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2)

一時語塞,只是他是何等狡猾的人,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她的,你也知道,我現在在做的生意很賺錢,如果你能把重機廠借我當做我轉貨的地點,我就...”

背鍋

背鍋

夏博樂穿好褲子後又是西裝革履的大老板,而趙宥勝還是那個樣子,穿着一件汗衫,露着膀子,他眼裏帶着難以言說的渴望看着夏博樂,等待着夏博樂的話。

“只要你把重機廠借給我,我就每個月給你一萬,你覺得如何?”

趙宥勝不可思議地看着夏博樂,每個月一萬?

“你...”趙宥勝舔了舔幹澀額唇,“你是做什麽事情的,賺的這麽多?”

夏博樂冷嗤,“你很想知道嗎?這件事情一旦有人知道,那個人就只能是死人了。”

趙宥勝沉默了,震驚地看着夏博樂,他是個男人,他要養家,現在重機廠已經日漸式微,他根本擔負不起那昂貴的生活費,而他同時還是個坦蕩的人,他并不想無緣無故地花夏博樂的錢。

“或者...”夏博樂看着趙宥勝痛苦的表情,“或者,你把林榕讓給我,我就讓你和我一塊兒工作。”

趙宥勝眼睛瞬間睜大,“你不要臉!”他很少罵人,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很難得了,“那是我的女人,夏博樂,既然你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從今以後你都不用住在我們家了。”

“趙宥勝,你總有一天會來求我。”夏博樂意味深長地笑。

果然,重機廠徹底倒閉了,而一群工人的兩個月工資還沒有結清,這些事情趙宥勝都盡量地瞞着林榕,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負擔。

村子裏都是窮人,即使和趙宥勝的感情再好,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時候,就都變成窮兇極惡的人了。

那是一個烈日炎炎的下午,一群人把趙宥勝堵在重機廠裏。

“趙老板,你倒是給我們一個說法,究竟什麽時候才可以還清我們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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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滿是沉悶與燥熱,趙宥勝手不停地搓着,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

“我們已經寬限了你三個月了,再不還我們,你讓我們喝西北風去?”有個男人露着胸膛,頭上包了塊方巾,手上拿了個鐵鍬,氣勢洶洶地看着趙宥勝。

“你們...我現在還沒有錢,等這個機器賣掉了,我就...”

“夠了,這些話我已經聽夠了,兄弟們!”那個男人把手裏的鐵鍬往上面舉了舉,鬥志昂揚,“趙宥勝不還錢,我們就找他的老婆孩子去,無論如何都給我們一個說法!”

“好,好!”工人們齊齊舉起手上的東西,呼喊聲一聲比一聲熱烈。

饒是趙宥勝那樣強壯的男人,也終究被這樣的氣勢吓壞了,面如死灰地看着這樣的場景。

在那以後,趙宥勝親自找到了夏博樂,“你能借我點錢嗎?”

夏博樂眼睛眯起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談借多見外,我給你好了。”

“不用。”趙宥勝硬邦邦地說,“我會還你的。”

“死腦筋!”夏博樂眼神一凜。站起來,“你用什麽還我,是你天天去哪裏做苦力,還是林榕天天在門口納鞋就能還我?”

夏博樂說着那些殘酷的事實,看着趙宥勝瞬間慘敗的神情,他的心口竟然也覺得堵着慌,有一種莫名的情愫難以發洩。

他琢磨了很久,竟然...是心疼?

心疼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卻這樣低三下四地問他借錢,他的心裏已經接近扭曲了,他一邊心疼着這個男人,一邊又觊觎着他的女人,心裏有兩個聲音不斷地做着鬥争,究竟是摧毀趙宥勝,拯救林榕,還是擁有趙宥勝,徹底摧毀林榕。

趙宥勝最終沒有作出決定,那晚他回家,整個家都被砸了,孩子站在地上哇哇大哭,林榕站在門口,眼眶微紅。

“勝哥,你回來了,家裏有點亂,我整理一下就可以住了,你別擔心。”

說完,林榕就上上下下地整理起來,砸爛了的碗,翻倒着的桌子椅子,她才三十幾歲,可是背部甚至已經開始佝偻了。

趙宥勝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阿榕,我去殺了那幫狗崽子。”

趙宥勝像瘋子一樣狂奔着,林榕在後面跟着,喊叫着,可是趙宥勝置若罔聞。

趙宥勝跑到重機廠門口,那裏已經完全是廢墟一片了,門口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守着,小路上忽然有人跑來,跌跌撞撞地沖向重機廠的門口,“快...快告訴博哥,有警察來了。”

夏博樂的這批貨是剛來兩天,急着出手,于是選了重機廠,沒想到警察的風聲竟然這麽緊。

夏博樂整張臉都變了顏色,他走出來,腳步慌亂,看到趙宥勝的那瞬間忽然眼眸亮了。

“趙宥勝,你進來。”

鬼使神差的,趙宥勝真的跟着進去了。

夏博樂說,“趙宥勝,你幫我這一次,我就把你欠的錢一次性還光,我還保證,你不在的日子我一定把你老婆和你女兒照顧的周到。”

趙宥勝說,“你休想。”

夏博樂眼神陰鸷,“我保證,我不會碰林榕,把她當嫂子一樣供着。”

趙宥勝忽然想起他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場景,家裏的破敗,林榕的衰老,孩子的哭喊,他剎那間就心如死灰。

“你确定,一輩子照顧她們,讓她們衣食無憂?”

夏博樂迅速地點頭,然後頻頻往外張望。

“好。”趙宥勝答應了,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被吹散在這風中。

就在這個時候,警車趕到了,林榕趕到了,所有的故事,到了這個地方就戛然而止,然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轉彎口。

那麽,時間轉換到現在。

“庭琛,警局有個女人找到了我們,說是要去救她的女兒。”彭灣和薄庭琛此刻就和夏詩詩在同一艘船上,他們提前做好了打點,是在薄晉饒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潛伏在暗處了。

“恩?”薄庭琛蹙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彭灣又說,“她說,她的女兒叫夏詩詩。”

那一刻,薄庭琛漆黑的瞳孔驀地緊縮,在一片粘稠的夜色中,他的眼仿佛有一片綠光,仿佛潛伏在黑暗中的狼。

“把電話給我。”薄庭琛的聲音低啞。

“來碼頭,我們想辦法接應你。”

母女相見

母女相見

薄庭琛的語速極快,對方好像沒有聽清楚,薄庭琛耐着性子,沉着聲音說,“現在夏詩詩在船上,船就要開了,你用最快的速度趕來,警察會帶你上去的。”

“好。”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薄庭琛怔了怔,她回答的很幹脆,竟然沒有絲毫畏懼的感覺。

薄庭琛挂掉電話,不合時宜地笑了,他忽然就想,這就是他的丈母娘啊。

“博哥,碼頭的人說是我們的船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不是要扣留我們。”

夏博樂看着跳動的海面,心頭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暴躁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讓船開起來。”

“恩....诶诶诶,那是什麽人?”

夏博樂聞言,轉過身去,只依稀看到一個側影,穿着紅色的襖子,佝偻着身子,頭發垂在耳邊,海風吹過,完全遮住了她的臉,他卻莫名地心慌了一下,這個人...熟悉的很?

“啊,這個啊,”碼頭的人走過來,“是那個薄晉饒先生說你們船上需要一個中年婦女來照顧一個人,所以把她找來了。”

“這....博哥,你看?”小混混眼神變了變。

“讓她去,趕緊開船。”這個時候天色已經灰蒙蒙起來,再不開船,天亮了,有些藏在黑暗中的東西就容易露出馬腳來,夏博樂來不及多想,他對眼前這趟交易依舊是信心滿滿。

房間裏,薄晉饒曲着腿坐着,看着窗外翻滾的海浪,“金兄,夏詩詩我怕是護不住了,夏博樂說要弄死她。”

薄晉饒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握緊,瘦骨嶙峋,看着更是猙獰。

“不惜一切代價救她。”薄晉饒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他面色鐵青。

“金兄,薄庭琛那裏已經有動作了,薄氏的股份現在已經基本都收回他的手裏,到那個時候咱們....”

薄晉饒的瞳孔驟然間緊縮,忽然回憶起夏詩詩說的劃清界限,薄晉饒苦笑,這樣又有什麽不好,她的存在,本來就是阻止他變成強者,而在很早以前,變成強者早就是他全部的生命希望了。

薄晉饒終于變回風淡雲輕的模樣,他說,“我們就坐收漁翁之利吧,讓他們鬥。”

這意味着,夏詩詩他也不護了。

薄晉饒離開後,夏詩詩維持着直躺的動作沒有動,她的思緒很亂,怎麽會跟着來到這艘船上,她的本意是來找有關媽媽的消息,但是現在卻把自己至于死地,薄庭琛現在會在哪裏,會想着要來救她嗎?

“咔擦。”夏詩詩住的地方很破舊,門開進來的時候會有巨大的聲響,

夏詩詩下意識地閉上了眼,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進來,她都不想見。

很奇怪的,這個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當人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嗅覺就會變得很靈敏。

夏詩詩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人坐在她的床邊,傳來細微的風飄浮過的感覺。

那是怎麽樣一種味道呢?夏詩詩說不清,像是一種洗發水的味道,或者說...是洗衣液的味道,很輕,很淡,是在做夢吧?不然怎麽會覺得這股味道和小時候躺在媽媽懷裏的這麽相似,讓人安心,夏詩詩的眼角微微顫抖着,像蝶翼正欲翩跹一般。

耳邊是一聲輕輕地吸鼻子的聲音,夏詩詩渾身一顫,睜開眼,撞進那一雙想念了十三年的溫柔的瞳孔中。

“媽...”夏詩詩張大嘴,才說出一個字,聲音就迷失在喉嚨裏,沙啞而顫抖。

眼前的女人變了很多,夏詩詩印象裏的母親,年輕而利落就算遇到再大的難題,她都挺直着脊梁,聲音堅定,“詩詩,有媽媽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而現在的她,蓬頭垢面,臉上多了許多歲月的痕跡,背也佝偻着,這樣蒼老而深切地看着夏詩詩,她的嘴唇一直在抖,眼眸裏淚光盈盈。

“是媽媽。”林榕說。

夏詩詩直起身子,她的發汗津津地黏在她的額頭上,她的眼眸這樣亮,仿佛盛下了那整一片璀璨的星空,淚水如同小蟹般爬滿臉龐,那一刻,身上所有的疼痛都不見了,林榕張開雙臂,夏詩詩撲進她的懷裏,那是媽媽的手,粗糙而瘦弱,那是媽媽的懷抱,溫暖而單薄,那是媽媽,那是她弄丢了十三年的媽媽。

“你們兩個,随時在船上搜查,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情況,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險。”夏詩詩的門的隔音效果不好,外面的聲音完全傳入夏詩詩和林榕的耳裏。

“媽媽...媽媽你快躲起來。”夏詩詩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淚水,慌張地推着林榕。

林榕笑着,眼角的淚水還沒拭去,她滿是皺紋的臉仿佛忽然間年輕了起來,“詩詩,你不用管媽媽的,媽媽是有身份的進來的。”

林榕的話很俏皮,夏詩詩怔住了,仿佛這還是十三年前的母親,像個少女般活潑靈動。

就在她怔愣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來的只是幾個小混混,他們随意地瞟了眼夏詩詩和林榕,“這個女人就是金兄說來照顧夏詩詩的?”白光問身邊的人。

“恩...剛才碼頭的人是這麽說的。”小混混點頭,沒有質疑什麽。

林榕此刻把臉上的頭發攏了攏,垂在耳畔,更是什麽也看不清,幾個人板着張臉,煞有其事地檢查了一圈就出去了。

林榕這才擡起頭,夏詩詩看着她的眼睛,林榕的眼睛依舊是那樣尖利,執着,以及獨立,這是唯一一點不會随着時間改變的,媽媽終沒有被生活磨去所有的棱角。輕聲問:“媽媽,你怎麽會來這裏?”

林榕沒有死是她早就知道了的,可是她想知道她身後究竟是怎麽樣一個故事,這次夏詩詩被抓到這裏來應該沒幾個人會知道,那麽林榕又是怎麽知道的?

“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說是你想見我,詩詩,媽媽這麽多年...”林榕埋下了頭,聲音哽咽而顫抖。

“媽媽,我知道的,你現在不用和我說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

但是現在夏詩詩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不能不把生命不負責任地棄之不顧。

他不是你的爸爸

他不是你的爸爸

“媽媽,現在我是被人挾持了,你到這裏來是更加危險。”夏詩詩皺着眉,肩甲處的紗布已經往外滲出血來,“媽媽,我想和你一起逃出去。”

夏詩詩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很亮,是前所未有的對生命地渴望。

“恩。好。”林榕一只手撫摸上夏詩詩的臉龐,竟然激動地有些手足無措,她的手一直顫抖着,“媽媽還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林榕強忍着的淚終于落下來。

這就是她的女兒,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出落成這副美麗的模樣,眉眼間像極了趙宥勝。

“媽媽,”夏詩詩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夏博樂...究竟是不是我的爸爸。”

那一年,趙宥勝被抓入牢中,林榕沒有一天不想着去監獄看他,可是警局的人說了,那是天大的死罪,在趙宥勝的有生之年,都不會有人能夠探視的了。

怎麽會呢?怎麽就天大的死罪了?林榕不明白,趙宥勝明明只是憤怒地想去教訓那群砸爛他家的人,不是還沒動手嗎?怎麽了呢?怎麽就成天大的死罪了?

那樣絕望的心思一直糾纏着林榕,她變得蒼老起來,也無心照顧女兒趙詩詩,她整日坐在門口納鞋,她相信,總有一天她的男人會光着膀子,兜着褲衩走在那一條通往家門的羊腸小道。

自那日起,夏博樂變得沉默起來,他天天回到林榕家,看着林榕,臉上的眼神是一天比一天陰沉。

有一天,他說,“林榕,趙詩詩生病了,在醫院。”

林榕恍惚地擡起頭,“什麽?”

什麽?她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趙詩詩?趙詩詩?”

夏博樂這才意識到林榕已經出現了問題。

他第一次見到的林榕,多好看啊,甚至比陽光還要燦爛幾分。

自從趙宥勝入了牢房,夏博樂的心境也變了,如說他以前林榕的情緒是不明朗的,是若即若離的愛戀,但是現在他開始憎惡起林榕來了,她那副呆滞的神情,她那雙時刻充盈着淚水的眸子,他開始想念起趙宥勝來,要不是為了林榕,趙宥勝怎麽會甘願入獄?

“林榕,趙詩詩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在咱們村子,單親家庭的孩子是上不了學的。”

單親?怎麽會是單親呢?林榕說:“詩詩有爸爸,是趙宥勝。”

夏博樂笑:“林榕,你忘記了?前幾天他已經被槍斃了,死之前,他和你簽了離婚協議,他說不要拖累你。”

夏博樂第一次這麽直白地把這些話說出來,林榕幹涸的雙眼淚水終于完全落了下來。

那天,林榕去醫院看了趙詩詩,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躺在床上,拉住夏博樂的手:“爸爸,詩詩不要打針。”

林榕站在門外,手上的保溫瓶轟然掉落,爸爸?

趙宥勝死了,夏博樂遵守諾言,照顧林榕和趙詩詩,在林榕癡傻的這段時間,趙詩詩的生活起居都是夏博樂照料的,小女孩只有六歲,可是在她心裏,這個男人雖然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可是她覺得,這就是爸爸吧?

林榕恢複過來,只是變得有些沉默,趙詩詩也終于上學了,她不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了,她的姓夏,于是,她改名叫夏詩詩。

這樣一過,就是兩年,夏詩詩的記憶幾乎已經模糊。

然而,夏博樂和林榕結婚以來從來沒有碰過她,他一直早出晚歸地幹着他的買賣,很少再搭理林榕。

心裏有個執念不斷在瘋長:他對不起趙宥勝。

林榕對夏博樂産生了懷疑,所以一直在暗自收集證據,終于,真相大白,夏博樂才是那個販毒的人。

林榕的性子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她直接找到了夏博樂,“你去自首,還趙宥勝一個清白。”

那晚,夏博樂喝醉了,他醉意朦胧地看着燈光下臉上泛着紅光的林榕,心裏那陣刻意壓制的情愫盡數爆發,他在這一刻終于敢承認,他一直在壓抑着自己的情感,為了迎合內心他明明應該喜歡男人的情緒,不斷地告訴自己是厭惡林榕的,然而在酒醉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

夏博樂完全沒有把林榕的哭喊和打鬧放在眼裏,他狠狠地占有了林榕,第二天早上宿醉的他醒來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手上濕濕的。

夏博樂睜開眼,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林榕臉色慘白地躺在床尾,手上滿是血,身下的床單上也是血,已經緩緩地蔓延到夏博樂的身邊的床單上。

那一刻,他暗自咒罵了一聲,然後飛快地把林榕送去醫院。

林榕醒來了,瞳孔失去了焦距,很久,她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她惡狠狠地說:“滾!”

夏博樂雙眸猩紅,“林榕,把東西拿出來。”

林榕拍了夏博樂販毒的交易單和交易時候的照片,甚至還有部分音頻。

“哈哈哈哈。”林榕笑了,笑的妩媚而靈動,“夏博樂,殺人償命。”

夏博樂嘴角上揚,是狠戾的神色,“你可以試試,我可以讓趙宥勝死,同樣也可以讓趙詩詩死。”

林榕瞬間面如死灰。

時空逆轉,林榕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眼裏還噙着淚。

“詩詩,趙宥勝是你的爸爸,夏博樂不是。”

夏詩詩抱住母親,如青蔥般的指頭擦拭着林榕的臉頰,“對不起媽媽,這些年讓你承受了這麽多,你放心,以後爸爸的仇,我來和您一起報。”

“不。”林榕慌亂地搖頭,眼眸裏是深深的恐懼和不舍,“詩詩,人不能一味地活在痛苦中,媽媽這麽多年已經過來了,嘗夠了那樣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媽媽希望你忘記仇恨,像向日葵一樣永遠向着太陽生長。”

“好一句永遠向着太陽生長。”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夏博樂的聲音傳了進來。

“林榕,果然是你。”夏博樂眼裏有風雲湧動,夏詩詩在一瞬間看到了殺意,還有些她看不懂的情愫。“怎麽,這麽快就沉不住氣了,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

求你,放過她

求你,放過她

林榕看着夏博樂的眼中滿是驚恐,“是你先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你說過,只要我不把證據交給警察,只要我從此不再你的面前出現,你就永遠會護詩詩安全,可是如今,你卻動了傷害她的念頭。”

林榕的聲音顫抖着,她的眼眸早就不似年輕般清澈中帶着倔強,如今是渾濁而飽經風霜的模樣,“夏博樂,詩詩是不會對你産生威脅的,我求你,你放她走吧。”

夏博樂牢牢地看着林榕,溝壑縱橫的臉上竟然有幾分回光返照般的年輕,他的記憶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林榕如此妥協的模樣,她一向是驕傲的,就算是求他去就趙宥勝,求他去自首的時候,林榕都沒有輕易放棄自己的尊嚴,可是面對夏詩詩的死活,她總是柔弱的,凄楚的,懇求到幾乎沒有自尊的,可是夏博樂卻愛慘了她這個模樣。

“林榕,你把證據都給我,留在我身邊,我保證...”夏博樂蒼老渾濁的眼裏有一種奇異的光彩。

“你休想!”夏詩詩尖聲打破了夏博樂的幻想,夏詩詩把林榕拉到身後,雙手微微張開,護在她身前,頭微微揚起,“夏博樂,你這個陰險小人,我寧願死,也不會讓媽媽受制于人。”

“詩詩。”林榕的淚水留下來,她不停地扯着夏詩詩的衣袖,像個孩子般無措,“傻孩子,你別這樣,媽媽早就在你爸爸死去的日子就該随他一起去了,不過是為了你,我才茍延殘喘至今,媽媽要你好好的...”

夏博樂看着這一場母女情深的場景,心口有一團火在劇烈地燃燒,幾乎要焚毀他的整個胸膛,“受制于人?你以為這些年為了你,為了趙宥勝,她受制于人的還少嗎?”

夏博樂的情感早已扭曲,他一方面喜歡看林榕無能為力不得不求他的模樣,一面又恨極了她的妥協,她的軟弱都是為了與他無關的人。

“那個人還不是你,是你逼迫,是你個混蛋!”夏詩詩像只受了傷的小獸般朝夏博樂撲過去,夏博樂身邊跟着個混混,還沒等夏詩詩近身,他就鉗制住了她。

“詩詩啊,你要對爸爸做什麽?”夏博樂問,語氣是這樣慈祥和平和。

夏詩詩雙眸猩紅,惡狠狠地盯着他,“你不是我的爸爸,別說這兩個字,你讓我惡心!”

夏博樂的神色驀然地變了,森冷無比,“瞧瞧,林榕,你的女兒多忘恩負義啊,這些年我對她還不夠好,好吃的好穿的,她從來沒有比別人少過,到頭來呢?”夏博樂的臉扭曲着,手仿佛是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着,臉上的神情更是猙獰可怖,叢生的贅肉幾乎要挂到下巴邊上,整個人看着像是滑稽的馬戲團表演者。

“博哥,金兄找你。”夏博樂身邊的人俯身在他耳邊說,夏博樂臉上的表情漸漸收回來,“把她們分別關起來,不準任何人進入。”

“是。”

“夏博樂!”林榕最後一次叫他,夏博樂轉過身子,恍惚間意識到眼前的女人真的被歲月改變了很多,她的脊梁,什麽時候已經被生活壓彎了,這樣佝偻而膽怯地站在那裏,目光裏滿是盈盈的祈求,“算我最後一次求你,放了詩詩。”

夏博樂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沉着眸子看了她半晌,随後又在一片沉寂中走出房門。

“你們誰去那邊的房間?”夏博樂說要把兩個人分開關押起來,不過是害怕“趙宥勝”這個他以為自己快要淡忘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被這兩個女人提及,用着愛慕和懷念的語氣。

“我去。”林榕擦拭着自己的眼睛,沉靜下來,握夏詩詩的手,“詩詩,你會不會怪媽媽,上次看到你後故意跑開,讓你找不到。”

夏詩詩搖頭,眼淚随着她的動作瘋狂地湧出來,“不會的,詩詩相信,媽媽有自己的道理,能再次見到您,是詩詩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林榕熱淚盈眶,蒼老的雙手一直在顫抖,嘴唇微微翕動着,卻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

“好了好了,趕緊走。”小混混等的不耐煩了,走上前想要分開兩個人。

“走開,走開,她是我的媽媽,你們憑什麽帶走她!”夏詩詩死死的抓着林榕的手,她拼盡的全力在小混混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她的淚水混合着汗水流入她的嘴,苦澀而滾燙。

林榕臉上淚痕遍布,嘴角卻一直保持微笑的弧度,她說:“傻孩子,別這樣,媽媽會想辦法讓你逃出去的。”

不知道是怎樣一股力道,夏詩詩終于是掙脫了小混混的鉗制,她雪白嬌嫩的皮膚上甚至被勒出了一道鮮豔的紅痕,很快青紫一片,夏詩詩沖上去抱住了林榕,那一刻,她終于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林榕摸着夏詩詩的頭,手一下一下地順着她的背,輕聲安撫着,最後,林榕說:“詩詩,媽媽只要知道你過的好,就了無遺憾了。”

夏詩詩沉浸在分開的悲痛之中,只是哭,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已經是永別了。

後來的夏詩詩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媽媽沒有見到她,沒有和她短暫的相聚,是不是就會為了那份執念而長命百歲。

林榕最終還是被拖到另一個房間,小混混告訴夏博樂,夏詩詩還是住原來的那個房間。

夏博樂眯着眼,“金兄,夏詩詩現在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你害怕嗎?”

薄晉饒坐在沙發上,眼裏明滅的是不明的神色。

“畢竟,她是薄庭琛的女人,金兄還氣量,把女人和財産一起拱手讓人?”

薄晉饒眸色一沉,向來清淡的神情終于變幻了些許,“這一趟是博哥的生意,自然,都聽你的。”

夏博樂一怔,随即明白過來,仰天笑着,“好,我就知道金兄是有野心的,辦得成大事!”

“聽說,船上有個女人打着我的名號上來了?”薄晉饒好整以暇地看着夏博樂。

互換身份

互換身份

夏博樂的神色猛地變了,“這件事我還想問你,那個女人你認識?”夏博樂眼裏閃過一絲狠戾,如果真的是薄晉饒那他打的什麽主意?

“我不認識。”薄晉饒說的風淡雲輕。

“我從頭到尾沒有帶誰上過船。”

夏博樂眼眸裏閃過震驚,失神地問:“那是誰,那是誰把她弄上來的?”

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如果這個人不是薄晉饒,這一切就變得危險了,那個人顯然掌握了一切,他或許是知道當年的事,還知道他們今天的行程,甚至知道拿薄晉饒來壓制夏博樂....

夏博樂的臉色越來越鐵青。

薄晉饒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神情,“博哥,既然錢是你的,命也是你的,自然,”薄晉饒眼眸裏是似笑非笑,“麻煩也是你的。”

“你....他媽的!”夏博樂掩飾不住眼裏的驚慌失措,事實上他已經很久不幹這一行了,早就失去該有的驚覺,“是夏詩詩,肯定是那個臭丫頭,白光!”

白光走進來,懶懶地看着夏博樂,“就是今晚,把夏詩詩丢到海裏去,我要讓她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白光下意識地看了眼薄晉饒,薄晉饒的目光沒有轉向這裏,專注地看着窗外的海面,神色平靜,不置一詞。

白光說:“是。”說着就退了出去。

夏博樂氣急敗壞,沒有注意到薄晉饒交疊在一起的手在微微地顫抖着。

他忽然記起那一個夜晚,他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拼了全身的力氣救起了夏詩詩,如今,他卻親手送她前往未知的死亡,上帝總愛捉弄人。

是夜,夏詩詩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的思緒在這一刻無比地清晰,她隐隐聽到有人對話,說是明天就到目的地了,那她呢?她的命運又将變成什麽模樣。還好啊,她終于見到了媽媽,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糾纏着自己這麽多年的問題終于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就算就這樣死去,也是值得的吧?

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忽然門外有敲門的聲音。

黑暗中,夏詩詩握緊了拳頭,只是這個人明明可以直接推門進來,為什麽要敲門?

“嘎吱...”開門的聲音刻意被壓低了,“詩詩,是媽媽。”

那是一個柔和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夏詩詩心下一喜,忙坐起來,“媽媽,你怎麽...”

“噓!”林榕似乎很慌亂,她走到夏詩詩面前,“快,你去媽媽的房間。”

“什麽?”夏詩詩不理解,“怎麽了?”

林榕顯得很焦躁,頻頻地往門外看,現在是守夜的人換班的時候,這個時候大概會有兩三分鐘,她們房前是沒有人的,她不知道怎麽和夏詩詩解釋。

“媽媽,是不是他們欺負你?”夏詩詩急匆匆地往外走,像是要去找人理論。

“不是....不是的。”林榕急忙抓住夏詩詩的手,卻忽然一頓,低下頭。

夏詩詩看見林榕這樣的神情,更加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憤怒地要去幫林榕出氣。

林榕卻搖頭,“詩詩,媽媽怕,你別去找他們,要不...要不你去媽媽的房間,好不好?”

夏詩詩皺着眉,“那媽媽在我的房間?”

“恩,我們換一下。”

“好,媽媽,你在這裏待着,我去你的房間,他們要是還有人來欺負你,你就來找我,詩詩就算拼了命,也會保護您的。”

現在的夏詩詩心頭有一團熱火,她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保護媽媽,以為和媽媽換了房間就可以為她承擔痛苦,可是她甚至不曾想過,一個母親,怎麽可能為了逃脫痛苦而忍心讓女兒替她受過?

夏詩詩去了林榕的房間,當時天很黑,她一直不敢開燈,生怕來的人發現她不是林榕而去她的房間找林榕,而事實上後半夜一直很安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夏詩詩一直沒有閉上眼,她在靜谧中聽着自己的呼吸,明明是這樣平靜的夜晚,她的心卻一直突突地跳着,仿佛就要從心口蹦出來,夏詩詩在不安中輾轉反側,殊不知,她的生活正從現在開始逆轉。

無疑,林榕是了解夏博樂的,夏博樂會讓所有妨礙他的人通通消失,經過今天的事,詩詩怕是更難逃死劫。

就在林榕和夏詩詩換了房間後,門輕聲地開了。

林榕一直側躺着,頭發披散着遮住了臉龐。房間裏沒有開燈,漆黑一片,來的大概有兩個人。

“白哥,這妞挺正的,等會兒也是死,要不然我們先....”

白光往地上啐了口,“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金兄看上的女人,你也敢碰?”

“什麽啊,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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