張開的嘴,那是...毒品?

夏詩詩剛到重機廠面前,就看到一個男人叼着煙搖頭晃腦地走開,她狐疑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夏博樂俯身湊在白粉面前,仔細地檢驗着,手法熟練,目光自豪。

“呵,這次賣到什麽地方去。”

“主要是昆明,還有一些分支。”這個兄弟湊近夏博樂,“博哥,我聽說,你在城裏這公司...快要倒閉了,所以才來幹這個的吧?”

睡不着來逛逛

睡不着來逛逛

夏博樂臉色猛地就變了,他忽然伸出手,揪住小混混的一頭黃毛。

小混混長得很高,頭發也像個女人一樣披散在肩頭,夏博樂揪着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摁下來,嘴靠在他耳邊,問,“兄弟,我是誰?”

他是誰,他在這兒不是商界聞名的夏氏總裁夏博樂,那個夏博樂是西裝革履聲名在外的慈善家,善良清白,而此刻站在這裏的夏博樂則是一個無所不至的大毒枭,陰暗而醜陋,這兩個人,他不允許他們是同一個人。

“博哥...你是博哥,不是夏博樂!”小混混嗷嗷叫着,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

夏博樂放開他的頭,像扔皮球一樣把小混混扔出去,臉色兇狠,“告訴金兄,或我已經驗過了,沒有問題,這幾天就放出去吧。”

“這...博哥,最近警察的風聲緊,還是要好好規劃才是,金兄說不着急的。”

“他懂個屁!”夏博樂眼裏滿是狠戾,“這件事既然交給我來做了,我就一定會做好,你們不用這樣前怕狼後怕虎,我出來辦事兒的時候還沒有那個毛頭小子呢。”夏博樂冷嗤,說完就朝外面走。

夏詩詩心下一驚,忙退出身子,蹲在一個巨大的破舊油桶後,身子忍不住地顫抖。

她猜測過夏博樂的多種龌龊的事情,卻唯獨沒想到的是這個。

販毒?販毒...聽他們對話的意思,他并不是第一次販毒,而是重操舊業嗎?

夏詩詩捂着嘴,心仿佛要從喉嚨口跳出來,薄庭琛讓她來這裏,難道是因為多年前媽媽的失蹤和販毒的這件事有關嗎?

重機廠內部,高牆上的風扇緩緩轉着,幽然的燈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打在裏面衆兄弟的臉上,投射下一片片斑駁的黑影,他們面面相觑。

“媽的,這老東西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了!”一個兄弟首先出聲,憤憤地往地上啐了口,“要不是金兄說要都聽他的,兄弟我早就上去把他滅了!”

“話說,這金兄在H市可也算的上是了不得的人物...”

夏詩詩緩緩地蹲下身,耳邊嗡嗡地響,思緒亂成一團。

暗夜粘稠,她的腳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像是一根棍子,總之她猛地一滑,然後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去。

“哐當!”夏詩詩沒有剎住車,腳直直地蹬了空油桶。

鐵質的油桶已經鏽跡斑斑,看着很大很重,實則鐵皮已經很薄很脆弱了,夏詩詩這一腳踢過去,硬是把鐵質油桶踢出小半步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