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後面要确定演員。”
陳溪和韓程一人占了三人沙發一端,韓程把自己往扶手上送了送,盡可能離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遠一點。
許安易的鼻翼兩側也時不時浮出淺淺的皺紋。
陳溪恍若不自知,自動筆在紙面上點出沒什麽規律的灰色印記,“我堅持換人。”
“我堅持原班人馬。”韓程摸了摸包,找出兩顆潤喉糖,一顆遞給許安易,一顆填自己嘴裏,“安易你說呢?”
潤喉糖并不能掩蓋那股味道,許安易只好打開窗,“我中立。”
“換人吧,這個年紀的老戲骨一抓一大把,沒必要一頭紮到沈鴻煊那裏。”陳溪翻到筆記本最後一頁,上面寫着十幾個中青年男演員的名字,不少還是之前也拿過獎或者業界口碑有目共睹的,每個人的名字後都跟着數字。
“陶旭波,焦新凱,李成宇,汪亮,賈宸……”一口氣報出一半名字,陳溪頓了頓,“都比影帝便宜。最重要的是,清白。”
“嗯……”韓程哼了聲,“可是沒人認識啊。”
“你什麽時候也看知名度了?”陳溪轉過頭,“有你這個金字招牌還嫌不夠嗎?”
韓程低下頭,手指捏着牛仔褲膝蓋的褶皺,小聲道:“不夠。”
“靠!”陳溪總算反應過來,“親哥,你能耐啊。”
沈鴻煊是國産電影回春期大紅大紫的演員之一,兩部動作電影在東南亞和北美都有不錯的票房成績,觀衆認可率很高。影評網站的《西出陽關》頁面還有不少觀衆留言,期待電影在北美上映。
“一直都是引進來,咱們也該走出去嘛。”說到目标,韓程的音調不自覺提高了,他一開始就把目光瞄準了北美市場。
“可你別忘了,國外對這種事的容忍度幾乎為零。”
韓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許安易,“沈鴻煊不是跟你說他只有那一次嗎?而且是喝醉酒……”
Advertisement
陳溪踢掉鞋子,在沙發上站起來,“哎哎哎哥,你就別給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牲洗地了啊。”
“我不是給他洗地,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沈鴻煊他也挺老實了,最近不是沒什麽動靜嗎?”韓程幹脆也換到房間另一側,和許安易站一塊。
“他老實是因為不得不老實。”陳溪揮揮手,“他不老實這會兒該進局子了。”
許安易和韓程同時別開臉。
那股味道更重了。
韓程忍不住問:“妹兒,你早上到底幹嘛去了?”
陳溪縮縮脖子,氣焰消散了一大半:“你問這個幹嘛?”
“你自己聞不到嗎?”
陳溪擡高手臂聞了聞,搖頭。
“早上來公司還好好的,上午出去一趟就變味了。”韓程跟許安易解釋道,“我很懷疑她去垃圾站睡了個回籠覺。”
陳溪變了臉色,“你胡說什麽呢韓大?”
“很臭啊,二二。”許安易嘆氣,“我們快被你熏暈了。”
陳溪原地轉身,“到底什麽味道,我這兩天有點鼻塞,聞不到。”
許安易眼尖地看到她馬甲上那二十來個口袋中的一個顏色似乎有點深,“別動。”
陳溪單腳站在沙發扶手上,“你別吓我。”
許安易捂着鼻子從她手上拿過自動筆,探進去攪了兩下,再拿出來時,很清楚看到筆頭上粘了點黏糊糊的半透明液體。
“這什麽?”陳溪脫掉馬甲,把它攤在茶幾上。
許安易開了門,遠遠看着她套上一只塑料袋,伸手掏裏面的東西。“我這兒的家具估計要全換,你要報銷哦,二二。”
陳溪只顧翻弄那堆看起來就讓人産生生理不适的粘稠物體。許安易确定自己沒看錯,裏面有條魚。
韓程屏住呼吸問:“所以你早上到底去見誰了?”
“前女友吧。”許安易受不了,拉着韓程到門外,關門前,她想起什麽,隔着門縫說道,“顧盼一會兒要來,你加油哦。”
“操!你怎麽不早說!”陳溪把馬甲胡亂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風風火火跑出來,替許安易關上門,“幹淨了。”
許安易搖搖頭,指着裏面辦公室,“餘味繞梁,沒有十天半個月散不了。”
“我是說我跟小苗。”陳溪說,“早上她說她路過這裏,我就想剛好把事情說清楚。省得以後麻煩。”
小苗是陳溪分分合合三年多的前女友,說是前女友也不恰當,畢竟陳溪從來沒承認過她們的關系,在陳溪定義裏頂多是五姑娘互助小組成員之一。
韓程嘆氣,“小苗還真是別出心裁。”
陳溪嘿嘿一笑:“我要代表和光,跟恒一建立幹淨愉快的合作關系。”
正說着,顧盼電話打過來,說已經到停車場,跟許安易确認樓層。
許安易瞟了眼陳溪,給她看來電信息。
陳溪面色一變,指指樓上,用口型說:“上樓,去我那兒。”
自己卻飛速下了樓。
因為韓程在,顧盼先拿出公事公辦的口氣,“我今天只是了解一下情況,沒別的意思。”
韓程問:“對演員也沒要求嗎?”
三人這會兒是在和光娛樂的會議室,對于臨時改變見面地點的事,顧盼沒多想。她之前約的是韓程,許安易作為中間人,以及和光方的顧問,不可或缺。
“電影怎麽拍是你的事。”顧盼豎起食指,“我們只有一個要求,賺錢。”
韓程笑:“有意思。”
一股似榴蓮而是鲱魚罐頭的味道混合着森林五號,組成不亞于化學武器的怪味,在陳溪推門進來的瞬間襲卷了所有人的鼻腔。
“不好意思,來晚了,你們說到哪兒了?”陳溪彬彬有禮地問道。她換了套新衣服,剪裁得體,質感十足。
“陳總……”顧盼剛一開口,就被那如有實質的化學武器震懾心神,話音一頓,“咳,你好。”
畢竟是親兄妹,韓程連忙給陳溪打手勢。
陳溪雖然沒注意他,但卻看到了顧盼的反應,眼睛微微一眯,面不改色道,“我打個招呼,你們繼續。”
人光速離開現場。轉身的瞬間,上衣後領飄過一道吊牌的白光。
手機在口袋裏震了兩下,許安易拿出來,發信人是陳溪。
-不會吧?還有味道?
-化學襲擊。
“陳總她……”顧盼摸不着頭腦,“還好吧?”
韓程尴尬地笑笑:“可能不小心被人潑了鲱魚罐頭。”
“哦。”顧盼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總之,恒一只負責出錢收錢,別的一概交給劇組。”
韓程摸摸後腦,“真的是……很信任我們。”
“你是導演,恒一當然要信任你。”顧盼說,“說實話,一般電影都是我們掌握主導權,這次也是看在韓導面子上,破例參與。我也不想給你什麽壓力,不過拍電影也是生意,大家都希望能賺多少賺多少。”
言盡于此。
氣氛一時有點凝固。
韓程心裏從來沒有拿電影來賺錢的概念,但在商言商,他也沒別的話好說。
“上面是作為合作方的場面話,下面是我個人。”顧盼側了側身,露出兩只虎牙,氣場一下子變得溫和起來,“你們主演還定沈鴻煊嗎?”
林繼橋檢查了一遍腳本,确認該輸入的數據都已經列好,暫時沒有更多細節要補充,點選完成。
她保守估計,腳本的準确率應該在40-60%之間,但世上所有事莫不如此,要麽是要麽否,一半一半。
概率要在事情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進行計算,最後才能總結出相對可靠的結論。
把腳本生成的應用下載到手機,林繼橋摸摸腦後那個小鬏,想着要不還是把頭發剪了。不知道是不是紮的角度不對,頭皮一直疼。
正在她要去找剪刀的時候,手機響了。
-趕晚上的飛機,臨時回去一趟收拾行李。
-收到。
林繼橋把書房的門關好,先去廚房倒了杯水,給布丁也換了新鮮的純淨水。
她不再恐懼和許安易面對面,因為對方的态度很坦然,跟之前沒有一丁點改變。
林繼橋看了眼屏幕,程序計算出了她輸入的問題。
「X認出L的概率:60.44%
X裝作沒認出L的概率:53.8%
X認出L但不願下一步接觸的概率:11.02%
X沒認出L或已遺忘L的概率:70.45%
建議:保持現狀。」
“Da……”林繼橋及時剎車,阻止自己爆粗口。
認出和沒認出的概率都超過一半。理論上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因為這是互不相容的。
林繼橋按着頭皮,布丁繞着她跳來跳去,看來一點兒都沒被頭上的沖天鬏影響。
難道真的是角度問題?
林繼橋頭疼得很不舒服,把手機放到一邊,抱起布丁,研究許安易到底怎麽給它紮的小鬏鬏。
紮頭發肯定是技術活,林繼橋心想。
發量、角度、橡皮筋的松緊度以及一些她目前還未了解的因素都必須考慮在內。否則就只有一個下場。
疼。
疼疼疼!
林繼橋一把拽掉橡皮筋,攥着兩三根被一塊拽下來的頭發,去櫥櫃找剪頭發專用的剪刀。
她記得上次用完剪刀明明放在櫥櫃的工具箱,但怎麽也找不到。
林繼橋只好給顧盼打電話:“我剪刀呢?”
“什麽剪刀?”
“剪頭發的。”
“嗯?你要剪毛?”
“對啊,那是我剪頭發的,不用來剪頭發要幹嘛?”
“上次可能借給安易了,你問問她。”
“……那是我的剪刀!”
“是是是,都你的。”顧盼不知道在什麽環境,聲音裏都是笑,沒等林繼橋繼續發難,她一句“我有點忙”,挂線。
林繼橋在廚房裏轉來轉去,一會兒扒扒櫥櫃,尋找有沒有替代品。
結果,沒有。
兩把備用剪刀和兩套備用的廚房刀具也都消失了蹤影。
林繼橋對顧盼未經許可把東西借給房客的行為十分不解,但木已成舟,她只能守在門口,一邊揉着頭皮,一邊等許安易回來。
“嗨,老板。”
許安易在她預計的時間準時到家。
自從上次說定雇傭她作為将來可能應對麻煩的危機顧問,許安易偶爾會冒出“老板”、“Boss”、“林總”之類的稱呼。
林繼橋抓着頭發,“剪刀。”
“嗯?”許安易把包放桌上,“什麽剪刀?”
林繼橋重複了一遍給顧盼的答案。
“為什麽要剪?紮起來不是挺好的嗎?”
林繼橋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頭皮疼。”
許安易啞然失笑:“來。”
她從包裏拿出發圈,見林繼橋還愣在對面,不由加重語氣,“過來。”
林繼橋磨磨蹭蹭地過去,站在跑步機上,低頭盯着腳尖。
許安易繼續發號施令:“彎腰。”
林繼橋照做。
她穿着一雙紅酒色尖頭皮鞋,腳腕纖細,跟腱處卻很結實,側面仍能看得出清晰的凹陷陰影。
林繼橋觀察着一切細節,盡量忽視頭上那雙手的動作,她幾乎沒碰到過皮膚,但林繼橋卻覺得渾身發癢,甚至有點發麻。
“好了。”
許安易輕拍了下她的肩頭,示意她可以站直了。
“現在怎麽樣,還疼嗎?”
林繼橋摸摸腦後的小團子,嘴角止不住上揚。
“不疼了。”
「X為L梳頭發。分析。」
「鄰裏友好的概率:80.15%
體貼同性的概率:48.15%
X基于利益關系示好的概率:32.5%
X心疼L的概率:1.7%
建議:別多想。」
“DxxM!”